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大明官商-第30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哪个确是人才,自荐也行,举荐也行。总之我冯家不会亏待尽心任事之人。”

冯虞说出这番话来,私下里也琢磨过不只一天两天了。如今这一大烦心事,便是没有合用可信之人。锦衣卫凶名在外,那些实有能耐的往往退避三舍。鸡鸣狗盗之徒倒是趋之若鹜,这些个,冯虞又是看不上的。如今手上事务甚多,若是事必躬亲,冯虞思量着,只怕自己离那星落五丈原也不远了。在自家府上挑人,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亲中选贤,固然挑不出大才,好歹知根知底用着放心。大事做不来,小事还能担着些个。今日看着人齐整,冯虞干脆明说出来,也让大家伙看着奔头。

果然,这话一出口,众人顿时是议论纷纷,再没人顾着敬酒这档事了。这时,冯母站起身来,“呵呵,趁着这热闹劲,我这里还有个喜讯一并说了。今日我冯家要节上添喜,多个少主子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节上添喜

冯母这话一出口,众人实实吃了一惊。冯母“啪啪啪”击了三掌,只见冯母贴身丫鬟烟柳从里屋引出几人,在前的是一位少女,一身民女装束,生得倒颇为清秀。后头两位中年男女,看着像是那女子的父母双亲。当下有人便悄悄咬起耳朵来:“这是……”“不知道。莫不是要做少***?”“不会吧,没见少奶奶在哪儿笑嘻嘻的,真要来个那什么,还能笑得出来?”“也是哦……”

冯母伸手虚按,止住众人,说道:“莫瞎猜了。这孩子名唤关慧梅,与依虞亲兵百户岳海青梅竹马,今日我特收作义女,不日便要与岳家结为秦晋之好。日后,你等都要拿她与岳海当主子尊着,哪个敢另眼相待使小聪明,可仔细着。”

说着,冯母又与关慧梅的父母见礼,说了几句。这两人都是老实巴交的乡下人,这辈子还是头回进这大富之家,眼睛都不知道该往那边去看。虽说之前已与冯母照过面,这会儿却还是紧的说不清一句话。这时有人已居中摆好太师椅,前头放好蒲团,关慧梅当即行过认亲大礼。冯母让人重设主桌座位,让慧梅父母坐到自己身侧,慧梅便在采妍身边落座。一坐下,采妍便凑近慧梅,叽叽喳喳不知说些什么,只见那慧梅满面通红,偶尔点头,感激地看了采妍一眼,便又埋下头去。

突然上演这么一出,同样大出冯虞意料。与慧梅父母见礼之后,冯虞起身来到母亲身边,伏在母亲身边耳语道:“依妈,怎么事先都不曾告诉孩儿一声?一点准备没有。”

冯母笑道:“你要准备什么?前几日与你商议之后,娘便派人去延平府接关家下来,结果巧的今日上午到的福州府。便是方才你正小睡那会子。我便想着,既是来巧了,索性便将这礼数办了,不是节上添喜么。慧梅算来还大你一个来月,还不过去认姐姐,见面礼你自己看着办吧。”

冯虞苦着脸说道:“这事起仓促,我上哪方去寻见面礼去?身上也没女儿家合用的东西啊。”想了想,点手叫来候在边上的冯忠,耳语两句,只见冯忠撒腿便跑下楼去。一会儿工夫,又气喘吁吁地回来,将一物交与冯虞。这时候,冯虞方才来到慧梅身边,大大方方叫了声“姐姐”。这慧梅对着同龄人虽有些害羞,毕竟不是深闺里养出的女子,总还放得开些,声如蚊蚋应了一声。冯虞掏出个锦盒来,笑道:“头回与姐姐见面,仓促时没什么像样的见面礼,这首饰盒呢,却是弟弟我往日开磨漆工坊之初试制的小品,便留着了,今日赠与姐姐。”

慧梅接过来一看,一个红底的小盒,用玉片、螺钿嵌出腊梅图,配上一副小银锁,很是精巧雅致。冯虞在旁说道:“当初做的腊梅图,只是爱这图样,不想今日正应了姐姐名讳,想来也是天意了。”

慧梅感激地冲冯虞一笑,打开锦盒,只见里头铺着银红缎子,其中还放着一张叠了四叠的纸张。展开一看,慧梅惊得目瞪口呆,手上捏的竟是一张百两会票。不待慧梅开口,冯虞笑道:“姐姐莫推辞。这个呢,可是给姐姐的私房钱。日后到了岳家,过日子么,手中有粮心里不慌。”

冯母看在眼里,笑着说:“丫头,收了吧。这些银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总归是做弟弟的一片心意。哪怕这是他当裤子换的,你也只管收了。回头再做理会。”听冯母如此言语,底下笑成一片。慧梅抿嘴一笑,回头对冯虞说道:“多谢……弟弟心意。回头……姐必对岳海说起,必要全心做事才是。”

冯虞轻轻摇头:“姐姐莫客气,要不生分了。说实话,弟弟原本便拿岳海当兄弟来看,如今不过亲上加亲来着。姐姐日后能与岳海恩恩爱爱白头偕老,做弟弟的便是再开心不过的。”

吃过腊八粥,冯虞辞别家人,赶着回营。临行前,冯虞将岳海的婚事托付给采妍与忠叔操办。“就两句话,务必风光,莫要省钱。”

来到西门外大营,弟兄们见着冯虞,一片欢呼雀跃。看来午间那碗腊八粥还真是大涨士气。冯虞走入人群中,拍拍这个,碰碰那个,“弟兄们,中午可吃好了?明日冬狩,可要拿出十分气力来,好的还有犒赏。”

……

冬日旗山脚下,寒风习习,旌旗猎猎。四百新军与大队锦衣缇骑摆开军阵,火铳手靠前结阵,刀牌手押后,左右各有轻甲马队候命。冯虞控马中军,看看列阵已毕,喝令:“前方二里,乱军逼近,火铳手迎敌,刀矛手压阵。”身后掌旗官前后摆动旗尖,战鼓催响。此番是合练,故而依然采用金鼓旗帜为号。

前队略阵的范长安一摆手,火铳手和着军鼓节奏齐步向前五百步,展开三列射击队形。第一列军兵齐齐装弹完毕,据枪抵肩靠腮候命。杨风立于第一列右首,右手将战刀高举过顶,沉声道:“待命击发,稳住,稳住……”

猛然间鼓声停歇,只听得范长安大吼一声:“一!”杨风手中刀猛向下劈落,发一声喊:“放”,百枝火铳一齐开火,白烟腾起,数百步外土灰四溅。开火后,第一列军兵扭身向后狂奔,第二列循着号令上前一步举枪开火……

冯虞眯着眼睛在土坡上仔细观瞧,三列衔接还行,火力密度还算压得住。只是三百人压制宽度确实有限,若是大军对阵,一个两翼包抄便能达成突破。看到这儿,冯虞扭头发令:“敌军迫近。前队退后,后队迎敌。”

随着这一声令下。火铳手沿着刀牌阵列的缝隙急速回退。刀牌手向前十步,两排并一排,半蹲着牢牢顶住正面。火铳手重又回身列队在刀牌手头顶上攒射杀敌。数轮之后,中军旗语发来将令,火铳手上刺刀,白刃冲杀。只见刀牌手齐齐发一声喊,向两端强行推进,冲乱敌军阵脚,范长安手舞军刀一马当先,冲向刀牌手强行打开的豁口,身后紧随的,便是数百柄尺把长白晃晃的雪亮军刺。

  第一百二十三章 新课题

今年冬狩,唱主角的无疑是换装火铳的新军。此时,冯虞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些严训了两个多月的亲随奋力冲杀的身影。边上亲兵偷眼观看,却见这位统帅一直是面无表情,看不出端倪来。

看着火铳手已展开队形发起冲锋,冯虞心中默算了一会儿,方才下第三道令:“骑军抄掠两翼。”随着旗语令下,早憋得难受的两路缇骑纷纷抖擞缰绳,夹紧马腹,如离弦之箭一般飞掠而出,朝假想“敌阵”驰去。战斗发展到这一步已无悬念,待骑队切入敌阵,中军即刻鸣金收兵。

不一会儿工夫,各路人马在坡下列队,听候讲评。这也是冯虞立下的新规矩,每回演训之后,主官定是要当场评点得失,明定赏罚。冯虞往军前一站,只见官校们一个个挺胸叠肚,精神头十足。看这情形,方才如过家家一般的军演还真没花费多少气力。冯虞冲弟兄们点点头,开口说道:“方才这一仗,仿的是平乱中常有的击破大股乱匪主力之战。本官见着诸位弟兄队形严整,谨尊号令,不动如火,侵掠如风。甚好!只是……”

原本受到主官夸奖,各队军兵还面露喜色,可听着冯虞这一声“只是”,心头不由得便是一紧。

“只是不知他日实战时,对着刀枪如林贼众如雨,诸位还能如今日这般沉着应战,令行禁止,奋不顾身以杀贼报国。现如今,四方不靖,中原各地警讯频传。便是咱们福建,前不久建宁府不是便有教匪作乱?本官略数了数,我朝开国百四十年,福建境内作反民乱几乎是两年便生一起。咱们都是陛下亲兵国之干城,更当精实严训,枕戈待旦。日后,各级官长尤须督促部属,下死力操练。须知,平日多留十斤汗,战时少去一斤血,待到两军对阵方知临阵磨枪却是迟了。弟兄们,怕不怕苦?”

“不怕——”众官兵齐声喊喝。

“怕不怕累——”

“不怕——”

“好!皆是我大明好儿郎。各队即刻由直领百户带开各自讲评。午饭后,再行新课目。解散!”

上午这场演练,各路军兵又是放枪又是冲杀,正是兴起时,听说下午还有课目,不知又是什么花样,甚是好奇。各队点评后,众人埋锅造饭匆匆吃过,稍事休息,便又兴奋地重聚军阵听候将令。

“下午的课目是——搜剿山林。”冯虞扬鞭指向右手数里外一座不太高的林木葱郁的山包。“待会子步军各队打散,一小旗刀牌手搭一小旗火铳手,刀牌手在前搜索,火铳手在后压阵,分路包抄兜剿。遇着敌军,呃,就是野物,刀牌手结阵护翼,火铳手攒射杀敌。骑军将山头围死,如有漏网之敌,即刻封堵围杀。本官有话在前,这一战,不记各队斩获,只求全歼敌军。若能做到无一漏网,全军有赏。若是哪一方向走脱了猎物,沿途小队都要责罚。记下了?”

“记下了!”听说还有打猎这一保留曲目,官兵们喜出望外,个个已是摩拳擦掌。

“好!各队,出击!”

冯虞这一声令下,各队骑军已是迫不及待,拨转马头冲着那山包疾驰而去,只给列队的步军留下一团尘烟。不过一盏茶的工夫,数百缇骑已将那山头团团围困,小队缇骑控马弯弓,绕着山包交错巡行。不多会儿,步军也已赶到,范长安带着众百户按着军令将部属重编,二十人一队排成两个横列,从各个方向朝着山顶搜索前行。冯虞带着几个亲兵纵马驰上附近一处山冈,居高眺望军兵动作。

随着各小队展开推进,山林间渐渐的有枪声响起,伴随着军兵们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听得山脚巡行的骑军百爪挠心,直巴望着山上的弟兄们高抬贵手,放几个野物下来,让他们好歹也过回狩猎的瘾。哪知过不多时,便有十来只山麂、野兔、狐狸等野物如惊弓之鸟一般飞窜而下,甚至还有一口脊背、臀部两处挂花的野猪破围而出。喜得那些个缇骑弯弓搭箭四下围追堵截。弓弦响处,那些个奔逃的野物纷纷栽倒在地。还有两个胆大的挺着长矛直奔发狂的野猪冲杀过去。待离着近了,两人控马闪过野猪的冲撞,斜着身子借着马力,将长矛狠狠戳入野猪的背脊,当场将它捅翻在地。

亲眼目睹这两位斗猪士壮举的冯虞,此时却生不出一丝兴奋之情。一般说来,野物遇着人群追猎,少有胆敢冲着人群冲出重围的,往往是反身逃命。眼下既然有如此多的野物逃下山来,不难想见,躲过枪口往山上逃的还有多少。林中射击,目标一般都在三十步之内,按理说,隧发枪的精度足以应付。这帮火铳手的准头实在是……之前练的多是队列阵型,实弹射击的机会确是少了些。看来,枪法还是得用子弹堆出来。

随着人群向前推进,包围圈渐渐收紧,枪声、喊杀声越发密集,林间腾起一股股的白烟,逃下山的野物也渐渐少了。无事可做的围山缇骑恨不得如往年一般直冲上山去砍杀一气,碍着军令如山,只得是挥舞刀枪呐喊助威。

约摸过了大半个时辰,山头上渐渐地沉寂下来。冯虞隐隐望见山头上军兵往来穿梭,搜索漏网之鱼,偶尔有枪声、欢呼声响起,也不知是搜杀到什么了。再过了一阵子,搜山的步军三三两两或抬或挑,带着斩获撤下山头。

演练完毕,各队官兵回到出发地,按着方才的混合编制站队,拾回的猎物堆放在阵前。冯虞往坡上走着,迎面便是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熏得冯虞一阵阵的反胃。

冯虞紧要着牙,狠狠呼出一口气,走到军阵前头站定,看了看堆积入山的猎物,高声说道:“此番,弟兄们动如雷霆,合力痛剿,那个,战果辉煌啊。不过,方才搜山全程,本官都已看在眼里,破围而出的野物未免多了些。火铳手的准头实在是不敢恭维啊。自然,方才围山的人马略少了些,阵型稀薄,野物又不比标靶,指望它老老实实蹲着让人来打,也着实是难了些。”底下发出一阵哂笑。

“可是,弟兄们,你们想想,方才那些个不过是些干挨打不能还手的野物。若是日后面对的是那些个有刀枪、有弓弩、有滚木礌石,负隅顽抗阴蔽待机的山贼乱匪,我等还能如此闲庭信步毫发无伤么?”

  第一百二十四章 惊世之作

冯虞来回走着,声色俱厉,那些个步军官兵,尤其是四百新军,给训得是灰头土脸大气不敢出。许多官佐还是头回见着冯虞摆出如此脸色,更不用说那些个兵丁了。

“不过,话说回来,之前火铳手训的多是阵型队列,实射的机会不多。”说着,冯虞用脚踢了踢面前满是弹孔的一只山麂,“能打着这些已是不易了。方才所说,只是要让你等明了,战阵之上,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不可有半点轻忽。来日方长,日后尔等务必勤习射术。山地作战不比平原阵战,个人的功夫便是保命的本钱。今日各位还算踊跃,平日所训也都有所施展,便不再责罚了。”

听了这话,原本垂头丧气的步军兵丁神色一松,长出了一口气。

“话说回来,今日骑军可谓神勇,堵截迅疾,弓马娴熟,当赏!至于赏赐么——”那些缇骑一个个抻长了脖子。

“今日所获猎物,统归骑军,由各部官长领回均分。此外,每人赏钱一贯。”骑军阵列中顿时欢声雷动……

冬狩已经过去多日,西门外大营驻训新军还在议论这个话题。痛责加上厚赏,足以让这些亲随标兵念叨上一阵子了。校场上,出操的军兵分外卖力,每日里发到众人手中练枪的弹药也由十发猛增至五十发。远在寿山火器作坊的工匠们日子却越发不好过了,每月催要的弹药量猛增了三成,幸好是按件计酬,能多赚些个工钱总归是桩好事。

离着除夕越发近了,冯虞开始清理各处事务,打算好好过个年节。这些日子一头扎在营中,固然是过足了统兵带队的瘾,可也着实是累人。过年这几日,营中是要放几日大假休整一番,众人分拨出营,进城玩上两日。两处工坊与别院工地上自然也不能在年节里做活,只是朝阳坊那边梁公公催要的活计怎的还不见回报,莫非做得不顺?冯虞正思量着明日过去监工,却见帐帘一掀,亲兵进来禀报:“朝阳坊那边来人,说是出活了。请大人过去验看。”冯虞不禁一乐,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待冯虞赶到工坊,几个管事、匠头已在门口候着了。“大人,那日交待的活计俱已做得,只等大人验看。”

“好啊。头前带路。”

几人进了内院库房,迎面便是一具六扇的大屏风,上方图样,正是那锦上添花。左手还镌刻两行金字诗句:“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似是摘自刘禹锡的《赏牡丹一首》。看这尺寸,冯虞饶是见多识广,也不禁咂舌。“这,这么大个!耗费几何?”

边上管事赔笑答道:“回大人话,做这一件,耗去金七十三两,大小玉片四百二十余片,珠翠两百余只。您看这戏花彩蝶,双翅用十余片翠玉掐着金丝拼嵌而成,难得的是这些个玉片大小形制正相配,竟是不用车裁了。再看这些各色牡丹,花蕊尽用金珠、祖母绿镶嵌而成。嘿嘿,工匠上漆打磨时手直抖呢。”

冯虞心中暗叹,这六扇屏风实是千金难求了,尽是民脂民膏啊!“罢了,这就给镇守衙门送去。务必加派人手护送!还有,轻拿轻放,千万不敢损伤!”

“是。大人放心。这几扇屏风,俱用丝绒包裹十重,再用几层棉胎包了,外头再扎稻草,每扇用一辆大车来载,面朝上,断不至有损伤。”

“留心便是。”

那管事看冯虞面色不豫,还当是心疼本钱,也不敢多言,直领着再往里屋去。这里屋空空荡荡,正中用绸布罩着两件一人高的物事。管事上前掀起前一件物事上遮盖的绸布,冯虞顿时瞪大了双眼。什么叫金光耀目满室生辉?眼前便是!鲜红的曳撒战袍衬着金漆的战甲,珠玉嵌成的莲花经重重磨制,只能用栩栩如生来形容,那张扬繁复的金盔竟让冯虞生出仰视朝阳之感。原本在冯虞印象中明艳得有些做作的衣甲,由这些匠师巧手精工,竟然是如此得华贵凛然,令人生出一般顶礼膜拜的冲动。不难想见工匠们为此耗费了多少心力。

莫名地,冯虞竟觉着眼角有些湿润,蓦地转过身,对几位匠头工首深施一礼:“诸位有心了。虞感激不尽。”

这几位工匠可从没遇着如此客气的官儿,唬得赶紧上前搀住冯虞。“大人,使不得,使不得!可是折煞小的了!大人平日厚待照拂我等,正是图报效力之时,尽些心力本是该当,怎敢当如此大礼!”

一位老工匠更是淌下泪来,“小老儿操这营生四十年,便没遇过如大人一般高看咱们匠人的好官。隔三岔五地提工钱,加酒菜便不说了,每回见着咱们无不是和和气气,加派活计还打着商量,是真拿咱们匠户当人看呢!”

那管事也在一旁说道:“大人。工匠们是真心念着大人的好处。原本这套盔甲数日前便已制得,大家伙一商量,这盔甲如此华美,却非大人穿用,心中总有些不得劲,便央着小的到军中又领了一套战甲,为大人精心打磨修饰了一番。”说着,他紧走两步,将第二块绸布掀起。

  第一百二十五章 华胄

大明军中,各级官佐戎服甲胄各有规制,原本俱由军中配发。不过,永乐之后,富庶军将自行备甲的却是越来越多,必经自寻良匠度身定做的甲胄比军中大路货要精良华美许多,只要不逾制也无人指摘。此时展现在冯虞眼前得这副甲胄便足可称得上是令人惊艳了。

明军头盔分皮弁、铁盔两种。铁盔就形制来说,大略可分成御林军专用的水磨锁子护项头盔,一般兵士戴的高钵大眉庇铁盔,官佐则多戴抹金凤翅盔、貂缨尖塔或钵形水磨盔两种。朝阳坊工匠精致的这一袭甲胄,头盔用的是三道油黑磨漆面的钵形水磨盔,盔沿、脊柱、缨管皆用金漆刷磨,缨管中插两只雪白的孔雀翎,居中一面指挥佥事品阶旗。左右盔面上还各嵌一只鎏金汉瓦当白虎图纹。盔侧后缀着黑色绸质护领,护颈、护耳,上绣金丝云纹,密缀鎏金泡钉。

身甲则用黑色绸面绵甲。所谓绵甲,早在宋代便在军中出现,以布为表里,内装棉花,用粗绵线横直逐行缝紧,再放入水中浸透,取出后铺在地上用脚瑞实,以不胖胀为度,晒干则成“胖袄”。在“胖袄”里头钉缀金属甲片,就是一件完整的“绵甲”了。绵甲对火器、弓矢胜于一般铁甲,穿着又轻便,夏日耐潮冬日保暖,近些年来在明军中装备量渐增,尤其是南方驻军,有取代铁甲之势。

经过匠人精制的这身绵甲与一般军将比起来又好看了许多。护肩、护膊、甲衣、护裙、护腹俱是黑绸做面,金线包边,密缀金钉、内衬精钢甲片。护肩、护裙、护腹上各以金丝绣上汉瓦当白虎间杂云朵图样,甲衣当胸更是镶着一只海碗大小的鎏金虎头。据那匠头解说,这鎏金虎头是精钢打造,较一般铜制护心镜更牢靠许多。更绝的是,那一对虎眼竟是用两块大小色泽几乎一般无二的卵石状墨玉嵌入。

冯虞看了果然是爱不释手。外形威猛华贵是一面,绵甲比一般四十来斤的铁甲可轻巧了许多。当下他便让亲兵帮着披挂起来,到了院子空旷处,拔出腰刀舞弄开来,果然服帖。一趟刀法耍完,冯虞脱下盔甲,冲着诸位工匠一拱手,“诸位有心了。果然是合身。不过,本官倒有个想法。有两处可略作改动,或许更好些。”

冯虞指了指甲衣肋部,说道:“这绵甲腹背皆有甲片屏护,唯有两肋是个空当。这边若是与护腹一般缀上两片护肋,岂不周全?再有……”他又拎起一只袖管。“这袖子遮到腕部,双手却是无遮无拦,若是做个马蹄袖,将拳掌盖住,便万无一失了。”

众人听了,拍手叫绝。“大人果然是了得。百十年来这绵甲俱是如此形制,却叫大人今日一眼看出破绽来,我等佩服!”

冯虞连连摆手:“过誉了,过誉了。”心中却道:这个没甚稀奇,后世满洲八旗所用铠甲便仿的明制,若说有所创新,也就是这两处了,不过确实是恰到好处。

“这事不难,大家伙赶赶工,三五日便得。”那管事当即拍胸脯打包票。

冯虞拍拍他的肩头以示嘉许,之后意犹未尽地绕着放回架子的这身甲胄来回转过几圈,“着这铠甲,战袍、披风也得配上。战袍么,本官自有锦衣卫黄袍。嗯,就欠了披风。回头着落忠叔身上便是。”

大凡身为武将,必对三样东西见猎心喜,一是好马,二是好兵刃,这三,便是一身好衣甲。今日冯虞得了这一身精甲自然是神清气爽。回到家中,采妍闻讯迎了过来,另有一桩好事相告。

“依虞,我与忠叔这两日与岳、关两家商议下,本月廿一日正是黄道吉日宜嫁娶,便将喜事办了,过个喜庆年节。”

“呵呵,便依你等商议,我已是等不及了。”

“知道的。现下一般事务不用你操心,只有一样。这婚礼上头,你可要请些官面上朋友过来凑个热闹?这个却须你自拿主意,着人早呈帖子才好。”

冯虞凝神想了片刻,说道:“慧梅姐姐既然为依妈收作义女,那便算是我冯家人,不可随意含糊过去。加上欠着岳海救命的情分,更是要风风光光办他一回。只是也不好遍发红帖,免得落下个借机敛财的名声。这么着,我再斟酌下,别个宾朋你与他们两家定下便好。哦,军中手足也是要请的,这个也交我来定吧。”

采妍答应一声,便匆匆离去做事,却给冯虞拉住:“依妍,近日似乎消瘦了些。”凑到近前,冯虞细细打量一番,“还真是。年关事多,莫要太过操劳,别人家成亲自己个累到了。晚间早些歇息……不行,我这便吩咐厨子做些滋补的菜色,冬日里本就该是进些补品来着。爱吃些什么?弄些黄甲来炖汤如何?要不蒸个鲈鱼来?”

采妍原本给冯虞盯得有些脸红,听了这番言语,这回红的却是眼圈了。打了冯虞一记,采妍轻言轻语:“不打紧的。你事多,这个我自会交待。行啦行啦,莫拉拉拽拽的,让下人看着嘴碎笑话呢。”

冯虞一撇嘴,“哪个敢?如今府里有忠叔管着,还有依妈镇着,规矩还是有的。若真有不晓事,拿住了便将他……将他……”

看冯虞吭哧了半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采妍“扑哧”一笑,“行了行了,知道你是个菩萨心,如今府里连个家法都没有。你自己想你的事吧。几日不曾在家用饭了,难得回来,回头交待厨子晚上加两个菜。今日约了人家看地呢,我去去就回。”

回到自己屋中,取来纸笔思忖起宴请名单来。杨家那边有杨风在,不过府上还是要快马传报的。锦衣卫千户所上下官佐是要遍请的,镇守府、三司衙门、福州府、市舶提举司头头脑脑也都不能落下。巡按福建监察御史张景阳前些时初至福州府,还不曾照面,此番正好下帖见上一回。

另外,几位乡贤也不好落下。当年曾夸奖过冯虞书法的南京兵部尚书林瀚今年不知怎的得罪刘瑾,遭勒令致仕回乡,现已回返濂浦祖居,此公是定要下帖子的。还有南京户部尚书林泮今年也遭中旨致仕,想来也应是回乡了。当初这林泮兄弟三人同年登科,轰动一时,人称“闽中三凤”。林春泽,林炫等几个有些交情的年轻士子不妨一并请来。如今官位越来越大,手头事务也多,还真是有些日子没见面了。

看着手头写得满是人名的两张纸,冯虞苦笑了两声,又来活了,这得是多少张喜帖?别个还能差下人投送。梁裕那边是要亲自跑一回的。还有林瀚、林泮两位乡贤,虽说是得罪了刘瑾,却也不能失了礼数,也得亲自登门才是。

  第一百二十六章 落地凤凰不如鸡

第二天一早,冯虞便揣着喜帖去见梁裕。听着门子通传,梁裕竟接了出来,见面便猛拍冯虞肩膀,“漂亮!太漂亮了!”乍一听还当是夸赞冯虞衣装打扮呢。不过冯虞知道梁裕夸的是给正德、刘瑾备下的两件大礼。

“呵呵,梁公公谬奖了。还是工匠们得力,着实下了番工夫,拿出的自然是好东西。只是明年不知该做些什么来,方能盖过今年了。”

“哈哈哈,明年事明年再说,反正今年是过上安稳年了。来,里头说话。”

两人进屋落座,梁裕往椅背上一靠,问道:“这些日子,你可真个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了。今日怎么忽的上门来了?”

冯虞从怀中掏出一张洒金大红喜帖递了过去,“廿一日家姊大喜的日子,公公于我冯家有大恩,说来也算是长辈了。这张帖子虞必是要亲自送到府上的,届时务请赏光。”

“哦!恭喜恭喜。”梁裕乐呵呵接下喜帖,略看了看,郑重收起。“诶,咱家原先不是听说你是独子么,怎的又有了个姐姐?”

“哦,这是家母之前认下的干女儿。”

“原来如此,不知许配哪家高门大户?”

“那倒不是。许的是虞手下亲兵百户岳海,就是当日为救虞性命断了一臂的亲兵。”

“噢——嗯,当日听你说过一回。原来是他。”梁裕上下打量冯虞几眼,点了点头。“行啊,有你的,如此重情御下,跟你的那帮崽子岂不效死命。好,到时候咱家必去给你撑这场面。”

“如此,多谢公公了!”

从梁裕府里出来,冯虞叹了口气。当初可没想到人家会这么看待这门亲事,未免想得太功利了些,不过是要补上欠岳海的那份情分而已,怎的便成了御下有方了呢。唉,人言可畏。算了,爱怎么说怎么说吧。林瀚、林泮二老,听说林瀚住在南门外,林泮却就住在城内黄巷西林里,先近后远得了。

到了黄巷,亲兵问明黄巷林泮府宅所在,冯虞一行便直接找上门去。到林府正门不远处,只见几个家丁打扮的正在往外搬运家具,看那神色竟是如丧考妣。其中一个抬头看见冯虞一行,脸色大变,“哎呀”一声抛了手上包袱,连滚带爬撞进门去,一边还嚷着:“老爷!老爷!祸事来了——”

这动静却将冯虞吓了一跳,再看另外几个,俱都放下手中物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