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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瓦-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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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到营中几个月,基本上也对现状有了认识,像他这样没有经过训练的人是不能上战场的,不能上战场就不能亲手杀死北金贼兵,这绝不是赛罗想要的。他想要手刃仇人,唯一的法子就是要让卫珈记住他,有了表现的机会,再寻求别的上战场的途径。
这件事说起来容易,操作起来并不简单,起码过去的几个月,他只是有限地几次见过卫珈和夜来,而两人不知道是出于怜悯还是轻视,根本没有多看过自己一眼。
今天依然是这样,他送完了马鞍,卫珈就冷淡地让他退下了。
赛罗闷闷不乐地想着走着,他想要报仇的心情是如此迫切,几乎快要按捺不住了。正在这时,他忽然又听到有人喊他,“小灰”“小灰”,这个军营里的、尤其是下等的士兵,每天不叫他个几十遍似乎就浑身不舒服。
赛罗心里有事,猛然被人从思绪里拉出来,心情十分不好,转身恶狠狠地盯着那唤自己的小兵。
他本来就十分狰狞,这样一凶恶看起来也不是很分明,那小兵还是笑眯眯地走了过来,“小灰,俺尿急,你先帮俺看着这马!”
赛罗定睛一看,只见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信步来到了马厩边,马厩里只有一匹马,浑身枣红色,四蹄雪白,鬃毛柔顺地垂落下来,看起来神骏非凡。他认得这马,这是卫珈的新坐骑,名唤烟花骢的。那小兵生怕他不知就里,还特意叮嘱道,“俺就去一阵,你好好瞧着马儿吃草,千万别叫它不高兴,这是大姑娘的新坐骑,性子还生着呢!”
简直是天赐良机!赛罗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喜的光,那小兵自然没瞧出来,只看他顺服无比地连连点头,想着自己不过小解的工夫,也不会出什么差错,何况小灰是公认的老实人,只是这么一点小事而已,难不倒他的。
他还想说什么,却觉得自己已经快要爆炸了,顾不得再叮嘱,表情痛苦地一溜烟儿跑了,只丢下赛罗一个人,望着那匹正在悠闲吃草的烟花骢出神。
他的手紧紧地攥住了袖口,手上的汗如水一般地涌了出来。静静地躺在他手心的,是几茎黄绿的草叶,已经被他的手汗浸湿了。这是他几个月未曾离身的东西,他触到它,就想起了树林里那个古怪却美艳的少女,她将这东西给自己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来着?
“这东西叫‘得意草’,畜生吃了发狂,人吃下去就算是大罗神仙都没得救。”她俏皮地扬着头,“名字是我起的,当下并不会发作,等到发作的时候你早就走了,又有谁会捉到你?”
她状似豪气地甩了几茎给自己,“看着你也是个可怜人,一定常常被人欺负,如今你有了这个,以后谁欺负你,你就可以去杀死他,心情就不会那么糟糕了。”
赛罗一听是杀人的毒药,哪里敢接?她看着他畏缩不前的样子,咯咯地娇笑了起来,“拿着呀,你这个蠢东西,受了欺负就要反击,否则那些人就会一直欺负你,难道你愿意被人欺负一辈子么?”
被人欺负一辈子?赛罗当然不愿意!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将那几茎草叶捡了起来,揣在袖子里。
那少女见他上道,满意地点了点头,“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啦,有谁瞧不起你背叛你,你就可以给他尝尝这得意的味道。”
赛罗不想轻易杀人,而那句“畜生吃了发狂”的话他一直记在心里,以前也有好几次想在军中坐骑身上做文章,可都没有什么机会,而这次……他正愣愣地想着,那烟花骢不知为何忽然将头转了过来,一对黑黝黝的大眼睛望了他一眼,他竟然从中看出了骄傲。赛罗怒了,不过是一个畜生而已!他将那几茎草叶迅速地和在了草料里,紧张地看看四周,一个人都没有,方才放下了心。
第四十九章 追踪(上)
转眼又到了一年中秋,北金皇宫之中张灯结彩,布置得恍若神仙天宫,琉璃灯、翠玉盏,映着皑皑如雪的清亮月光,成就了一片奢华璀璨的景致。元洌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见过自己的父皇,也就是北金国主了。这时候抬头望去,只见他坐在高高的金色龙椅上,不过五十余岁的男人,尚属壮年,已经满脸的苍老疲惫,浮肿的脸上都是纵欲过度的萎靡,虚胖的身子裹在金黄色的绫罗之中,看起来却好像一阵风都能将他吹倒一样。
他脚边跪着一对靓丽无比的轻衣美姬,一个穿粉一个穿绿,都是细绢罗裹着如玉的肌肤,眼眸如水盈盈,左边的执筷右边的执盏,将北金国主敷衍得眉开眼笑。他已经有很多天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寝殿了,今天是中秋,少不得得和国后太子一起出来做这一场举家团圆阖家欢乐的好戏给朝臣们看。
元洌再向他身边看去,只见蓝夙坐得离他隔着一个手臂那样远的距离,不似国主耽于享乐的模样,她端端正正地坐着,脖子挺得直直的,头高高地扬着,嘴角含着一丝端方却又冷漠的笑意,居高临下地望着来赴宴的朝中重臣和他们的家眷,看不出什么喜悲。
她身上穿着一件鲜红织金绣龙凤的长尾宫装,肩上缠着金色缀珠玉的披帛,头上戴着金色凤冠,年纪已经不轻了,可美色丝毫没有在漫流的时间长河之中消逝,她还是这个国度里最为美貌的女人。那些重臣的家眷们中也不乏亮色,可似乎都被她灼灼宝光映衬得如同萤火之光,只敢偷偷地抬头向她望上一眼,随即再低头看自己的衣着装扮,就觉得自惭形秽。
元洌不喜欢蓝夙这样的姿态,她一个人是那么高高在上,将其他人都衬得如同蝼蚁一般,似乎要将她哄劝得舒心了,才能活下去一样。这是元洌的噩梦,缠绕他多年,让他的心好像一棵永远照不到太阳的小树一样,已经在漫长的黑暗里扭曲成长,就算长大,也是枝干嶙峋的样子。
他又想到了璎珞,那双在他伤重之时替他擦洗的清凉柔软的小手,就像一股清泉,让他第一次有了想要逃离这一切的愿望。
酒过三巡,几乎人人脸上都有了醉意,蓝夙也不能免俗地喝了几杯,芙蓉面上点染了桃花红,竟比平日里更显得妖娆。她雾蒙蒙的大眼睛往元洌的方向看了过来,若是以往,元洌收到了这暗示,就会托辞离席,来到御花园后的水榭之中,不过须臾,蓝夙就会来和他幽会。
可是今天他并不想那样做,自从他心里有了别人,再和蓝夙的亲近都有了做戏或者被威逼的意味,他的心里也有一头雄狮,而如今,正是它默默苏醒的时候了。
元洌装作什么都没看到,自顾自地将脸转到一边去和一个祖父级的王爷说话。那人虽是王爷可年老体迈不掌权柄,不过是因为辈分高所以坐得前,见太子殿下屈尊降贵地来和自己搭讪,哪儿有不高兴的,连忙接过话头,和元洌亲热地攀谈了起来。
蓝夙没料到元洌如今对自己已经厌恶到了这个地步,虽然她心里对他生了嫌隙,可一直认为主动权是在她,她如今给他脸面想要和他亲近,只有他服侍得好,也算是再给他一次机会,谁知道他竟然这样得不识抬举!
她这样想着,一张醉态可掬晕红的面颊就冷了下来,一对眼睛立时化作无数把尖刀射向元洌,恨不得将他刺个千疮百孔。
她正在暗暗生气,忽然余光瞥见自己得用的贴身宫人正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连撞倒了国主身后一个立着的美人儿都顾不上,她脸色惊惶倒像是不可终日一般。
蓝夙立时虎了脸,“慌慌张张的做什么?冲撞了国主你个奴才担当得起吗?”
那宫人不知道自己做了元洌的替罪羊,可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这么许多,她急急忙忙地俯下身来,在蓝夙耳边低低地说了一句话。元洌虽然不曾向上头瞧一眼,实际耳听八方眼观六路,瞥见蓝夙听了那宫人的话,一张脸刷地变得惨白,再去看她描绘的精致无比的妆容,就好像是画在一张人皮面具上一样生硬妖异,尤其是那对娇红欲滴的红唇,就像是吞喝过鲜血一样,没有一丝属于人类的生气。
好在席上不是人人都和元洌一样精明,气氛倒也不致于尴尬。蓝夙强自按捺了心神,靠在国主肩头对他说了一句什么。国主正抱着两个美姬玩儿以口哺酒的游戏,一会儿又低下头从一个美人儿的胸衣里叼葡萄吃,正玩得哈哈大笑乐不可支,听说蓝夙要离席片刻,哪里会放在心上,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连和她说一句话都懒得费力气。
蓝夙顾不得责怪他这样荒淫放诞,带着那宫人急匆匆地走下了宝座。底下的朝臣们见国后离去,都纷纷跪地恭送,她却连头都没有点一下,就这样走了。
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让向来纹丝不乱的蓝夙这样失态?元洌心中不禁暗暗揣测了一番,却也没有什么头绪。他直觉觉得自己不能被蓝夙蒙在鼓里,她的秘密不能瞒着他,这样他才能有瞒着她的秘密。
他这样想着,又敷衍了那老王爷几句,拼命地灌了他几盏玉液琼浆,直到他老脸晕红,摇摇欲坠,才站起了身,借口更衣离了席。
蓝夙走得飞快,元洌出来的时候只能瞧见她身后宫人一角衣袂隐隐从宫墙转角处露了出来。他不敢惊动他人,连忙用了轻功,神不知鬼不觉地追了上去。
蓝夙一路直直回了“莫殇殿”,路上那宫人几次三番想要对她说话,都被她阴狠肃然的目光唬得一个字也不敢吐露。直到了她自己的寝殿,才回身将门关得严严实实的。
元洌不能正大光明地进去,只好一个翻身上了房顶,好在他穿着的本就是一件玄色的衣袍,伏在暗夜之中的房顶上,远远地倒也瞧不出什么。
他轻轻地将耳朵贴在瓦片上,就听到蓝夙正在殿中大发脾气,“养你们这样的蠢奴才有什么用?那样的一个大活人你们都看不住,竟然能叫她就这样跑了?”
地下跪着两个穿着黑衣的蒙面人,听她这话心里叫苦不迭,正是因为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又心机深沉、下手毒辣,自己几人才折损了两三个兄弟都没有守住她。
他们可不敢将这样的话说出来,只好道,“在小城临昀倒是出现过米罗姑娘的踪迹,听说有人见她和一个黑衣男子在一起,还因为包扎脚伤去过医馆,可惜那郎中如今也死了,线索倒是。。。。。。断了。”
蓝夙无力地坐了下来,伸手揉揉隐隐作痛的眉间,将见过自己的人都斩尽杀绝,确实是自己的女儿的性子,也不知道是该夸她谨慎还是说她残忍。
不过她可不在乎那些素昧平生的陌生人的生死,她只记挂着米罗,她没有武艺,毒术也学得七七八八,既然是逃跑,想来身上也不会带什么银子,这样一个小姑娘跟着个不认识的男人乱走,若是被欺负或者被害了,自己岂不是要后悔一生一世?
不成,绝不能让她遭遇什么不测!蓝夙一拍椅子的扶手,“既然知道了下落,还不去追在这儿耽搁什么?记住,只要是见到了米罗的踪迹,即刻将她带回来见我,若是晚了一刻,你们也不必回来了!”
第五十章 追踪(下)
蓝夙心心念念的女儿米罗,此时根本不知道母亲派了人来追查她的踪迹。她那日寻了医馆包好了伤脚,依旧如法炮制地放了“乌丹蛇”出去,那郎中虽然已经嗅出她身上的蛇毒味儿,却依旧没有逃脱死于非命的厄运。
霍祁钺原本打算将她打发了,谁知她一路哭啼个不住,又将自己的身世娓娓道来,说什么她之前全是因为害怕才说谎骗了霍祁钺,自己其实是爹娘的私生女儿,爹爹死得早,娘亲一个人不方便带着她就将她寄养在亲戚家,谁知她长大了亲戚家的父子都对她起了坏心,部落里其他的男人也都来欺负她,她实在是过不下去才跑了出来,若不是半路遇见霍祁钺,一定会被捉回去打死的。
一个姑娘家,将这样的事情都和盘托出了,霍祁钺自诩侠义之士,也不好再张口闭口就让她走了。他将她带回大昀寻个熟人安置的计划也破产了,因为米罗一到人多的地方就吓得瑟瑟发抖,一提让她走就哭得梨花带雨,霍祁钺甩这个烫手山芋没能成功不说,反而被几个老友好生耻笑了一番。
不如到了琼江再说,反正一路上霍祁钺对她都是以礼相待,想要打发她也是因为怕璎珞见了她不痛快,并不是对这少女本身有什么厌恶之情。而米罗生怕被赶走,除了这一条,倒是十分会看人脸色,也不敢再乔张作致,本本分分起来倒是比初见的时候让霍祁钺觉得舒服多了。
他不便和她长久地共骑,还在骡马市上替她买了一匹脚力不错的小母马,只是这样一来,路上的脚程就放得慢了,好在霍祁钺至今也没有听到卫玺返回穆托的消息,而更有人给他带话,说沈璇玑不舍得再让妹子离开自己身边,竟是不再离开琼江的样子。
他听了这个消息似乎受到了鼓励,一路上的不顺心也不放在心上了,只是埋头赶路,到了城镇就吃饭休整,也不多和米罗说什么话。
蓝夙手下的人并不个个都是饭桶,霍祁钺二人走得又慢,他们四处探问,还带着几条“乌丹蛇”出来循着味道辨别米罗的去向。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离琼江还有四百里的小镇祢远,终于找到了米罗。
彼时夜已经深了,米罗一个人住着客栈的一间小单间,四周寂静,她吹熄了灯,蹑手蹑脚地将自己衣裳脱下来,从袖口掉出来一支小小的竹筒。她将那竹筒打开,几条身形较小的“乌丹蛇”就迫不及待地钻了出来,静静地伏在枕头上,倒也不四处乱游。
“憋坏了吧?”米罗笑眯眯地从怀中又掏出一个小瓷瓶儿,倒出一点闪着荧光的绿色粉末,将几条蛇盘盘围了起来。
蛇一动不动,那绿色粉末却开始冒出细小的烟尘,虽未点火,却噼啪冒出幽绿的火星,在这黑漆漆的屋子里,显得格外骇人。
米罗满足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见那烟尘好一会儿才慢慢散了,“乌丹蛇”立时有精神起来,头部的一点朱砂也涨大了不少,笑容可掬地点了点头,“真乖,师祖给了我那么些东西,还是你们最得用,那什么破‘得意草’,无非也就是哄哄树林里那个丑八怪罢了,对付畜生还行,略有功夫的人就不成了!”她想起赛罗那日被她欺骗之后战战兢兢拿着那几茎草叶的可笑模样,顿时乐不可支,“丑八怪,乡巴佬,被人骗死都是活该!”
她正在对蛇说话,忽然听到自己房门上响起了几声毕剥之声,随即便是一声悠长的猫叫,惟妙惟肖。
米罗的脸色倏地一下变了,她忙中不忘将蛇都装回小竹筒,将它和小瓷瓶儿一起收回袖中,下床来整了整衣裳,才去开了房门。
门外空无一人。米罗微微一怔,随即冷笑一声,往地上啐了一口,“呸,惯爱装神弄鬼!”她有心不理会,到底不敢,又见地上果然有一线细细的幽蓝,似乎是在向她指引路途。她站在地上踌躇了半晌,还是回身反拽上门,顺着那暗记一路走出了客栈后门,来到了城外的一个小树林里。
蓝夙派来的暗卫正在这儿等她,远远地望见一个娇小的身影向这边来了,连忙赶上几步跪在地上,齐齐道,“属下遵国后懿旨,请姑娘回宫。”
米罗不屑地“呸”了一声,“什么回不回的,我几时在宫中住过了?我不过一个山野之人,哪里配得上国后专门下旨叫我回去?你们也不必费心了,回去告诉她,我不回去!”
那几人听她这么说,心里又是急又是恨又是怕,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上下嘴皮子一碰,自己这桩差事完不成,不仅自己项上这颗人头不保,连家中父母妻小都要跟着遭殃,可是这个理由他们却不会对米罗说,她听了也不过只会张着无辜懵懂的大眼睛望望自己,问上一句“与我何干”罢了。
米罗和她的亲生母亲国后蓝夙,有时候在一些方面,实在是很相像啊!
为首一人见不是办法,只好从怀里珍而重之地拿了一个小匣子出来,这是蓝夙交给他的,她自己也知道女儿不会那么轻易就回转,特意将自己珍藏了数十年的宝贝拿出来想要哄女儿回去。
果然,米罗到底人小,忍不住好奇心,斜斜地往那匣子里瞅了一眼,就欣喜地道,“雪蛛!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那人不敢答话,米罗瞧了两眼又气红了脸,“你是将我当乡巴佬哄是不是?人人都知道着雪蛛必要一对,一红一蓝,才能发挥效用,如今这儿只有一只蓝的,那只红的又在何处?”
那人见她生气,怕她一个不痛快就对自己施以辣手,结结巴巴地回道,“在、在国后、国后的‘莫殇殿’之中。。。。。。”
米罗听了这话,本来要大怒,忽地眼珠子转了转,脸上调转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她低下头想了一会儿,再抬起头的时候就笑得天真烂漫,“既然是这样,你们在此等我,我要回去同一个人告别,等我向他辞行过了,再和你们回去。”
那几人简直喜出望外,自己和家人都逃得生天了,哪里还有不高兴的,连忙都喜滋滋地答应了。
米罗捧着小匣子里的雪蛛,自己又顺着原路返回了客栈。她以为自己做事机密,殊不知一切都落在一人眼中。
她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只见立时灯烛四起,霍祁钺铁青了一张脸坐在房中,看着她的目光就像看着一条毒蛇,“你到哪儿去了?”
他语声平和,根本听不出生气了,可米罗看着他,竟然轻轻地发抖。这个男人没有了平日的和煦潇洒,整个人就像是冰雕的一样,散发出蚀骨的寒气森森。
米罗顿时失去了机变,“我、我”地半天也编不出一个合理的借口来蒙混过关。好在霍祁钺也不想听她的瞎话,只是摆了摆手,“现下夜深了,你明日一早再走吧,我不希望再见到你,还望你好自为之。”
米罗慌了,虽然只是短短一阵子的相处,可在她心里眼里,霍祁钺已经是世界上对她最好最没有企图心的男人了,他对自己的美色视若无睹,却又施以援手,跟她见过的男人们都大不一样。
她伸手去拉霍祁钺的袖子,却被霍祁钺夺手而去。望着那还在呼扇个不停的房门,米罗站在地上,觉得鼻间酸涩。
“别哭,”她对自己说,“我们以后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第五十一章 弑父(上)
元洌那日只是趴在房顶上,除了知道蓝夙在为某个人下落不明而忧心,其他的并不是很清楚。可是凡事只怕有心,他手下又颇有一批和蓝夙手下一样的暗卫来替他打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儿,虽然蓝夙瞒得严实,可是到底被他知道了就里。
元洌觉得十分震惊,早就知道蓝夙对自己的父皇北金国主不会有多少真感情,可是他却诚然没想到,她竟敢明目张胆地和别的男人有了孩子,还送出宫去养在外头。
这个名义上的母后,真是很有魄力和胆识呢!
元洌把玩着一条精致的脚链,是红线串了三颗小小的金珠,接头处还有两个金铃,随着跑动跳跃之时,一定汀泠作响。
这是他派去的人从米罗逃跑的地方捡到的,这个小姑娘算起来比自己还要小好几岁,却天生的狠辣,竟然将收养她的一家人都杀了个七七八八,他手下的暗卫到的时候,所见的不过是一座寂静无声的房子,离着老远就嗅到奇臭的尸体腐烂气息。等到进去一看,只能隐约辨别出来是一男一女还有两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身量都是未长足的样子,却再也没有机会长大了。
暗卫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冷血男儿,见了这幅惨象也心里不安。好在还有一个男孩儿事发之时并不在家,才逃过一劫。也是因为有他,暗卫们才知晓了米罗的身世。
想来那收养她的一家人也是时刻防备着杀身之祸,才将她的身世原原本本都写了下来,藏在只有家人知道的地方。
元洌撂下脚链,捻起桌子上薄薄的一张纸,虽然已经泛黄,可是字迹依然清晰。他微微地笑了起来,这是蓝夙最大的把柄,只要自己牢牢地捏在手里,日后就不必再这样委屈地受她辖制了。
这也就意味着,他能去寻璎珞了,然后和她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如果蓝夙敢指手画脚的话,他就将米罗的身世昭告天下,到时候看她这个雍容华贵的国后,又有什么颜面去面对自己的子民。
不管在什么朝代什么国家,一个有夫之妇和旁的男人生下孩儿,都是令人不齿的。蓝夙一生要强,绝不会容忍这样的污点被别人知道,否则她也不会将自己亲生的女儿搁在外头十几年不接回宫了。
她既然这样上心,元洌不利用一下她这个弱点,似乎都有些对不住她了。
此时的蓝夙自然还不知道自己一手扶植长大的太子殿下已经存了胁迫自己的不良之心,她这几日常常头痛不堪,只好叫了太医来替自己针灸。
躺在锦绣辉煌的芙蓉簟上,由着太医轻轻地替她按摩穴位,施以金针,头顶上传来细微的麻痒,蓝夙却无法真正地放松下来。她的脑子还是在飞速地旋转,而太医施针的动作又勾起她几乎要遗忘的遐思。
他施针的工夫,可是整个太医院里最好的呢。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他是米罗的亲生父亲,和她有着一半相似的血统,也有着一对湛蓝色的眼睛,他温柔地看着你的时候,你会心甘情愿地沉溺在他的柔声低语里。
“娘娘是素日操心太过,头痛才会这样反反复复地发作,若是能够凡事放下看开,不过半个月,就得根治了。”他第一次来“莫殇殿”里请平安脉,就是这样对她说的。
蓝夙“嗤”地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你是骗我的。”
他抬起脸来,认真地看着她,“我从来不骗女人。”
那时候国主对她的爱慕已经渐渐淡去了,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年轻的美色,何况他是北金国主,万人之上的尊贵,上杆子来送人的大臣王公比比皆是,他几乎一个月才会到“莫殇殿”里来一次。后来是两个月、三个月。。。。。。蓝夙开始不明白为什么,她驻颜有术,虽然有了年纪,可看起来还是娇艳如花,怎么就不得国主的欢心了呢?
男人要变心,和你怎么样都无关,就算你貌比西子王嫱,在他眼里不过是家中的鱼眼珠子罢了。可惜这个道理,蓝夙老了之后才明白。
而那时候元洌尚未来到她身边,她在皇宫里的日子实在是乏味无趣,虽然吃的是珍馐美味玉液琼浆,穿的是绫罗绸缎狐裘鹅氅,到了晚间,那种从地缝里透出来的寒凉,却是怎样都无法抵御的。
她就是那个时候,和米罗的父亲有了情。女的是貌美如花的深宫怨妇,男的是清俊温柔的杏林妙手,见了面却如干柴烈火,不过几次,就有了米罗。
那时候国主已经三个月不曾到“莫殇殿”来,外头的大臣们又一个接一个地将年方二八的娇羞少女送进宫来,可想而知一年之内,国主是不会来的。
太医吓得要死,睁着一对小鹿一样惶惑无辜的眼睛望着蓝夙。蓝夙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我要留下这个孩子。”
就算是自己老了以后能有一个人做伴儿也好啊!
她以为凭借自己的能力,这件事总能顺利解决。她还悄悄地设想过,等到孩子出世了,如果她不想再做这个国后了,就带着银子,和他带上孩子浪迹天涯去。天下这么大,只要离了北金,到了大昀,又有谁会认得他们?想想那个时候北金国主暴怒的表情,她就觉得好笑得很,摸着自己微凸的小腹,温柔地喃喃低语道,“你一定是个漂亮的孩子,娘一定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谁知道也许是这件事对于一个供职于太医院的小小太医来说来过惊悚,他心思重重,竟然在回家路上跌进了护城河里,等到救上来的时候已经只有出气儿没有进气儿了。救了一辈子的人,最后却没有被人救下来。
不过也好,起码他没有骗她,没有背叛她,只是走得早了些,总有一天会相见的。
米罗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就没有了父亲,生出来之后自然也不能留在宫里,蓝夙为了瞒住国主和几乎所有人,已经费尽了精力,刚刚生产完的她,也实在没有力气去亲自抚养一个女儿了。
她将她送出了宫去,依旧是派人好生照顾的,米罗十岁的时候对毒物很有兴趣,她还专门亲自去寻访到了一位避世的高人指点她。后来她就用从那位“师尊”那儿得到的“乌丹蛇”,害了不少无辜人的性命。
可是不管怎么样,她都是自己的女儿,现在她不知下落了,蓝夙心里还是很担心又着急,不得到自己派出的暗卫确切的消息,想来她的头痛病是好不了的。
元洌打算去瞧瞧自己的母后,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到她不顺心的模样,他的心情就会很好。他站起来抖了抖衣裳,正要出门,只听有人来报,说是上次派去追查璎珞下落的暗卫终于回来了。
“是么?快叫他进来!”元洌立马将想要去刺激蓝夙一番的心思抛到了九霄云外,对他来说璎珞的事大过一切,他热切地望着跪在脚下的来人,“怎么样了?可查到了什么吗?”
那人在他身边时间也不算短,从来没有看到他如此情绪外露的样子。元洌一向是内敛的、不可捉摸的,今天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了。
他心里想着,手上的动作不敢慢个半分,伸手从怀里掏出几张纸,上头都详详细细地记录着自己一行人追查所得。他恭恭敬敬地将那纸举过头顶,“结果在此,还请太子殿下览阅。”
第五十二章 弑父(中)
元洌接过那几页薄薄的纸,心情跟方才偷窥蓝夙私隐旧事之时完全不一样,那时的他是完全独立于事件之外,带着审视的目光去算计策划。而现在,他的心砰砰跳得厉害,他竟然有些类似近乡情怯的恐惧,摩挲着纸边,迟迟不敢打开。
屋子里很静,只有纸页簌簌抖动的声音和元洌压抑着的呼吸声。他鼓了鼓勇气,深深地吸了口气,将那纸拿到眼前,翻开细细地看了起来。
他越看表情越严肃,又隐约露出几分不可置信的惊讶,看到最后,竟然站了起来。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栎邑小城里一个小小医馆里的女学徒,竟然是大昀当朝皇后沈璇玑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子。
她不是一片随着命运波涛四处流连的浮萍,她的背后有着极其坚固的靠山,她所在的一方,却是和他完全敌对的。
元洌陷入了矛盾之中,他能够娶一个敌方的女人吗?她的家人、尤其是她的姐姐和姐夫,会心甘情愿地将她嫁给他吗?他摇了摇头,管他们怎么样想,他喜欢的,就一定要得到!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大步向外走去,宫人都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也不敢紧追,只好列队跟在他后面,隔着一定的距离,可以一定限度上保证自己的安全。
元洌去的方向是“莫殇殿”,他在瞬间做出的一个决定是要娶璎珞,现在他知道她是姓沈的了。他对她的父母都还有印象,威武将军沈鸣远,虽然不像他的大舅兄卫邺一样威名赫赫,可在战场上也是一员刚猛的老将。他们北金,有不少精兵强将就是死在他的马蹄之下。元洌还记得几年前那场北金偷袭大昀的战争,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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