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琉璃瓦-第30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她顾不上脱下甲胄,径直来到了夜来帐中,和神医刚好撞了个迎面。“想必这位先生就是神医了,”卫珈耳聪目明,已经一揖到底,“多谢神医救了夜来一条性命,等他好了,必定让他亲自上门道谢。”
神医见面前这位女将,连行礼都是军人一样,在她身上,丝毫看不到娇生惯养的世家闺秀的影子。可是她身上闪着一种独特的光彩,卓越风姿将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女子远远甩在身后。
“卫姑娘不必客气,治病救人本就是医者本分,何况,郑将军并没有少了在下的诊金。”神医还以一礼,一边不着痕迹地挪开身子,好让卫珈进去见夜来。卫珈是个极灵透的人,秉性又端庄,看见神医的举动便反省自己是不是将紧张都露在面上,反而停住了步子,和神医又说了几句话,才派人送神医回他帐中,自己放缓了脚步走到夜来榻前。
夜来在听到卫珈声音的时候已经浑身都绷紧了,他的脸微微烧了起来,比面对元洌和他那些训练有素的手下的时候紧张得多了。谁知卫珈和神医说了那么久的话,他心里暗暗骂道,真不识相!
卫珈看到一向欢蹦乱跳的夜来现在病歪歪地躺在榻上,连灰风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蹲在他榻前,眉头就皱了起来。
她沉声问道,“你的脸为什么那么红?还在烧么?”
夜来当然不会说我看到你紧张,连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谄媚地笑道,“没有没有,神医的医术很好,早就不发烧了,脸就、就随便红一红!”
卫珈听他还是胡言乱语的,眉头皱得更紧,她只需拿眼睛一扫,就知道夜来这次受伤必然不轻。郑楚的信里语焉不详,她知道他们怕她担心,言语多有不实,可是也没想到是这样严重。他除了脸,露出来的肌肤几乎都满布伤口,脸色也差得像刚来到军营的时候一样,不知道都受了些什么罪。
她心里虽然心疼,可嘴里吐出来的话就不那么好听了,“自己经验不够,就不要逞强。我都听人说了,起因是你和王将军斗气。我早就对你说过,军中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战场之上,更加不是随心所欲的地方。你平日里胡闹我不去管你,越发纵得你没有样子了。你做事情之前不肯动动脑子,万一这次带累了兄弟们,又要怎么办?”
卫珈本来容色就好,这样一怒就像蔷薇花开,夺目又多刺。
她语气严厉,教训得夜来连头也抬不起来。还是郑楚在外头听着不妙,连忙进来替夜来解围,“大姑娘,您这样说,可就是冤枉夜来兄弟了。他这次可不似小时候爱胡闹,行兵布阵颇为出其不意,想来主帅教他的东西,都记住了。纵是受了伤,也是为了一起的兄弟,不然以主帅亲自教授的武艺,小小一颗雷火弹,又怎么会避不开?”
卫珈听了这话,也知道自己说得急了些,可是也拉不下脸来道歉,口里尚道,“就因为他亲领爹的教授,所以做事才更加三思而后行,不然不仅丢他自己的脸,我爹的一世英名,也非遭他连累不成!”
这话就说得有些重了,郑楚也不好再说什么,垂着手默默地退了出来。
卫珈半日没听到夜来的声音,一扭脸,只见他脸上露出一种极为受伤的神情。他好看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嘴角还微微笑着,看着她好像看着什么伸手不可得的宝物,又珍惜又惆怅。
卫珈的心开始疼起来,她喃喃地道,“夜来,我、我不是。。。。。。”
夜来笑得更开怀了些,尽力地眨干眼睛里的泪水,“大姑娘说得对,这次是我失了分寸了。”
他缓缓地躺下,费劲儿地将被子拉高,盖住自己的半张脸,只露出一对眼睛,“我累了,大姑娘一路车马劳顿,想必更加累,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等我好了,再去领命。”
卫珈还想说些什么,夜来已经翻了个身,整个人都面对墙壁,是一个谢客的姿态。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自按捺着心里的澎湃,“你说的也是,那你好好歇息吧!”说完便转身出了帐子,往主帅帐中走去。
郑楚在门口守着,看见她的影子被月光越拉越长,不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第十三章 回营(下)
卫珈的心里当然不会好过,她明明百般挂念夜来的伤势,可当真见了面,看到他没有生命危险,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气,开口便将他好好地训斥了一番。
夜来难过的样子她瞧在眼里,这个少年在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被她亲自带回营中,十余年来悉心照料、传授本领,实在是半师半姐之份。
可是夜来对她,并不只是对姐姐、对师父的情分,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卫珈脑子里很乱,也很疲惫,她想歇一歇,这些事情,都留着明早再去想吧!
她动手解下了铠甲,将它挂在榻旁,那雪白的护心镜倒映出她的容颜,她愣了愣,凑近了一步,伸手去掠自己的鬓发。这头青丝现在还是乌黑的,可是再过上几年呢?或者十几年、几十年呢?
她比夜来大那么多,自己年华老去的时候,他正是意气风发,自己变成个垂垂老妪了,他也不过正值壮年。这是命运时光设下的一道沟壑,她又有什么能力去填补呢?
夜来虽然心情不好,身子却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神医也没有什么继续待在军营里的必要,念及璎珞一人照顾医馆这么多天,怕是也已经忙乱了起来,这日一早便收好了自己的随身药箱,来向卫珈等人辞行。
卫珈见他要走,自然又多加了一份谢金,又派了人妥妥当当地将他送回栎邑不提。
到了夜间,整个“卫家军”大营里都静悄悄的,只有篝火燃烧时噼噼啪啪的声音和着原上的风声、巡视士兵的脚步声,一时间显得比白日里静谧得多了。
夜来已经好了八九分,神医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让他再吃几服药,于是帐外的小炉子依旧放着。卫珈挥挥手示意外头守护的小校先下去,自己迈步走了进去。
他的帐子里格外安静,一片黑暗里只有一人一狼沉睡之中的呼吸声,如同水波一样慢慢地荡漾起来,平添几分安宁的意味。
卫珈轻手轻脚地来到他榻前,连灰风都没有惊动。她此时离得他近,虽然在暗处,依旧能清楚地看到夜来半张脸都盖在被子里,脸向外侧着,身子微微蜷缩起来睡着。
他睡着的样子不似清醒的时候英秀逼人,反而有几分可掬的憨态,也更像他这个年纪的少年。
卫珈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鬓发,他似乎在睡梦之中感受到了什么,将脸在她手上蹭了蹭,如一只小兽一般可爱。卫珈失笑,正要替他把被子拉得更严实些,忽然听到他在梦中呓语了一声,模模糊糊的,似乎是在叫“珈儿”。
卫珈的脸腾地红了,饶是在黑夜里并没有别人听见瞧见,她自己也羞得浑身暖烘烘的。她咬着牙,心里暗暗啐了一声,“不要脸的臭小子,居然占起我的便宜来了!”虽然这样想着,到底微微笑了起来。
神医回到医馆之时已经是半夜时分,那护送的士兵将他送至门上,也不多耽,辞过他便策马漏夜赶回军营里去了。他想着璎珞此时应该已经睡下,就绕到后院门外来轻轻敲门,不料刚敲了一声就听“吱呀”一声,来开门的璎珞虽然被面纱挡住了脸@文·人·书·屋@,可惊恐的神色却从她眸子里流露出来。
神医皱起了眉头,璎珞的变化实在太大,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他不过出门十余日,她是遇见了什么人什么事才会变成这样?
“你怎么了?”神医一边踏进院子,一边问道。
“您没见到赛大哥吗?”璎珞向外望了望,紧张地关上了门。
神医有些摸不着头脑,“没有啊?他可是有什么事儿?”
璎珞心里头火急火燎的,原本不欲将袁冰的事情说出来,可是赛罗已经去了两日还没有回来。她深深地埋怨自己,为什么想出那个馊主意,赛罗必是去军营里找神医报信求援了。栎邑离着“卫家军”大营虽然不远,可也实在算不得近,赛罗一个普通老百姓,就算能安然到了,凭他第一回去到军营,不知道会不会被当做是北金的细作。
神医见她颜色不是颜色,心里也隐约觉得不祥,沉下了脸色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你一五一十地说来。”
璎珞见瞒不住,只好将袁冰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神医。神医越听脸色越坏,“那人现在在哪儿?”
璎珞想到这事儿便觉得心惊胆寒,那日自己对他生了疑惑,塞罗也听懂了自己的意思前去报信。可那袁冰还是一脸的淡然平静,似乎很有底气璎珞并不能将他怎么样。璎珞孤身一人,确实也不能和他兵戈相见,只有虚与委蛇地周旋,心里盼着神医接到赛罗的信儿赶紧回来。她这几日都关门上锁,连学徒们都不叫来,只自己和袁冰二人相对。
原本她算着日子,神医今天也该回来了,早上的时候袁冰还在他住的那间屋子里,轻佻地言语讥刺了她几句,谁知道到了下午,他就不见了。完完全全地人间蒸发,就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那间屋子里,也没有一个人曾经居住过的痕迹。血腥气、伤药的味道、熬草药的烟火气,都和他那个人一起,消失得干干净净。
璎珞诧异之外,感觉到的,是从里而外散发出的一阵彻骨的寒意。这个叫做袁冰的人,他,究竟是谁?
神医沉思了一会儿才慢慢地道,“赛罗那边你不必担心,北金匪兵暂时不会卷土重来,这一路上还算安宁。他就算到了营中就算不见我,‘卫家军’上下也不是不讲理的蛮夫,你大表姐的性情,你也该知道几分,他无非白跑一趟罢了。”他的眉头皱得死紧,“重点是,你救下的这个人,他的真实身份,到底是谁。”
神医虽然嘴里这样说,其实心里对这人来历已经有了七八分的确定,受伤的时间几乎和夜来差不多,伤势也多为刀剑兵器所致,更是如此地藏头露尾,来得本就蹊跷,还又是化名,又是不告而别,十有八九,正是和夜来一场恶战后折尽了全部属下、丢盔弃甲的北金太子元洌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璎珞,“你这次做事太轻率了,若是有个什么好歹,岂不是要让我失信于人么?”
璎珞听说赛罗的安全可以保障,心里本是一松,再听神医这样说,顿觉十分羞愧。她的脸烧了起来,头低得几乎要钻到地下去了,“您说得对,都是我愚蠢无知,不会辨别人的好坏。”
神医见她这样,也有些不落忍,他心里知道,璎珞和她的王妃姐姐不一样,虽然看起来都是一样的高傲大气、宁折不弯,可是沈璇玑在家的时候是长女,沈夫人卫郦培养她的时候定位就和妹妹们不同。到了姐弟几人来到琼江,安国公府内多少勾心斗角的风波,都是沈璇玑挡在前头,璎珞比起她,本性就单纯柔软得多。
“好了,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医者仁心仁术,这样看来,你做的倒是没错。”神医赶了一天的路,也有些累了,璎珞见他要休息,连忙回到了自己屋里。
好在赛罗次日一早就回来了,原来他恰好和神医走岔了。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璎珞既然没事,神医也回来了,那个奇怪的人也走了,他就算白跑了一回,心里也安定了下来。
就是那人古古怪怪的,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坏心眼儿,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再回来。赛罗想着,悄悄地攥紧了拳头,不管他是什么人,只要他有心伤害璎珞,他都不能袖手旁观!
第十四章 变天(起)
再说薛缜一行,那日途中被人毒害未遂,接下来的几天都格外留意,好不容易来到了琼江城外。眼看这座巍峨矗立的皇城遥遥在望,薛缜的胸中升腾起一种豪情和悲壮。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许从他和八王爷二人来到世界上的那一天起,就早已注定了今天的因果。
方尘领着一部分“卫家军”停下了行进,霍祁钺也带着压阵的兵士赶了上来,见到薛缜,二人都没有说话。薛缜也一语不发,只是对着他们点了点头,策动马儿走到前头去了。霍祁钺和方尘不必人嘱咐,自然一左一右跟在他身后。沈璇玑抱着怡然,依旧坐在自己的车上,紧紧跟随着丈夫。
那一日已是初秋,天气仍是炎热,可也隐约有一份清凉之意蕴含在拂面微风之中。薛缜及身后众人都是一身缟素,他额前的孝带被风吹得飘动起来,愈发衬得整个人飘飘若仙。而他此刻面色冷清,想到崩逝的先帝,眼里依然流露出悲伤的情绪。
不管怎么说,那到底是他的亲生父亲,虽然自他记事以来就少和他亲近,可是父子血缘天成,他死了,薛缜心里绝对不能好过的。他在世的时候并没有如何善待过他,唯一对他最好的一件事就是赐婚让他娶了沈璇玑。而如今他死了,他却要以奔丧的名义回来拿回自己应得的东西。薛缜无奈地苦笑了起来,这到底是谁欠了谁的?竟然算不清了。
坐在车里的沈璇玑,现在的心情也和丈夫一样不平静。终于又回到琼江来了!虽然琼江和萼邑一样,都不是她生长的故乡宛平,可是琼江有她相依为命的家人,是她和薛缜共结连理的地方,在这儿她从少女成为了女人,找到了自己一生之中最为重要的男人,对她来说,意义自然重大。
她还记得自己随着薛缜被发配到萼邑那天,也是坐在相同的马车之中,她回头望着渐渐远去的琼江城楼,暗暗立下誓言,一定要重新回来!如今她不仅实现了诺言,还带着一个小小的新成员,虽然知道未来的路一定不会平坦,最近几日怕更是会动荡不安,可是她还是难以按捺心里的兴奋之情。
她嫁的不是平凡的闲散王爷,她的丈夫,是九王爷薛缜。每个人都有自己注定的路要走,薛缜就是要受臣民膜拜,要立千秋功业。
她在心里暗暗地给自己打气,没关系,什么都不必怕,你身边有你的男人,有你的女儿,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世事无常,她现在回头再想想自己带着弟妹三人千里迢迢从宛平逃命投奔安国公府的日子,顿时觉得恍如隔世,那个时候,她一定没想到自己会拥有现在拥有的一切,也没想到会失去那些早已经失去的。
她想起捐躯的爹娘,想起忠武不屈的大舅卫邺,想起为薛缜殚精竭虑的太后,想起护主惨死的春绰,想起蒙受不白之冤的表哥卫玢,想起驻守边地芳华逝去的表姐卫珈,想起因为丽贵妃的诡计不得不远嫁他乡的表妹卫玺,她失去的,已经够多了。
车子晃晃悠悠地走着,怡然在她的怀里睡得很香。小小的一个人儿,抱着就像抱着一个软面团儿一样,沈璇玑低下头去用手指细细地描摹女儿的眉眼,她的长相汇合了她和薛缜的长处,肤色雪白,眉眼弯长,鼻子挺直,小嘴儿肉嘟嘟的,泛着健康的粉红色。这个可爱的小人儿,是她和薛缜的骨血,是他们爱的结晶。她一定会好好地保护她,绝不会叫她受一丝惊怕。
沈璇玑正想着,忽然感觉马车剧烈地摇了一下,随即便停了下来。
怡然被这一下惊醒了,“哇”地大哭了起来。沈璇玑连忙将她抱起来拍拍后背,轻轻地哄着,“怡然不怕,有娘亲在,怡然什么都不用怕,乖。。。。。。”
一旁的奶娘见沈璇玑脸色不好,连忙接过小郡主,自己哄了起来。兰清已经伶俐地掀开车窗帘子,探出头去瞧。
“怎么回事儿?”沈璇玑眼睛眯了起来,果然,离风暴的中心近了,某些人也就耐不住性子了。
兰清伸着脖子望了好一阵儿也看不出究竟,沈璇玑不耐烦,自己一掀帘子就要下车。兰清吓坏了,连忙拉住她,“王妃,不知道外头是什么情况,还是先不要下去吧!”
沈璇玑拨开她的手,“无妨,我下去瞧瞧,有王爷在,不会有什么事儿的,你在车里好好照顾郡主,不管出了什么事儿都不能离开一步,知道了吗?”
兰清向来知道她性子倔强,尤其是生下小郡主之后,越发强势了起来。平时对着她们虽然也是一样的和蔼,可是一旦有事儿或是九王爷有心事,王妃总会陡然变得冷硬,看起来不讲情面,可行事果断更胜以前。这事儿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兰清倒也说不上来。
沈璇玑自己没意识到,她天性淡漠果决,刚到琼江以至初嫁薛缜之时,不过是大家闺秀的大气精干,可自从到了萼邑那样穷山恶水的地方,性子就被磨出了另一个样子。虽然骨子里还是一样的强韧,可是现在的她,喜怒不形于色,很少大发雷霆,也很少欣喜若狂,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让下人们觉得冷汗涔涔。
薛缜也是一样,他现在成熟了不少,眼神都更加地深邃了,这一对夫妻,经过了磨砺,已经褪去新婚时的那点天真骄狂,现在的他们,只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如果这样被逼迫的成长在别人看来是一件苦痛的事,那么对于薛缜和沈璇玑来说,也是甘之如饴。目标是一把火,可以把人锻造成自己完全没有想到的样子,也许在这个过程里,会流失许多美好的东西,但是最终留下的,一定是有资格留下的。也许最后成型的模样不是最美的,可是一定会是最强悍的。
只有变强,才能保护自己,保护自己所爱的人。这个道理,沈璇玑早就知道,可是也要经过这么长久的淬炼,几乎才能将它变为现实。
沈璇玑不要旁人跟着,自己来到了薛缜的马前,只见他端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人,“你好放肆,竟然来管着本王了,是谁给你的胆子?”
那人看服色是个三品的官员,不知是热得还是吓得,额角汗都渗出来了。他心里暗骂八王爷,这样不讨好说不定就会死的差事偏偏派他来,面上还是堆着笑,“臣也不过是传话,九王爷千万莫要生气,八王爷的意思是现在天色已晚,九王爷入城多有不便,还是在城外扎营一夜,等到明早城门开了,再进城祭拜先帝吧!”
薛缜气得乐了,他真是不懂八王爷了,难道他真的天真若斯,以为能挡住自己在城外一晚,就有力回天么?
薛缜此时身后有兵有将,到底底气壮了些,可是也不欲多耽一日,万一八王爷狗急跳墙,伤害了安国公府的人,他却没法向沈璇玑交待。他微微眯着眼睛,细长的眼角扬起,颇显阴戾,“本王若是不呢?”
那人吓得筛糠一般抖起来,还强自道,“若是九王爷一意孤行,八王爷、八王爷说了,就莫要怪他不顾兄弟情谊了。”
第十五章 变天(承)
“噗”霍祁钺憋不住笑了出来,好像这位八王爷还顾念过兄弟情谊一样。
他笑得开心,冷不丁瞧见沈璇玑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正极不赞同地看着他,连忙正色,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
薛缜心里的警钟却被这句话敲响了,他在城外,八王爷在城内,怎么说都有一些人马在侧,若是强行入城,琼江势必要大乱。他不怕八王爷的手段,却不愿背上咄咄逼人的恶名。
薛缜最终答应了八王爷的要求,当晚留在城外。他看着那人去了,才有些颓然地翻身下马,和沈璇玑一起走到众人视线之外。
“我是不是太过软弱?”薛缜有些沮丧,“城中情况如何我们都不知道,若是强行入城,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琼江的百姓要遭殃不说,怕是那些勋贵朝臣,也不会赞同的。”
“王爷,这些事情,你不必对我交待。”沈璇玑伸手握住他的,“过程如何并不重要,结果才要紧,他能阻得了咱们一时,挡不住咱们一世。”她知道己方虽然有“卫家军”和安国公府为首的世家朝臣们支持,可是到底羽翼未丰,又离开琼江多年,那些人也并不了解薛缜此人。如今肯持观望态度,或者微微地偏向薛缜,也不过是因为八王爷实在太过分,大家都想着两害相较取其轻罢了,并不是对薛缜本人有多少期待和寄望。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薛缜越发不能轻举妄动,一切举动都要以臣子们的取舍为取舍。薛缜当下要做的,不是领兵攻入琼江城门,而是平平静静地入城祭拜先帝,拿出霍祁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带到萼邑的先帝密旨,那样才是名正言顺。
薛缜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道写在丝帛之上的密旨正悄悄地躺在里面,那是先帝亲笔血书,上头清清楚楚地写着,万一自己驾崩,八王爷不堪大任,九王爷薛缜回京登基。
薛缜还记得自己看到这道密旨时候的心情,不知道是悲还是喜。若说是悲,起码自己的父亲在生命临近尾声的时候还是将这万里河山托付给了自己;若说是喜,他到底,是为了他自己。先帝并没想到自己那么快就会被自己最为宠爱的儿子气死,薛缜不过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做出这个决定,日后遗臭万年的可能性就要小一些。还是要多亏霍祁钺精明,知道密旨的要紧之处。
薛缜心里暗赞霍祁钺,抬头去找他,却怎么也找不到。
“小霍呢?”他奇怪地问道,沈璇玑也四处张望着寻找,“方才还在这儿,我看他笑得张狂,还瞪了他一眼。”
霍祁钺当然不会那么听八王爷的话,他现在正在琼江城里飞檐走壁,因为最近山雨欲来,琼江的大街上格外冷清,恰好方便了他,还省得穿夜行衣了。
他的轻功是童子功,大昀没有几个人能出其右,他飞起的身影就像暗夜里的一只枭,虽然冷厉,却悄无声息。他落在了一户人家的院墙之上,回头四处张望了一番,见并没有被人盯梢,才一翻身下了墙头,大模大样地向屋内走去。
“哎呀老齐,几个月不在,你可有没有想你家统领我啊?”。。。。。。
也不知道他在城里做了什么工夫,总之次日薛缜入城格外顺利。八王爷大势已去,还想做困兽之斗,可他身边不过几个亲兵家将,又哪里可比薛缜背后的“卫家军”?
薛缜一进了城,第一时间去往先帝灵前祭奠。先帝的谥号自然有学富五车的朝中文臣拟定,看着那一串寓意极美好的字组合在一起,端端正正地镌刻在牌位之上,薛缜似乎找不到什么意义。虽是这样,可他披麻戴孝,跪在先帝灵前哀哀痛哭的泪水却是真的。这个人给他生命,给他地位,也给他轻视和伤痛,而如今他已经化作一丝幽魂,也许就飘荡在皇城的某个角落,也许凌驾在他们头顶看着他们,也许早就不知道到哪儿去了。
人一死,如灯寂灭,不管生时多么的尊贵煊赫,死后不过是一段轻飘飘的回忆而已。
显而易见,先帝留给沈璇玑的回忆,额外的不美妙。
可她到底是王妃,就算是普通人家,公爹死了,做媳妇的也没有不在灵前哭祭的,何况天家为子民表率。沈璇玑以为自己不会流泪,她对他的憎厌如此深刻,他死了她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哭呢?可是她实在错误估计了自己,她的眼泪奔流,放肆地将跪在她身边的三王妃和六王妃都吓了一跳。六王妃和她关系稍近一些,见她哭得头都抬不起来,便小声地劝慰,“弟妹,节哀顺变啊!”
此时薛缜并未登基,可密旨上写的什么,六王妃用大脚趾也能想得出来,面对未来的皇后,她实在需要表示出更多的善意。
沈璇玑还记着她待自己和薛缜的情分,在她的劝说之下渐渐地收了泪。她自己也很诧异,为什么哭得那么痛,就像要把这些年的冤枉委屈都哭出来一样。
八王爷在看到薛缜安然入城的那个瞬间就觉得浑身都要垮下来了,他连表面上的友善都做不出来,只有呆呆地立在一边,看着一直平庸的三王爷和残疾的六王爷,在自己的王妃的陪伴之下,亲热地迎上去和薛缜寒暄。
薛缜面对自己的哥哥们总是十分谦恭有礼,对他的失态也没有做出过多的反应,只是在路过他的时候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八王爷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里一惊,他和薛缜如今已是水火不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也实在无须再做什么表面功夫,被人看到了,不过是徒增茶余饭后的笑料而已。
他也不留下和兄弟们一起祭奠先帝,而是拂袖而去,大步流星地回到自己王府之中。他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来好好地计划一下,他百思也不得其解,为什么薛缜的命这么大,在萼邑的时候派去杀他的死士都被剿灭了,在途中下毒又未得逞。光说昨晚,他原本想着将他们阻在城外,等到半夜时分派自己的人去诛杀,别的人都是次要,只要能取了他们一家三口的性命就行了。可是谁知道如意算盘又未打响,“金乌卫”突然加强了城内巡视,他就算贵为王爷,面对处处给自己设障的“金乌卫”,还是不敢太过明目张胆。薛缜和姚烨不一样,他可以派人假扮成劫道的贼人杀了姚烨给朝臣施加压力,却不能大喇喇地杀死九王爷一家。说到底,还是因为他手下无得力之人。
他想到薛缜手下的人,虽然不多,可是个个都是人中之龙,而自己,当初真是瞎了眼,连向远那样扶不上墙的烂泥,他也拿来当做心腹臂膀!他的见识比起薛缜,真是差得不是一半分,命途比起他,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八王爷很沮丧,其实在昨晚诛杀计划破产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自己此次怕是九死一生了。
如果要说他现在最恨的人,莫过于先帝。既然不能保证最后会将皇位传给他,就不应该在一开始,给他那么大的期望!
如果先帝有灵,知道八王爷的心声,不知道会不会气得从陵寝里活过来。人心总是不足,得一望十是人的天性,说好听些叫做上进,说得难听就是贪婪,八王爷只顾着埋怨自己的父皇,却不曾想一想,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和资格执掌大宝。
人,对自己认识不清,才是最悲哀。
第十六章 变天(转)
薛缜也没有耽搁太久,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将几个叔伯兄弟王爷和朝中德高望重的勋贵朝臣召集起来,一起瞻仰先帝留下的密旨。他继承大宝,其实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虽然八王爷一力阻挠,可是如今见了先帝血书,谁还会把他一个短视又无力的庶出王爷放在眼里?八王爷之前掌权的时候也是一味宠信溜须拍马之徒,真正实干的臣子,多因为不善谄媚不被重用。而现在风向转了,那些昔日小心翼翼服侍他的人,自然比谁都要快地忙着给薛缜表忠心。他如今的凄惨境况,实在可见一斑。
登基大礼定在一月之后,薛缜已经是准皇帝了,原先的王府虽好,住着已经不合适了。负责安顿他和沈璇玑的宫人捏了一把汗,不知道将他们一家安置在哪儿合适。还是薛缜自己要求住在还未出宫时候居住的“昀阳殿”里,如今就算是他龙潜之时的故居,也没有人会说什么。
他让一直跟着的宫人退下,自己一个来到了太后的“寿安殿”。
“寿安殿”里的陈设都和太后在时一模一样,可见先帝在荒唐了一场之后,还是对自己的生母存着三分情意,没有让丽贵妃擅自处理殿里的陈设。太后薨逝的时候薛缜不在身边,成了他此生莫大的一桩遗憾。
殿里除了几个守殿的小宫人,别无他人。薛缜轻轻地坐在太后的榻边,就如太后在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