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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花人-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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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灾九刀说得对,他不相信世间全是些不怕死的人。真正不要命不怕死的人,毕竟为数有限。
除非受到煎迫,在威迫利诱下身不由己;或者自以为是强者,自信必定可以成为胜家;或者为了某种理由,不得不接受残酷的挑战;可以说,世间绝大多数的人,都不愿向死神挑战。
好死不如恶活。死,毕竟不是什么有趣的事,虽则每个人最后都会死。
惨烈的杀戮,吓坏了不少自以为不怕死的英雄好汉。
恐怖的传闻,像瘟疫般向江湖轰传,听到的人无不心惊胆跳,飞灾九刀四个字真成了瘟疫的代名词。
他在一处河湾的深潭旁,开始搭建第四间树棚。
其实,一个像他这样的亡命,任何地方都可以作宿处,实在用不着辛辛苦苦砍树枝建棚屋,必要时,爬上树躺在横枝上同样可以睡觉。
或者,三两天不眠不休,并不是困难的事。可知他之所以建树棚,目的并不在于准备一处睡觉的地方。
日影西斜,好像没有几个不怕死的人找来了。
他所选的地势,必定有良好的视界,有可以施展的格斗空间,有进退容易的通道。这就是所谓地利,他必须为自己制造一切有利的优势。
用几束连枝带叶的小树编成门,掩住棚口。
现在,棚里可以安顿了,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景物,里面到底有些什么玩意,必须进去才能发现了。
他满意地拍掉手中的碎屑,抬头察看四周片刻,神光炯炯的大眼中,焕发出阴森悍野的光芒。
到了河湾的草地上,他轻抚悠闲地吃草的乌锥。
“晚上,再给你弄麦豆来。”他像和老朋友谈心,对动物,尤其是马匹,他有一份特殊的感情。
八年烽火,近三千个日子,他都是与马匹在一度过的。这期间,他曾经亲手埋藏了心爱的二十匹战马,可知战斗惨烈的程度。
这是涢河的一条支流,河床宽仅七八丈,但在这一带形成一处几近直角的河湾,成为一座广约五六十亩的巨潭,水色略为混浊,不知到底有多深。
他建棚的地方在潭下游,岸边是白头的芦苇丛,和高仅两丈左右的零星杂树。
他往芦苇丛瞥了一眼,谁也不会发现他在里面所安装的防险小玩意。
鬼面神势力范围在大江北岸,有许多水性高明的爪牙,派人从河湾接近突袭,这正是最理想的登陆点,全力一冲,就可以堵死这一面的出入路线。
他回到棚前,再次察看四周片刻,掀门钻入棚内,掩上门,不久便万籁俱寂。
现在,前来袭击的人,可以放心大胆接近了,保证可以把他堵死在树棚内。
□□□□□□
东面两三里外的小冈上,可以远眺他建棚的河湾。
周小蕙在一株大树下,从竹编的提篮内,取出一只荷叶包,在草地上心无旁骛地摊开。是一包香喷喷的卤鸡,看色泽便知道一定相当可口。
她不再易容,回复本来面目,但身上仍然穿了村妇装,明眸皓齿的美丽面庞,与衣裙不但不对称,反而让人一眼就看出破绽来。
摆妥几包食物,篮中又取出一只酒葫芦。
“你再不出来,恕不招待。”她扭头向身后的树丛嫣然一笑:“你来了片刻,曾经打算扑上来,没错吧?这次把我看成程贞?”
“你不像,小丫头。”飞灾九刀排枝而出:“在半里外我就看出是你,你一个黄毛丫头,哪能与一个天生尤物的少妇比?”
“你喜欢尤物那一类人?比方说:江南三娇。”她脸红红地问,连脖子都红了,不敢接触那双冷电四射,凌厉猛鸷的虎目。
“你的脸皮还真厚。”飞灾九刀凌厉的眼神消失了,在一旁坐下:“又是什么阴谋诡计?”
“没有阴谋,没有诡计。”她又焦急又愤怒直瞪着狞笑的飞灾九刀:“我说过,我是你的朋友,你……你不要把所有的人都看成仇敌,我……”
“好了好了,要哭啦!”他笑笑:“咱门讲好,只要你不向我撒野,我们暂时休战。”
“你……”
“你不要嘴硬。”他的语气温和了:“等你老爹和路庄主一到,就由不得你不撒野了。鬼面神的窝子里出了大麻烦,他有失巢之虞,势将十万火急,带了狐群狗党往回赶,而河南的群雄,岂有平白放过反击的机会?
这是称雄道霸的英豪们必须做的事:利用时势。所以,河南的人必定随后涌到,你老爹可能比任何人都来得快。”
“这……”
“你不要否认,我对你们这类人了解甚深。鬼面神北进,第一步便是封锁南下的通路,逼你们的人退缩,受害最深的是你老爹的振武镖局,断了南下的镖路,所以你老爹必定是主战的急先锋。”
“李兄,这是你造成的时势,我爹会感谢你,周家不是不知感恩的人……”
“你不要打如意算盘,一厢情愿的看法是十分危险的。”飞灾九刀不再多说,伸手去抓鸡腿。
“不许用手抓!”她轻打那只粗糙的手笑嗔:“我不要你学鬼影邪乞那一手。”
有筷,有碗,还替他斟上半碗酒,她真像一个可人的玩伴。
“我到村子里弄的菜,但愿合你的胃口。”她羞笑:“我知道你遨游遍天下……”
“不,该说是杀遍天下。”飞灾九刀纠正她的话,喝了一口酒,眼中有痛苦的神情:“有时候千里追逐,百里急袭,手中的斩马刀不知换了多少把,砍在人体上不带丝毫感情。喝过马尿,吃过……”
“李兄……”她的声音变得酸酸地,握住了举碗的手,阻止飞灾九刀举碗大口喝酒的举动:“那都过去了,忘了它,人总得为未来而活……”
“还没过去,小姑娘。”飞灾九刀眼中的杀气又焕发了:“我回家,我要过扛锄头养活自己的生活。结果,我必须重新挥刀才能活下去。”
“李兄……”
“我爹教我读圣贤书,要明白立身之道,懂仁与义的道理;家先师教我,天地有容,交溶其中。而我……我是个不肖的儿子,叛逆的门徒!不谈这些,烦人。你看,那些是什么人?”
透过枝叶的空隙,两三里外下面的景物,看得一清二楚。
建树棚的地方,有不少盛装的男女。
“谁敢动我的乌锥,我要他付出无数的生命来抵偿。”飞灾九刀凶狠地说。
两个盛装的女郎,在用草逗弄乌锥,好像玩得很起劲。
“她们不会伤害牲口。”她温和地说:“奇怪!哪儿来的一大群盛装男女?”
“碧落宫的人。”飞灾九刀肯定地说。
“咦!他们……”
“他们是鬼面神请来对付你们的人。”
“怎么可能?碧落宫不是用名利所能请得动的……”
“事实俱在。”
“看举动,好像没带敌意呢!”她眼中有古怪的表情:“好像是来游山玩水的,她们甚至不曾有人走近你的树棚。”
“他们比黄泉殿的人慎重,也没有鬼面神的人冒失,知道这座树棚是诱阱,我不会在里面。三次大杀戮之后,她们该已猜出我会改弦易辙虚实并用了。喂!你不吃?”
“听说,碧落宫的姑娘们都很美。”
“不错,那个什么西门小宫主真美。”飞灾九刀毫无机心地说:“好像还相当讲理,并没有传闻中那么令人讨厌。如果她们居然也出面找我,那将是十分不幸的事。喂!你的烹饪手艺不错。”
“我的女红也不弱呢!”她得意地说。
“比动剑强?”
“李兄,我不想谈剑。”她幽幽地说。
“三个文人谈书……”
“不见得。”她笑了:“开封府学舍里那些生员,包括家兄在内,三个人在一起,决不谈书。”
“谈什么?”飞灾九刀也笑了。
“谈风花雪月。”
“风花雪月也是学问呀!小姑娘,你俗。这世间,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不懂什么叫风花雪月呢!”
“你懂吗?”她睥睨着怪腔怪调的飞灾九刀:“是不是所有的英雄好汉,都是动不动就你刀我剑,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
“那该去问那些英雄好汉,或者去问你老爹与路庄主。你出来闯道多久了?”
“一年。”她显得有点情绪低落,显然飞灾九刀这个铁汉刀客,不愿和她谈杀戮以外的事:“其实没有什么好闯的,只是带了两个侍女,在各地看看走走,偶或管管闲事,如此而已。”
“呵呵!武林侠女滋味如何?”飞灾九笑问。
“不要挖苦我了,李兄。”她苦笑:“侠不是说说就算的,如果我是侠,我会……”
“你会怎样?”
“我会指着路庄主的鼻子,声色俱厉地指责他错了,他必须……”
“他必须让我在他的藏剑山庄放上一把火。”飞灾九刀眼中杀气又涌:“我不会以任何藉口毁别人的家。比方说,我决不会在蓝家大院放火。
但藏剑山庄例外,因为他们火烧了我的家园。
哦!上次路庄主请来对付我的、阴煞潜能奇功火候不差、具有五毒阴风邪毒绝技的人,到底是何来路?”
“李兄,我不知道路老伯到底请来了些什么人……”
“抱歉,小姑娘,我不该向你打听的……”
“你一定要叫我小姑娘吗?”她恼了,可不管什么路庄主的事和人。
“你本来就是一个小姑娘。呵呵!你再不吃,我可要把酒菜吃光啦!”飞灾九刀神态轻松,似乎反应迟钝。
“本来就是特地为你准备的。我知道你很了不起,我一到此地,你就发现我了,是吗?”
“我只知道这处冈顶有人潜伏,不知道是你。”
“以为是程贞?”
“有此可能。”
“她本来是你的仇敌,你却关心她……”
“南毒撤离河南,承认错误,对我给足了面子,我和他程家的恩怨已经过去了。目前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险恶,我希望能替她尽一分心力。
你跟踪她,必须特别小心,你的剑术和轻功比她强,但她的毒你防不胜防,连我都曾经栽在她手上呢!”
“谢谢你的关心。”她大感欣慰,只感到芳心怦然,这不啻向她表示,程贞在飞灾九刀的心目中,份量没有她重,这才是她急切需要知道的事。
第一次与飞灾九刀见面,印象便极为强烈。
以后每一次碰头,就加深一分震撼。
她内心深处,引起了汹涌的情涛,心扉一点点逐渐张开,以惊惶、无措、难以言宣的少女情怀,接纳这位神秘,骠悍、刀下无情的风尘铁汉。
飞灾九刀一直就漠视她的存在,甚至一直把她当成敌人,令她感到懊丧与失望,她觉得自己好可怜。
今天,飞灾九刀居然给予她期待已久的关切,她兴渐得将懊丧与失望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幸好她没忘了少女的矜持,不然真会跳起来。
“不要放在心上,我不说你也知道。”飞灾九刀却不知道她内心的波澜,似乎觉得她的神情很好笑:“你脸红到脖子上了,我不是说你不如程贞……”
“不和你说啦!”她借斟酒掩饰自己的窘态:“少喝一点,我不喜欢酒鬼。”
“三份酒是英雄,喝到五分就是狗熊了。”他大笑:“呵呵!我如果喝醉,有人要叩谢神灵赐给他好机会了,喝醉酒的人是很容易对付的。哦!我知道你敢留在德安的原因了。”
“你知道?”她会错了意。
她真想说:我为你才留下的,你应该知道。
“八荒人龙萧啸天,最多只能和黄泉殿主扯平。他顾不了你,你最好不要把他当成靠山。能走,还是走的好。”飞灾九刀诚恳地说:“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来了多少人,反正八荒人龙靠不住,却是无可否认的事,除非你们另有更高明的人物做靠山。”
“哦!我并不知道他老人家来了。”她坦然地说:“据我所知,他还没与路庄主见面呢!”
“可能,那条老龙行事,经常出人意外的。谢谢你的酒菜,再见,小姑娘。”
“等一等……”她急急伸手便抓,抓了个空。
飞灾九刀已经向后面的树林一钻,形影俱消。
□□□□□□
河湾的树棚附近,第二批人匆匆到达。
第一批男女有二十二名之多,确是碧落宫的人。
西门小昭不能再称宫主了,她的母亲才是碧落宫主。
她的母亲霍天凤,绰号叫飞天夜叉。
其实,却是千娇百媚,风华绝代的大美人,即使目下已年近半百,依然明艳照人,贵妇的风华比真的皇室宫主毫不逊色。
母女俩在河湾并肩俏立,艳光四射草木为之生辉。
两位侍女打扮的佩剑女郎,与乌锥相处得颇为融洽,她们无意把乌锥牵走。
第二批赶到的人也不少,也有二十出头。
白须发如银的黄泉殿主,所穿的黑长衫极为刺目。
跟在后面的少殿主贝如玉,则穿了鲜明的碧蓝色劲装,那不可一世的神情依然不改,甚且因老爹在旁而胆气更壮,更目空一切。
“西门宫主来了多久了?”黄泉殿主倚老卖老地颔首打招呼,皮笑肉不笑地问:“那小辈逃掉了?”
“来了一刻左右。”西门宫主有风度地微笑:“飞灾九刀不曾现身。如果他在,本宫主认为他不曾逃走。据本宫所获消息,他是引人来杀的。世间有许多虚张声势的人,但决不会是他。”
“哦!西门宫主居然对这个人有深入的了解,难怪不再置身事外……”
“贝殿主请勿误会。”西门宫主正色说:“本宫主来找他,与是否置身事外无关。本宫的人替蓝老大助拳,是无条件前来襄助的,目的只有一个:与八荒人龙了断早年的一私人恩怨,其他概不过问。
蓝老大与飞灾九刀的过节,那是他们之间的事,局外人不知其中是非,插手过问实非所宜。”
“哦!那……宫主前来……”
“想找飞灾九刀问问他,他向小女挑衅用意何在。多年来,很少有人敢向碧落宫的人叫阵。
为维护本宫的声誉,本宫主会给他公平挑战的机会,与蓝大爷的事无关,请不要混为一谈。”
“西门宫主,看来,一宫一殿的目标是相同的。”黄泉殿主阴笑:“那天飞灾九刀向令媛挑衅,犬子恰好到达,同仇敌忾毅然助令媛却敌,因而引起这场是非。愚意认为,一宫一殿联手向飞灾讨公道,岂不两全其美?宫主想必同意吧?”
“贝殿主,你老人家这些话就不对了。”西门小昭愤然说:“自从在武昌令郎随晚辈同船渡江之后,令郎一直就死缠不休,嬉皮赖脸赶都赶不走。
那天晚辈与飞灾九刀冲突,胜负未分,双方还没交代明白,令郎匆匆赶到,不顾晚辈抗议,迳自向飞灾九刀递剑,强人所难招揽是非,本来就犯了江湖禁忌。贝殿主重提此事,以晚辈做借口,公平吗?你老人家一代至尊,说话请尊重些。”
“小昭,不许无礼。”西门宫主不得不加以阻止。
“老夫不计较晚辈胡言乱语。”黄泉殿主冷冷地说:“西门宫主,坦白说,如无本殿的人相助,贵宫的人如想与八荒人龙了断,难上加难,甚至无此可能。”
“哼!贝殿主未免小看了……”
“西门宫主,不是老大小看了贵宫,而是贵宫的劲敌八荒人龙太强了。昨天晚上老失几乎捉住了灵剑周元坤的女儿,一记以七成功力发出的太极玄天掌,居然被萧老匹夫几掌震散于无形,堂而皇之将周小丫头救走,可知他的功力,比老夫只高不低,宫主自信能对付得了他吗?”
“你是见了鬼啦!萧老匹夫还远在许州,你大概见到他的鬼魂在德安出现了。不要枉费心机,我是不会上你的当的。
而且,碧落黄泉一天一地,本来相仇相克,一旦联手对付一个年轻的飞灾九刀,如何堵天下同道之口?
你贝疯子可以装疯不负责任,碧落宫可没有勇气抬头挺胸叫字号,你免了吧!女儿,我们走。”
黄泉殿主外表似乎已经七老八十了,白发如银须眉如雪,但脸色却红润健康,真实年龄仅五十五六而已,脾气暴躁得很,修养更差。
这是自命不凡,扬名立万一直就一帆风顺的高手,所具有的通病,只是这位高手名宿更为特殊而已,所以他的绰号就叫疯子,发起威来像疯子一样可怕。
“西门宫主,你将后悔莫及。”黄泉殿主怒叫:“你不识抬举。哼!一个女人,成得甚事?
找八荒人龙了断,哼!你以为老夫不知道你早年的情仇烂帐?
蓝老大请你来可说犯了最大的错误,你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为何不向蓝老大坦白表明你的心意?”
在江湖朋友的心目中,西门宫主是最泼辣也最美的可怕女邪魔,谁敢当面侮辱她?除非不想活了。
她忿怒地转身面向着黄泉殿主,高贵的绝代风华消失了,却像一头发威的雌虎。
彩袖一挥,她发出一声令人寒颤的冷哼。
第一道彩芒飞出,第二道……
真像一道道彩虹,但缩小了千万倍,而且在对方的位置决难看到,目力最锐利的人,也只能看到一星芒影,不知是何种光芒,速度之快,无与伦比。
不是作女红的针,而是三寸六分粗约两分的重家伙,用五彩丝线作定向穗,沉重可以及远,比一般的针形暗器,射程远了四五倍。
相距仅两丈左右,看到一星芒影已到了切近。
黄泉殿主黑亮的身形,突然幻化为数个虚影,似乎每个虚影皆在作奇异的扭动,像袅袅上升的轻烟,更像鳅或蛇的扭动。
碧落宫的追魂夺命暗器彩虹针,西门宫主指名射位极为可怕准确的霸道暗器,比牛毛针梅花针厉害百倍,五丈内见芒命除。
三道彩虹穿透三个虚影,远出六七丈外方翩然堕地,劲道骇人听闻。
“很不错。”’西门宫主冷笑:“你的目力不减当年,现在你得准备接我的满天飞虹。”
“你无奈我何。”黄泉殿主突然疾退丈余,拉远至三丈外了:“就算你突施急袭,我也应付裕如。”
拉远了丈余,可知这老疯子其实有点心虚。
“你的魅影功似乎更精深了。”
“老当益壮,贝某并没闲着。”
“那么,满天飞虹也许你真能应付裕如。”
“毫无疑问。”
“那你就准备接碧落宫镇宫之宝。”
“对,霹雳五雷梭,碧落宫镇宫之宝。”黄泉殿主开始徐徐拂动一双黑亮的大袖,眼神阴森:“五丈圆径内,本殿主只有一忽的机会。
但本殿主郑重警告你,在你的五雷梭发出的刹那间,你也将面对黄泉殿的至宝,可令人皮焦肉烂,骸骨化水的冥河地火珠,百十颗水火珠飞爆五丈空间的无情袭击。你我一宫一殿的至宝,在江湖极少使用,用来互相残杀,委实料想不到。”
一宫一殿之所以双邪并立,彼此容忍二三十年,极力避免利害冲突,就是因为双方都有致命的武器,互有顾忌,才能保持局面的平衡。在双方皆无法获得有效克制武器之前,谁也不希望过早打破均势。
碧落宫的针和梭,都是女性用的器物,用来杀人,还真有可怖的威力。
最霸道的是霹雳五雷梭,在有效距离内崩裂为五瓣五方分飞,然后同时炸裂成锐利的碎片,三四丈内人畜难逃,可破最神奥的内家气功。
黄泉殿的冥河地火珠,似乎更歹毒些,是鸽卵大的珠状青铜壳、内藏液体的弹丸,遇外力或堕地,便爆裂伤人,威力笼罩三丈圆径。
火,是阴磷毒火;水,是硝镪炼制的腐蚀性毒汁。爆炸时,水火飞溅,沾上人体,施救困难,死状甚惨,江湖朋友闻名色变。
梭与珠都具有不怎么稳定的缺点,制造也不易,对使用人具有颇高的危险性,所以如非生死关头,这两个威震宇内的邪道魁首也不敢妄用。
“反正一天一地,早晚有看谁为尊的一天。”西门宫主的明眸中冷电慑人:“选日不如撞日,现在决定好了。”
女人的气量确比男人小些,横定了心可就无法收拾了。
黄泉殿主总算能克制自己的冲动,一经片刻的拖延,气愤也因而获得缓冲的机会调节,就会冷静下来权衡利害得失,知道该如何减低紧张的情势了。
“西门宫主,值得吗?”黄泉殿主一点也不疯,疯子的绰号指他为非作歹不讲理性而已,首先采取让步:“一宫一殿,一地一天,二三十年来互不侵犯,各保有自己的局面,还不是相安无事?
我可没有唯我独尊的念头。暂时性的联手,对双方都存百利而无一害,宫主又何必拒人于千里外?”
“哼!你不要花言巧语,我不吃你那一套。”西门宫主依然态度强硬,但口气已有默认让步的转机。
“本殿主言出由衷,宫主为何不信?”黄泉殿主并未消去戒心:“你我的儿女,都是受到飞灾九刀侮辱的人,双方联手对付他,可说是理所当然的事。
本殿主的人,再全力帮助你对付八荒人龙萧老匹夫。西门宫主,是你吃亏呢,抑或是我占了便宜?”
“本宫主看不惯你这种派人乱代乱杀的作风,不但枉死了不少人,更有辱自己的声威名头。
哼!和你联手,你依然用上这一套,人手一分散,我同样会损失不少人,你想乘机削弱碧落宫的实力吗?哼!”
“那……依你之见……”
“没有把握与他堂堂正正打交道之前,不要派人乱碰闯。你像个土霸,派打手乱吼乱叫对付一个可怜虫。而飞灾九刀不是可怜虫,而是一等一高手中的高手,派打手白送死而已。”
“好吧!听你的,如何?”黄泉殿主作了正确的聪明让步。
“回去再说,我答应你郑重地考虑。”
“这里……”
“这里是飞灾九刀设下的诱阱,他成功了,把我们都引来了,这是一个空前难缠的劲敌。”
“最好能等他回来,他的马……”
“到处都可以买得到马。贝殿主,你会为了一匹马,而冒被群起而攻的凶险吗?”
“不会。”
“所以,飞灾九刀也不会。”
“这……”
“你不走,我可要走了。”
众男女的背影,消失在山冈的另一面。芦草中,钻出神态忿然的飞灾九刀。
谁也没想到有人藏身在绝地般的水滨芦苇内,距离既近,又后退无路,一宫一殿这许多高手中的高手,都不知道身侧有人监视。
“我会让你们永远永远后悔。”他冲那些人隐没的方向阴森森地说:“我不相信你们永远一大堆人走在一起不落单。而且,我会让你们分开的。”
……………………………………………………………………
第 十 章
惨烈的杀戮,的确可以收到震慑人心的功效。
这些混世闯道玩命的人并非是真正的不怕死亡命,虽在黑道豪霸们严厉的控制下,不得不听命驱策,并不代表他们真有勇气视死如归。真正面对凶残的搏杀,他们同样会为了保全性命而找自己的生路,不敢硬往刀山上跳。
虽说每个人都自以为比人强;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老大;每个人都否认自己不如人;每个人都想出人头地有自己的局面;但真正碰上一个比自己强悍百倍的对手,同样会胆怯心寒斗志全消。
所以豪霸们一看风头不对,就会为保全实力而打算,不但不敢再派人出去送死,反而集中人手在身边保护自己的安全了,不得不忍痛放弃主动的优势。
第一场暴风雨,因停止派人外出搜杀而暂告歇止。
眼线的活动并未停止,负责玩弄阴谋诡计从中取利的活动也继续进行。
五里亭建在铁城山下的官道旁,也叫接官亭。
通常有大官员莅境,小官们按规律得拨冗出城,到这里迎接。尤其是新知府大人到任,地方的官吏仕绅,都盛装出城在这里恭迎。
当然,送官离境(往北行的)也在这里。
亭颇为壮观,有停车驻马的广场,四周有高大的树木,左近还有几家做旅客生意的小店,平时这里是旅客从前歇脚的好地方。
已经是申牌时分,官道上旅客渐稀,而且仅有南行至府城的旅客,北上的几乎全是北乡一带的村民。
坐在亭中歇息,五十步外的大官道过往行旅,看得一清二楚。
两端视野可及两里外,但由于路两侧的行道树非榆即槐,浓荫蔽天,所以旅客接近至百步内方能看到。
假瞎子鼓着一双白眼珠,点着问路杖从北面来,老瞎穷褴齐集一身,好可怜哦!
亭左的小食店中,店前的棚架下,飞灾九刀要店伙沏来一壶茶,写意悠闲地独自品茗,雅兴不浅。
风雨飘摇中,他却意态悠闲无所畏惧。
他一身黑,腰间的刀也黑。
店伙机伶得很,送上茶就乖乖躲进店里,以免惹上飞灾。
假瞎子慢吞吞一步一顿,终于从官道折入广场,问路杖不住左右点探,最后居然到了小店的棚架前。
假使真是瞎子,当然不可能知道离开官道,更不用说找得到小店了。
“老家伙,你怎么装也瞒不了老江湖。”飞灾九刀毫无敬老尊贤的风度:“贝疯于已经知道你来了。当然,其中有误会。”
那晚,他为了救周小蕙,接了黄泉殿主一记太极玄天掌,颇为心惊。
黄泉殿主更心惊,误把他看成八荒人龙。
他听到一宫一殿两魁首打交道的对话,所以说其中有误会。
“有何误会?”假瞎子怪笑着问,入棚到了他桌旁,要伸腿拨出长凳。
“谁接近飞灾,后果自行负责。”他也笑笑:“坐下来,你恐怕就走不了。”
“老夫却是不信。”
脚一挑一带,长凳滑出,正要跨过就座,长凳突然像崩山般塌下来,四条凳脚化为碎屑。
飞灾九刀手中的茶杯,飞起一道茶水柱,粗约小指,夭矫如龙上升、斜喷、飞射。
假瞎子身形一挫,撮口吹出一道劲急的气流,及时险之又险地在距脸五寸处,将茶水柱逼散成水珠,向上下左右溅散,水与气所发出的接触声,有如碎石裂金,委实令人不敢置信。
飞灾九刀倏然站起,抬起了茶杯。
假瞎子飞退丈外,黑眼珠出现。
“小子,你一记比一记狠。”假瞎子不再嬉皮笑脸:“你真想打倒老夫以便扬名立万?”
“你少臭美,我飞灾九刀的声威,比你八荒人龙响亮得多,你不同意也不行。”
“你……”
“我警告你。”飞灾九刀重新坐下斟茶:“你替路庄主助拳,找鬼面神报复,那不关我的事。
如果你帮他对付我,你将发现这是你这老侠义名宿,犯下了平生最大的错误。你该惩罚的人,是他而不是我。
你如果倒因为果偏袒他,你将会发现将在飞灾九刀的刀下,葬送你一世英名,信不信由你。”
“我还不清楚你与路庄主的恩怨是非,迄今为止,我还没与路庄主碰头。但我知道,你在这里大显飞灾的威风。
把正在河南春风得意的鬼面神吸引回来,等于是替路庄主打出一条生路,所以我无意与你纠缠不清……”
“那你最好离开我远一点。”飞灾九刀抢着说:“唔!听口气,周小蕙好像真不是与你同来的。”
“灵剑周元坤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八荒人龙一惊,进入棚拖凳坐下。
“是呀!”
“哎呀!那多危险?她……”
“她危险,你不危险?”飞灾九刀冷笑:“这里是黑道人士的大本营,与你们侠义道英雄是天生的死对头。你以为你八荒人龙这块招牌,有多少人看得上眼?又有多少人想把招牌砸掉?”
“你放心,凭碧落宫黄泉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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