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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只小狗-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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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结婚典礼上当新郎官的耿季初完全没想到自己的一贯风格竟然影响了两个学生的未来职业及恋爱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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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完暑假,旺旺拒绝了父亲送行的要求,自己拎着行李踏上了远征求学的坎坷路。
  刚出火车站,居然看见两男一女举着巨大的条幅,上书两个大字——卢围。
  卢围惊讶,走过去,问:“你们是谁?”
  中年妇女抖着嘴唇凝视他,“你长这么大了?旺旺……”
  旺旺一哽,过了好一会儿,僵着脸颊笑了笑,轻轻地喊:“妈……”
  他妈眼泪唰就淌了下来,伸手死死搂住,“旺旺……旺旺……旺旺……”
  “我爸打电话告诉您的?”旺旺扔下行李,抱着他妈,“其实,我已经长大了……”
  “有人照顾总比你没头没脑四处乱闯好吧。”
  “好了好了,”上了年纪的男子笑说,“先回去吧,这里人来人往,大家都在看着我们。”
  他妈擦了擦眼泪,“旺旺,叫叔叔,”旺旺喊:“叔叔……”心里鄙夷:比我爸差远了,我妈这是什么眼光?就为了这个谢了顶的老男人抛夫弃子?
  他妈一指旁边的年轻男子,“他叫戴喻廉,叫哥哥。”旺旺上下打量他,扯唇一笑,喊:“哥……”
  戴喻廉微笑,拖起行李箱,头前带路。
  卢围原本打算直接去学校的,结果被他妈半路拦截,坐着奔驰进了一栋豪华别墅。
  旺旺站在客厅里,戴喻廉拉他,“你的房间在楼上。”
  旺旺跟着上去,阻止他打开衣柜放行李的动作,“别忙了,我后天开学。”
  “不住在家里?”
  家?旺旺转身,面朝墙壁,冷笑。
  两天之后,戴喻廉送旺旺去学校,刚到门口,旺旺说:“好了,就到这里吧。”
  戴喻廉勾着嘴角微笑,“你不住在家里,你妈很伤心!”
  旺旺刚伸出去一只脚,一听这话,把脚收回来,“砰”将门关上,举目瞪视车顶,“行了,别在我面前装出一副兄友弟恭的假象,没那必要!对你来说,我妈是第三者,破坏了你的家庭;对我来说,你爸是第三者,破坏了我的家庭……”
  “长辈的事我们没资格评论,”戴喻廉打断他,“况且我们俩……”
  “我们俩?”旺旺打开门,“我们俩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同为当年那场婚外恋最大最直接的受害者!”下车,翻出行李,“我会常去看我妈。”
  戴喻廉也下车,“作为子女,你就只是常回去?最起码的道德……”
  旺旺掀起眼皮,“最起码的道德多了!对婚姻忠诚,对子女尽抚养义务,对父母尽赡养义务,在金钱面前摆正心态……我妈哪样做到了?你从心底里看不起她,何必在我面前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表象?”
  戴喻廉笑了起来。
  旺旺抬腿进校门,戴喻廉拎起羊毛毯,“你忘了拿这个。”
  旺旺没理他。
  戴喻廉站在门口自言自语:“他跟他妈完全不一样。”
  过了没几天,旺旺收到老家寄来的一封信,看着龙飞凤舞的字迹,旺旺笑了,称呼写:旺旺;落款写:外公外婆;日期之后还补了一句:执笔人——小黄。
  第二天,又收到一封,看看字迹,旺旺纳闷,称呼写:旺旺;落款写:小黄。满纸兴奋地宣布——我是体委!
  旺旺随手拿起一张纸,写下寥寥数字——我不是班长!但是,本人甘之如饴!
  星期五,他妈来接他,吃完晚饭,戴叔叔提议周末带旺旺去游览本城的风景名胜。他妈兴高采烈,旺旺同意了。
  “好!”戴喻廉笑说,“今晚我写一份详细的出游计划,明天开始……”
  旺旺转过脸去,斜睨窗外的梧桐树,心说:你就这么肯定你的计划符合我的胃口?既然是带我旅游,你们谁征求我的意见了?
  第二天,旺旺坐在湖边,戴喻廉递了个雪糕给他,“天气很热,冰棍儿能解暑降温。”
  旺旺撕开包装纸,看着||||乳白色的融液一滴滴地落在鹅卵石上。
  “你不喜欢吃冷饮?”
  “我不喜欢吃甜食。”顿了顿,旺旺迟疑着说:“这么多年来,我妈为什么不回去?我外公外婆只有她这么一个孩子。”
  戴喻廉在旁边坐下,“我没资格过问,更加没资格提出要求,你知道……”
  “我知道,”旺旺打断他,“我妈乐不思蜀!她工作吗?”
  戴喻廉没说话。
  傍晚,旺旺坚持要回学校,并婉拒了戴喻廉送行的好意,甩着满头大汗挤上了公交车。
  此后,每月回去看望母亲一两次。
  每月都能收到小黄好几封信,篇幅繁长,巨细靡遗地描述他在学校里的辉煌战绩,比如:某天,小黄晚自习值日,正赶上多年未遇的停电事件从天而降,全校学生情绪异常激动,周围一片鬼哭狼嚎,趁黑乱窜的勾当屡屡发生,沈节稳坐钓鱼台,慢悠悠地说:“各位同学,现在还没下课,偷跑出去只不过是为了起哄。大家尽管跑,桌子板凳不长眼,把你撞残撞死了倒是小事一桩,但事后还要麻烦其他同学,帮忙抬尸体需要人吧,打扫血迹也需要人吧,你说多劳命伤财!不如这样,你要是觉得自己没蝙蝠的能耐,那就趴下睡觉,要是觉得自己长着一对蜻蜓的复眼,那就继续看书。”学生个个笑骂。小黄哀叹,“要是夏天就好了,我们还能来个‘囊萤’;要不冬天也行啊,仿效一下‘映雪’。这可好,秋天,只能‘凿壁借光’了。”某生敲桌子笑问:“打通墙壁能从2班4班借来光?我这儿有把挖耳勺,要不您试试?”小黄一巴掌拍在讲台上,“这就是中国教育!中国人的节俭品德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发扬,正所谓‘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教育部希望我们努力学习报效祖国,能源部认为能源危机会造成世界性的经济动荡。所以,我们要为中国教育着想,更要为世界经济着想,牺牲小我,完成大我。因此,同学们,趴下睡觉是最能体现中华民族传统美德的选择!”
  旺旺拿枕头捂着脸闷笑,“他们能听你的才怪!要达到耿季初那个级别,你还得练练。”
  旺旺并不是每封信都回,秉承“报喜不报忧”的原则,短短几排,词能达意就行。
  小黄并不抱怨,一如既往。
  不久就要放寒假了,旺旺打电话回家,他爸却说:“你就在那边陪陪你妈吧,寒假短,挤春运吃力不讨好。”旺旺吃惊,但很快就了然于胸:我妈要求的!
  果然,第二天,他妈来接他,春风满面,“跟我们一起过年吧。”旺旺同意了,买了些礼物寄回老家,其中包括一个五块钱的美猴王京剧脸谱面具。
  没多久,旺旺收到一大堆礼物,其中包括一块画了小狗图案的橡皮擦,并附赠手写的三个潦草大字——啸天犬,旺旺撇嘴,“也是便宜货!”
  吃完年夜饭,他妈递过一个盒子,“这是手机,新年礼物。”戴叔叔给了他一张银行卡,“压岁钱。”旺旺客气一番,收下了。
  戴喻廉拉着他出去放烟花,旺旺指着“冲天炮”哈哈大笑,“这东西最有意思。”
  “也最危险。”
  旺旺一愣,转过脸去,“你说得对。”心里却大发感慨:要是黄狗,铁定跟我抢。问:“你有香烟吗?”
  “你抽烟?”戴喻廉挑眉。
  旺旺转身进屋,戴喻廉一把拉住他,“冷了?”
  “嗯。我最大限度只能忍受零下十度。”
  戴喻廉笑了起来,“南方人!”旺旺从嗓子里哼了一声,南方人怎么了?企鹅也是南方的,你能有它耐寒?
  第二天,他们一家三口出去拜年,旺旺一个人留了下来,趴在餐桌上写信,“喀嚓”门响,旺旺抬眼,戴喻廉走进来,“你果然在家……”一顿,“你在写信?”笑了起来,“非常……呃……传统!”
  旺旺折起信纸,打了个大哈欠,转身上楼。
  戴喻廉伸手拉住,“别老闷在家里,我带你去护城河边上……”
  “我们南方别的没有,就是河多,我见过长江、黄浦江、富春江、秦淮河、钱塘江……”
  “无心之言让你记恨到现在?”
  懒得理你!旺旺上楼。
  二十几天匆匆而过,旺旺开学之后异常忙碌。某天,戴喻廉打电话到宿舍,“你快两个月没回来了吧。”
  旺旺一愣,“嗯”了一声。
  “今天星期六,现在就出来,我在校门口等你。”
  你叫我出去我就得出去?虽然这么想,但旺旺还是出去了。
  俩人坐在咖啡馆里,戴喻廉问:“最近在忙什么?连回家都忘记了。”
  “学生能有什么事,学习呗。”
  戴喻廉慢条斯理地搅拌,“我不明白你高考成绩那么好为什么要上师范大学,上北大都绰绰有余。教师这个职业除了两个长假,我看不出有什么好,薪水少,地位低,压力大……”
  “你这是在侮辱我的理想!”旺旺剑眉倒竖断然截住话头,“你说这些只不过为了证明我有多傻!我告诉你,我犯傻的事情多了,我不需要征求任何人的意见!”
  旺旺往椅子里一靠,突然想起以前告诉父母自己想当老师的情景,后母说:“老师好啊,假期多,孩子们多可爱!”父亲说:“是不是想学你的偶像耿老师?你常把他挂在嘴边上。”还有……还有黄狗,他虽然吃惊,但却毫不犹豫地帮我找师范学院。
  “对不……”
  旺旺站起来,戴喻廉一把拉住,“去干什么?”
  “打工。”
  戴喻廉惊讶,将他摁在椅子上,“你为什么不用压岁钱?里面有四万……”
  旺旺“腾”站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没用?你怎么知道里面有四万?”冷笑,“还是说,那张卡是你假手你爸给我的?”
  “你有必要这么剑拔弩张吗?”
  “我不喜欢甜食,更不喜欢苦的。我不想喝咖啡。我要回去看我妈。”
  回到别墅,旺旺楼上楼下找了一圈,问:“我妈和你爸呢?”
  “我爸哮喘病犯了,我觉得北戴河更加适合……”
  “你觉得?”旺旺出门,边走边说:“我回学校。”
  戴喻廉拉住,刚想说话,旺旺抢先开口,“你是不是想说‘我觉得家里比宿舍舒服’?”
  头也不回地走了。
  戴喻廉凝视他的背影,久久,笑了起来,喃喃:“他果然跟他妈不一样。”
  冷冷清清地过了一个单人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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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学四年,弹指一挥间。
  四年来,无论寒假暑假, 他妈总是提前一个星期声泪俱下地哭诉自己如何舍不得他离开,于是,旺旺在那座城市待了四年。对父亲后母外公外婆的愧疚之情深埋心底无处宣泄。
  四年来,旺旺发现了许多事情,他妈不事生产,可消费却异常奢靡;戴叔叔才六十出头,但周身是病常年药不离口。而戴喻廉收入之高难以想象,家庭的所有支出一律由他承担,至于他从事什么工作,旺旺毫无兴趣。
  四年来,跟小黄的通信从未断过。厚厚一叠过来,薄薄一封回去,有时连这薄薄的一封都没有。小黄依然如故,时时寄来东西,比如:运动会奖品、获奖证书、不知从哪个地摊上买来的廉价小礼物……
  某次,小黄在信中说:我今天学会了两个词语——尺素传情、飞鸿寄思,说的就是我们这样远隔两地,靠书信表达思念之苦,多古典多浪漫多能锻炼书法啊!
  旺旺读完,哈哈大笑,“胡说八道!用得是地方吗?”掏出一张纸,提笔一挥,洋洋洒洒,通篇谩骂!
  毕业前夕,小黄寄来大量中小学的招聘简章,用红笔勾画,很明显经过了慎重选择,有的还用他那靠书信锻炼过的书法写着公交车路线。短短两个星期,旺旺积累了一抽屉。
  回到母亲家,他妈拿着十几张纸来找他,“这些学校都不错,你喜欢哪个?”
  旺旺扫了两眼,心说:我妈能找到这些东西?笑着说:“我想,跟戴哥哥谈会更直接。”
  他妈很吃惊。
  拿着简章进了戴喻廉的房间,“我自己能找到工作。”
  “拒绝帮助只是跟自己过不去,聪明人没理由这么做。”倒了杯水给他,“离家近,薪水高……”
  “这些全是私立学校,”旺旺匆匆翻了两张,“况且,你怎么知道人家会录取我?”
  “事在人为!”戴喻廉微笑。
  “你说得很对,事在人为,”旺旺站起来,“我自己有能力找到工作,我不是你爸,也不是我妈。”
  戴喻廉一愣,“我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这跟他们俩有什么关系?”
  旺旺出去了。
  旺旺把自己的履历四处发散,大多石沉大海,但某天,居然有所二流初中主动找到旺旺,他们认为旺旺成绩优秀,而学校正缺少高素质的语文老师。旺旺兴奋至极。
  毕业了,小黄寄来一封信,短短四个字——你回来吗?
  旺旺身形巨震,嘴唇颤抖,头枕膝盖,不知过了多久,幽幽回神,已然满纸泪痕。旺旺立刻找纸笔,写下千言万语,试图解释清楚,装进信封,发了半个小时呆,断然撕掉,“我……我在推脱!”另写一封,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暑假两个月,旺旺异常忙碌,小黄也杳无音信,这实在太不正常了,旺旺开始不安,一封封写过去,时隔不久,又一封封退回来。
  旺旺六神无主,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感到那么愧疚,焦虑之情连他妈都发现了,问:“旺旺,你怎么了?”
  “没什么。毕业综合症。”
  坐在窗前,望着梧桐树叶随风飘落在书桌上,旺旺凝视叶片纵横交错的脉络,忽然笑了起来,“他都毕业了,我再寄到学校当然没人接收。”
  展开信纸,拣其扼要写了十几行字,寄到小黄家里,从扔进邮筒那天开始,旺旺天天盼望,十天过去了,信没被退回,旺旺对着梧桐叶喃喃:“至少收到了。”
  八月下旬,旺旺跟那所学校签了为期一年的合同。旺旺坐在街边上对着自己的鞋尖傻笑,立刻打电话告诉父母,他爸很高兴,一再嘱咐他要努力工作,絮絮烦烦没完没了。旺旺笑眯眯地一一答应。聊了二十几分钟,挂电话的同时,旺旺似乎听到父亲长长叹了口气,不知对谁说:“这里又不是没有学校……”
  旺旺心里“咯噔”了一下,倒抽一口凉气,原本的喜悦骤然降到零点,一屁股坐在马路边上,茫然地盯着一片落叶,不停地问自己:我为什么要留在这里?这里有什么值得我留念的?
  思索良久,毫无头绪,胸口像被大石头压着,闷得喘不过气来,忽然很想找人倾诉,周身摸索一番,抽出餐巾纸,斟字酌句用隐晦的言辞诉说自己的心情,到邮局买了个信封,习惯性地写下了某大学的地址,旺旺一愣,陡然住笔,“他毕业了。”只得又买一个重新填写。
  十几天过去,没有退信,也……没有回信。旺旺没来由地失落。
  戴喻廉大皱眉头,问:“你怎么了?毕业综合症还没过去?”
  “不是。那些半大不小的初中孩子比我想象中要精力充沛。”他没说实话,那些孩子确实调皮,但卢围并没有秉承在大学接受的“充满爱心”的教育理念,而是直接使用耿季初的“我很仁慈”的智慧型法西斯方法,惩罚措施层出不穷,那些孩子对他的敬畏之情无法言表。
  戴喻廉笑了起来,“要是不开心就换工作吧。”
  旺旺调过脸去。
  晚上回家,刚到门口,他妈一声断喝,吓得他猛抬头,只见他妈指着保姆大骂:“滚!你只是个伺候人的……”保姆脸色大变,涨得通红,旺旺急忙跑过去,一把拉住他妈,“妈,你别这样!”
  他妈攥着旺旺的手,怒气未消,“旺旺,你不知道,她把我的……”
  “我大概猜出来了,”地上正躺着一条玷了油渍的裙子,“不过,妈,我觉得你不该说得这么侮辱人……”
  “你说什么!”他妈瞪眼,一巴掌打在他肩膀上,“她拿我的钱,就该把我伺候好……”
  “对不起!”旺旺打断她,断然上楼,头也不回。
  戴喻廉刚进门,拉住旺旺,轻声说:“你别生气,我来处理。”
  旺旺没理他,站在角落里把楼下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他妈怒吼:“我生这是什么儿子?”戴喻廉把保姆辞退了,安慰他妈,“旺旺没错,他只是怕你气坏了。”并把对其行为的赞同之意表达得极其露骨。
  旺旺冷笑:很好!自己堕落贪图享受却指责别人靠劳动谋生!我就是为了这么个爱慕虚荣的女人压抑自己的真实感受?这座城市有什么值得我留念的?戴喻廉,你果然是个君子!
  没想到,隔了几天,旺旺在学校无意间听到了他能进这所学校的真正原因,两个老师闲聊,一个说:“学生越来越少了,我女儿明年师范毕业,不知道能不能进我们学校。”另一个说:“教师饱和,要是没门道,我看危险。”“小卢是怎么进来的?”一声嗤笑,“别看人家是外地的,后台硬着呢!”
  旺旺心凉透了,坐在办公椅里对着作业本发呆,困惑了没有十分钟,提笔改作业,“很好!合同到期,一切都结束了。”
  过了几天,旺旺拿到了有生以来的第一份工资,刚从银行取出来,买了四瓶补酒一套文具寄回了家,给外公外婆直接汇了钱。然后买了一个烟灰缸、一个发卡和一个水晶小摆设去了别墅。
  等到晚上,只有戴喻廉回来了,旺旺问:“我妈和你爸呢?”
  “今早去了内蒙古,我觉得新鲜的空气有利于中老年人的健康。”
  又是“我觉得”?旺旺将烟灰缸和发卡放在餐桌上,把水晶小摆设递过去,“送给你的礼物。”
  戴喻廉惊讶,慢慢笑了起来,“……谢谢!”
  旺旺刚要上楼,戴喻廉拉住,“还没吃饭吧,我们一起到外面吃,有家西餐厅的羊排非常棒!”
  “我吃过了,”旺旺打着哈欠上楼,“我明天还要上课。”
  “钱是不是全花光了?”戴喻廉微笑,“我请客。”
  “还剩了一点儿,等没钱吃饭的时候肯定找你请客。”旺旺拐过墙角,进了房间。
  戴喻廉站在客厅,翻来覆去地摩挲小摆设,嘴角上扬轻笑出声。
  旺旺偶然路过一个小巷子,见地摊上摆放着一个狗头钥匙扣,这小狗挤眉弄眼吐舌头做鬼脸,旺旺哈哈大笑,“这不就是黄狗吗?”一番讨价还价,三块钱买了下来,进邮局一边捆包一边嘟囔:“你无情我不能无义,你也就只配三块钱的礼物,你要懂得感恩!”
  期中考试了,所有信件礼物一去不复返,旺旺心灰意冷,一阵阵不知打哪儿来的失望情绪狠狠地撞击心脏。
  旺旺不再写信。
  某天,一个读研究生的同班同学打电话找他,旺旺疑惑。对方说:“找你可真难啊!快来学校吧,有你十几封信,全是英国寄来的。”
  旺旺大惊:我还认识英国人?难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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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是小黄!
  旺旺坐在路边,一遍又一遍地翻弄信封,凝视着From London,思绪混乱,苦闷郁结在心,胸膛起伏,怎么深呼吸都透不过气来。
  “他……肯定认为我……认为我……”到底认为自己什么,旺旺也说不清楚,“一走了之是为了……报复吗?”
  把信揣进包里,回了别墅。
  戴喻廉见他神情落寞,皱眉,问:“怎么了?”
  旺旺一笑,“没什么,生物钟低谷,睡一觉就好了。”说完上楼。
  戴喻廉根本不信,“你没必要……”旺旺已经进房间了。戴喻廉默不作声地坐进沙发,盯着烟灰缸发呆,不知过了多久,喃喃自语:“他什么实话都不跟我说。”
  旺旺坐在书桌前,掏出信件,捡起最早的一封,闭目定神,过了近一分钟,猛下决心,“不看难道就能躲过去?自欺欺人于事无补!”
  撕开信封,抖开信纸,开头第一句话是——你毕业了,寄到学校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收到,可我只知道这个地址。
  旺旺叹气,心头阴云笼罩不见天日。
  可是——
  另起一行却话锋陡转——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这破地方简直没法生活!饮食的粗劣充分证明:大不列颠是个未开化的蛮荒地带!偶尔去趟中餐馆,居然还要我用切牛排的心态拿叉子吃水饺!本末倒置!弃高就低!我的皮肤黄得这么纯正,他们难道看不出我是中国人?
  旺旺突然哈哈大笑,漫天阴霾顷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晴空万里,阳光灿烂,笑骂:“狗,到了英国还是狗!”
  小黄本性难移,旺旺迫不及待地一封封摊开,越看越乐,简直是满腹牢骚通篇抱怨:泰晤士河太窄;白金汉宫太旧;城门口的士兵表情太呆;太阳太懒;雨水太勤快;干瘦小老头导师太呱噪……等等等等,看完,旺旺憋着笑感叹:“伦敦简直千疮百孔满眼废墟!”清了清嗓子,板着脸故作严肃地展卷朗诵:“……那座著名的大钟,老当益壮,指针的每一次颤动总是牵动我敏感的同情心,如果哪天它们决定退休颐养天年,伦敦人为之骄傲的守时传统该靠谁来彰显?所以说,大钟的行为只是为了说明一个问题——廉颇老矣,尚且能饭!大不列颠的面子全靠他老人家保全了!……哈哈……”
  旺旺侧身倒在床上,“自己老迟到还好意思推卸责任……”
  旺旺将十几封信读了两三遍,笑容满面地装进旅行箱里,下楼吃晚饭。
  戴喻廉坐在他旁边,瞧他时不时会心一笑,疑惑,“生物钟谷底这么快就反弹了?”
  旺旺一愣,“我想到办法治那些小兔崽子了。”
  “你对工作……未免过于认真了吧,情绪的大起大落似乎总跟工作有关。除了事业,你没想过别的吗?”
  旺旺刚想说话,他妈在旁边哼了一声,“他现在长大了,把谁都不放在眼里,要是对工作再不上心……”
  “阿姨!”戴喻廉打断她,笑着夹起一片鱼肉递过去,“新来的保姆手艺不错。”
  旺旺埋头闷吃。
  吃完饭,旺旺沏了两杯茶,端给他妈,轻轻说:“对不起!”他妈一愣,还没回过神来,旺旺又拐进了厨房。
  戴喻廉跟着进去,靠在水池边,“你别跟你妈……嗯?你在干什么?”眼见旺旺往茶里加糖块,惊讶之极,“爱吃甜食了?”
  “不是,”又倒了小半杯牛奶进去,“英国人就这么喝茶。我想感受一下难喝到什么程度。”
  终于泡好了,拿小勺搅搅,旺旺看着泡沫朝天的奶白色液体心里直犯怵,伸到戴喻廉面前,“要不,你试试?”
  戴喻廉笑着走出去,“我不是英国人。”
  旺旺举杯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一股怪异的气味冲面而来,赶紧倒了,自言自语:“难怪黄狗要给那些服务员上中国茶文化常识课。”
  其实,旺旺之所以心血来潮,只因小黄在信里写:我今天发现了一家茶馆,粉墙黛瓦雕梁画栋,门前挑着一面旗幌,上书斗大的颜体楷书——茶,极具中国特色。服务员也是华裔,虽然不会说中国话。我点了杯龙井,等上了桌,我居然发现,他们往里面加了牛奶和糖,加了牛奶和糖啊~加了牛奶和糖啊~一天的伙食费就这样打了水漂了。我跟服务员说中国茶只要用热水泡就行了。她笑容可掬,叫我等一下,把老板叫来,我彻底明白了,我是个很大度的人,难道还指望一个黑人壮妇精通中国文化吗?“挂羊头卖狗肉”的行径是可以谅解的。
  第二天周末,秋风萧瑟,切肤凉意旺旺不想忍受,打开客厅的空调,搬了把椅子坐在旁边写信。
  戴喻廉从楼上下来,站在旺旺身后,“又在写信?……嗯?自来水太咸;晚上黑灯瞎火;当地人普通话太标准……你这是在……”
  “在抱怨这座城市!”旺旺折起信纸,转身上楼。
  身后一声长叹,旺旺身形一顿,戴喻廉问:“你跟那人通了四年信?”
  “嗯。”旺旺拐过墙角。
  “你非常有毅力。”
  旺旺扒着栏杆探头下来,“这跟毅力完全没关系!人为什么要吃饭?”旺旺进房间,关门前说:“因为需要!”
  戴喻廉久久伫立,“那人……像食物一样重要?”
  第二天,旺旺寄完信回来,路过卫生间门口,一声闷响,旺旺吓了一跳,只见新来的保姆抓起肥皂狠命砸进浴缸里,“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年轻时候勾三搭四傍了个吃喝嫖赌的老混混!还想瞒谁?全小区都知道!”
  旺旺心慌意乱,赶紧快步离开,走到小区深处,坐在花台上,月季花瓣零零落落,叶片斑斑驳驳。一直坐到月上中天寒意侵体,旺旺拖着步伐回去。
  客厅里灯火通明,旺旺打开门,戴喻廉抬眼,“你……”
  旺旺挥手打断他,拉了把椅子坐下,“你知道我今天听到什么了吗?”没等他开口,接着说:“保姆正在大肆侮辱我妈和你爸……也许,并不能说是侮辱,她说的是事实。”
  “这就是你深更半夜才回来的原因?”
  “很好!你的反应跟我想象中的一样,完全无动于衷!”旺旺站起来,戴喻廉一把拉住,“我们不可能剥夺别人说话的权利!”
  “你说得很对!”旺旺挣脱,“我也有眼不见为净的权利!”三两步登登登跑上楼,“砰”一声将门甩上。
  把小黄的信掏出来,躺在床上细细阅读,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天气越来越凉,学生考完期末考试,旺旺放假了,吃过晚饭,旺旺跟着他妈进了房间,说:“妈,我明天回老家。”
  他妈一愣,说:“回去就回去吧。”旺旺点头,转身回房间收拾行李。
  半个多小时后,他妈突然痛哭流涕地闯进来,一把抱住旺旺,“我舍不得你走……我这么大……年纪……了,就你……一个孩子……”
  旺旺叹气,无奈,“妈,我的工作在这里,我过完年还回来。”
  他妈呆呆地看着他,旺旺落寞一笑,“不早了,回去睡吧。”
  他妈走了。
  旺旺一直坐在床头等着,没过二十分钟,传来敲门声,旺旺笑了起来,“门没锁。”
  戴喻廉进来,“喀嚓”落锁,“现在学生流高峰……”
  “别人能挤我也能。”旺旺示意他坐下。
  “你妈知道你要回去很伤心……”
  “行了!”旺旺一脚将行李箱踢到旁边,“我妈要是舍不得,半个小时前就哭了,何必等到现在?”
  “儿子陪伴母亲是天经地义的!这是最起码的孝道。你作为教师更应该身体力行!”
  “很好!你用的就是‘孝道’。四年来她用眼泪迫使我留下,全是你授意的,你敢说不是?”旺旺冷笑,“那我妈十几年没回老家,你用的又是什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没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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