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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莲记事 by葡萄-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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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梓!叫得……好亲热!
我一向不屑吃醋,现在竟也有把这漂亮丫头一脚踢出去的冲动。
锦梓还是那种面无表情的老样子,冷淡的说:“薛小姐找我做什么?”
咦?薛小姐?
紫鸾看着他,突然眼圈子一红,跺脚说:“你怎么还是如此冷淡?我,我为了你潜入这么肮脏的地方,什么都忍住,见了张青莲这狗贼还要叫他大人……你……”
锦梓淡淡说:“男女有别,薛小姐本就该顾惜自己的身份名誉,不应轻易改名换姓,混到年轻大臣的府第里。”
薛大小姐生气了,不过居然又勉强忍住,放低声音说:“梓梓,你可是怨恨我娘和我哥哥吗?我……我可没有同意过退婚哪!都是我娘一意孤行!我为了这事和她吵过很多次……我一开始找不到你,后来才知道你在这里,我想了多少办法才混进这里!谋到管他的……”大小姐认为娈童这词很不雅,不适合闺阁女儿说,所以脸红了一下,才说,“管他的那些下贱人的活儿,——可你又不在里头!我一会儿要回去应付家里,一会儿又混回这里应付张青莲,要不是有我的贴身丫头和红凤姐姐照应,都不知道被抓住几回了!后来知道张青莲把你关进石牢,我去求红凤姐姐救你,低声下气,她却还不肯……我多担心你啊!”
原来果然是薛驸马的妹妹,看来大小姐对锦梓是念念不忘,情深意重啊。红凤居然吃里爬外的帮她,这倒奇怪得很,她叫红凤姐姐,两人有什么关系?
不过现在我更留心的是锦梓的反应。
锦梓看着她,面上神色和缓了些,说:“薛……老夫人原是为了你好,做得并没错,你该当听她的话的。”
薛大小姐脸上露出极度失望的神情来,继而又显得很悲愤,一扬俏生生的下巴说:“不用娶我你其实很开心是不是?……如果我告诉你现在我娘和我哥哥想把我嫁给张青莲呢?”
气氛凝滞。
我大气也不敢出,目光自动下垂四十五度,看到锦梓垂在身子两侧的手慢慢握成拳头,很紧。
“他不会娶你。”他用肯定的语气说,极力压制一些东西使他的语气平淡无波。
紫鸾大受刺激,叫嚷道:“你怎么知道?因为他喜欢你是么?——娶我对他可大有好处呢!难道……难道你真的也喜欢男人了?”
锦梓冷着脸,不肯作声。
我倒是很感动,就冲着锦梓这一句“他不会娶你”的肯定语气,尽管我其实知道方才心里还计较盘算着娶薛家小姐的利益得失,这回我也铁了心不娶了。
唉,看来我和曲白风那种意气用事的傻瓜也没什么不同。
紫鸾呼吸纷乱,半天才平息下来,上前扯住锦梓袖子,殷殷说:“梓梓,其实你是想伺机报仇才留在这里是吗?只是,前几日古伯伯遣人来和你接洽,你为什么不理会呢?古伯伯倒是很信任你,他说你肯定自有打算,但是别人不知道啊,他们说得很难听,说你忘了父仇,只顾和张青莲这狗贼……那个,风流快活呢!”
呵,原来清流党已经开始下手了吗?他们已经尝试和锦梓联络过了?也难怪,锦梓是原来清流的中流砥柱姚乾进的儿子啊。
锦梓突然冷笑一声,甩开薛大小姐,说:“自有打算?不错,我是自有打算!报仇的事,我自己一个人就行了,跟旁人无关!古韵直他们是看到我如今武功恢复了,可以利用了,才想起有我的吧?我家灭门时他们在哪里?我被抓住时他们在哪里?这两年怎么没人想到来救我?……我有那么蠢吗?”
紫鸾大吃一惊,被锦梓振袖的力道带得朝后连退了几步,才站稳身子,一时说不出话来,半天才说:“……可是包……叔叔的事牵连太深了呀,姚伯伯当初也说要别人都不得涉进来,才能为朝廷保住一支忠良……他们不知道你被张青莲抓住啊,我也是过了很久才知道的!”
“是啊,听了我爹的话,那些人都松了口气吧?本来又担心名声又担心身家性命,这下顿时两全其美,忠义两全了!不知道?你以为他们和你一样吗?”
紫鸾一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锦梓平缓了一下情绪,脸上些微有点温和地说:“……你别再犯傻了,听听令堂大人的话吧,她是个精明的女人,知道怎样做对你好。便是你哥,其实也比你聪明得多……。你快回家去,不要再到这里来了。如果再来,我就告诉张青莲你的身份。”
“你——”薛大小姐一时气苦,又无计可施,狠狠顿足说,“不来就不来!大不了我就听我娘的话嫁给张青莲!”
薛大小姐被气跑了。
我看着她还是一样不文雅地狂奔而去,正努力消化着我刚刚听到的话,突然听到锦梓淡淡冷然的声音说:“出来吧。”
番外一 锦梓的一日流水
寅时末,习惯性起床,去水榭的人工小沙滩练剑,练完回到卧室,洗脸,漱口,拭汗,更衣。
看到床上熟睡的美人,容貌娇弱,楚楚动人,海棠春睡,动人心怀。
可惜是男的。
还是个作了许多坏事的男人。
突然想起这具身体对自己做过的事,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抓起美人披散在枕上的绝美的丝丝墨黑发缕,迫使他把藏在枕头里的樱唇露出来,恶狠狠地吻下去。
美人被咬醒。
睡眼惺忪。
自从……之后,此人每次睡觉起来都是那副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的样子,在这段时间内对他做什么都不会反抗。
可惜,美人今天吃痛,比往常清醒得容易,睁大眼睛,叫道:“几点……几更天了?要误早朝了!”
正考虑要不要说服他还有时间做点别的,敲门声响了。暗暗泄气。
红凤带着两个使唤丫头端了洗漱的水盆,种种用具和干净的官服进来,放下,又出去。
自从前几日因为偶然的机会与自己同床开始,某人就不大愿意让红凤等侍女随便进卧室,也不大肯让早晚贴身伺候。
自从……之后,此人就开始知道害羞了。
美人自己洗漱完毕,穿衣服,第一千零一次系错带子,穿错顺序。
自从……以后,此人就不会穿衣服了。
终于忍不住上前帮他穿好衣服。
没有时间用早膳。直接上马车,某美人踏着踏脚凳上去,身姿轻摆,宛若弱柳扶风。
自从……之后,此人就不肯踏着下人的背上下马或马车。
车厢里空间不大,某美人又开始瞌睡,东倒西歪,把他抓过来,拥在怀里,兴之所至,恣意亲吻,美人熟睡不知。
自从……之后,此人警惕性极低。
在马车里等美人下朝,车夫突然敲窗探头,用压得极低的声音说:“今晚二更,古大人在梧桐巷等您。”
不置可否,不予理会,和对待前几天的清流党的说客一样。
美人下朝,同自己去宫里教当今皇上练武。
皇帝已经在宫内专门的演武场等了,看到人进来,水灵灵的大眼睛闪闪发亮。
这几日都让他打基本功,他很勤奋。
今天继续扎马步。
扎马步其实是很累的,尤其对于一个七岁的小孩。尽管寒风正烈,居然出了一额头细细密密的汗珠子。
扎完马步,开始用一套步伐走位,皇帝初学,还不纯熟,被绊倒几次。
某美人在场外观看,脸上露出不忍的样子,想过来好言关切抚慰皇帝,又觉得不好干涉,着急得走来走去,团团乱转。还要威颜喝止想过来扶皇帝的宫女|乳母嬷嬷诸色人等,矛盾不已。
自从……之后,此人有时变得心软之极,且婆婆妈妈像个女人。
练完武,某人开始教皇帝算术,内容精深玄妙,发人所未发之论,令人惊异。
自从……之后,此人突然精通了许多旁学,文采也好了不止一点。
回到府里,有客来访。应是贿赂,某人喜滋滋去看。
自从……之后,此人对银钱较为在意。
趁此机会,去“中直馆”看弟弟锦枫。
路上,远远看到一身影熟悉,酷似一以前日日躲之不及,且为了自己混进张府的旧人,“宁信其有,莫信其无”,立刻跳到树上躲避观望。
那人走过,果然所料不差,暗自侥幸。从树上跳下来,继续向“中直馆”走。
中直馆里多竹,竹林里有两间书房,简朴清雅。
锦枫和那个说将来要当好官的伴读书童在上课。姓胡的夫子正在讲谢灵运其人其文其诗,眉飞色舞,讲授得法,见解颇精。
略感意外。
以前不曾留意此人,以后要多加注意。
锦枫惊喜交加,黏着撒娇,斥之。
嘱其演练前日所授的一套剑法,对效果很是满意。
到了用晚饭时间,锦枫仍旧不肯和某人一起吃,要和夫子,伴读书童一起在中直馆吃
劝之无效,由他。自行离去。
用晚膳时,某人吃光了以前不太爱吃的茄子,但是以前颇爱吃的萝卜一口未动。
自从……之后,此人的口味好恶有很大变化。
饭后,一起到水榭书房,某人突然要求也要学武,打通阻塞的筋脉,以便恢复以前的武功。
理所当然不予理会,告诉他爱莫能助,无能为力。
某人不爽,发飚,赌气不说话,开始练动作十分诡异,却至今完全没有显出任何实际功效的奇怪功夫。(汗,那是瑜伽,锦梓不认得。)
练完,某人拿出纸来乱写乱画什么东西,看似在谋划什么阴谋,时而托腮苦想,时而低头奸笑,幸好没有旁人在侧,暗暗为他侥幸。
写完,某人拿起纸又看了一遍,和以往一样,烧掉。
亥时中,某人按常规时间就寝,陪他一起上床,把早上想做没有做成的事做了一遍。
事罢,某人累极熟睡。
自从……之后,此人……在某方面变化极大。
观望其已深眠,悄悄穿衣出去,掩至梧桐巷,来到早已探听知道的房舍,潜在檐下窃听。
房中有一四五十岁的老者,容貌粗陋。另有一三十多岁的寒酸书生。
是古韵直和他的幕僚。
听到下面一段对话:
“……大人,最近有心他们在底下搜罗到的证据不少,都是张青莲一党贪赃枉法……”
“此乃药引,师出必要有名,名正方能言顺……”
“大人,姚公子随时可能前来……是否……”
“不打紧,老夫约了他二更,当无如此之早。”
……
“……今上尚幼,不能罢黜奸佞,若要清君侧,还需军队将领……”
“忠勇公已同意鼎力合作,只等和靖从西南回来……大约还需数月……只可惜神舞将军即将回朝,如此一来,只好先按兵不动,待邵将军戍边之后……如此又需一年半载……”
“大人为民之心如此,实黎民之福。……潜心谋划至今数载,便是再等半年又如何?”
“可恨不能早日解民倒悬。”
……
“……梁王怎么说?”
“未置可否。”
“大约是打定主意洁身自保了,两不相帮……身为王家,禄重位尊,却不心念天下……唉,罢了,只要不与张勾结已是很好了……”
……
“……最近张青莲行为诡谲,与前大不相同,不知又有什么鬼蜮伎俩?”
“大人,国难存忠臣,为了天下苍生,大人一定要小心提防,爱惜自身啊!”
……
沉思,没有露面,悄悄离去,回去张府。
没有惊动任何人地回到卧房,床上美人熟睡正酣,秀发蓬乱披散,吐息湿暖,玉面微泛红晕。
钻入被窝,美人未醒,但身体立即自行黏上,腰肢臂足纠缠不休。(青青的八爪大法已成为生命本能,登峰造极。)
察觉他手足微微泛凉,无奈回抱住他。
低头看埋在自己胸口的脸,虽然以前极度痛恨这具身体,不得不承认确实是“芙蓉如面柳如眉”。
心中微荡,忍不住低头轻吻。
美人梦中呻吟。压制住欲念,睡觉。
坠入梦乡。
小皇帝的课业
我僵了一下,不过知道躲不过,就慢吞吞走了出来。
锦梓看都没看我,反而看着一片片落到水里的梅花花瓣,半晌不言语。
我心里也复杂之极,他在想着跟我解释吗?是解释紫鸾的事?还是清流党私下找他的事?
今天有很多情况我都理不清啊,锦梓心里究竟怎样想的?他在谋划什么吗?他会害我吗,现在?
他那些话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吗?
他对他的前未婚妻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锦梓看了半天的落花流水,突然说:“昨日薛咏覆送你回来,我看到你那首词了。”
我心里一紧,屏息待他的下文。
他缓缓移过目光盯着我,冷然一笑,说:“一个连字都不会写多少的人,因为失去一些记忆就可以写出这样的词么?”
我的大脑血液供氧能力突然下降,开始出现低血糖时常出现的症状,他的声音好像有了回声,他的形象开始偏蒙太奇。
他也不催我,只是看着我。
我脑筋飞转:圆谎?怎么圆?告诉他真相?他会信吗?以后怎么相处?他会不会因此来操纵我?
“我不来问你的事,你也别问我。”
我冲口而出的居然是这么一句。
他看着我。然后扭过脖子,继续看他的流水落花。
“薛咏瑶的婚事,你答应了吗?”他恢复淡淡的语气。
转移话题?意思是成交么?他肯这么就算了?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这家伙在想什么阴谋?
不管怎样,我先混过去。“没有,当然没有。”我连忙表明政治立场。
他点点头,表情还是有点满意的。
不知道是为了我不会娶某人,还是为了他情深意重的前未婚妻不用嫁给我?
当天晚上,我单独找红凤问紫鸾,不,薛家小姐薛咏瑶的事。
红凤沉吟了一番,见我什么都知道了,就从实招来:“……咏瑶她曾师从我师父妙心神尼数月,学过一套刀法,算是我半个师妹,因为姚公子的事,几个月前求上门来,我却不过情面,又同情他们,就答应了……求大人责罚。”
态度可一点也不惶恐。
我能罚她什么?
“此事便罢了,不过不准她再来了,传出去惹人笑话,成什么意思了?我也不好对她哥哥交待。况且锦梓现在行动自由,也用不着她营救。”
红凤点头说:“打从大人放了姚公子,我便同咏瑶说让她别再来了,不过她想见姚公子一面,问清楚一些话,所以才依旧留着。如今既然有机会见面说清,自然也该当不会再来。”
我哼了一声,说:“红凤,我素来只当你严谨,原来你如此妄为。”
红凤又自请责罚,我说:“这回便罢,下回决不轻饶。”
如今宫里几乎每天都去,小皇帝极度喜欢他的偶像姚锦梓,我看这位仁兄明显比我更受欢迎,实在不解为什么,明明对小皇帝很严厉,毫不容情。莫非是因为他一贯面无表情够酷?
莫非他才是适合学幼师的那个?
不过,这样很不妙,小皇帝喜欢他胜过我对我有什么好处了?这家伙三年后要杀我的,而我是打定主意要耍赖的。到时候少不了一番龙争虎斗,你追我赶。
而小皇帝现在虽说没有权力,但是既然我不想篡他的位,那他终有一天要亲政的。万一我和姚锦梓的对立延续到那时,皇帝偏帮他,那我岂不惨了?
所以,前几天我当机立断,跟小皇帝申明要增加文化课的份额,减少体育课。
小皇帝当然有点失望,不过没说什么,只是点头接受了我的安排。
所以今天我就甩掉姚锦梓,自己去皇宫里见小皇帝。
最近我花了不少心思,给未来的一代英主确立了教育大纲。
基础教育,是我认为比较重要的常识课程,对照现代的学校九年制义务教育。
英语……当然不必了。真是幸福的孩子。
语文,有古韵直和周紫竹呢。
数学,我已经开始教了。还是很重要的。而且,至不济还能锻炼逻辑能力呢。
物理,嗯,牛顿力学就算了吧?小皇帝也不需要知道如果没有摩擦,运动物体会无止境运动下去。至于说电学……发电原理我还记得,但是塑料怎么做就不知道了,如果没有塑料包裹电线,在这个时代要想利用电能是不可能了。所以也不必学了。
也许可以学点光学基础?
化学,让他知道原子分子的概念吧,物质的构成,当然不必知道分子式,化学反应,PH值之类的。
历史,我还想找个人来教我呢!我真想弄清楚这个时空里究竟有什么,什么没有,有孔孟,李白,汉武,曹操,没有李商隐,陆游,韩愈,唐太宗,就算是以时间分界,也不对劲啊。一定要弄清楚,这样我剽窃作品和引用典故才不会有问题。
地理,同样,这个世界的地理也不是我的强项,但是我至少可以告诉他山川河流的构成,云雪雨电的真相,大地星辰的运行,虽然没多少实际作用,但是我的审美观还是不能容忍我亲手培养出来的英主认定大地是一块四四方方的烧饼。
生物,我要告诉他细胞的概念吗?DNA就不必了吧?但是我希望他能了解人体的内部结构,至少将来不会相信什么炼丹的家伙,弄得晚节不保,葬送一条小命。有多少年轻时颇有作为的皇帝到后来是败在这上头的呢!
这样说来,基础教育内容也不大多,都是会被认为杂学旁学的东西,好在小孩有好奇心,对这些会很有兴趣。
对了,然后便是专业课了,作为一个皇帝,他的专业自然就是如何当好一个皇帝。这个时空没有《资质通鉴》,也没什么系统的教科书。我虽然比他们知道更多的历代帝王施政得失教训,但是要我安下心来,写一本《论如何做个好皇帝》,目前我还没有这个时间,也许等我老了的时候吧。
可恨我手里没有一本马基雅维里的《君主论》!
想来想去,我决定剽窃一千零一夜的创意,运用哈佛工商管理学院的案例教学法,融会现代企业管理制度理论,每次给小皇帝讲一个故事,让他通过故事来明白一些东西。
啊,想得出这样寓教于乐的法子的我,果然是天才啊!
今天是第一天,我应该讲个什么故事呢?对于一个皇帝,最重要的是什么呢?如果我拿这个问题去问李世民,他肯定说是“纳谏”,如果是康熙……大概是权力制衡吧。
对于我呢,我觉得应该是使人民富裕,国库充足。
有钱,老百姓能吃饱肚子,才不会造反;有钱,才养得起军队,买得起武器。
“陛下,从前有一个人,养了一群羊。他的羊都很瘦,他分到的可以放牧的土地也很贫瘠,他为此很苦恼,陛下认为他应该怎么做呢?”
小皇帝很奇怪我的问题,不过还是眨着聪明的大眼睛,认真想了想,说:“他可以换个地方放羊。”
我差点晕倒,连忙说:“不可不可,别的地方都有人了。这里是他的父辈祖先代代传下来的,无论如何不可放弃。”
“哦……”小皇帝又仔细想了想,说:“那他可以把这批羊卖了,买一些肥的羊。”
这孩子真勇,我都无语了。不过,至少他还没说要把这些羊扔了,叫太监换上一批好的来,还知道卖了,可见还是有点头脑和常识的。
“陛下,瘦的羊是不容易卖出去的,就算卖出去了,也卖不上好价钱。这点钱不够买几只好的肥羊啊。再说,如果没有草吃,肥的羊也会变瘦的。”
小皇帝受教地点点头,说:“张爱卿觉得应该如何呢?”
我来了精神,开始说:“陛下,这就应该从两方面考虑,一是怎么把草弄得好些,多些;二是怎么减少羊的运动消耗。”
“羊儿吃的东西既然不多,就让它们少走点路,有时刮风下雨把草割了来喂它们,别赶着满山跑。”轻徭薄赋,养民生息啊。
小皇帝点点头。
“牧羊的狗儿要选脾气安静的,别没事把羊儿咬来咬去,撵来撵去,那样羊儿很容易掉膘。”要慎选官吏,知人善用啊。
小皇帝又点点头。
“草地的话,别怕麻烦,浇浇水,施点肥,若是看到好的草种,就买回来换上。”要积极关注农业和工商业发展,如果有新的先进的技术和生产力要及时尝试。
小皇帝仍然点点头。
“实在不行,没有草吃的时候,就是去别处或偷或抢,那也是没法子的事啊!”非常时期……有非常手段。
小皇帝赞同地点头。
汗,其实他完全不明白我说的意思吧?我果然不适合教小孩子啊。
“……不过,张爱卿,牧羊的狗儿……是怎么回事?”
啊,这里没有牧羊犬吧?看来……下回要好好备课才行啊。
小皇帝又跟我学了一会儿关于磁石和磁场的东西,他对于这些很有好奇心,学得津津有味。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站起来说:“张爱卿先宽坐,朕去更衣。”
更衣?嗯,当然学过一点古文的人都知道去更衣是什么的委婉表达方式,我点头,坐下来等他,他出去了。
宫女来撤了残茶,换上新的,我捧着茶杯,无聊地不时喝一口,等了半天,也不见小皇帝回来。
就在我已经十分不耐烦时,外头突然起了骚动,一个宫女踉踉跄跄地奔进来,脸色惨白,惊慌失措,一下子撞到桌角,“哐当”一声,把我的茶杯撞到地上,摔得粉碎。
我即时躲开茶水的威力范围,斥道:“什么事,如此惊慌?”
那宫女神色茫然,不住急促喘息说:“不好了! ……皇,皇上……”
我心中一紧,推开她冲了出去。
小皇帝正被两个太监从茅房抬出来,已经处于半昏迷,呼吸困难,手指颤抖……
我脑中蜂鸣不已:小皇帝中毒了!
“快传太医!”我厉声大叫。
毒
太医还没有赶到,我手足冰凉,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在发抖,抢上前去检查小皇帝:他在半昏迷中不停咳嗽,呼吸十分困难,小脸铁青惨白中有一抹病态殷红,手指尖簌簌颤抖。
看了最后一个症状,我突然心中一动,掰开他的嘴闻了一下,果然牙龈渗血,嘴里有很重的金属味。
典型的重金属中毒,十之八九就是汞中毒!
那一刻我真感谢自己在美国读书时曾经一时兴起参加过的那个急救夏令营。
“去拿四个鸡蛋清和一碗牛|乳来!”我沉声对已经吓得毫无主张的宫女太监说。
有一个太监飞奔而去,迅速地拿了来,我知道如果有2%碳酸氢钠溶液效果会更好,但是却不知道在这样的时代用土法要怎么弄。
不管它,先把蛋清和牛奶灌下去。好在小皇帝还能吞咽,我心中稍安
片刻,小皇帝睁开眼,开始呕吐,吐完之后,才又虚弱得闭上眼。
看来还算及时。
我稍稍松了口气,把他抱起来,抱在怀里。直到现在我才发现男女力量差异:若是以前的我,要抱这样大的孩子还是很吃力的,而现在的身体虽然作为男人是孱弱型的,但是抱着小皇帝还是十分轻松。
“还不带路去寝宫!”我对木在那儿的宫女说。
宫女回过神来,连连点头说:“是,张大人。”
皇帝的卧室在养心殿,极大的一间,但是进去的时候,我不禁呆了一呆。
光线很昏暗,阴沉沉的空气里仿佛都有灰尘,所有的家具都以紫檀木做成,精致华丽是不消说的,但每件东西至少都有百十年历史,庄严,宏大而沉重,至于那些明黄的垫褥帘幔之类,从磨损和蔽旧程度来看,我可以肯定先帝驾崩之后这两年绝没有换过新的。
看着这间华丽,庄严,阴沉,散发着腐败和尘土味道的一国之君的卧室,我突然想起了现代那些中产阶级的小孩的儿童室,大片的玻璃采光,原木的宜家的儿童床,各式各样的绒毛玩具,色彩鲜艳明快的装饰,连空气里都带着阳光和木头的香味。再低头看看手中孩子苍白的小脸,感觉那轻得叫不习惯接触小孩的我心惊胆战的身体重量,不知怎的,我鼻子一酸,差点流泪。
把小皇帝轻轻放到床上,小小的身躯卧在那宽大得足以躺三个人的榻上,更加显得脆弱稚幼,真的只有那么一点点大。
而当我无意中瞟到被褥上居然有一处小小的开线时,真的是要用尽所有的自制力才能控制自己不大发雷霆了。
我知道小皇帝父母双亡,小小年纪,又没有实权,在这最为险恶的皇宫里必定有许多苦楚艰辛之处,可没想到这些恶奴竟敢如此欺心惫怠!
堂堂一个大国的皇帝,竟然让他睡开了线的被褥,这种事情……小皇帝平日在宫里到底是怎么过的?怎么为自己的利益和地位奋斗?他才是个七岁的孩子啊!
上回王公公说刘奶妈管皇上太严,皇上终于动了龙威把她撵出养心殿。那个女人究竟是如何嚣张骄横,做了如何出格,不守奴才分寸的事,七岁的小皇帝才会奋起反抗?
我恨得牙都痒了!
好不容易勉强忍住怒气,我又看了一眼小皇帝,他仍旧紧紧闭着眼,我开始认真思索这件事:到底谁要毒死皇帝?这件事肯定是左右的人下的手。为什么我没事?毒是下在茶里的吗?宫中规矩,皇帝饮食是有人先试毒的……外戚和清流都没有动机毒害皇帝啊,会下毒的话除非是我想篡位,我手下那帮人绝不敢不知会我就动手的……
莫非是……有人想嫁祸给我么?
我心中一凉,这次麻烦大了,皇上被下毒,我在现场,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清流是不太可能用这一招,十之八九是外戚干的!说不定就是那个什么刘奶妈!
抑或根本别人是冲着我来的,小皇帝只是误服了毒?
正越想越心寒凝重时,王公公带了一个白胡子,一看就是御医模样的老头儿急匆匆跑进来。
我正情绪十分糟糕不满,一见他一时忍不住怒道:“怎么才来?”
好在王公公也知事态太严重,并没有心思计较,只一边擦汗一边喘气说:“跑到御书房,才知已经回来这里……林医正,快!快!”
白胡子老头不用他催,早上去给小皇帝号脉,又检视他舌苔,便刷刷开了张方子,吁口气说:“皇上这……病,还不要紧,幸好发现得早,毒剂量不大,受得也不深……张大人知道用牛|乳,鸡子排毒,看来也精通医道啊!”
“哪里,”我说,“不过是在民间听说的偏方。”
姓林的御医捋着长长的白胡子说:“原来如此,民间偏方多得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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