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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纹莲花楼-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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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莲花慢慢往前走,“如果石寿村村民要将入侵家园的中原人屠杀殆尽,武功高强的保镖必然要先除去。还记得第一间房间里,那上吊的女子留下的遗书吗?她说‘鬼出于四房’,所以这桩恐怖至极的阴谋,是从那两名保镖的房间开始的。而石寿村民显然不会武功,他们住在高山,从未见过世面,食物缺乏,身体瘦弱,无法与习武多年的武林中人相抗,所以要除去保镖,必须采用非常的办法。”

陆剑池想了半晌,茫然摇头,“什么办法?”

方多病心道杀人可以下毒,可以栽赃嫁祸,甚至造谣都可杀人,以你这般既呆且笨,自然更想不出来。只听李莲花继续道:“第四间房里住着两个人,房中留下一个血影,桌椅碎裂,可见是力气极大的人在房中动手,导致桌椅碎裂,而村民显然并未有这种能耐。”

陆剑池点了点头,“要将木块震得片片碎裂,必是内家高手。”

李莲花道:“不错,唯有两人旗鼓相当,掌力震荡冲击,才会造成如此后果。而原来房中有两人,如果是外人入侵,既然房内一人就能和他旗鼓相当,两人一道,绝无大败亏输的道理,无论如何,不致血溅满屋。”

“所以?”方多病瞪眼。

李莲花道:“所以……就是屋里两人相互动手,一人杀了另一人。”

陆剑池骇然道:“怎会如此?”

李莲花轻轻叹了口气,“姑且不提原因……我们只知道那房中的一人杀了另一人,提走了杀人的剑。紧邻四房的第三间房间窗户上有一个破口,窗纸外翻,不能说那必定是被人从外面撕开,但的确很像有人从外面对房内窥探,而从纸破的高度而看,撕窗的人身材很高,这和四房里那件长得出奇的斗篷相符。然后二房里脸盆中有血沉积,或许是那人杀人之后在那里洗了手,之后房间一一受到扫荡,第一间房间的女子上吊而死,二楼的房间血溅三尺,所有尸体消失不见,一切事情大致如此。”微微一顿,他缓缓地道:“且不论为什么那人要杀死同伴,血洗客栈,你们有没有发现他的行动很奇怪?并不是每一间房间都住着人,但他每一间房间都进去了,并且更奇怪的是,那上吊的女子并没有写下他的姓名,而把他写成了‘鬼’。她写下‘……夜……鬼出于四房,又窥妾窗……惊恐悚厉’,显然那个人到处张望,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目的,并且相貌非常奇怪,奇怪到同样自中原而来的女子会把他当成‘鬼’,说到这里……”李莲花看了陆剑池一眼,“你没有想到一些什么?”

陆剑池脸色苍白,“金有道……”

李莲花叹了口气,“不错,金有道。”

方多病莫名其妙,“什么金有道?”

李莲花道:“当一个人变得如金有道那般神志不清、浑身斑点的时候,见人就杀并不奇怪,而如果他个子既高得出奇,又全身血斑、不穿衣服的时候,被人当作鬼也是顺理成章、理所当然……一个柔弱女子见到如此恐怖的杀人怪物,既逃无可逃,鬼已在她门外,除了上吊自尽,她还能如何?”

方多病骇然失色。

陆剑池的脸色越发惨白。的确如李莲花所言,正能一一解释在那客栈中看到的一切恐怖痕迹,“但、但好端端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变成金有道那般模样?”

李莲花道:“暂且不论为何他会变成那般模样,那客栈中还有些事一样奇怪,比如说——屠杀过后,那上吊女子的丈夫为何没有回来?那些尸体何处去了?为什么客栈没有像中原人所住的房屋那般被焚毁?还有——为何石寿村民要将那些头颅包裹在黏土中焚烧?”他说到这里,石寿村已在眼前,那客栈在白日看来依旧华丽,然而在方多病和陆剑池眼里却充满寒意。

三人走到村口,几个村民自窗口探出头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

李莲花径直往客栈走去,推开大门,踏入大堂,举目上望,“还有这些写着‘鬼’字的竹牌,那间贴满符咒的奇怪房间,那具死去很久的无头干尸,斑点妖怪的谜团,绝非只是一时将客栈中的住客屠杀殆尽如此而已。这些‘鬼’字,必定是中原人的保镖变成了金有道那样,血洗客栈之后有人挂上去的,所以在凶手血洗客栈之后,还有人活着。”

方多病道:“难道这写下许多‘鬼’字的人,就是二楼那间贴满符咒的房间的主人?”

李莲花摇了摇头,“那间房间没有主人。”

“那房间分明有人在里头贴了许多符咒,桌椅板凳床榻锦被样样俱全,怎么可能没人?”方多病失声道,“要是没人住,贴那些东西干什么?”

李莲花站在大堂中眼望那条血迹斑斑的走廊,“记得吗?那扇门是被人从外面锁住,窗户钉死,门后床榻挡路,根本不能打开,比起阻止人进来,更像是……锁住房里的人,不让他出去。”

方多病瞠目结舌。陆剑池心头大震。只听李莲花缓缓地道:“符咒……一般不是用来驱鬼镇邪的吗?贴在屋里的符咒,岂不更像镇的是屋里的邪?”

“你说那些符……镇的是屋里的鬼——那岂不是、岂不是镇的是地板底下那具无头的……”方多病张口结舌。

李莲花奇异地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为他接了一句“干尸”。

陆剑池越听越是清醒,也越听越是糊涂,“那具无头干尸和有人血洗客栈,有什么关系?”

李莲花一步一步穿过走廊,踏入庭院,抬头凝视二楼那间贴满符咒的房间,慢慢地道:“那间房间……就在四房上面,这并不是巧合,不是吗?”

“死莲花!你究竟想说什么?”方多病呆呆看了那房间许久,突地大发脾气,“想说就说,本公子就算看那房间十年也想不出所以然来,你知道了些什么就直说!省得老子费脑筋!快说!”

李莲花歉然看了他一眼,“我猜……”他手指那二楼发现干尸的房间,“我猜他们把什么东西通过那个房间放进了四房里……”

陆剑池问道:“他们?”

李莲花点头,“村民把一种东西通过那间房间放进了四房里,然后两个保镖之中的一个受那东西影响,突然发疯,理智全失,将当日客栈中住的所有人一起杀死。”

方多病皱眉,“一种东西?什么东西?”

李莲花道:“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很可能是一种病,一种会让人失去理智、浑身血斑,让人变得犹如野兽、富有攻击性的一种病。”

陆剑池恍然大悟,“若是一种病,金有道变成那般模样,也是情有可原,他必是路过此地的时候,不幸感染上那种恐怖的疾病。”

李莲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事情绝非如此简单。我想他们把能致病的东西悄悄放进四房,也许只是希望中原人自相残杀,那是他们毁坏村民家园的代价,但事情的发展却和他们的预期大不相同。”他叹了口气,“那得了怪病的武林高手从客栈里闯了出去,在周围的地方大肆杀戮,剩余的中原人或者逃亡,或者被村民屠戮殆尽。之后石寿村民放火燎原,焚烧中原人的房屋和果树,将一切痕迹掩盖得一干二净。一切如果仅仅是如此结束,也算大幸,但显然并非就此结束。如果一切就此完结,这客栈一样会被焚烧推倒,而二楼房间里决计不会留下符咒和干尸。”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陆剑池忍不住问。

方多病却道:“那怪病一定流传了下来,否则金有道不可能变成斑点妖怪。”

李莲花点了点头,“我猜那感染怪病的武林高手回到了客栈,也许是因为他修为不俗,得病之后一时并不死,所以村民无法将客栈拆毁焚烧,客栈就此保留下来。”

方多病斜眼看那间房间,“就算他回到客栈,总不会自己写了许多‘鬼’字,自己弄了个干尸放在二楼的房间里,贴上许多符咒玩鬼驱鬼的把戏吧?”

“此后……我猜那人在客栈里死了,”李莲花缓缓地道,“但村民不知道他究竟死了没有,或许有人曾经进来窥探,但不知为何又感染了那种怪病……客栈里死人之事并非一时而已,既然连续多年,变成‘斑点妖怪’的人必定不止一个。石老说‘供奉神明不力,苍天降罪’或许不是全然不着边际,他们也许觉得触怒了鬼怪,害怕那‘斑点妖怪’总有一天轮到自己头上,所以才有了二楼房间里那具干尸……”

“那具干尸是什么玩意儿?”方多病伸手自身边枯树上折下一截树枝,远远往二楼那房间掷去,“那就是石寿村的神明?”

李莲花道:“不,那就是‘鬼’……”他慢慢往四房走去,“只要知道他们把什么东西通过二楼放进四房之中,就能明白为什么他们要把那具干尸封在二楼的房间里。”

“你确定真的会有东西?”方多病倒抽一口凉气,“那怪病会传染,你真的要再进房去?”

【七、陶土骷髅】

李莲花向前走出十六步,再度踏入了第四间房间。

陆剑池默默跟在他身后。所谓鬼神之事,原来都有道理可言,江湖中事原来并非他所想象的那样简单,也并非他所想象的那样神秘。若不是遇上了李莲花,经历过石寿村一役之后,他或许心中会永远地烙下世上有鬼的烙痕,从此变成一个胆小如鼠的庸人。身前的灰衣书生既无令人敬仰的武功造诣,也没有那传闻中惊艳于天下的医术,更没有什么超凡脱俗的谈吐和出尘出世的风度,然而简单的言行之间,表现出智慧与勇气,令人折服。

四房之中,依旧是遍地血痕。李莲花抬起头来,直视木制的屋顶,在房中踏了几步,指着头顶的木板,“哪位暗器准头好些,把它撬开。”

陆剑池摇了摇头。他是武当名门弟子,从不学暗器之术。

方多病哼了一声,“本公子光明正大,暗器功夫也不怎么好。”嘴上是如此说,他一挥衣袖,一块碎银高掠半空,撞正木板,只听咯啦一声脆响,轰然一团黑乎乎的事物从天而降,尘土飞扬,三人纷纷掩鼻,夺门避出老远。

过了好一阵子,李莲花小心翼翼地自门边探头进来,方多病随后探头,陆剑池也忍不住伸出脖子看去,只见满地皆是碎陶,碎陶片中一团黑乎乎的事物,一时看不出来是什么。过了半晌,方多病哎呀一声,“人头!”

那团黑色的事物,是一团已全然变色腐败的药草,药草上还有鸟兽的毛发,这两样东西包裹着一个褐色干枯的光溜溜的人头,这一团稀奇古怪的事物上还插了一把骨刀,依稀本来装在陶罐之中,陶罐却已摔碎。

“这、这是什么妖法邪术?”方多病骇然,“这就是能令人变成斑点妖怪的东西?”

李莲花轻咳一声,“大概是了。”

陆剑池抬头看那天花板上的窟窿,“那上面就是藏着干尸的密室,这个头,莫非就是那干尸的头?”

“嗯……”李莲花目不转睛地看着天花板,“旁边的木板还有一些渗水的暗色痕迹,这泡着古怪药草的人头被盛在陶罐里,放在天花板上,人头所泡出来的水自上面滴下……”

方多病自怀里取出两三条丝巾堵住鼻孔耳朵,哼哼地道:“妖法邪术,果然是妖法邪术……”

“不是妖法邪术,”李莲花指着那人头,“这人头也是光头,没有眉毛,这也是一个‘斑点妖怪’。”

陆剑池凝目望去。那人头果然没有半根头发,也没有眉毛,牙齿外露,虽然人头变黑看不出什么斑点,但世上绝少有人是这等相貌,“难道怪病的传染是借由人头传染?”

李莲花连连点头,“所以山顶上那个湖旁边,有一块陶土裹人头筑起的巨石,我猜……只要将人头裹在黏土中烧掉,便没有危害。”

方多病奇道:“那剩下的呢?为何不把整个人裹在黏土中烧掉?这样还留个全尸。”

李莲花慢吞吞地看了他一眼,半晌道:“你的记性不太好……”

方多病怒道:“什么……”

陆剑池忙道:“李兄的意思是,你忘了石寿村的村民会吃人……”

方多病一呆,悻悻地道:“说不定这种怪病,就是他们祖祖辈辈吃人吃出来的。”

李莲花道:“也许……客栈里不少中原人的桌椅板凳床铺出现在石寿村民家中,而许多尸体不见,显然……他们把尸体搬走,当作食物。他们为防斑点怪病的危害,吃人的时候都把头颅砍下,裹在黏土中焚烧,然后把身体吃了。因为当年那得了怪病的武林高手杀了太多人,他们无暇将人头一个一个包裹焚烧,就把许多人的头颅一起掷在黏土坑里焚烧,结果烧成了一块巨大的骷髅陶土,当作胜利的标志,就放在那湖边。”

“我明白了,灭门事件过后,虽然他们把人头封在陶土中烧过再吃人肉,却仍然有人得了怪病,他们以为是这具干尸不满意人头和躯干分离,所以急急忙忙把他的身体找来,放在距离他头颅最近的地方。”方多病恍然道,“但他们又害怕他继续变成鬼爬出来害人,所以在屋里写满了古怪的符咒用来镇鬼。”

李莲花终于微微一笑,“但这种方法并不管用,进入这客栈的人仍然有受斑点怪病的威胁。而这是石寿村中的隐秘,石老为了掩盖斑点怪病仍在流传的真相,不惜要杀死进入客栈的所有人,不管他得病也好,不得病也好,他都要杀人灭口。”

“但我不明白,金有道如何得病?为何你我在客栈里进进出出,却不曾得病?”陆剑池茫然不解。

“那就是运气了。”李莲花微笑,“还记得客栈走廊里有一小片斑斑点点的血迹吗?”

陆剑池点头,他曾对那血迹看过许久,“如何?”

李莲花道:“那墙上粘着一小块褐色的碎片,那是一块头骨,所以有人头颅在走廊里受到重击。我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自碎天灵还是被人用硬物砸到,总之必定是脑浆迸裂。如果他便是斑点妖怪,既然人头能传染怪病,那收拾尸体的人必然沾到脑浆,多半他就要生病。而你我来的时候那痕迹早就干了,就像这人头一样,早就没有什么脑浆,也没有尸水,不过就是骷髅而已。”

“金有道呢?”陆剑池越听越心定,心既定,头脑也渐渐灵活起来,“他却为何得病?”

李莲花缓缓地道:“他么?他和另外一人住在二楼第三个房间里,我猜他必定也是看见了这客栈离奇诡异,发了豪侠脾气,非要住在这客栈里不可,然后……”

“然后?”方多病追问。

李莲花转过身眼望庭院旁的走廊,“然后发生了什么,就要请石老告诉我们了。”

陆剑池转过身来,目光所及,正是庭院走廊。

方多病手掌一翻,一支玉笛握在手中,凉凉地看着走廊,“老头,出来吧,鬼鬼祟祟躲在走廊里会得怪病的哦!”

一群人突然从走廊里涌了出来,饶是三人早已知道背后有人跟踪,但突然见了这许多人还是有些出乎意料之外。只见一群皮肤黝黑、个子瘦小的村民手里提着尺余长的小小弓箭对准三人,那小箭弯弯曲曲,不知是以什么东西制成,箭头黑黝黝的,决计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满面皱纹的石老在村民的簇拥之下,拄着拐杖慢慢地走到前面来,他手中提着一个小小的陶罐。这陶罐在众人眼中皆是恐怖至极,连他身侧的村民都后退了几步,目光充满敬畏之色,远远避开那陶罐。石老高高举起那陶罐,村民一起对那陶罐拜了下去,犹如拜祭神明。

“石老,别来无恙?”李莲花踏步上前,对着石老微笑。

他相貌文雅,如此含蓄一笑,虽然穿的并非白衣,衣袂亦不飘飘,风度却是翩翩。方多病在心里赞了一声,死莲花就是会装模作样。

石老目光转动,看了四房里掉下的人头一眼,拐杖重重一顿,“你们竟惊动了‘人头神’!‘人头神’必定要你们不得好死!阿米托拉斯寿也呜呀哩……”他将拐杖一顿一顿,大声念起咒来。

身周的村民同时跳动,绕着他一起念咒,“……阿米托拉斯寿也呜呀哩……咿唔求纳纳也,乌拉哩……”念咒之时,身体转动,但手握弓箭的人不论转到何处,都不忘以箭尖对准三人。

方多病又是骇然,又是好笑,“这演的是哪一出?”

李莲花伸出手指在耳边晃了晃,轻声道:“听。”

陆剑池凝神静听,只听咒声之外,有鸟雀振翅之声临空而来。三人抬起头来,只见鹰隼满天盘旋,竟有不少只鹰闻声而来,这咒声居然能召唤鹰隼。

这地方虽然荒蛮,却着实有不少老鼠,猎物没有,老鹰却有不少,村民与老鹰长年相处,有召唤老鹰之法并不奇怪。李莲花凝视了老鹰半晌,“只怕他想召唤的不止是这些鹰,而是……”他话未说完,骤然屋顶呼啦一声,一团事物翻上屋顶,目光炯炯看着众人,正是金有道。

方多病苦笑。金有道被老鹰的动静吸引,跟踪而来,这人正常的时候已不好惹,如今力气大增、神志混乱,更是难以收拾。

眼见金有道来到,石老改变咒音,乌拉乌拉不住手舞足蹈,村民改变舞蹈之法,挥舞弓箭,齐声呐喊。金有道充耳不闻,一双小眼睛牢牢盯着陆剑池。方多病心里叫苦连天,这人到了这种地步,仍是念念不忘与陆剑池的比武之约,就算一边的村民不在那里鬼吼鬼叫,这人一样会找上门来,不知陆剑池那傻小子有没有和金有道动手的本事?要是没有,要哪里逃走最快?

陆剑池沉默不语,手按剑柄。金有道四肢伏地趴在屋顶,似乎正在寻找进攻的机会。方多病东张西望,四处找寻逃走的捷径。

李莲花在他耳边悄声道:“你去砸烂那老头手里的陶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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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多病哎呀一声,怒道:“那罐里明明有古怪东西,说不定装了什么斑点妖怪的脑浆,我才不去送死!”

李莲花悄声道:“那罐里如果真有脑浆,他怎敢握在手里手舞足蹈,又唱又跳?我和你打赌他又在骗人。”

方多病心中一动,“你说他凭着这一小罐东西震慑他的村民,而罐子里的东西却是假的?”

李莲花越发悄声道:“未必真是假的,但他现在拿出来的多半是假的,否则那东西何等恐怖,一个不小心岂非连自己都赔进去?你去砸烂他的陶罐,大家一看那东西是假的,自然就不听他的话了。万一那东西是真的,打烂他的陶罐,这老头也就自作自受,恶贯满盈了。”

方多病探手入怀,握住一块金锭,咬牙切齿,“死莲花,你让本公子大大地破财,拿你莲花楼来赔!”

李莲花欣然道:“那楼下雨漏水冬天漏风,木板咯吱咯吱响,窗户破了两个,过几天我又要大修,你若肯要,再好不过了。”

方多病呛了一口,“放屁!”

此时金有道发出一声怪啸,自屋顶扑下。

陆剑池拔剑出鞘,只见人影疾转,砰的一声大响,陆剑池被金有道一扑之势震退三步。同时当的一声脆响,方多病借机金锭出手,石老手中的陶罐应声碎裂,众人的目光急急从金有道身上转回,只见陶罐落下,溅出少许无色清水模样的液体,石寿村民一阵怪叫,纷纷倒退,有些人竟夺门而出。石老满脸震愕,呆在当场。

过了一会儿,石寿村民慢慢站定,望着石老的目中皆露出不解之色。再过片刻,方才逃出去的几人又自走廊探头进来,望着石老,目光中满是惊奇和疑惑。

陆剑池长剑挥舞,堪堪抵住金有道扑袭之势,抽空看了身旁局势一眼,突然,石寿村民一声低吼,许多人围了上去,对着石老不住指指点点。他心中大奇,心神一分,金有道手臂暴长,直对他肩头抓去,陆剑池长剑在外,已无法及时回挡,一时打不定主意是否弃剑,一呆之下,一阵剧痛,金有道五指已插入他肩头半寸,鲜血泉涌而出。

金有道出手如风,右手合拢,便要将他脖子扭断。方多病一声叫苦,玉笛挥出,架开金有道右手一扭,陆剑池趁机收剑,将金有道逼开三步,只觉右肩剧痛,只怕已无挥剑之能,却又不能让方多病一人御敌,只得咬牙忍痛,浴血再战。

这武当傻小子真是傻得可以,方多病心中大骂这呆头临阵犹豫,伤得毫无价值,如今还要拖拖拉拉做他的绊脚石。再过三招,陆剑池长剑脱手,左肩再度受伤,脸色苍白,兀自不知是否应当退下。

“陆剑池,”方多病咬牙切齿地道,“你没有看见你背后那位高人在干什么么?”

陆剑池百忙中回头一看,只见李莲花已趁乱远远逃开,一只脚已经踏上庭院另一边的门槛,顿时一片迷蒙,“他……”

方多病怒道:“行走江湖这么久,你小子还不知道打不过要逃吗?一只病猫在这里给老子碍手碍脚,你想送死,老子还没空给你放鞭炮!还不快走!”嘴上说得忙碌,他手中玉笛也是连连挥舞,勉力挡住金有道的手爪。

陆剑池大声道:“我岂可留下方少一人!要死大家一起……”

方多病气得几乎吐血,破口大骂,“谁要和你一起死了?还不快逃!”

陆剑池眼见李莲花已逃得无影无踪,心中满是疑惑。李莲花武功如何他不清楚,但他曾经接过金有道一掌,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为何丢下朋友,转身就逃?这岂不是临阵脱逃……但方多病却竟然叫他也走……这和师父教导全然不合……一阵糊涂,他迈步跟着李莲花逃走的方向而去,冲出庭院,眼前却不见李莲花的人影,心中越发大奇,“李兄?李兄?”短短时间,他能躲到哪里去?

方多病把陆剑池赶走之后,越发感觉金有道攻势沉重,他自己本来练功就不认真,此刻满头大汗,已是险象环生,心里叫苦连天。金有道行动如此迅速,他就算要逃,只怕跑得还没有他快,如何是好?难道方大公子竟然要因为该死的李莲花和傻到极处的陆大呆把一条宝贵至极的小命送在这里?这怎么可以?眼角看石寿村村民将石老围在中间,不知在搞些什么鬼,他也无心情去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道阿弥陀佛观音菩萨如来佛组文殊普贤太上老君齐天大圣天蓬元帅什么都好,苍天显灵,让他逃过此劫吧?他日后必定潜心向佛,决计不再与李莲花那死鬼偷吃寺庙里的小兔子……

白影飘拂,烦躁的空气中掠过一阵清淡的凉风。

方多病蓦然回首,只见背后一人卓然而立,白衣如雪,轻纱罩面,那衣裳如冰如玉,鞋子淡雅绣纹,非但人卓然,连衣袂穿着一样卓然出尘。方多病一时呆住,半晌想道:原来白日真的会见鬼……

金有道一声怪叫,转身向白衣人扑去,白衣人衣袖轻摆,一柄长剑自袖中而露,露剑身半截,只这一摆一抬,剑尖所指,已逼得金有道不得不落向别处,伺机再来。

方多病趁机退出战局,站在一旁不住喘气,心中又想:原来世上真有这种白衣飘飘的劳么子大侠。他妈的,他分明早就在一旁偷看,却偏偏要等到老子快死的一刻才出手救人,想要老子感激,老子却偏偏感激不起来。看了片刻,方多病突然想起,这似乎不是他第一次遇见这位白衣大侠,除了昨夜看见他一片衣角,去年冬天,他和李莲花在熙陵外树林中遇到古辛风袭击,李莲花逃进树林,也是在快死的时候,树林里有白衣人踏“婆娑步”击败古辛风,救了他们两条小命,难道眼前这个白衣飘飘得十分惹人讨厌的白衣人,就是那人?

想及此处,方多病心中一凛——当年那人足踏“婆娑步”,那是“相夷神剑”李相夷的成名轻功,若眼前这人真是当年的白衣人,他和名震天下、传闻已在十年前落海而死的李相夷李大侠是什么关系?想及此处,不得不打点十二分精神,全神贯注地注意起白衣人和金有道的一战。

金有道非常谨慎,不知是失去神智之后多了一种野兽般的直觉,或是身为武林高手的敏锐犹在,对付白衣人他非常小心,目光炯炯盯了白衣人许久,方才轻轻移动了一下位置。

白衣人站住不动,持剑之手稳定至极,那长剑一泫如秋水,泠泠映着方多病的左眉,居然便一直映着他的左眉,如此长的时间,剑刃不动不移,半分不差!这是什么样的剑上功力!方多病为之咋舌。要说他是李相夷的弟子,李相夷就算活到今天也不过二十八,只怕养不出这样的弟子,当然说不定人家十八岁纵横江湖的时候便已收了十几岁的徒弟,算到如今自然也就这么大了,但若是真的曾经收徒,以李相夷天大的名气,怎会无人知晓?要说这人是李相夷本人,李相夷早在十年前坠海死了,那事千真万确,证人众多,绝不可能掺假。何况,要是这人便是李相夷,一剑便把金有道宰了,根本不会僵持如此之久。若要说这人是李相夷的师兄师弟之流,年龄上倒是比较有可能……但听说“相夷神剑”却是李相夷自创的,如此似乎也说不通——莫非——这是李相夷的鬼魂?他心里胡思乱想。骤然,金有道伏低身子如离弦之箭往白衣人双腿冲去。白衣人露在袖外的半截长剑一振,方多病只觉眼前一亮一暗,一片光华艳盛泉涌般乍开乍敛,竟令人忍不住只想再看一次。那是剑招吗?是剑光,或只是一种幻象?他心里一瞬迷茫,一颗心像刹那间悬空跌落,眼前只见那柄泫如秋水的长剑不知如何拧了一个弧度,对着金有道当头斩下!

啪的一声轻响,他瞬了瞬眼睛,只当必定看到脑浆迸裂、血流满地的情景,但白衣人这一剑斩下,只见金有道头顶有血,顿时软倒在地,却不见什么脑浆迸裂。方多病又眨了眨眼睛,才知这人竟用锋锐如斯的剑刃把金有道砸昏了!这、这又是什么神奇至极的功夫?便在方多病瞠目结舌之际,那白衣人似是转头看了他一眼,持剑飘然而去。

方多病又呆了半晌,目光方才落到金有道身上。金有道头顶被那一剑斩出一道又直又长的剑伤,却只是皮肉轻伤,是真力震动头脑,方才昏去。但那白衣人的内力着实并不如何了得,若是内力深厚的高手,要以剑刃砸人头,决计不会砸出剑伤和血来。如此说来,这人既不是李相夷,也不是李相夷的鬼魂,那究竟是谁?他一回头,却见两颗脑袋在后门探头探脑,正是李莲花和陆剑池。

“你打昏了金有道?”遥遥地,李莲花悄声问。

方多病本能地点了点头,随即猛然摇头,“不不不,刚才那人你瞧见了没有?那个白衣人,使剑的。”

李莲花摇头,“我到院子外的草垛里躲起来了,突然这里头没了声音,我便回来了。”

陆剑池却是点了点头,声音仍有些发颤,“好剑法,我看见了,好剑法!惊才绝艳的剑!”

方多病的声音也在发颤,“他妈的,这人虽然内功练得不好,单凭那一手剑招也可纵横江湖了,那人究竟是谁?”

陆剑池摇了摇头,“我从未见过这种剑招,也不是武林各大门派常见的剑术,多半乃是自创。”

方多病的声音慢慢低沉了下来,“我怀疑……那人和李相夷有关,只是想不出究竟怎么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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