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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世界里的道士-第3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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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如约脸色更红,双手慢慢在胸口转动,仿佛揉搓一个圆球,身上的衣衫抖动更剧烈。

随着双掌缓缓推出,脚下用力,身如怒矢,直冲向仪琳。

仪琳变拳为掌,莹白如玉,仍旧踏着步法,飘飘欲仙,身形划着一道圆弧,迎了上去。

她身法玄妙,看似是直直迎来,却在微不可察间,划着弧线,令杨如约不得不中途变换方向,内力无法一气呵成的爆发,再三改换,一而再,三而竭,待与仪琳玉掌相触时,已然只剩下七八成威力。

这是步法之妙,仪琳尚未领会,两掌相交,发出一道清脆的响声,仪琳依旧身形飘起,莲足旋动,缓缓落在原处。

杨如约却踉跄后退,再也无法抵住掌上的巨力,身体内力激荡,已成无形的战场,血气翻涌,再难压抑。

“张前辈,仪琳师太这是何步法?”萧仁川看得惊奇,急忙问道。

他们二人又站在石头上,打量仪琳与杨如约的打斗,见得仪琳身法曼妙,每次对掌,皆是飘身而起,莲足旋动,实在好奇。

张盛和摇头:“老夫不知,应是一种卸力的法门罢。”

杨如约忽然一仰颈向天,“噗”的一声,张嘴喷出一道血箭,落在身前的草地上。

随即,他精神迅速萎靡,仿佛一株花瞬间枯萎,身子弯起,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无法止住。

仪琳扫了他一眼,明眸略显一丝怜悯,但一低头,又瞧到了闪着蓝芒的银针,顿时心肠一硬,不再理会。

杨如约咳嗽了两声,又咳出两口热血,精气神更差,仿佛转眼之间,已经苍老了十年。

“仪琳,怎么了?”仪和自大门走出,面脸苍白,缓缓来至仪琳身前,见到异状,开口问道。

第094章 上门

仪琳忙道:“仪和师姐,你出来了?!”

仪和神情疲惫,似是经过一场剧烈的厮杀,脸色苍白如纸,慢慢点头,扫了周围众人一眼,目光凛凛,最终望向正在弯腰不停咳嗽的杨如约。

“仪琳,此人是谁?”她收回眼光,望向仪琳。

仪琳轻盈上前,扶住仪和师姐,手上内力暗运,轻轻传入仪和体内,一边运功助她,一边轻声道:“他是来寻仇的,已经被我打败了。”

仪和“哦”了一声,瞥了仪琳一眼,微微一笑,露出谢意。

她只觉手臂上传来一股澹澹泊泊的气息,虽算不得浩荡深厚,却丝丝缕缕,绵绵不绝,宛如无穷无尽。

她心中暗叹,小师妹果然不凡,内力修为非是其它,需得下苦笨功夫,老老实实,扎扎实实的修练,有这般修为,仪琳自然是下了苦功的。

她却不知,仪琳所踏的步法,玄妙莫测,可摧动内力心法的运行,行走之时,便是修炼内功之机。

其效果虽差打坐一筹,却胜在方便,以量胜质,一天下来,足抵得上别人打坐一晚上。

故她修炼一日,便是别人两日之功。

既然此人已被仪琳打败,仪和便未放在心上,转过身子,望向里面的大阵,摇头叹道:“这样的阵法,谁又能闯过去?”

她原本好奇,进入阵中之后,方知此阵地可怕,虽心性坚定,却也不由生出敬畏之意。

仪琳跟着轻点臻首,她听大哥说过此阵,曾云,若非精通阵法之大家,想要生生地硬闯,断难闯过。

况且,即使是阵法大家,想要破阵,也非一时几日之功,需得耗费极大心力与时日。

那一边,杨如约咳嗽声渐停,嘴唇已被鲜血染红,牙齿也变能红色,看上去甚是森森吓人。

他挺直身子,一抹嘴角,狭长地目光陡然发亮,望了一眼仪琳,眼中闪过一道狠毒之意。

仪琳正与仪和背对着自己,杨如约心中实暗吁了口气。看了两眼,没有说话,转身径直朝三弟朱洪山走去,脚步沉凝,腰杆挺拔,神采奕奕,看上去甚是从容。

他气势吓人,人们自行让出一条小路,让他从容通过。

他一边行走,目光如刃,一一掠过众人的脸庞,似是想要将他们记住一般,步子沉凝,缓缓走到了朱洪山跟前。

萧仁川紧盯着他。张盛和则挡在萧仁川之前,生怕萧仁川激动之下,做出什么出格之举。

杨如约仅淡淡瞥了一眼,对萧仁川视而不见,转头望向朱洪山,沉声道:“老三,我帮你解开穴道罢!”

“别!”朱洪山猛地睁大眼睛,铜铃般的大眼瞪着他,忙道:“大哥,快快住手!”

杨如约放下手,面露疑惑望向朱洪山:“怎么了,三弟?”

“不必烦劳大哥解穴,”朱洪山眨了眨眼睛,盯着他瞧,哼道:“我偏偏要自己冲开穴道,才算本事。”

“三弟!”杨如约登时大急,眉头皱起。

“我意已决!”朱洪山摇头,道:“定要自己冲开穴道,大哥且在一旁等待便是。”

说罢,便闭上了眼睛,强行冲穴,不再理睬别人。

杨如约无奈地摇头,看了朱洪山几眼,他已经闭上眼,已感觉不到别人的注视。

他站在一旁,静静看着朱洪山冲穴,看似悠闲,却是暗自调息,运转内力,将内伤生生压下去,不让外人瞧出来。

他们二人极是默契,朱洪山已然看得出大哥的外强中干,仅在死撑,他既是说刚才的话,便是已经没有了解穴的力气。

若是解穴时,露出虚弱之势,让周围地人看到了,定会落井下石,他有几分自知之明,他们虽不敢到秦楼寨,却对自己三人恨得牙根发痒,一有机会,定不会放过。

周围人们见他们各自沉默,也不说话,看看朱洪山是否能够冲开穴道,若是冲开之后,又会做些什么。

萧仁川与张盛和一直站在那里,冷冷看着杨如约与朱洪山,他们隐隐察觉到杨如约的虚弱,又不敢妄动,生怕是故意诱人上钩。

半个时辰过去,朱洪山脸上汗水涔涔,沿着满是横肉的脸腮流淌,滴到草地上。

他脸上的肌肉扭曲得越来越厉害,显然不是在享受,深受其苦,却又不能指望大哥解决,只能自己咬着牙,拼命冲穴。

他身上仅被点中了一处穴道,却觉得仿佛周身大穴皆被封住,无法动弹,仅能说话而已。

他聚集内力,往被点中的心腧穴慢慢涌过去,一丝一丝,触觉轻细,外人难察,宛如小溪之水,缓缓流淌。

只是,他身上所被点地穴道仿佛一道高高的堤坝,内力被牢牢地拦住,根本无法冲过去,他冲穴的内力所聚,仅是杯水车薪。

每一次冲撞,周身经脉俱是一阵疼痛,仿佛用无数钢针猛扎,疼痛剧烈,眼前阵阵发黑,几乎昏厥,却被他硬生生咬牙忍过来。

但一次又一次,每一次冲撞,剧痛无比,更甚前一次,仿佛是无边地狱,苦难无穷。

虽然如此,但毕竟还是要冲开穴道,否则,只能等死,人们看他们无力反抗,定会撕了他们。

“三弟,别白费力气了,还是我来吧!”杨如约忽然睁眼,眼中精芒闪烁,宛如利刃横空。

“大哥,你……”朱洪山无奈地问。

“别耽误时间了,还是让我瞧瞧罢。”杨如约摆摆手,上前一搭他的脉相,脸色沉了沉,右手骈指如剑,一指点中他后背。

“啊——!”朱洪山蓦然发出一声惨叫,极是凄惨。

杨如约摇头,叹了口气:“果然好手段!”

说着,目光投向仪琳的方向。

仪琳恰好听到惨叫,好奇地转头,明眸望来,盈盈若水。

“大哥,先算了。”朱洪山无奈地叹了口气,摇头苦笑。这一下,比刚才自己冲穴疼得更厉害。

“不成,再试试看。”杨如约摇头,缓缓提掌,竖在胸前,他脸沉如水,凝神运气。

人们可见到他双掌似乎涨大了一圈,这也是他的杀手锏之一。虽然精通打穴,也通剑法,却甚罕人知他的掌法厉害,与他对敌之人,往往已被他层出不穷的手段害死。

只是这些,在仪琳面前尚未来得及展现,便被击伤,他心中难免不服,仍有报复之念。

“仪琳,他这是?”仪和轻声问道。

“仪和师姐,那个人被我点了穴道。”仪琳莹白小手指了指脸色痛楚地朱洪山。

“咱们点穴的功夫这般厉害了?”仪和微笑。

“师——姐——!”仪琳顿时低下头,轻声娇叱,她心下大是羞涩,红晕染腮,娇艳无比。

仪和轻轻一笑,恒山派的剑法超群,至于点穴的功夫,确实非是所长,不必花这般力气解穴,自然又是仪琳的那位大哥所授的心法。

“啊——!!!”朱洪山凄厉地惨叫,声震长空,似是整个洛阳城皆可闻得。

人们闻之,纷纷打了个寒颤,身子不由缩一缩,似乎能够感受到朱洪山的痛苦。

朱洪山本就中气十足,嗓门极大,这般扯开嗓子惨叫,身边的杨如约被震得眼前一阵摇晃。

长长的惨叫声戛然而止,朱洪山身子一颤,蓦地昏死过去,身子仍旧微微蜷缩。

“三弟!”杨如约痛呼,忙伸手探其脉。

好在,仅是昏迷,并非毙命,杨如约大舒了口气,蓦地转头,死死瞪向仪琳,眼光如箭。

仪琳被吓了一跳,忙转开明眸,望向别处,她从未见过这般吓人的目光,似乎要生撕了自己,然后再狠狠咀嚼,最后吞下肚里。

“你要做什么?!”仪和挡在仪琳身前,冷冷喝道。

杨如约狠狠瞪着仪和,紧咬牙关,让周围的众人一阵兴奋,难道,会再打起来不成?

“打不起来!”人群中的另一处,孙玉庭了然一笑,喃喃自语,露出一丝不屑目光。

他已经看透,杨如约已然外强中干,内伤极重,否则,以他的手段,自不会放过仪琳师太。

杨如约难免活至如今,定非不知进退,强行动手,仅能死得更快,毫无用处。

“砰!”

杨如约双膝着地,俯身磕头,额头重重撞在地上,地面出现了一个深有两寸地凹陷。

“仪琳师太,高抬贵手,将我三弟的穴道解开罢!”杨如约直挺挺地跪在那里,定定看着仪琳,眼中满是恳切。

仪琳转过挡在身前的仪和师姐,瞧向杨如约,秀脸露出疑惑,难不成自己眼睛花了,刚才那般凶狠瞪着自己的,不是他?

仪和大感吃惊,周围众人先是惊讶,随即是凛然,大丈夫能屈能伸,但如杨如约这般屈伸自如,却是有些吓人了。

仪琳看看师姐,又瞧瞧跪在地上的杨如约,秀脸露出怜悯之色,虽然心下知晓,杨如约对自己定是咬牙切齿,救了也不会感激自己。

只是,她天性善良,见不得别人痛苦,臻首微点:“好吧,我帮他解开穴道。”

她曾大哥说过,弹指神通的御劲心法独特,若是打中穴道,旁人很难解开,却没想到,旁人解穴,会这般痛苦。

“仪琳师妹!”仪和拉了她一把。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动。

“师姐……”仪琳满脸为难,顿时一幅楚楚可怜的模样,惹人怜惜。

“仪琳,你若救他,难道他会饶了你?!”仪和阅历远非仪琳可比,一眼看穿杨如约的面目。

“可是,他那般疼……”仪琳不忍。

“仪琳师太,救我三弟一命吧!”杨如约再次用力磕头,神情恳切,几如哀求。

“师姐,我……”仪琳再也忍不住,屈指一弹,一道白光闪现,这一次却慢得多,缓缓经过杨如约,击向地上微微抽搐的朱洪山。

“啪”的一声,莹白的棋子稳稳贴到他胸口,声音清脆,似是耳光的声音。

朱洪山蓦地一颤,随即停止了微微抽搐。

“三弟!”杨如约转向,忙摇了摇他,手已探向其脉门。

朱洪山铜铃般的大眼缓缓睁开,眼光迷蒙。摇了摇头,清醒过来,疑惑道:“大哥,你解开我的穴道了?!”

“三弟,大哥惭愧,是仪琳师太高抬贵手,帮你解开的。”杨如约摇头叹道。

朱洪山默然不语,转头瞧了仪琳一眼,抱了抱拳,然后一跃而起,拍了拍衣衫,转身便走,浑不在意刚才的惨叫。

这一次,人们亲眼见识了仪琳弹指神通的厉害,隔着这么远,竟能认穴无差错。

她年纪轻轻,竟能做到这般地步,实是有些匪夷所思。

杨如约冲仪琳抱了抱拳,然后追在朱洪山的身后,两人很快消失于众人的视野中。

人们纷纷散去,看过了这一场大战,只觉痛快无比,便想回去好好回味。

“仪琳小师太,放虎归山,遗患无穷啊!”这时,孙玉庭走上前来,对仪琳一抱拳,摇头叹道。

“可上天有好生之德……”仪琳摇摇头。

“可即使佛祖,也要降妖伏魔的。”孙玉庭叹道。

仪琳秀脸露出迷惑,这也是她一直苦思,不得其解之处,上天有好生之德,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但又有降妖伏魔之说,究竟该怎么做,佛祖好像说得模棱两可呢。

“这位少侠是……?”仪和抱拳问道。

“在下孙玉庭,无名小卒。”孙玉庭抱拳回礼,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叹道:“秦楼寨的三个魔头,武林之中,人人除之而后快,只是他们武功高强,狡诈多智,极难对付,……难得仪琳师太武功高强,却偏偏放走了他们,实在心中焦急,多有失礼了!”

“孙少侠也是出于好心,算不得什么。”仪和落落大方,望向走过来的萧仁川与张盛和,微微皱了皱眉头。

……

萧府,后花园萧月生正在小亭檐顶抚琴,琴声悠悠,他却仰首望着天上的烈阳,微闭双眼。

清风吹拂,亭下的小湖泛起涟漪,水中的锦鲤若隐若现,宛如一团一团的火苗。

随着轻风,阵阵花香飘来,在他身边缭绕,袅袅不绝,小亭之中,一只红泥小炉汩汩作响,白气蒸腾,飘出淡淡的茶香。

俄尔,琴声停止,他抱琴飘身而下,落到小亭中,恰好见到仪琳袅袅而来,飘飘如御风,脚下一尘不染。

“大哥,你在上面做什么?”转眼间她来至萧月生跟前,歪着脑袋,好奇地问。

“抚一曲自娱而已。”萧月生摆摆手,放下瑶琴,拿起桌上玉杯,轻抿一口,笑问:“可是去闯阵了?”

他自是不会让人知道,自己正在寻找练功的秘径,只是一直不得其门而入。

可惜,这一阵子,任盈盈没有来,她的琴技顶尖,乃他前所未见,况且,抚琴之时,又有一门独特的心法蕴在其中。

这是他潜心思索,失败了无数次,隐隐推理而出,可惜任盈盈一直没再来,让他无从验证。

“大哥,昨天那个马西河的两位兄弟来找我了!”仪琳娇声说道,盈盈坐到他跟前。

“妹子击退了他们,却留而未杀?”萧月生淡淡一笑。

“嗯。”仪琳垂下臻首,扭着袖角。

“好罢……,”萧月生笑了笑,没有再训她,温声问道:“还有什么麻烦?”

“有两个人得罪了那个杨如约,我怕他们会被报复,便带过来,给大哥看一看。”仪琳小声说道。

第095章 杀令

萧月生,眉头微微一皱,但见仪琳楚楚动人的神情,只能强按住话头,略一点头:“让他们进来吧。”

仪琳欢快地答应一声,盈盈起身,却忽然止步,期期艾艾。

“还有什么?!”萧月生没好气地横她一眼。

“还有一位孙少侠,很是仰慕大哥,想领略一下大哥的风采。”仪琳不好意思地低声道。

“带过来一起罢!”萧月生摆摆手。

“好嘞——!”仪琳娇脆地答应,一溜烟儿跑了出去,生怕萧月生反悔。

很快,仪琳带着三个人走了进来。

当先乃是张盛和,眼睛左顾右盼,打量四周,看看是否有什么阵法存在。

萧仁川与孙玉庭皆是英姿勃发,两人目不斜视,眼神坚凝,步履沉着从容,一步一步稳稳踏出,身法转寰之间极是利落,宛如与人动手之状,皆提气凝神。

三人远远看到萧月生,见他懒懒倚在小亭朱栏上,一手扶拦杆,另一手拿一只白玉杯,不时端至嘴边,轻啜一口,双眼望向花圃方向,似是正在赏花。

对花小酌,雅兴不浅。

他们三人皆见过萧月生,昨日上午,萧月生带着仪琳出现在洛阳城外,秦楼寨的马西河不开眼,开口调戏仪琳,只不过,那一次萧月生一直没甚动作,低调得很,也给人以可欺之印象,却是为了激怒仪琳,让她动手。

此时再见,萧月生仿佛换了一个人,浑身慵懒,丝毫没有了那股凛凛威严。

萧月生缓缓转头,朝他们这边望来。

萧仁川与孙玉庭顿时心中一紧,被萧月生温润的目光一扫,一颗心怦怦跳得厉害,手心出汗,极是紧张。

“大哥,他们来了。”仪琳当先进入小亭,对站起身的萧月生娇声笑道:“容我介绍,这位是张盛和张前辈,这是孙玉庭孙少侠,萧仁川萧少侠。”

她小手分别指向三人,一一介绍。

萧月生点头微笑,向三人一一抱拳,甚是客气,张盛和三人暗松口气,没想到鼎鼎大名的萧一寒竟如此和气。

“三位请坐罢。”萧月生向前面伸伸手,指了指木墩,坐下来,笑道:“敝府简陋,莫要见怪才是。”

小荷穿着一件湖绿罗衫,袅袅而至,将红泥炉里的茶水一一倒入茶盏,端给众人,动作清雅,赏心悦目。

张盛和小心翼翼接过茶盏,揭盏轻啜一口,然后放到桌上,双手抱拳,正色说道:“我等冒昧打扰,萧先生不要见怪才是。”

“不必客气。”萧月生摆摆手,然后轻呷一口清茶,笑道:“在下虽然喜欢清静,但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岂会拒之门外?!”

几人宣暄了两句,谈起了正题。

“萧先生为何不出手,将这二人解决了?”萧仁川性子憨厚,单纯无城府,想到什么便直接说出口,浑没注意张盛和打来的眼色。

“唉……”萧月生长长感叹,瞥了一眼身边的仪琳,摇摇头:“上天有好生之德,岂能随意杀人?!”

仪琳秀脸一红,这句话是自己常劝大哥之语。

萧仁川一脸不敢苟同之色,张盛和狠踩一下他脚背,仍未阻住他说话,严肃地摇头:“秦楼寨的三魔头,无恶不作,杀人无数,若是让他们逍遥世上,岂不是害了别人?!”

“这倒也是。”萧月生点点头,瞧了仪琳一眼,呵呵笑道:“我已经弄清了他们的虚实,确实无恶不作,按罪当诛。”

“那萧先生为何不杀他们?”萧仁川步步紧逼,眼睛不眨地瞪着他,似是质问。

张盛和“呼”地起身,一把将他按下来,朝萧月生苦笑道:“这个混小子,不知好歹,萧先生大人大量,莫要见怪!”

“没什么。”萧月生摆摆手,仍旧一幅淡淡的微笑:“能不杀人,最好不过,我实在不想杀人。”

萧仁川拿起茶盏,揭盏喝一大口,心下大是不服。

这个世上,恶人无数,杀不胜杀,你不杀他,他便会杀你,实在没想到,这个威风凛凛的萧一寒,竟名不符实,令他大失所望。

萧月生微微一笑,他观察入微,看出萧仁川的失望,却浑不在意,自己做事,何须别人指手画脚。

孙玉庭一直细心观察,话不多说,目光虽然偶尔一瞥,心里却一直盯着萧月生,细察他一举一动。

他自幼天赋异禀,乃习武之奇葩,练起功来,进境极快,远超常人,故心中一向自负得紧。

没想到,一山更有一山高,如日中天的惊鸿一剑,竟然仅是一个年轻,与自己年纪相当,令他失落之余,心中难免有些不服气。

小荷轻飘飘而至,进得小亭,裣衽一礼,娇声禀报:“老爷,那位程公子又来了。”

萧月生皱了皱眉头,挥挥手,语气不耐烦:“就说南云不在,让他去东园帮总坛找人罢!”

“是!”小荷清脆答应,袅袅而去,脚下无声无息。

直至她婀娜的身影消失在花径中,张盛和三人方才收回目光,萧仁川心性直率,没有别的心思,张盛和与孙玉庭却是目光闪动,若有所思。

他们心中惊讶,这个丫环,脚下竟然没有声音,难不成,也是一位轻功卓绝的高手不成?!

仪琳甚少有好奇心,虽不知道程公子是哪一个,却也不想多问,只是低眉顺眼地品着茶。此茶清香袭人,入肚之后,一股清气顿然上升,将体内的浊气冲散,顿时浑身清虚,宛如没有一丝渣滓,再无杂质,身子轻飘飘的,如蓝天上的一朵白云。

其他三人却心思各异。萧月生懒洋洋地坐在那里,带着淡淡的笑意,欣赏着他们各不相同的心思。

听到南云二字,孙玉庭心中一动,南云,莫不就是萧先生的弟子江南云,据说姿色无双,倾国倾城,这位程公子又是何人。

想到此处,他心中一阵不舒服,恨不得背插双翅,飞过去大厅看一看,见一见这程公子何方神圣。

萧仁川却无心理会,不时瞧萧月生一眼,暗自摇头,大是失望。

张盛和阅历不浅,坐在萧月生对面,心中一直凛然生戒,对面男子虽然懒洋洋,笑吟吟,随和温煦,他却心寒不已。

张盛和总觉得对面之人仿佛一把藏在鞘中的宝剑,已能完全将自己收敛。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可怕。

可笑身边的两个小伙子,被其表象所欺骗,已失敬畏之念。他不由暗自摇头,还是嫩得很呐!

孙玉庭品着茶茗,却心不在焉,不知不觉,已将一盏茶喝完。想要开口打听一下那位程公子。却又知道太过孟浪,不想给萧月生留下轻浮之印象,只能强捺心中骚动。

小荷如一阵般飘过来,看到孙玉庭的茶盏已空,帮其斟满,悄然退下,然后将一封信递向萧月生:“老爷,这是小姐派人送来的。”

张盛和三人登时竖起了耳朵,瞟向那封信,他们对于萧月生的底细已然颇清,知道所谓的小姐,便是江南云。

萧月生接过信,直接撕开,取出信笺,里面是厚厚的几张。

他仅是瞄两眼,便翻过另一张素笺,转眼之间,已是读完五页,随手递给仪琳。

仪琳忙放下茶盏,双手接过,仔细观瞧。

她看得精细,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张盛和三人更觉她读得极慢,过了好大一会儿,方才看完一页,莹白的脸庞毫无血色,樱唇微颤:“大……大哥,这上面写的都是真的么?”

“这是南云亲自派人所查,应不致于作假。”萧月生脸色沉了下来,淡淡说道。

张盛和三人只觉空气似乎粘稠起来,呼吸困难,一颗心如被浸到了冰水中,冷到了骨子里,下颌微颤,几欲打哆嗦。

“世上竟还有这等恶人!”仪琳不敢再往下看,将素笺抛开,目光一触即收,不敢再看,紧咬樱唇,已经出血,犹未觉察。

萧月生心中微一叹息,将这样的东西给仪琳看,实在有些残酷,白纸般的心会染上颜色。

这几页素笺,乃是江南云所书,上面历数秦楼寨的种种恶行,颇是详实。

仪琳素来吃斋念佛,即使有事,上面也有师父与师姐们顶着,何曾见识到世间丑恶?!

萧月生瞥了对面三人一眼,他们满是好奇,他却没有满足他们之念,缓缓收起信笺,放入怀中,屈指一弹茶盏,发出一声清鸣,悠悠回荡,宛如玉磐所发。

小荷自花径中随风飘出,她正在花圃中修剪枝叶,听得萧月生弹盏相召,莲足轻移,转瞬间来至小亭中。

“老爷,有何吩咐?”小荷娇声道,水汪汪的眸子望着他。

“去将南云召来。”萧月生温声道,脸色略微缓和。

小荷点头,脆声应是,飘飘飞出小亭,上身平稳不动,莲足轻移,宛如水上荷叶轻荡。

张盛和三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内力在经脉内疾转,竭力压制住彻骨的寒意,心中极是惊异,想不到一个人的气势竟能如此迫人,说出去怕是无人相信。

“大哥,将南云召来,要做什么?”仪琳秀脸苍白,轻声细语地问。

“好了,妹子不要操心了,”萧月生摆摆手,脸上露出微笑:“我抚琴一首,如何?”

“好啊!”仪琳登时一振,随即又有些怏怏不乐,白玉似的小手捧起茶盏,轻啜一口,她实在没有听琴的心思。

萧月生摇头一笑,不再理会,将茶盏推开,把琴摆正,身子挺直起来,双手轻轻按上。

“铮……”琴声蓦地响起,宛如平地惊雷,说不出的突兀,仪琳手上茶盏一颤,溅出一滴。

随即,琴声汹涌而出,宛如狂风暴雨倾泻而至,让人喘不过气来,心弦绷起,越来越紧,几乎要绷断。

张盛和三人虽对音律并不精通,琴声入耳,眼前呈现出一幅画面:自己站在海边的礁石上,跟前是汹涌的海浪,海上狂风怒吼,海浪遮天蔽日,朝自己罩下来,一浪高过一浪,似乎要将自己吞噬。

他们不自觉地运功,内力在经脉内疾行,浑身血脉贲张,堪比与人生死厮杀。

俄尔,琴声陡地降下,眼前情景变化,呈于眼前的是一幅风和日丽,波光涟漪的湖面。夕阳之下,湖面如锦,与天上的彩霞相映,接成一体,绮丽动人。

随着琴声的渐渐流淌,眼前又有一幅画卷舒展开来,自己静静走在小溪边,深山清幽,鸟语花香,轻风吹拂,说不出的柔和,舒服得想要睡过去……

他们不知何时琴音消散,已经沉醉在画卷中,难以自拔。微微眯起眼睛,似睡非睡,不知时间的流逝,待回过神来时,耳边便听到一阵娇柔的笑声,闻之周身皆酥,浑身轻了几分。

他们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个白衣丽人,穿着一身月白罗衫,脸庞莹白如玉,琼鼻修目,黛眉入鬓,一双眸子顾盼之时,流光溢彩,欲将人的魂魄勾走。

孙玉庭暗自低语:江南云!

此人自是江南云,她便在东园帮的总坛,见到小荷,便直接过来,却听到师父抚琴,极是难得。

她静静地站在他身后,一动不动,呆呆地看他抚琴,琴声入耳,渐渐陶醉在琴声之中。

只是她清心诀的修为极高,头脑一直保持着冰清之态,稍一失神之后,便醒了过来,忍不住拍手,娇笑着赞叹。

萧月生横了她一眼,放下手,哼道:“待有闲心时,你也该学学抚琴了!”

“是,弟子遵命!”江南云巧笑嫣然,笑容一出,整个小亭宛如明亮了几分。对面的张盛和三人一阵失神,他们不想在美女面前失态,忙转开眼睛。

“见过小师叔!”江南云见仪琳的眸子渐渐明亮,自琴声中恢复,盈盈上前,裣衽一礼。

“不必多礼。”仪琳忙伸手,虚虚向上一抬,她秀脸红润,容光焕发,宛如睡了美美的一觉。

初次见到江南云对自己行礼时,仪琳一阵慌乱,实在不适应被人这般叫,一向是她向别人行礼,罕有别人向自己行礼。

当时,萧月生按住了她,教她怎样回礼,如今仪琳虽然仍不适应,却已能落落大方。

“南云,”萧月生想了想,抬头望向江南云,缓缓说道:“将秦楼寨的三个寨主除去罢。”

“弟子遵命!”江南云嫣然一笑,轻轻颌首。

一笑之间,万种风情溢满了小亭,张盛和他们不敢看,怕自己失态,却又忍不住看。

“大哥……”仪琳脱口而出,见萧月生望过来,忙又摇头:“没什么了……”

萧月生抚琴一首,时而激烈,时而温柔,琴声之中蕴着难言的魔力,不知不觉,将仪琳心灵上的阴影轻轻抹去,恢复如常,但毕竟水过流痕,记忆却不可能抹去。

她回想起信笺上所载,仍然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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