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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梦幽华 作者:凡嚣-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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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梧桐想了想,慢慢点头。
  吟霜微笑,但那笑容很快便掺入了一丝苦涩,“但我——却是没有任何与那人的约定,我来,只是为了能时常见见他……”现在看来,那似乎也只是个奢望。他低下头去,微微颤抖着,“不过,我现在才发现,原来我一直以来的一厢情愿,着实可笑可怜。”却还为此,舍弃了“栖梧”。
  梧桐望着他,眼中有着莫名的伤痛。
  吟霜抿唇,慢慢靠在了梧桐的肩膀上,声音轻缓,“梧桐,这里其实很冷。”因为梧桐是鬼,所以没有冷热之感,所以不知道这里阴寒彻骨,所以更加无法了解到他身处于此的感受,“梧桐,我想过很多次,若是不在那时答应去廑澍大人的府上,又或者,我当初来到人界不去长安,是不是……是不是就不会如此,更不会——落得如今的地步,用连‘栖梧’都被舍弃的坚持,我究竟换得了什么呢?”
  梧桐怔了怔,低头看她,却因他披散的长发遮掩住了面容而看不清他的表情。
  “婆婆问我可否后悔。其实,有过的。但我明白,我对他依旧抱有着那样的情愫。那么,我所谓的后悔,岂非万分可笑么……梧桐,我想,我等不到他了。”他睁着那双依然如昔清亮动人的眼眸,轻轻地说到,“梧桐,我的仙力已所剩无几,不多时便会失去所有的修为。”自从护体仙力被攸狐所毁,他的仙气就开始外泄,近日来,连仙力也开始逐渐溃散,缓慢的,却是可以感知到。
  他仰头,眉目如画,“梧桐,若你有一天也等不到你要等的人,你会如何?”他问。
  梧桐摇头,目光中隐隐有着悲伤。
  吟霜却是笑了一下,“抱歉,我忘了,你不能言语……”他伸手指向了对岸,“你看,对岸的曼珠沙华,谢了。”
  梧桐顺着他的指尖看去,只见自视线尽头的那端开始,那鲜红色的花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凋零,坠落在土地上。接着,翠绿鲜丽的叶子开始长出。极为迅速的,仿佛眨眼之间,对岸所有的彼岸花都掉落,而在那细细的茎上,生长出了新叶。视线之中,是茫茫的、不见边际的绿色。
  
  吟霜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梧桐,这里已是另一个千年了。”
  而他,可还能等到下一个千年,下一次的花开?
  原以为自己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去等待。但没想到,仅只是他的妄想。
  梧桐眨眼,虽然不明白却仍是点了点头。吟霜没有出声,梧桐低头,发现他已然睡去。
  即使是在睡梦中,吟霜也依旧轻轻蹙着眉头,似有解不开的愁。
  
  成仙千载,他却极少会做梦。而这是他在冥界这数十年来的第一个梦。
  梦里很安静。冥宫没有风,静谧无声。于那艳丽的彼岸花之间,伫立着一个人。缁衣沉如夜色,万分幽冷,明明存在感十足却又令人觉得遥不可及。他上前了几步,对方抬头,一双深邃以极的眼眸盯住了他,又深又冷,不见任何情愫。
  在那修长的指尖,正拈着一株妖艳盛开的曼珠沙华。浓烈的红,深沉的黑,那人的风华,无人可比。
  冥帝望着他,竟是微笑了起来,以他从未见过的温和姿态。一时间,他因着那笑靥而怔怔出神。冥帝将手中的曼珠沙华递给了他。
  他接过那株曼珠沙华,沉默不语。
  “不喜欢么?”对方问。声音低沉而动听。
  他摇头,不答话。兀自注视着手中的花朵。那自花蕊延伸而出,向外弯曲成优美弧度的花瓣,细致而妖异,仿佛张开触须的活物,残艳的美。
  冥帝拂袖,这遍地盛开的彼岸花就生出了翠绿的叶子,花红叶翠,分外美丽。
  他有些惊讶,继而微笑了起来。
  冥帝似乎轻声说了什么,他没有听清,侧头看去时,身旁已空无一人。
  
  猛地乡里啊,他发现自己竟是靠在梧桐的肩头睡着了,“哎……”他微红了脸,正欲说些什么,梧桐体贴的笑着,对他比了比手势。
  几日相处下来,他大致也能看懂这沉默无声地语言。
  梧桐“说”:做了美梦么“我看见你笑了。
  吟霜想了想,复点头,“嗯,很美的梦,我梦见彼岸花的花叶同时长成,那景象,是我平生见过最美的了。“他微笑,晓风朗月。
  梧桐见状,也跟着笑了起来:看到你这么高兴,我也很开心。他比着手势。
  “若我还有‘栖梧’在身,现在便可抚琴予你了。“他道,一脸怀念。
  那么为什么不使用别的琴?是因为你认定了它么?梧桐“问”,目光闪闪,似乎是很期待他的回答。
  “……是啊,认定了呢。就像是我认定了他一样。‘栖梧’只会是我唯一的一把琴,再不会有其他。”他回答。TXτ~の夢┭讠侖土云
  闻言,梧桐第一次露出了灿烂以极的笑容。
  




第五章  巫山共孕育,可曾付真心

  冥帝醉了,天帝亲自扶他去休息。而兰苾却被天后拉住,无法随侍在冥帝的身边。
  “玄彻,你喜欢那只狐妖?”天帝低头询问半倚在自己肩膀处的冥帝。
  冥帝睁着一双七分醉意,两份睡意,一分清醒的眼睛,淡淡扫了一眼对方一眼,过了半晌才点头,声音低低的溢出,透着慵懒的鼻音,“嗯……”
  “那么……琴仙呢?”天帝再度问到。
  这一次,冥帝沉默了许久,始终无法干脆的给予答复。他半皱着眉头,似乎有些困扰。
  “不多说了,你先休息一会儿罢。“天帝微笑,扶他躺下。待到冥帝闭上眼后,他便捏诀施法,令得冥帝立刻消失于床铺之上。
  芸儿这么做,真的没关系么?天帝不无担忧地想着。任性妄为的芸儿胡闹惯了,有自己在,倒也无妨。但是这次主意打在了玄彻身上,恐怕,事情就不那么好了结了。
  
  梧桐自愿去为孟婆做帮手,并让吟霜好生休息。而吟霜仅在屋中躺了片刻就起身去往平日惯常静坐的地方。与其躺着不动,他倒宁愿眺望着不见边际的曼珠沙华。
  那鲜艳夺目的颜色,是这个冥界最为温暖的存在。
  在那处坐了许久才起身,没走几步路,便被某个物体绊倒在了彼岸花的花海之中。
  他一惊,才半支起身子就被人抓住了手。顺势看去,他看入了一双深邃的眼。
  “陛下……”吟霜蓦地一怔。下一刻,天旋地转,他被压在了鸣笛身下。不由的飞红了脸,“陛下,您这是做什么?”他慌张地低着头,不敢看对方。从未与人如此亲近的他,感到了一丝丝的不安。心跳更是快得出乎想象。
  “吟霜。”冥帝第一次呼唤他的名字,声音低沉而磁性,微微有些沙哑。
  他抬眼,半启唇,却于下一个瞬间,被封住了唇。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双手微颤。
  干净的气息,有着一种熟悉而遥远的香气。冥帝昏昏沉沉地想着。闭上了眼,他抱住了吟霜。灵活得舌撬开了唇,乘他惊讶之际,探入了口腔之中。当舌尖刷过齿列时,吟霜才猛地惊醒。
  用那双已然失去力气的手推了推冥帝,他挣扎着。冥帝陛下这是——怎么了?
  不理会这种轻微的抗拒,冥帝单手扣住了他纤瘦的双手,另一只手飞快地扯散了他外衣的带子,再解开中衣,里衣。几乎是同色的白色衣衫慢慢落下,露出了其下莹白细腻的肌肤。
  冥帝松开了被自己吻得喘不过起来的吟霜,发现此时的他美得惊人。无论是水般盈盈的眼眸还是红艳美丽的唇,无一不透着诱人的气息。那清丽如雪的面容,此时正染着薄薄的红晕。媚眼如丝,呵气如兰,正是用来形容他的才是。
  吟霜轻喘着,困惑于冥帝的行为,清丽的容颜依旧是纤尘不染般的纯净。
  
  渐渐回神的他伸手拉拢了散开的衣衫,“陛下,您醉了。”那浓浓的酒香让他也沾染了一份醉意。脸发烫着,他手足无措。
  冥帝抱着他,深吸了一口气,鼻间充斥着吟霜独有的清淡体香,混杂着那泠泠的檀香……“吟霜。”冥帝再度唤他的名字,双眸潋滟得仿佛能令人的灵魂沉溺其中。
  吟霜的心跳加快,手指松开,冥帝趁机褪去了他的衣衫,“吟霜……”
  他的吻带着他的气息,包围住了吟霜。于那盛开得血红妖艳的彼岸花花海中,两人深深纠缠着,紧密相交,像是融化成了一个人似的,契合而忘我,沉沦在欲望的梦境中。
  然后,梦醒。
  
  吟霜清晰地记得冥帝怀抱的温度,他唤自己名字时那温柔的语气,甚至记得当冥帝进入他时,彼岸花随风摇曳飘散开来的浓烈香气,融合在冥帝的气息之中,是怎生的醉人。彼此的汗水,亲吻,对方的气息烙印在了彼此的身上。
  可是,这是不该的。这一切都不该发生。即使他是心甘情愿的。他卑微地接受了那不敢奢望的拥抱,他清楚那并不是他所能拥有的,但他不能控制自己,他无法拒绝冥帝对他的任何要求。
  吟霜拉拢了被扯得有些支离破碎的衣服,苦笑不已。
  就当是花间的一场梦事,梦醒了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起身,缓慢却坚定地走开了。一步一步,远离方才还那般亲密相拥额人,远离这真实却也残忍的梦。
  
  这是怎么回事?冥帝头痛不已地按着额角。明明上一刻还在仙界,怎么现在醒来已是在冥界?兰苾呢?怎不在身边随侍……
  香气,有一股熟悉的气息充斥了他的周身,肌肤相触的温热感犹能记得,但对方的面容模糊,他竟不记得是何人。
  不,他应该记得的,那种清浅而温柔的气息。
  只是——那会是谁?
  他环顾四周,却只看见漫天遍地的曼珠沙华。此处,没有别人。
  再度用力按了按抽痛的额角,醉酒后的晕眩感让他万分厌恶。思维不再如往常那般清醒,脑海中甚至出现了许多在平时根本不可能记起的东西。
  譬如那个温柔如春风般的人。他的眉眼清丽,五官雅致,披散着的发就像是最上等的黑色绸缎,随风飘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那双眼,是春风似的眼。只消一眼便能抚平心中一切焦躁的眼眸。回眸一笑,百媚生。
  记得他抚琴时的神色,万分珍惜而专注。唇边含笑,目光如水。那时的他因内而外散发着夺目的光彩,无人能移开视线。
  不过,在他来到冥界之后,他就不再抚琴了。他说,他将“栖梧”投入了忘川之中。他说,他一生只用一把琴。
  那种专一,是他觉得有些恚怒。
  是否,只要他爱上了一个人,就不会再变心?他曾经似乎说过……
  冥帝皱眉,发现自己对于吟霜来到冥界之后的记忆竟仅限于一些碎散的零星片段,而至于吟霜为何来此,他竟是半点不记得了。
  这是怎么了?他用力按住疼痛得越来越剧烈的额角。为何想不起那段应是存在着的记忆?
  慢慢仰躺在了彼岸花中。冥帝不再顾忌自己身为冥界之主应有的威仪形象,他闭眼,努力地想要回忆起失落的那些记忆。
  在这里,还有他的气息存在着……
  
  天后夹了一箸的菜放入了口中,细细咀嚼,再慢慢咽下。坐于下位的女子正紧张地看着自己,她抿唇一笑,道,“兰苾是么?”
  “是的,娘娘。”兰苾垂眸,柔声应着。
  “魅香,好用么?”天后放下白玉制的箸,笑问。
  兰苾勉强笑了笑,“兰苾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天后以食指轻扣桌面,身后竟在瞬间生出了九条狐尾,雪白无暇,色泽光亮。“这魅香,骗骗仙人倒还行,你以为瞒得过本宫么?”她微笑,眼角微微上挑,隐约透着狐狸的面貌。
  立时,兰苾变了脸色,“娘娘可是五千年前飞升的九尾仙狐?”
  对方眯眼,“五千年?本宫不太记得了。”她身后的尾巴甩动着,一言一行间流露出的妩媚浑然天成,“兰苾,我看你的道行也不浅了,莫要因此毁于一旦才好。本宫近来脾气不太好。”天后淡淡道。
  兰苾心下一沉,“娘娘,我以为您不会在意一个小小琴仙的事。”她说。
  天后微笑着,仪态万千,“可他是本宫最喜欢的琴师了,三界之中,再无人能像他那般抚得一手绝世琴曲。”她倾身向前,“兰苾呀,本宫也不强求你什么,只要你留他一条性命便成。其余的,本宫自可睁只眼闭只眼。”毕竟,那也是他的劫数。天后那双眼角上翘的明眸睁得大大的,盯着兰苾看,有些骇人。
  闻言,兰苾倒也笑了,“谨遵娘娘懿旨。”
  
  “陛下,妾身该死,竟不知陛下已先行回了冥宫。”兰苾千娇百媚地行礼,声音柔软“陛下可有哪儿不舒服?您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冥帝摆手,“无妨,你下去休息罢。”
  兰苾恭顺地低头,“是。”退出寝宫之前,她不忘向香炉中再添些香料,这才慢慢走出了寝宫。
  
  拢了拢散乱的头发,吟霜起身。这本是孟婆用以炼汤的屋舍,现下却成了他的房间。他对于这简朴到近乎简陋的家具摆设倒也不甚在意,倚在床头片刻之后,下了床。
  一如预料之中的那般,下身因着这动作而传来阵阵的不适感及痛楚。他慢慢迈出几步,双脚一软就往地上倒去。
  梧桐才推门入内就见着如此情景,大惊失色,立刻扶住了吟霜。
  你下床做什么?梧桐比着手势。
  吟霜乖顺地被他安置回床上,“梧桐,我已经没事了。”他说。
  不行,你必须休息。梧桐一连没得商量的表情,比划着手势。婆婆说了,你必须在床上躺个两三天才行。她要我一定得看住你。
  吟霜哭笑不得,“梧桐……”
  梧桐端出了一晚热腾腾的白粥,递到了吟霜的面前。
  冥界之中的人,亦不需要依赖食物为生,这些凡人的东西,不过是用来增加口腹感。
  “这粥……”
  婆婆为你熬的。梧桐眨着水汪汪的眼睛,期待无比地看着他。
  他怔了怔,似是想起了什么,但旋即接过那碗粥。直到此刻才发现双手全然使不上力,竟是要打翻了粥,被梧桐眼明手快地接住。他万分歉然,“抱歉……”
  还是我来喂你罢。梧桐比着手势。
  吟霜微微红了脸,却也点了点头,“嗯。”
  
  每一口粥,梧桐都要吹得凉一些了才小心地喂入吟霜的口中。细心的模样然观音山一时间百感交集。
  “梧桐,你生前是做什么的?”吟霜问。梧桐“说”他死时不过是十七八岁,那么,他的身世如何呢?吟霜从不曾听他“说”过,也不曾问,今日却突然好奇了起来。
  梧桐顿了顿,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最终在吟霜的手中写:制琴的。
  吟霜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不少,“是古琴么?”
  他点头。神色有些怪异,不过吟霜没有注意到,只是问:“梧桐会抚琴么?”
  梧桐再度点头。
  吟霜长袖一拂,变出了一把琴,“可以为我弹奏一首曲子么?”他含笑问到。
  梧桐指了指手中的那碗粥。碗里还有大半的粥没有喝完。
  吟霜笑意更深,“待会儿再喝好了。或者我喝粥你抚琴给我听。”他说。
  梧桐将碗放入吟霜的手中,确定他不会再度打翻粥之后,拿过了琴,然后询问似的看着吟霜。
  “……《玉楼春晓》 。”吟霜给出了答案,神情有些复杂,而梧桐在听见这个曲名时,不由一震。
  “怎么了?是否是我说错了什么?抱歉……”吟霜连忙道歉。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忌讳。
  只是没想到你会喜欢这首曲子。他在吟霜手中写到。
  “嗯,是的。”他淡淡应了一声,目光之中透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温柔。
  梧桐的手指按在了琴弦上,顿了一下,试了试音,继而开始抚琴。
  无疑,那是一把好琴。有着丰润的音色与质地优良的琴弦。上好的琴身镂刻着繁复优美的花纹。
  “这是念持赠与我的琴。”吟霜侧头仔细聆听琴声,“他说我总是一刻不忘‘栖梧’,有了空便不停练琴。‘栖梧’总有一天会被我弹坏的,于是便请人让人界最好的师傅做了这么一把琴,说是作为备用的。”他投向不知名处的眼眸中写着怀念的色彩,“而今,我身无长物。念持也已转世多日,仅此一把琴仍在了。”
  梧桐低着头,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装作专心抚琴的模样。
  良久,未再听闻吟霜出声。他抬头,发现吟霜闭着眼睛,安静地倚在床头睡去,面容隐隐透着憔悴的苍白和疲倦的沧桑。
  抬手。他欲抚上吟霜的脸庞,身后却传来了一道低沉的声音,“原来你在这里。”
  梧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收回,然后慢慢地回头。
  门口,一人缁衣如夜,正站立在那里。因着背光而看不清其表情。
  




第六章  真意以待君,衷情无人解

  “原来你在这里。”冥帝迈步,跨入了房中,“难怪找寻了这么多年不见踪迹,竟是躲入了凡胎之中。”他盯着梧桐,目光森冷。
  梧桐有些紧张地站了起来,有意无意地阻挡在吟霜的前头,过了片刻,他竟然开口,“我不要回去,我只是梧桐,不是廑澍。”那竟是廑澍的声音。
  “你确实不是他,你只不过是他所抛弃的那一部分。而现在,孤不过是要回那一部分。”冥帝扫了一眼他的周身,“至于你魂魄中的其余,孤一点兴趣都没有。”
  梧桐咬唇,“是他要先丢弃我的,如果当年他不是执意想要让自己获得正式的皇子身份继而角逐皇位,因此将我舍弃了去,也许吟霜也不会那么苦。”
  “吟霜?你提他作什么?”冥帝皱眉。
  他苦笑,“你必是不会明白的,吟霜他——是我最最重要的人。”
  “莫怪他会丢弃你,如此软弱无用。”冥帝轻嗤一声,“若他当年仍将你留下,恐怕不等遇到那个你所谓‘最最重要的人’之前,就该来冥宫了。”
  梧桐双手握拳,“你——”
  冥帝打断了他的话,“孤劝你快些自行会俩,也省去孤一些力气。”现在的他,正因为缺失了廑澍所丢弃的软弱温和的那一部分而得不回完整的力量,他身为冥帝,决不可长此以往下去。
  像是放弃了什么一般,梧桐垂下头去,“我会回去的。”让你明白你辜负的究竟是何物,“在我确定吟霜身体好些了之后。”那时,我必会让你再见到他,我要让你完完全全的尝到痛苦的滋味。莫忘了,我再柔弱无争,也终究是你、是廑澍的一部分。论狠心,并不会比你们少一分一毫,“现在,请你出去。”
  冥帝只扫了一眼他身后,见无法看到其身后床上所躺之人,便转身离开了。
  
  梧桐放松了下来,幸好他方才在粥里放了些安神的药物,否则向来浅眠的吟霜早应醒了。
  回头望了一眼仍在沉睡的吟霜,梧桐伸手让他平躺下来,为他掖好被子,这才坐在一旁,继续抚琴。依旧是那一曲简单而动听的《玉楼春晓》 。
  是那首曲子……冥帝才走出去几步便闻得身后屋舍中传出了琴声。驻足回望,彼岸花于足边摇曳,鲜艳似血,漫天盖地。
  摇头,短暂的失神之后便是冷静的思绪。
  只不过是——觉得耳熟罢了。
  他拒不,渐行渐远。缁衣于这血红花海之中,是最为沉重而冰冷的存在,亘古不变。
  
  兰妃曾试图接近那座屋舍,但一直守在吟霜身边的梧桐却总能于第一时间察觉到她。推门而出,那往日柔和清秀的脸上一片冰冷,他冷冷一瞥便令得兰苾如坠冰窟。
  那分明是……冥帝的眼神。
  自此,兰苾再不涉足此处。但她从未有一刻忘记过吟霜,她恨着吟霜,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他好过。
  那日,她私下召见吟霜。也由不得他拒绝,梧桐更是被推开至一旁,侍卫们带走了吟霜。
  绝不肯向冥帝低头的梧桐也只有悄悄跟去,以确保吟霜不会再他看不见的地方出事。
  
  “吟霜,为本宫弹琴。”兰苾见着他的第一眼便如此说到,“本宫闷得慌。”
  吟霜既不动也不开口,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兰苾眯眼,“不愿意么?没关系,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弹。”她转而轻拍掌,几名侍卫便上前压住了吟霜,迫使他跪在了地上,面前摆上了一座琴几,上头架好了琴。他扭开头曲,目光有些不稳。
  有两人分别抓住了他的手,强行带着他的手伸向琴弦。吟霜试图挣扎,却无果。
  再度触及琴弦,即使不是“栖梧”,也依旧令他红了眼眶。
  被人抓着的手弹拨着琴弦,发出的,是破碎不堪的单音,甚至无法串联成连贯的曲调。
  吟霜开始颤抖,先是从指尖,继而是手臂,最后乃至全身。有泪光隐隐闪动,却执意不落下。他咬紧了下唇,试图用已然无力地手挣脱出抓住他的手,可那两人力气极大,他根本做不到。
  兰苾见他如此,笑了起来。
  
  羞愤以及悲伤使吟霜的眼角也泛起了红色,清丽的面容脆弱得仿佛初冬的细雪,一触即化。纤细的指尖因施力过猛而不时被琴弦勒出伤口,细碎的疼痛却终及不上心上的酸楚。
  等到侍卫们接受兰苾的示意退下之后,吟霜依旧维持着手指按弦的姿势,低垂的脸庞一片雪白。之间的伤口渗出了血珠,衬得那双手格外白皙纤弱。
  兰苾走到了他的面前,弯腰,勾起了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你就是用这种琴声来诱惑我家少主的么?”她冷笑,“除了弹琴,你还会什么?现在连这一点都做不到了,你无非就是个废人而已。这样的你,还会有谁会多看你一眼?”
  吟霜不出声。自始至终都不曾开过口。半垂着的眼睫之下,是漆黑的眼眸。不知是在想着什么,眼底沉静无波。
  许是觉得无趣,兰苾放开了他,离开了此处,不多作停留,“早些死心罢。一无是处的人,根本不该存在于这世上。”
  
  梧桐走进去时,吟霜低着头,神情木然。不忍见他如此,梧桐跪在了他的身边,伸手搂过了他。他的全身都僵硬极了,却不抗拒梧桐的怀抱。直到许久之后才渐渐放松了身子。
  吟霜靠在他的怀中,不说话,目光沉沉。明明喉咙哽咽无比,却是流不出一滴泪来。梧桐的身上,有着令他安心的熟悉气息。
  失了平日的清明,他的思绪似乎缩在了某处,大脑一片空白,一直到过了很久很久之后,他才终于出声,“梧桐,我好累……”他的声音在不可抑制地发颤,带着一丝惶然,他将头埋入了梧桐的肩窝处,“我好累,好累啊,梧桐……”
  不只是累。他觉得全身都在疼,心头一阵阵的抽痛让他有些无措,“梧桐,我觉得好疼……”他伸手,无力地揪住了对方的衣襟,声音轻轻的。
  像是明白他的意思,梧桐更加用力地抱住了一丝。仿佛要将他的痛苦传递到自己的身上一般,感觉吟霜在自己的怀中轻颤着。梧桐将下巴搁在了他的头顶,似是有泪自那鬼魂的眼眸之中流出,但转瞬即逝。
  
  孟婆已有多年未遇到过凶鬼了。倒非世上无兄贵,只是像现下这凶鬼这般不由黑白无常押送而自行过奈何桥的,倒是多年难得一见的。
  “让我过桥!”凶鬼青面獠牙,唇边尚淌着,鲜血,衣衫褴褛,皮肤蜡黄。孟婆递过了孟婆汤,却被他一手挥开,“让我过桥!不然我先把你吃了!”他一开口,尸臭味便扑面而来。
  不作理会,孟婆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又怎会将此等威胁放在心上。
  凶鬼张大了嘴,目眦欲裂。
  一拂袖,孟婆定住了凶鬼,再一拂,将之投入了忘川之中。
  不知死活。孟婆给他下了一条定论。并继续为前来奈何桥的鬼魂盛汤。
  一只长着利爪的手抓着桥柱,一点点将爪子扣入坚固的桥柱之中,以此位指点,向上迅速爬动。鬼魂们纷纷退散开来。
  等到孟婆转身时,凶鬼已近在眼前。她急忙后退,电光石火间,凶鬼已生出了利爪抓向她。
  叮的一声,一支玉簪击中了凶鬼的利爪,吟霜快步而来,“婆婆!”孟婆也并非法力高深之辈,会的,也仅是些炼汤护身之类的法术,吟霜见今日孟婆前日方炼完汤,定是法力大减,便过来看看,谁知竟见着了如此惊险的一幕。情急之下,他拔下了绾发的簪子,施法掷出。这下,连自身最后的一丝法力也用尽了。
  他来到孟婆身边时,步履已有些虚浮。不待他喘上一口气,凶鬼已再度袭向孟婆。不假思索,他飞身挡下。
  
  一阵剧痛。他低头,只见凶鬼的利爪没入了他的胸口。位置竟与早先受创处一致。旧伤因而被撕裂开来,他当下呕出了一口血。
  “是仙人!”凶鬼像是被吟霜的血所烧灼到一般,连忙抽手。
  吟霜腿一软便向后倒去。孟婆低呼一声,眼看他坠入了忘川之中,不及伸手救下。
  “天呐!陛下!陛下!”忘川之水唯有冥帝可以操纵,孟婆大惊失色,也顾不得处置那正嚎叫着满地打滚的凶鬼,飞速奔向冥帝殿。
  上苍保佑,陛下还在冥宫的话……
  “凶鬼?”冥帝眉头一皱,“黑白无常没有押解随行么?”他问。
  “陛下,且先不谈这些,请快些去救吟霜罢!他坠入了忘川之中!”孟婆罕见的露出了焦急的神色,“老身求陛下了!”
  冥帝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才起身,“好罢。”
  
  梧桐立在忘川边,用那双大眼睛搜寻着吟霜哪怕是一星半点的踪迹。
  但是,没有。忘川依旧黑沉沉一片,不见水光更不见波涛。沉溺一切的忘川水透着死亡的气息。来到冥界的钟声,无人敢涉足忘川,这里的水,是能够消弭一切形体,甚至包括魂魄的水。
  冥帝轻易地制住了凶鬼,继而一抬手。
  所有人在瞬间感觉到了忘川停止了流动。确切的说,是凝固。冥帝封固住了无声无息流动着的忘川。
  广袖飞扬,平平伸出手臂一拂,忘川像是一块被割裂开的黑色绸缎,以奈何桥为界,向两侧分开。
  奈何桥下,成千上万具枯骨,森森苍白,而最上方的,是那染了血的白影。
  吟霜的衣带被一句骨骸的肋骨扯住,许是巧合,那些枯骨交错间,相互连接成了一块并不坚实的屏障,令他一时间也未被忘川水流所冲走。
  梧桐也不怕危险,直接跳了进去,从枯骨堆中抱起了吟霜。
  吟霜分明是高处梧桐半个头的青年,却轻盈得犹若红毛,被梧桐轻而易举地抱在怀中。
  “他受伤了?”冥帝问。似乎,曾经也看见过他受伤。在还是凡人的时候。只是,现在竟记不太清了,隐隐约约,像是隔了一层纱的记忆太过于模糊。
  梧桐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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