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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梦幽华 作者:凡嚣-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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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
“这倒也是。”念持点点头。
“念持！念持！”有女子急切的叫唤声传来，两人同时回头。
“梨落……”念持哑然。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感动。
女子冲了过来，不顾旁人的目光，一把抱住了他，“我说过，绝不和你分开！绝不！”她叫到，眼底隐隐泛着泪光。
念持先是一怔，复又一笑，“是啊。”
一丝看着两人，转过头去，“婆婆……”他看见孟婆正手持两碗孟婆汤站在不远处。
孟婆见他望来，面无表情地将两碗汤廑澍倒入了忘川之中。吟霜正欲开口，孟婆先一步出声，“老身手滑了。”她刻意极缓地转身去盛新的汤，念持乘着时机握着梨落的手，飞快的过了奈何桥。
念持走远之后回过头来，“吟霜，下一世有缘再见！”
吟霜微笑颔首，转而对上了孟婆的眼，“多谢婆婆。”他说。
“不必。”不过是不想他真的从此以后再无朋友，仅此而已。孟婆转开头，将手中的孟婆汤递给了前来的鬼魂。
第二章 不知落花意，流水故东去
吟霜终于终于是见着了冥帝，在他与叶一聊天的时候。
他回头，于是，看见了他。
那一刻，他以为自己会就此凝固住，但，没有。
没有哭泣没有叫喊没有任何失态的表现，他设想过无数次，当那人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而此刻，他的表现，与他设想过的都不一样。
他平平静静地向冥帝行礼，连脸上的笑容都未有任何异样，“见过陛下。”
“你在这里做什么？”冥帝冷声问。
“吟霜在此等候陛下多时。”吟霜低着头，让对方看不清他的表情。
冥帝仿若未听见一般，道：“听天后说，你现在乃是一名罪仙，怎会出现在冥界？”
“陛下，吟霜在此，只为告诉陛下一句话。”吟霜抿唇，鼓起了勇气道，“吟霜其实一直以来……”
“琴仙，早些回仙界领罪罢，在冥界待得越久，你的罪就越重。”冥帝打断了吟霜的话。他原以为当年的匆匆一瞥只是偶然，未想对方竟然还在此处停留……
吟霜的背脊僵直了起来，“陛下——”
“或者，孤换一种说法你才能听懂。即刻离开冥界，孤不想惹来什么麻烦。”天兵天将看不见身处冥界的鬼魂，若是琴仙顽抗，冲撞间势必要扰乱冥界的秩序。冥帝作为冥界之主，自然是为冥界考虑为先。
和身为凡人时还真像……吟霜苦笑了一下，抬起头来，清丽的脸庞皎如辉月。
“陛下，吟霜一直倾慕于陛下，吟霜所求不多，仅是想随侍于陛下身边。求陛下成全。”吟霜坦然道。虽不见胆怯之色，但身子仍是不可察觉地轻颤着。
冥帝沉默良久，道：“你便留下做个琴师好了。”他也仅此一技之长罢。
但吟霜却是摇头，“求陛下另派职务。吟霜此生，已再不弹琴。”
冥帝冷哼，“那你还会些什么？”
吟霜哑然。确实，他只会抚琴，但——“吟霜可以做杂活。便是不会的，也可以学。”
“你可是赖定了冥宫？若孤说你留下来除非你去做琴师，否则免谈呢？”冥帝步步相逼，“琴仙，你可会屈就？”做杂活？他垂眸注视吟霜的双手，细长而洁白，生来就是抚琴的手，能做得了杂活？
吟霜下意识地抿唇，左右为难。
“陛下。”孟婆不知何时竟出现在了此处，向冥帝福了福身，“老身但有一求。”
“讲。”冥帝扫了她一眼。
“老身每月初五要酿制新的孟婆汤，因而此时法力大减，历来每到此时总会出现意外，而今老身恳请陛下让仙君为我护法，保得这奈何桥的太平。”少女容貌的孟婆如此说到。神情不卑不亢。
冥帝沉吟片刻，点头，“那好罢，孤会与天帝说明。”
吟霜留下来之后，依旧与这一大片无边无际的曼珠沙华相伴，依旧安静地等候。
他在此处，仍是见不到冥帝。自从冥帝让他留下来之后，他再未见过他。
孟婆问：“你可曾后悔？”
他微笑，“不悔。”曾经模糊地感情，在这日复一日的手瓦罐中，逐渐地清晰。那不是别的，正是犯人之间传颂千年不曾磨灭的，名为“爱”的情愫。但他亦知，这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冥帝的心中，不过是将他看做了一个无关紧要又不自量力倾慕于他的小小仙人罢了。
不由苦笑，“不曾后悔，只是——”未再多说，他低下头去，手指微微蜷起，却是再也触摸不到那熟悉的琴弦，更听不到那琴音从他的之间流泻而出。
“栖梧”，凤凰栖梧。他去何处寻找他可停栖的梧桐呢？当初，如此决然地抛弃它，自己是否过于绝情呢？也许，自己根本不能算是什么凤凰，更是配不上那“栖梧”罢……
“婆婆，我先离开一下。”吟霜道，走离了奈何桥，来到几丈之外他时常站立的一方土地上，凝望起了对岸。
风吹过，彼岸花擦着衣袖摇曳着，沙沙声不断。一时间，四下静得只剩下这寂寞的声音。缓缓平复了翻腾的心绪，心口却又疼了起来。
这么多年了，这伤也不见痊愈。于是，在等待的同时，这疼痛便也成了习惯。
幽幽一叹，他垂下了盈盈的眼眸，手指无意识地勾动，仿佛在拨弄那已然不存在的琴弦。
“你在此想着谁？”意料之外的声音响起。吟霜惊了一下，回头，却因为转身的动作过快，柔滑的发丝睁开了丝带，一下子披散了开来，飞扬舞动，又随之垂至背后，“冥帝……陛下……”他轻声唤。
冥帝站在那里，像是没有问过那句话一般，神色漠然，“天帝赦令，你若自行回天界，虽受罚，但免去剔除仙骨之刑。”
“是，多谢陛下告之。”他依旧垂着眼眸，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琴弦，你颇具仙骨，还是早些觉悟，潜心修炼，将来定有所成。”冥帝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觉悟？是指他——倾慕于他的事么？吟霜微微苦笑。
不愧是冥帝陛下，果真是断尽七情六欲，超脱凡尘……心口微疼，他已然分不清那是旧伤复发抑或是……“只可惜，成仙千载，我依旧看不开这一切，是我凡心未定，不及你超凡脱俗……”
若能做到了断这情爱，潜心修炼。他此时今日亦不会在此了。在此，痴痴等候根本不会存在的结果。
“吟霜啊吟霜，不是决定只要告诉了他你的心意，即使他不接受也绝不强求，立刻返回仙界么？为何，为何又如此……”他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低低地呢喃，笑出声来，“你可真是傻啊。看不透凡尘俗世，短不了七情六欲的俗人……”但已然陷落其中，让他如何能自拔？
约摸是隔了几日，他在奈何桥边见着了一个本不该来此的人。
“绯霞仙子？”吟霜吃惊不小。望着眼前美丽的仙子，甚是不解，“仙子怎会来此？”
“仙君！”绯霞很是激动地上前，失仪的径直握住了他的手，“仙君早些回仙界罢！您不可在此处久留啊，九幽冥界阴气甚重，你长久在此仙气修为定会受损的！您不能毁了自己的修行啊！”她急急道，语气之中满是担忧。
吟霜轻轻挣开了绯霞的手，淡淡一笑，“原来仙子是为此而来。”
“仙君，万望仙君三思啊。”她蹙着娥眉，娇媚的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他稍稍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极是温文有礼，“多谢仙子关心，吟霜自有分寸，也请仙子早邪恶返回仙界，在此久留对仙子的仙体有伤。”
绯霞揉着手绢，“仙君……”
“仙子，天后见不着仙子定会责罚仙子罢，请仙子别为了吟霜而受罪罚。”他轻声道。
“……那还望仙君亦能早日返回仙界，绯霞听闻天帝应许了冥帝的求情，从轻处罚仙君，仙君大可放心。”她柔声道，“绯霞所求不多，但望仙君多加保重。”
了然，微笑，“仙子的情谊吟霜记下了。仙子慢些走，珍重。”他拱手行礼，正逢听闻孟婆的唤声，他颔首示意，旋即转身离去。
绯霞凝望他的身影，眼眶微红。
不知为何，她竟觉着……吟霜仙君是——再不会回到仙界去了……
“那仙子倒也痴情，竟冒着触犯天规的危险前来为你通报，劝说你回去。”孟婆冷冷地道，“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婆婆莫再取笑吟霜了。”他红了俊脸，白玉似的脸庞染了红晕，分外清丽动人，“那只是仙子错爱了。”他说。
“好一句‘仙子错爱’。吟霜，扪心自问，你不觉自己与她实则同病相怜么？”孟婆的双手拢于秀忠，交握于身前。分明是谦和的姿态，却又格外傲气，有着老者独有的沉稳。
吟霜一怔，过了片刻才道：“倒也是……”
“那你可觉着自己过于无情了？”
“非也。只是——吟霜给不了仙子所要的，便不应给仙子过多的希望，以免她陷得更深。”
“你而今可明白冥帝所想了？”孟婆问，目光中闪过了一抹暗光，高深莫测。
吟霜低着头，“是，吟霜明了。”
“你可觉心下委屈不甘？”孟婆又问。
他摇摇头。眉目之间满是黯淡。
孟婆竟是笑了，却并非告诉吟霜，其实在冥帝心中也并非全无他，不然也不会为他去向天帝求情。只能道是当局者迷罢。倒让她这旁观者看得一清二楚。
彼时，人界。
“少主。”兰苾垂首而立，恭敬地唤到。
男子倚窗而立，头也不回，“如何了？”这近六十年来，他日日守在吟霜蹭住过的地方，望着吟霜曾经望过的湖水。
然，美景依旧，伊人不在。
日复一日，他越发消沉绝望。是否，当年他继续维持小狐的模样，不急于求成。他这些年，也还能日日面对那张清丽的容颜？
“尚未……”兰苾不自觉地低下头去，“少主，请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
“不必了。”他摆手，起身，“随我走罢。”他没有去看面前妖媚动人的女子，径自从窗口掠出。就在方才，他感觉到了仙气从西方冲天而去。而那里，分明是阴气极重之地，十有八九是冥界的入口之一。
兰苾抬头，目光忿然，“哪儿来的仙人，竟坏了我的好事……”决不轻饶！若再让她见着的话……
早在十多年前，她便已寻得入口，但出于私心她一直隐瞒着攸狐。现下，苦心全数白费，她如何不气？
咬牙切齿的，兰苾跟上了自己少主的脚步，消失不见。
第三章 盟约待良人，共结来生情
不知怎的，心下一悸。吟霜不明所以，瞧见黑白无常手持索魂法器，押着一批鬼魂往奈何桥来，便退到了一边去。
眼角瞥见了一抹鬼魂，他心下微怔，那眉目，似曾相识……月夜下，怒目相视，利爪阴毒的小小女童……不对，她是狐妖，又怎会在此处？并非凡人的魂魄，走的并不是奈何桥才是……“婆婆，这些人不用喝下孟婆汤么？”他低声问。
“汤已经用完了，老身今日需再炼，这些歌献曲审判厅便是了，等判官审完了老身再送汤过去。”孟婆慢慢往此处一一幢屋舍走去。那灰色的墙瓦于妖艳的曼珠沙华间分外显眼。
然而，那里也并非人人可以入得，孟婆设下了结界，若无她的允许，纵使是判官也不得进入。吟霜也只进去过一次。里头空无一物，本就是只是个炼汤房，不见停驻的痕迹，一切法器皆是由孟婆灰衣长袖一拂间，待炼完汤，她便收了一切。这屋舍，不过是个摆设。
“婆婆慢走。”他拱手。再抬头时，孟婆已不在此处。弯了弯唇角，他倚在了奈何桥边，眺望着深如夜色的忘川，怔怔出神。犹不知方才的那一瞥将会为他带来何等的灾厄。
近日，冥宫传闻冥帝迷恋上了一名女鬼，为其痴迷不已，完全不见平日的阴沉。
吟霜听闻之后，也仅是落寞一笑，竟是不见悲伤地情绪。
没多久，冥帝为那女鬼还了魂，并破例设宴为其宴请宾客。吟霜被黑白无常带去充做侍从。于是，吟霜再一次看见了冥帝。
他的身边陪伴着那被传为冥帝妃的女子坐在一起，神色是他从未见过的柔和。吟霜跟着一些侍从站在一旁，遥遥的望着冥帝。看他进入大殿时缁衣翻飞而过，视线不曾有过停留的扫视而过。
那女子果真妖艳美丽，绝世无双，眼波流转间，艳丽不可方物。而冥帝虽然幽幽九冥之气不减，但那目光，却炽热得几近痴狂。
神魂颠倒……么？吟霜立在大殿的一侧，慢慢的低下头去。
孟婆炼完汤之后，需得休息一日，那一日，原本由冥宫派遣侍从代劳，而今便由他代替孟婆将那一碗碗孟婆汤递给每一个经过奈何桥的鬼魂。
今日的鬼魂较少，他倒也清闲，然而，却碰见了一个奇怪的鬼魂。他将孟婆汤递给对方时，对方不接，竟是一脸惊恐的模样，又不出声说话，一个劲的后退。
“你不想喝么？”他问。
鬼魂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吟霜不禁赶到困惑，“究竟——”
那鬼魂伸手沾了孟婆汤，在地上书下一行字：我要等一个人，求大人让我在此只留一阵子，等到他来，我立刻就喝下这汤。
吟霜微微睁大了眼睛，面前的鬼魂面容不甚清晰，羞涩青稚的模样分外惹人怜爱。然而，并不只是因此，吟霜感觉到那鬼魂的性情，有着与他何其相似的地方。
因此，他沉默了仅仅片刻，便颔首应允。微笑的面容清雅得好似月下白莲，“罢了，你留下罢。但不可太久。”与自己一样，何其相似的痴人啊。却不知身为鬼魂的他执意要等的人，是否亦痴情如他？能否……相会于冥界。吟霜幽幽叹息。
“那你名唤为何？”吟霜问。
对方在地上写到：梧桐。
这两字，像一把利箭，狠狠地将吟霜劈成了两半。梧桐……梧桐……他的脸色苍白，后退了几步，靠在了桥柱上，“‘栖梧’……”他嗫嚅着唤出另一个名字。
梧桐抬头，不解地望着他。双眼眨了眨，向他走近了几步。
吟霜竭力平复了心绪，勉强笑了一下，“没什么，是我失态了。”宁静的面容之下，是翻涌的情绪，“梧桐，若不嫌弃，你就跟着我罢。”
梧桐点头，有些羞涩地笑了起来。
孟婆隔日得知此事之后，并未多说，似是默许了。而吟霜没有料到，冥帝竟会得知此事，并且，亲自过问。
“琴仙，你私下留了一个小鬼在身边？”清冷的声音回荡在空荡的大殿之上，威严万分。此刻的大殿之上，出了一旁侍立的侍卫，就只有冥帝与那冥帝妃二人端坐，而吟霜正独自站立在大殿中央。
“是，因为——”
“无需多言。”他摆手，“琴仙，立刻让其喝下孟婆汤，去往审判厅。”他道，语气之中透露出了毋庸置疑的霸气。
吟霜咬唇，“不……吟霜做不到。”他果决地拒绝，“陛下，他是为了等人，只要那人来到冥界，梧桐自会喝下孟婆汤往生投胎，请陛下开恩。”
“梧桐梧桐，不过半日的光景，你已与他如此亲密了啊。”冥帝不无嘲讽地说到，“琴仙，冥界自有法规，若个个有这般那般的缘由，还有几个乖乖投胎往生？”
吟霜闻言，轻轻下跪，“吟霜愿意受罚，但求陛下能让梧桐滞留于此，待到他心愿完成，吟霜立刻递予孟婆汤。”
冥帝倾身向前，神色高深莫测，“既琴仙如此要求，孤也不可不允。”他挥手，“带去刑殿。”
一声令下，牛头马面上前，将吟霜带了下去。
“孤不喜欢外表美丽的东西，因为其内在，大多丑恶。”冥帝忽而道。
冥帝妃微微一笑，“那陛下认为兰苾亦是如此么？”
转头看向她，冥帝的眼中忽然显现出了一丝柔软，“你，自是不一样的。”
兰苾轻笑出声，倚在了冥帝的肩膀上。
刑殿是离冥帝殿最远的一处偏殿，平日根本无人经过。而那里亦是冥界阴气最盛之处，一入刑殿，鬼魂的怨气以及浓厚的九冥阴气便扑面而来，吟霜不禁轻蹙眉头。
一个瘦小的小老头蹒跚而来，面容枯槁干皱，浑浊的双眼深深地凹陷了下去，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看见吟霜，小老头从喉咙深处发出了模糊地笑声，“仙人啊，这里已经有很久没有仙人来过了呢。”
“胡老，小惩一番便可。”牛头松开了吟霜，对那身长不过四五尺间的小老头道。
胡老眼珠一转，“好的。”
“过一个时辰之后我们再来。”马面道。说完便与牛头一同离开了这鬼气深重的刑殿。
吟霜静静站在原地，用那双干净而清亮的眼眸直视胡老，广袖及地，与这脏污的大殿地面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看你这娇弱的模样，不像是个吃过苦头的仙人呐。也是，仙人么，个个都是养尊处优的。”胡老绕着他赚了几圈之后，忽的伸出一足，踢向了吟霜的膝盖窝处，吟霜腿一软，直直跪了下来。
“仙人只跪过天帝陛下以及冥帝陛下罢？小老儿真是有幸能得仙人一跪了。”胡老怪笑着，如是道。
吟霜不出声，安静地站起身，神情之中不见悲喜。
“老头，何必废话，按规矩办事就行了。”一抹不该出现于此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立在了殿外。
两人同时望向了声源处，吟霜微变了脸色，胡老则上前行礼，“您怎来此了？娘娘可得小心玉体了，别脏了裙角才是。”
对方看也不看胡老，直视吟霜，“仙君，许久不见了啊。”她笑，艳丽而妩媚。
“兰……兰兰？”吟霜不太确定地唤。
“仙君该唤本宫兰妃娘娘才是。本宫乃是冥帝陛下的正妃。”她一字一句地说到。
吟霜的身子晃了晃，扯出了一抹笑容，“是吟霜失礼了，娘娘。”
胡老凑近兰苾，“娘娘，是否该让小的行刑了？”
兰妃扫了一眼面前这个清丽温文的男子，状似随意道：“手，本宫要他的手再也不能弹琴。”
脸色霎时变白了的吟霜咬住了下唇，眼眸漆黑，慢慢的，有光亮黯淡了下去。
胡老则低声问，“这似乎彼时小惩……”
“照做便是了，多嘴。”兰妃一摆衣袖，立刻有人搬来了椅子，她坐在了殿前，示意胡老行刑。
取了缚仙绳将吟霜绑了个结实才动手的胡老，将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铁锤子直接往吟霜的腰间招呼去。吟霜受到重击，扑倒在地，疼得全身都蜷了起来。一口鲜血含在最终，硬是被他咽了下去。
毫不留情地一脚踩在了他的肩膀上，胡老一锤就敲在了他那纤长白皙的手上。
吟霜用力地咬唇，嘴角立刻有鲜血蜿蜒而下。一声压抑的呜咽从紧闭的唇间吐露出来。即使不去看自己的双手，他也知道此刻必定是血肉模糊一片。十指连心，他开始挣扎。
又是一锤，之后便接连不断，令他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疼痛铺天盖地的席卷了全身。细密的汗珠自洁白的额角沁出，他却硬是不出声，数度被疼得昏厥过去，又在剧痛中醒来。
最后，胡老用一根细长的针挑断了他十指之上的每一根经脉，将之从淋漓的血肉骨缝间挑出，卷绕，再拉断。
吟霜终于抑制不住，惨叫出声。空荡的大殿上，他的尖叫声分外凄厉。泪水早已湿了眼睫，那纤长的睫毛上挂着盈盈欲坠的泪珠，因颤抖而纷纷滚落眼角。视线一片模糊，发髻散了开来，汗水正慢慢浸湿长发。
他努力眨眼，却看不见任何景象，视线内空余一片血雾。
“娘娘，如此一来……”胡老的声音隐约传来，却像是隔了极远极远的距离，听不真切。
“不够不够！他是仙人！这种程度的伤对他而言不过是一时的！”兰妃的声音尖利得仿佛可以割破一切，穿透了他的耳膜。
接着，一阵脚步声响起。他被人拽着头发从地上拖起，再被撞向了地面。额角先是一片冰凉，继而是有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血液越发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努力地眨动严谨，终于透过这腥红的颜色看见了眼前的景象。
猛地睁大了眼，他重又咬住了唇。咬破的伤口才愈合便再度被撕裂。他死死咬着唇，抑制住不断颤抖的身体。
摆在他面前的，是冥宫专用来惩罚罪人的油锅，兰妃强硬地抓着他的手，直接浸入了其中。
阴冷而幽寒，冷得好像是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冷意让吟霜额头的汗水也渐渐变冷，刺骨的冰凉之后，他感觉血肉正在与骨骼分离，过了许久，他才从指尖开始，慢慢感觉到了炽热。然后，逐渐的，被烈火般的炽热感占据了所有的感知。
耳朵在轰鸣，他的脑中一片混沌，他用力咬住嘴唇，硬是忍住任何一丝可能从嘴中泄露出的声音。
“仙君，我倒不信你还有什么神通能使你这双沾染了冥宫炼魂油锅的手，再复原成原先的模样了！”兰妃在冷笑。尖利而兴奋。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打字速度过快，可能会出现错别字，大家找找看哦……
第四章 悟得情思苦，为君终不悔
吟霜明知自己已无法再抚琴，却没有任何伤心的感觉。早在将“栖梧”投入忘川之时，他就已决定不再抚琴。那么，这双手完好与否，又能如何？
当兰妃放开他时，他倒在地上，依旧不吭一声，苍白的脸上，神情空白。
“小的恭送娘娘。”胡老点头哈腰地行礼，再回头看看吟霜凄惨的模样，只觉凡人有一句话说得完全没错，“最毒妇人心”呐。他凑了过去，看见吟霜闭着眼正在忍受着剧痛过去，蜷起的身子轻轻颤抖着。
那刷怪白皙纤细的手正在慢慢恢复原状，只有隐约的伤痕留下，再也抹不去。
胡老才伸出手，吟霜就睁开了漆黑的眼，“可以……让我走……了罢……”他开口，声音沙哑虚弱。胡老收了缚仙绳，又看了一眼吟霜，倏地不见了人。
吟霜用手支起了身子，却不料双手无力，再度倒了下去，试了几次才勉强站起来。
踉踉跄跄的走出了殿门，身子晃了晃，他倚着殿外的廊柱喘息。过了一会儿，牛头马面便来了。他半睁着眼，木然的被两人领回奈何桥畔的屋舍钱，梧桐正站在那里焦急地等待着。
吟霜虚弱地立着，随风摇晃，不过一个时辰，却已憔悴上了十数分。
梧桐跑了过来，双手比着手势，吟霜轻轻摇头，声音艰难地从喉咙处挤出，“梧桐，我看不懂……”他倚在了梧桐单薄的肩膀上，慢慢地软倒下去。
他依旧没有流泪，只是，心口很痛，痛了好久。
再睁开眼的时候，看见的是孟婆姣好的容颜。那素来面无表情的孟婆，此时竟红了眼眶。
他眨了眨眼，“婆婆……”
“痴儿啊，你这双手，从此便废了，你知道么？”孟婆幽幽叹着。
吟霜点头，“其实，没了‘栖梧’，我也不会再抚琴。”他很是平静。
“可你是琴仙，不能抚琴，仙界何处能容你？”
“……回仙界？”吟霜微笑，“已经回不去了……”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此时也能笑得出来，“护体先例早已被毁，仙界又如何回得？”
孟婆不料竟会有此一由，不禁一怔，复又叹息，“那便留下罢，冥帝陛下不会赶你走的。”
他再度点头，不喜不悲。
冥界无边无际，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能如何。如今真的是毫无用处的他，冥帝很快便会——忘了他罢。
“唉，那兰苾的心也太狠了，吟霜的琴技可是三界闻名的，就这么毁了。”天后拂去了云镜中的景象，声音之中带了一丝不悦，云镜恢复了原状，天后看了看镜中自己的容颜，笑得明媚，“陛下，何时让吟霜回来？”
镜中，一道人影出现在了她的身后，金色的帝服，暗金色的绶带垂至胸口，样貌与冥帝有着六七分想死，却是霸气飞扬了不少，“芸儿，当初是你让他入劫的啊。”他的手放在了天后的肩头，“可是不舍了？”
“想听他抚琴，陛下，仙界近日可无聊得紧呐。”天后向后靠去，倚入天帝的怀中。
“那芸儿可想去人界游历一番？”
“不了，人界近来纷乱，妾身也不趟这浑水了。陛下，你我宴请冥帝如何？”天后明眸一转，道。
“呵，又在打什么主意了？”
“妾身想见见兰苾，我们冥帝陛下的宠妃是有如何本事竟能将他也迷惑住。”最好不是狐妖族的魅香起了作用，否则……哼，别怪她不顾同族情谊。
天帝也不反对，“好罢，正巧我也好奇得很。”
“啪”的一声，兰苾妖媚的脸上多了一个清晰地巴掌印。
攸狐怒不可遏，“你都做了什么？！”他冷声质问。
兰苾捂着脸，不出声。
“你以为我不在冥界就不知道你做了些什么吗？”攸狐皱紧了眉头，“你为什么伤了吟霜？！”一想到那双可以弹奏出使人倾醉，仿若春回大地抑或清风朗月般的琴声的魅力双手再也无法抚弄琴仙，他就恼得直想杀了兰苾。
“少主，兰苾这么做全是为了您。”兰苾回答，低垂的眼眸之中却是闪烁着阴狠的光芒，“只有彻底伤了吟霜的心，他才会放弃追逐冥帝，回到少主的身边。”她低声说道，复又抬头，“少主，难道少主不想早日得到吟霜么？”她问，这对攸狐来说，是真正致命的诱惑，“少主您可等了近六十年了呢。”
攸狐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他确实万分希望能得到吟霜，那般清丽似雪的人儿……他回神，慢慢摇了摇头，“下次——不准再对吟霜触手，否则，决不轻饶！”
兰苾扬起了笑容，那般的得意，但是攸狐并没有看见，“是的，少主。”她回答到，声音一如既往的恭敬。纵使如此，她也有办法让吟霜生不如死。但她，不可能蠢得告诉她的少主。
再也无法长时间伫立在忘川岸边，吟霜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时常只能坐在彼岸花海中，长久地凝望对岸。
梧桐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纵使安安静静的。那种感觉，就像是吟霜仍在仙界时，与“栖梧”相伴的那些日子。每每如此想，他便会不由自主地微笑。
彼岸花有着特殊而浓烈的香气，他抚弄那纤细而妖艳的花瓣。即使他不常开口，但梧桐总能明白他的心意。
“梧桐，你为何执意要在此等人？”吟霜问，“可是因为要守着那约定而在此……”
梧桐想了想，慢慢点头。
吟霜微笑，但那笑容很快便掺入了一丝苦涩，“但我——却是没有任何与那人的约定，我来，只是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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