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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雕盟-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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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

黎嫱用手一扯狐偃罗汉衣角,圆睁大眼,指着斗场几乎已呐呐不能出言,而斗场上,金甲士邵三鼎的甲胄晃响,口中“锤”字不绝,有如焦雷暴响,金链巨锤却随着他的吼叫,仿佛漫空交错飞舞,劲风呼啸如浪,在银甲士尉迟元的同力进击下,竟将楚云逼到一棵树之前,刀,链,锤,全在楚云全身要害的四周闪掠,隼利之极,也惊险之极。

而楚云此际的面色已然十分苍白,舍发亦微见散乱,似乎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了!

狐偃罗汉蓦然怪叫道:“他奶奶的反了,俺老严也将这条老命给你们罢!”

语随身动,“罢”字出口,胖大的身形已腾空而起,但是,就在他适才跃起的刹那间,一条身影已凌空飞至,语声低沉急厉的道:“严兄且退,快!”

狐偃罗汉闻言之下心头一怔,却不由翻身落地,凤目女黎嫱也香汗涔涔的跑了过来,手中宝剑兀自颤个不停。

其实,这时若说凤目女黎嫱心中害怕倒是假的,她现在完全是心情过度紧张激动的缘故,这也难怪,在眼前的场合中,若任何人是她,又怎会不如此呢!

那凌空飞到之人不是别个,正是早已蓄势待发的大漠屠手库司!他此刻迅速迈上一步,严肃的道:“严兄且请稍安,眼前敌人功力虽然强极一时,但却决然无法压过盟主,而且,吾等早已准备万一……”

狐偃罗汉有些愤怒的道:“楚老弟的功力如何俺也十分明白,不过,目前情况的变化已是十分明显之事,俺等现在不上去,难道要等楚老弟吃上一锤再去抬尸不成?”

大漠屠手深知狐偃罗汉与楚云的交情如何,更晓得他为了什么会如此激动,因此,他丝毫没有怒意,却更诚挚的道:“严兄说得甚是,不过,盟主艺业精博沉厚无比,他此时此状,完全是诱敌之计,严兄如若不信,无妨再候片刻,即可知晓此言不差,盟主生死,亦是本盟上下之生死,兄弟等岂敢稍有懈怠?尚请严兄息怒,谅看兄弟等全是为了配合盟主搏敌之计……”

大漠屠手是何等人物?他数十年来岂曾向任何一个人如此平和,甚至有些委屈的解释过一件事情?而他目前却对狐偃罗汉如此,这已足可表明他心中对狐偃罗汉的尊敬,更可表明他对楚云的深刻敬佩与诚服,因为,狐偃罗汉原是他盟主楚云的知交啊!

狐偃罗汉此刻亦已察觉他自己的失态,于是,他已在刹那间面红耳赤起来,竞有些腼腆的道:“啊,俺实在有些糊涂了,实在有些糊涂了,不经库兄如此一说,俺几乎误了大事,库兄,俺就是这忖姥姥不亲,舅子不爱的穷脾气,嘿嘿,库兄,请你千万不要见怪才是,俺真是迷糊……”

他一连说了三四次迷湖,大漠屠手反倒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连一旁慌张得心腔儿剧跳的风目女黎嫱也十分不愿意的撇了一下嘴唇。

大漠屠手库司示意各人哗声,六只眼睛又迅速转向斗场,而正在此时——

已被逼至大树底下的楚云摹而石破天惊的厉啸一声,这啸声高亢入云,几能贯穿金石,当每个人的耳膜都觉得忍受不住的时候,楚云的身影已倏而闪缩了十九次,几乎不可思议的在交织成一片的兵刃中掠身而出,头下脚上的翻了一个身,就在他翻身之际,一溜寒芒已然如横跨九天的飞虹,霍然暴卷而出,带起一道炫目而美丽的圆弧,直取兜鍪双豪!

他出剑的手法是如此快捷狠辣,快捷得不容人有丝毫思维的余地,就在剑光倏现之际,剑刃已到达了敌人的身前!

兜鍪双豪二人虽有重甲护身,但也直觉的感到剑气逼人,寒光如链,二人久经战阵,只要一一瞥,即己明白对方手中之剑必非俗铁凡器,他们身上的甲胃,虽是百链精钢之钢片打造,却也不敢轻易以身相试,于是在一瞬之间,二人已不约而同的跃出七尺之外,双双返身再度扑到!

老实说,就在这须臾之间,一攻一守的刹那,兜鍪双豪已不自觉的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气,在适才二人将楚云逼到树底之时,连他们自己都不明白,为何眼前这可怕的年轻劲敌会忽然出手失着,步步败退,而楚云实在的企图更令二人捉摸不定,心中惴惴,现在,二人已十分清楚,他们眼前的敌人,刚才确实有心诈败了。

楚云的回手一击,功力之精,之纯,之诡,只要是一个武林高手,没有看不出来的,兜鍪双豪此刻早已觉得形势之逆转与突变了。

在刹那之间——

楚云蓦地一个旋转,以脚尖为轴,连连闪挪滑移,手中“苦心黑龙”倏刺三十剑,每一剑的剑尖都带起一圈小小的弧光,然后,三十剑并列成一个大的半弧,美妙而恶毒的圈刺而出,剑气弥空,惊魂夺魄!

兜鍪双豪连叱三声,不闪不退,黑锤起如漫天风云,金链旋似龙盘凤舞,厚背砍刀在散发着刺目的光芒,这三件兵器,已于瞬息之间,布成了一面劲气滂汇的铜墙铁壁!

于是——

不可避免的,剑气与这道铜墙铁壁硬生生的接触了,一片刺耳的铿锵脆响声连串传出,可以清晰的看到,黑色巨锤似被一只无形魔掌倏而推劈般的荡开三尺,与那条粗重的金色铁链撞激在一处,火花四溅,而那柄力可劈山似的厚背砍刀却吃一股大力推向地上,空中砍得尘土齐飞,嗡然震颤不绝!

那暴卷而至的剑芒,亦抖动着跟随使剑之人飞起空中一丈,在半空一个旋舞,又毫不停息的直射而下,来势之急剧惊人,宛似悬空的烈阳光辉聚为一点,光耀炫目无匹!

兜鍪双豪隐在头盔后的双眼早已变了神色,但是,二人却悍不畏死的挺立不动,金甲土哪三鼎怒睁双目,大吼一声!

“锤!”

手中黑锤应声挟着万钧之力猛然击向射来剑势,银甲十尉迟元亦冷哼一声,左臂几乎不可察觉的倏而急抖,手中钢矛,已如长虹贯月似的猝然射向空中扑下的敌人!

他发射钢矛的手法十分奇异,三只钢矛连接成一线射出,但是,却在脱手之后倏然分成三个方向,而去势却丝毫不滞,疾如电闪星掠,劲厉无匹!

然而楚云下扑之势却决不稍易,手腕一振,改剑尖为剑刃,猛劈金甲士迎来的黑锤,左掌却硬生生的攫向袭来的三只钢矛!

银甲士尉迟元尖吼道:“小子找死!”

叫声中,厚背砍刀挽起一片冷电寒光,径斩敌人双脚,空着的左手则猛力挥出一团窒人口鼻的劲风!

这一切的动作,俱如闪电般快速,几乎全在同一瞬间施出,就在人们的目光始才将景像摄入瞳孔刹那,就已经有了结果!

是的,当兜鍪双豪的强大攻击甫始展出之际,楚云竟已不可思议的抓住了三只飞来钢矛中的一只,身驱在空中蓦而收做一团,左臂如蛇般做了一度几不可察觉的快捷往来,两声震耳的“当”“当”之声应手响起,两点寒芒溜泄无踪之下,一片狂风已自他收缩身躯的空间掠过,这时,他手中的“苦心黑龙”已与金甲士的黑锤相触,一串耀目的火星四溅中,那薄狭的剑锋又猝然滑向斩来的砍刀,于是,可以说与前面的动作是同一时间,砍刀与剑刃又硬生生的碰击在一处,但是却没有丝毫声响,微微一黏之后又骤而分开,银甲士却已脚步不稳的退后三尺!

仿佛是幻影梦魔,双方的险厉拼斗在一眨眼中开始,又在一眨眼中完成,这段短暂的时间,还不足人们的一次呼吸!

楚云没有停息,脚尖才一沾地,又唰的一个盘旋,沙土滚扬中,他抓在左手的那只钢矛已蓦而投向银甲士,长剑如鳞光秋月,寒瑟之极的抖起一个半弧,急罩向左侧的金甲士而去!

兜鍪双豪此刻可确实有些觉得不对了,金甲士郦三鼎猛退倏进,手中铁链舞得哗啦啦急响,金芒旋绕,有如鲛腾鲨翻,搅海戏浪,黑锤连击连砸,滚滚不绝,仿佛乌云重重,巨雷神锥,一口气就是二十六式十九招!

银甲士尉迟元更不是味道,狠狠的以大砍刀磕飞了自己的钢矛,偏身进步,晃身间就是十掌九时,两腿齐飞中,砍刀又宛如扫山劈石般连出十六刀!

双方攻守之间,完全都是辣心毒手,丝毫不留余地,每一转身出手,都是要命的招式,每一个回环动作,全为断魂的施展,而彼此行动之快,变招之速,更是千变万化,匪夷所思,足能绝胆伤魄,惊鬼位神!

于是,在瞬息之间,又过了四十招。

方圆五丈的幅度里,只可以看见蒙蒙的剑气,掠闪的锤影,纵横的链光,寒森的刀芒,滚荡的尘灰中看不见一条人影,只是偶而的叱喝夹杂着震耳的呼啸,在空气中传播统绕,强烈的杀伐混和着凄厉的氤氲,予人以一种深刻而难忘的可怖感受,这感受,任何人终生都不会忘怀。

阳光仍然普照着大地,四周依旧是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尖锐的征候,但是、眼前的一幕,却与这安详的境地形成一个刺目而鲜明的对比。

大漠屠手库司那冷板而狞厉的面孔上此时也耸然动容,带着一丝少见的激动,但是他依旧沉默着没有说话,手心却充满了冷汗。

狐偃罗汉已懒得再去擦拭那不断自额际流下的汗水,双目瞪得有似铜铃,心中却异常的思忖着:“楚老弟已与那两个怪物拼了近两百招了,但是看情形却仍然难分胜负,以自己眼光看来,竟不易察觉双方究竟是谁占了上风,以他们这般几乎像飞一样的拼斗,简直是使人心惊胆颤,以楚老弟的卓绝武功,却也碰上这种难缠的对手,唉,江湖之大,委实人外有人,天上有天啊……这两个什么兜鍪双豪自己就从未听过,武功之高超却恁般骇人听闻,又不知是从哪个窝里钻出来的……”

忽然——

轻俏俏的,凤目女黎嫱低细的道:“严大哥,这场拼斗真是可怕极了,稍一失闪便没有希望,严大哥,我看,别要他再打下去,我……我真有些受不了……”

狐偃罗汉咽了一大口唾沫,吃力的道:“黎姑娘,别说你提心吊胆,连俺也有些承受不住了,不过,楚老弟的脾气你也明白,在这等场面之下,不分个生死强弱他肯罢手么?而且,现在根本就没有办法去分开他们,至少,俺这几手把式就不够瞧,但是你大可放心,凭楚老弟那种身手,这两个老怪物定然打不过他……”

黎嫱忧虑的道:“但是,假如有个万一呢?”

狐偃罗汉本能的望了斗场一眼,而斗场上的拼杀,此刻已更剧烈更恐怖了,每一件足以置人死命的兵刃都在咆哮,在呼啸,每一股旋舞的狂风劲气都在充斥,在号叫,只要一眼即可看出,只要被这任何一样纵横左右的兵器或劲力沾上一点,便足可碎人筋骨,大卸八块!

于是,他也有些失去自信的喃喃说道:“不会吧,俺就不信楚老弟会栽,不过,唉,这两个老小子也太难缠,已经打了近两百招了……”

于是,黎嫱更慌张了,她近乎哀求的道:“严大哥,快想想办法吧,我实在怕极了……”

狐偃罗汉又吞了一口唾沫,正在紧张的思考着应该如何去做,一旁相隔两步的大漠屠手却又轻轻地笑了起来。

金雕盟……八、锤舞矛啸 绝剑飞奇

八、锤舞矛啸 绝剑飞奇

黎嫱与狐偃罗汉都十分奇怪的回头瞧向大漠屠手,不明白他为何在此时此景尚会忽然笑了起来,二人心中都不约而同的升起一股不悦之意,因为,在这种情况之下,原不是应该高兴的时候啊。

大漠屠手止住笑声,沉稳的道:“二位若是此刻贸然上前劝止盟主,反而等于是帮了兜鍪双豪了个大忙,其实,眼前的场面是十分清楚的……”

黎嫱连忙问道:“库环主,你是说……?”

大漠屠手低沉的道:“兜鍪双豪武功不弱,甚至可以说武林少有,但是,说句不客气的话,也只是与本盟冷环主与在下在伯仲之间而已,换句话说,冷环主及在下与其对敌虽不能言胜,也决不致落败,而盟主的武功却较盟中任何一人高超许多,便叫兜鍪双豪二人联手合力,他们也占不到丝毫便宜,因此,这场拼斗的结果是很明显的,防备万一固然需要,但是,过于紧张却大可不必呢。”

狐偃罗汉又舐舐嘴唇,问道:“那么,库环主,阁下刚才为何忽然笑了起来?莫非有什么佳兆么?”

大漠屠手颔首道:“不错,在下敢于断言,兜鍪双豪已是黔驴技穷,强弩之末了,假如没有意外,在百招之内,恐怕就要双双落败!”

黎嫱高兴的大叫道:“真的?”

大漠屠手肯定的再度点头,缓缓道:“真的,盟主武学浩森,有如瀚漠无际,高山仰止,我们都深刻信任盟主的一身奇技,黎姑娘与严兄也应增强信心才是呢。”

这句话说得二人俱不由面孔微热,是的,二人是过于紧张了,假如他们能将眼前的情况仔细推敲分析一下,便可知道自己的忧虑实在是大多余了,但是,处在二人的立场来说,如此焦急担心,却也并不为过,他们在忧虑之下,又哪里会记得金雕盟上下所属对楚云的关切,实不比他们稍浅呢?

二人正在偷偷的郝然互觑一眼,大漠屠手己沉声道:“二位注意,快到时辰了!”

随着他的话声,一条瘦削的身影己如脱弦之矢般,带着一溜闪射的光彩,蓦而升空七丈之高!

这七丈的高度,是十分惊人的,武林中一流好于也只能跃升五丈左右的距离,而一跃七丈的功夫,决不是三十年以下的修为可以做到的呢。

大凡一个对武功有极深造诣的人,就好似一个对海洋极度熟悉的老渔人一般,知道那浩荡无际的汪洋,在什么时候会翻涌咆哮,在什么时候会祥和平静,明白它那广大而渺瀚的里面包含了什么,更明白在何种景况及何种征候之下,分辨出它的危险性与安定性,武学及海洋的境域都是没有尽绝的,千奇百怪,变幻莫则,但是,你能拥有它,熟悉它,你便能极为成功的由它带给你功名与成就,反之,你就会在它的怒浪惊涛中灭顶!

此时的情形正是如此,楚云的身驱腾空之后,手中的“苦心黑龙”已仿佛一道晶莹的,由无数空中的群垦组合而成的巨链,光芒闪耀,电闪波回,在炫目迷神的光辉中,形成了一度浩大的半弧,自天而降。

这道半弧的剑势,其含蓄的劲道已逼使剑刃本身起着极大的颤动——虽然那剑刃的颤动在它的光芒中是不易察觉的,但澎湃而迷蒙的剑气已似乎形成了一团有实质的物体一般,那寒森森的白色气体在刹那间已将周遭的空气排除一空,四处滚荡呼啸,更有着无穷沉重的压力!

声势是令人惊悸欲绝的,令每一双眼睛几乎都不敢正眼逼视,就好像一个人的双目不能正对着空中的烈阳注视一样,多耀眼啊,多迷灿啊!

而兜鍪双豪二人此际的感受,亦正宛如驶着一叶小舟在惊涛骇浪中上下颠簸浮沉,虽然尚不至于即时被浪涛打得支离破碎,但他们心中也十分清楚,只怕再也支持不了多久了。

不错,在武学的博大领域中,二人亦像老渔夫对海洋的经验一般,熟捻而深入,因此,他们知道这一次在对敌的习惯性上,已对他们的判断错误有了正确的答复,当二人往昔拥有一身盖世武功时,他们便好似操着轻舟做渡于平静海面的渔人,他们借着海洋有巨大的收获。依着海洋有悠游的日子,而这一次,从各种征候的显示上,二人已清晰的明白将要在他们自认为熟悉而深入的海洋里覆一次舟了——不论是活着还是就此不起,都将是永留在二人心中的烙痕!

金甲上郦三鼎沉厉得像似吐血般狂吼一声:“我的锤,你的矛!”

吼声中,手里的黑色巨锤已脱手飞出,呼然撞向敌人,而在同时,银甲士尉迟元箭囊中的纯钢短矛也猝然射出五只,宛如来自阿鼻地狱牛头马面的磷火鬼叉,诡异而带着阴森,然而,去势却又快得难以言喻!

楚云哂然一笑,“苦心黑龙”长剑依旧原式不变的迅疾落下,瘦削的身躯却闪起一溜金芒,在半空中来去自如的连翻三滚,飞来的五只钢矛有三柄在于空中挪闪时虚虚射过,但是,另外两柄却挟着急劲无匹的尖锐啸声,与那庞然大物的黑色巨锤同时来到!

蓦而一声如晴天霹雳般的巨响起处——

楚云石破天惊的怒喝一声,身躯在刹那间霍然缩成一团,苦心黑龙却不与迎上的黑锤硬碰,猝然倒转而回,剑身划过空气,曳起刺耳的撕裂之声,猛的一闪已将两柄距离身体不足三尺的钢矛砍成六截,他缩成一团的身躯又在骤然间暴长,两脚倾力蹬向金甲士的黑锤!

于是——

空中铿锵一声脆响,截断的残矛四处飞射,黑色巨锤也被楚云的全力一蹴踢出两丈之外,寒光如雷电齐现,不可思议的贴地卷来!

金甲士郦三鼎怒吼连连,挥起左手仅存的金色铁链狠格猛拒,银甲士尉迟元的厚背砍刀也施展得更加拼命了。

在极快的时间里,双方又丝毫不停的迅速攻拒了三十余招,兜鍪双豪二人已被硬生生的逼退寻丈之外,再后面,便是一道高约三尺的田坎了。

那边——

狐偃罗汉左手握着始才坠地的黑色巨锤,左手却拿着一截断矛,叮叮当当的敲个不停,口中一面叫道:“叮叮叮,当当当,破铁敲烂钢,两个现世货,一对老窝囊。”

一边叫着,一面又不断的向正在激斗得头晕脑涨的兜鍪双豪挤眉弄眼,那忖德性,实不够瞧。

凤目女黎嫱这时才放下心中一块大石,见了狐偃罗汉的怪相,不禁忍俊不住,掩口轻笑,悄然道:“严大哥,你已经一把年纪了,在江湖上威望亦隆,却老是没尊没小,怪样百出,也不怕别人笑你。”

狐偃罗汉用力一敲手中断矛,“当”的一声大响之后,低声说道:“好个丫头片子你懂什么?这叫攻心为上,本来那两个怪物还能再挺个百十来招,这一气之下,最少也要减低他们顽抗五十招的力气!”

黎嫱又不禁笑了,笑得实在美,狐偃罗汉又自顾自的敲打起来,只是,一旁的大漠屠手却似发现了什么,一双浓眉有些忧虑的轻轻蹩拢。

这时——

楚云又厉啸连连,一声跟着一声,一声比一声来得激烈高亢,震得人耳膜疼痛欲裂,在他的啸声中,剑芒挥动飞舞,纵横上下,仿佛雪花片片,又似落叶缤纷,晃如长河倒悬,更似群星崩殒,萧煞已极,也狠辣极了。

在每一剑一式之中,在任何一个攻击的角度位置下,每一出手,每一变幻,都带着圈圈的圆弧,闪烁耀目,往来飞舞,生生不息,好像太阳在雾中散映的光圈,又如轻纱朦胧下盏盏环转的宫灯,明知这任何一招一式都是极度高深的剑法威力显露,明知这都是杀人的技艺,但是,却又这般美丽悦目,这般飘忽奇异,令人产生一种美感。

兜鍪双豪的甲胃之上,已隐隐沾着一层雾云,这是他们毛孔中汗水大量蒸发的结果,与这层雾气相陪衬的,便是二人口鼻间不停的吁吁喘息,是的,他们已经疲累了。

于是,在紧迫而厉烈的气氛中,在兜鍪双豪对楚云那威力浩荡的剑势竭力抵抗下,又过了十招。

双方较手进退,速度之快,宛如电光石火,一闪即逝,然而,这是在一旁观战各人的感觉,在兜鍪双豪二人此刻羞怒惊恐的心理中,每一招式的经过与结束,却是何其漫长啊!

自兜鍪双豪与楚云交手以来,二人已将修为三十余年的卓绝武功完全施展了出来,金甲士郦三鼎的“雷锤蛇链三三手”与银甲士尉迟元的“大劈刀法”“闪虹贯心十二矛”,都是武林中艺业精华的最高显示,兜鍪双豪仗着自己的一身功夫,在二十年前已经在西康全境赢得了江湖黑白两道第一把交骑的地位,他们生平极少离开康境,心高气做,目高于顶,在二人威震西康之后,便自认能藐视天下的武林高手,于瓦洛江上游之青蛇顶定居下来,过着一种半隐退的的生活,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在这数十年的漫长时间里,虽然他们与人比武过招的机会不多,但是,无论是慕名或是挑衅而来的武林高手,只要与二人对起仗来,没有一个不是身残命亡,落个凄惨的结果。因此,兜鍪双豪虽然尚未在武林中正式横行过,却有着天下之大,唯我独尊的心理了。

在他们适才以自己专擅的内家至高功力——“天牛鸣”对抗天狼冷刚与大漠屠手之时,本以为不需要费多大力气便可击败敌人,但是,事实却大出二人意料之外,非但没有占到丝毫便宜,更险些栽于对方手中,在与楚云拼斗之后,他们已经倾出全身的潜力,哪知结果却更令二人对自己的武学感到万分的沮丧与绝望,他们甚至已在怀疑往昔数十年咤叱风云的光辉日子是如何得来的了!

而此刻的形势,任何人只要一眼就可以分判出双方情态的优劣,无可置疑的,兜鍪双豪已经到达“强弩之末”的地步了。

楚云唇角正浮起一丝微笑,这丝微笑异常冷酷,异常阴森,在一连串挥霍纵横的疾攻之下,在漫空飘忽的银弧寒圜中,他生硬的道:“生死为谁?”

兜鍪双豪目前哪里还能分心说话?二人并肩连膀,双攻双守,进退互辅,一条金芒闪闪的长链哗啦啦暴响不绝,那柄宽阔的雪亮砍刀挥舞得有如泼风洒雨,交织在长链之中,掠舞翻飞的力拒漫空飘来的冷锋银弧。

于是——

双方几乎已接近到呼吸相闻的距离了,完全是近身的博刺拼杀,也唯其如此,才更显得惊险与危殆。

楚云的剑式,连绵不绝的循环运用了,完全以小手法组合成的大招式,完全用细腻而微小的动作代替方才的急攻猛打,而兜鍪双豪二人则整个的采取了守势,谨慎至极的企图自保,可是,他们在如此情形之下,要想全身而退,却不是一件容易之事呢。

旁侧的狐偃罗汉忽然低声问大漠屠手道:“库环主,看样子楚老弟是赢定了,他那套剑法实在精博深奥得无以复加,令人惊悸叹服,俺自行走江湖以来,还没有看见过任何一个人使剑能超过楚老弟的,俺这位老伙计可真有两下子!”

大漠屠手微微一笑,道:“严兄,盟主所使的乃是本盟至高至尊的不传之秘‘弧光剑’法!”

狐偃罗汉想了一下,皱着眉道:“弧光剑法?俺好像没有听过……”

大漠屠手轻拍狐偃罗汉肥厚多肉的肩膀,笑道:“假如天下人尽皆识得此套至高剑法,那就算不得‘不传之秘’了,严兄,你说是么?”

狐偃罗汉正待回答,楚云的凄厉长啸又似血池地狱下的冤魂尖号,令人毛发悚然的倏然响起,而各人眼中也在这刹那之间充满了大大小小,层层重重的闪亮银弧,甚至连空中的烈阳光辉,亦被这漫天飘射的银弧遮挡,投下的阳光都淡了。

这正是弧光剑法中的四大绝式之一,“星残弧落”。于是——

当各人的瞳孔尚被那飘忽闪烁的圆弧银光所充斥着的时候,两条人影已蓦地腾空而起,直飞空中六丈之高,略一盘旋,又宛如两只大乌般倏然落在田野之中,随着自空中溅洒而下的,尚有片片铜钱般大小的金银二色钢片!

每一双眼睛顾不得尚在昏花,急忙转首瞧去,只见楚云正洒脱的挺立不动,手中的苦心黑龙长剑微微垂直的触着地面,唇角上那抹冷酷的微笑依旧,双眸中却显出一股似笑非笑的神韵注视着站在田野中狼狈不堪的兜鍪双豪。

是的,兜鍪双豪的确实狼狈极了,不但四只尊足陷入日地的烂泥中半尺之深,每个人的甲胄前摆及胸前更被刮掉一大片钢片!全身四处亦溅满了点点污泥,实在不雅观之至!

空气寂静了一刻,没有一个人出声,兜鍪双豪隐在头盔后的四只眼睛已失去了原先的光影,是如此黯淡而颓丧。

楚云淡漠已极的一笑,轻轻归剑入鞘,他爱惜的抚摸着白玉雕就的剑柄,头也不抬的道:“二位,能告诉在下那三位什么公子的大名么?”

兜鍪双豪沉默的凝注着楚云,良久,没有作声。

楚云微喟一声,道:“假如在下失手败了的话,二位或者不会如此平和的对待在下,是么?然而如果二位不愿告诉在下什么,那么,也毋庸勉强,现在,二位便请自便。”

金甲士郦三鼎忽然大声道:“败了就败了,生死也不过如此,兜鍪双豪宰了不少活人,也不妨被人家宰上一遭,你小子用不着这般假仁假义,有什么心理不妨摆明一句话过来,看看我们兄弟到底窝囊不?”

银甲士尉迟元则仍旧阴森森的道:“小辈,阴沟里也会翻船,何况在风云变幻的武林之中?你这一套猫哭耗子的把戏收回去吧,兜鍪双豪见得多了。”

楚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爽朗的笑了:“两位朋友,二位是否认为双方一旦分出胜负之后就必须要有一方面流血才行?或者二位有这个习性,但在下却不习惯如此做,不过,这也要看对哪一流的失败者而言。”

兜鍪双豪全身一震,互望一眼,金甲上郦三鼎宏声道:“小子你可是说我们兄弟到底还算得上是个人物?还称得上英雄?还够得上作个铁铮铮的男子汉?”

楚云豁然大笑道:“在下正是此意。”

金甲土郦三鼎双目神光倏射,道:“好,就凭这一句话也就够了,瓦洛江我们仍旧可以毫不内疚,大马金刀的称雄道霸,因为击败我们的人认为我们败得够种,败得光彩,哈哈,虽败犹荣也是英雄!”

要知道,武林中人,最重面子,尤其是一个曾经咤叱风云过的人物,对“名声”二字更是斤斤计较,决不稍懈,往往有很多事情,不论其如何严重,只要有一言面子争回光彩,保得名声,也就将发生的任何事件分解得烟消云散了,为了这虚无飘渺的假名假誉,不知道流溅了多少鲜血,丧失了多少有为的生命啊。

楚云深深知道这个道理,而且他更明白兜鍪双豪此刻心中在想什么,因此,他又紧接着说道:“二位说得对,似二位这般艺业高强的劲敌,在下近年来尚是初次遇到,凭二位一身修为,已足可睥睨一时,傲啸江湖,适才之斗二位尽可放心,哪怕是一言一字在下决然不会宣扬出去。”

金甲士显然已受了感动,他豪迈的大笑连声,又回头瞧了拜弟一眼,银甲士尉迟远却冷冷的道:“朋友,你真是这么想么?可休要出什么花样。”

楚云一拂衣袖,道:“二位想必是西康首流人物,在江湖中混,也该知道信义二字之重要,较诸生命更有过之,人若无信,与禽兽何异?在下如若言而不实,尚有何颜对武林朋友?又有何颜再与二位相见?”

银甲士尉迟远哼了一声,阴恻恻的道:“可能你是个难得的人,不过,今日假如吾兄弟得了手,现在你的首级早已在我们裹囊之内了,兜鍪双豪从未放过一个败军之将生还,他们的头颅都安静的沉在瓦洛江底,他们的魂魄亦必极愉快……”

说到这里,银甲士又回头道:“阿大,告诉他所想知道的事,算是我们酬劳这人战胜不杀之恩,等告诉他之后,恩怨从此两消,异日相见,又是陌生不识,友敌任吾。”

楚云急急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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