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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三女侠-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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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凤池对这位师妹素来敬佩,闻言虽尚不以为然,却也不再反对。

只见那毒龙尊者连撕了三条蝮蛇,饱喝蛇血,在岩石上盘膝静坐,似乎是默运内动,培养气力。甘凤池道:“此时不除他,等下定有麻烦。”吕四娘把冯瑛拉在身边,和她低声谈论。其余的人,都屏了呼吸,注视着毒龙尊者。

过了一会,毒龙尊者又磔磔怪笑,拾了铁拐,飞身纵起,跳到海滩,扬声叫道:“是谁杀了双魔,抢了他的宝物?”冯瑛和唐晓澜应声说道:“是我们杀的!至于什么宝物,我们可没见过!”

毒龙尊者突然纵声长叹,铁拐顿地,铮铮有声,摇首指着冯瑛骂到:“看你年纪轻轻,貌美如花,却心如蛇蝎!双魔怕你们葬声鱼腹,出海寻你,你却将他杀了!哼,哼,你们这些人哪,真是比我的毒蛇还凶。受我一杖!”吕四娘叫道:“你想和这位小姑娘单打独斗吗?”毒龙尊者怒道,“你们一齐上来,我不用毒蛇,也能杀得你们!”吕四娘笑道,“这位姑娘是我的小妹妹,我可不能让她受你欺负,好吧,我就陪她和你走上几招!”

甘凤池道:“八妹,可得小心。”唐晓澜也道:“瑛妹,你若吃紧,便休恋战。”吕四娘和冯瑛都道:“我晓得。”各亮宝剑,并肩一站,立好门户,等候毒龙尊者来攻。

毒龙尊者看了两人一眼,心道:“这大的武功最高,我先把她杀了。那小的自逃不掉。”拐杖一起,一招“大鹏展翅”,拐杖呼挟劲风,向吕四娘拦腰急扫。

吕四娘道:“好!”霍地晃身上跳,铁拐在她脚下一掠而过。说时迟,那时快,冯瑛的短剑一指,“白虹贯日”,疾如电闪,猛点敌人命门要穴,吕四娘身子悬空,招数也急,一招”鹏搏九霄”,凌空下刺。双剑一上一下,同时刺到,好不厉害。毒龙尊者大吼一声,不待将杖抽回,只是随手一抖,那铁拐竟然直弹起来,改横扫和上戳,杖尖指向吕四娘的丹田,杖身又横截冯瑛的宝剑,一招两式,分敌人,吕四娘和冯瑛都避了开去。

一退复合,吕四娘剑走偏锋,冯瑛抢攻中路,双剑交勿剪下,毒龙尊者又是一声大吼,拐杖往下一沉,斜拍冯瑛脉门,下击吕四娘双胫,冯瑛身躯瘦小,身形一缩,游鱼般的滑了开去,吕四娘旋身一转,长剑点到毒龙尊者的左“肩井穴”,毒龙尊者大喝一声“着!”一个“回身拗步”,龙头铁拐往上一抽,顺势反展,疾如骇电奔雪,杖身崩砸吕四娘的宝剑,杖尖却点到面门!旁观诸人,心惊胆战。哪知毒龙尊者已快,吕四娘更快,毒龙尊者一杖打出,只听得叮当一声,吕四娘长剑在拐杖上一按,身子已弹到半空。冯瑛唰的一剑,边锋急进,一招“白鹤梳翎”,斜切出去。毒龙尊者兵器来不及收回,左掌拍出,运掌成风,以攻为守,解了冯瑛招数。

斗了片刻,毒龙尊者占不了上风,勃然大怒!运了内家真力,杖法一变,呼呼轰轰,左攻右拒,左一掌右一杖,着着抢攻,但见杖影如山,剑光似练。走马灯似的风车旋转,海滩那边,群雄观战,但觉剑光杖影,耀人眼目,金铁交鸣,震耳欲聋,端的是百年难遇的一场恶斗。饶是甘凤池那样镇定的人,手心也觉淌汗。

越斗越烈,众人还望过去,只见三条迷糊的人影在银光波涛之中上下往来,再看下去时,连人影也隐没在“波涛”之中了。众人中甘凤池和唐晓澜武功最高,凝神注视,还分辨得出优劣形势,其他各人连人影也辨不清。

唐晓澜看了一会,道:“甘大侠,她们走了下风了,咱们出手吧!”甘凤池道:“再等些时”,蓦然形势又变,毒龙尊者的杖势渐缓下来,吕四娘剑势如虹,奇幻无匹,连连反攻。冯瑛使出大须弥剑式,一团剑光,笼罩身躯,在毒龙尊者身前,滚来滚去。甘凤池吸了一口凉气,道:“八妹剑法又精进了,师傅复生,也不过如此!”唐晓澜连声赞叹,也道:“冯瑛这小丫头,剑法在数日之间,竟然也精进如斯!咱们不用出手了!”

原来吕四娘在先几天查问了毒龙尊者的武功后,心中便已盘算对策。心想:天山剑法博大精深,玄女剑法精奇奥妙,我们两家剑法乃是武林双绝,配合起来,威力无比,以此拒敌,何敌不摧?毒龙尊者武功虽高,也未必挡得了双剑的威力。因此几日来都在指点冯瑛应敌之时,攻守配合的窍要。冯瑛聪明绝顶,一点即透。

但冯瑛剑法虽高,经验尚浅。加以吕四娘只是口授机宜,在船中未能练习。所以临阵初时,双剑合攻,不够紧凑,几乎给毒龙尊者打败,到走了三五百招之后,冯瑛渐渐镇定,意与剑会,凝神使剑,不躁不惧,果然把形势扭了过来。

毒龙尊者屡攻不逞,渐渐被迫转处下风,不敢轻敌,杖法又变。势似比前缓了,劲道却是加强,力透杖端,杖风激荡,吕四娘和冯瑛双剑联攻,又走了一百多招。兀是攻不进去。冯瑛功力较浅,斗了半天,汗湿衣裳,给杖风震荡。胸口如受千斤巨石所压,极不好受。吕四娘无计可施,瞥见冯瑛辛苦神情,正想撒退。急攻数剑,想把毒龙尊者逼开,然后叫冯瑛先走。

哪知事情颇出意外,吕四娘急攻数剑,忽觉毒龙尊者铁拐的力道已不若先前强劲,冯瑛也似觉察到了,振起精神,配合吕四娘急攻,过了片刻,但见毒龙尊者额现红筋,汗下如雨,面色灰白,连走劣招!吕四娘和冯瑛大喜,左一剑右一剑,前一剑后一剑,越攻越紧,越打越快,把毒龙尊者的拐杖直压下去。

你道毒龙尊者何故突然不支?原来他受了甘凤池那掌,内脏已伤。若然当时就急退回去,静坐数天,倘可自疗。偏他好强成性,仗着深厚的内功,运气强禁。再吸了蛇血,振起精神。表面虽看不出来,其实元气已经伤损,和吕冯二人拼斗千招之后,内伤发作,心痛如绞,毒龙尊者本来是仗着内功深厚,强力支持,至此功力渐消,有如坚固的城墙,墙脚已给白蚁损坏,哪还禁受得起风吹雨

甘凤池和唐晓澜见状大喜,不约而同,都吁了口气。但见吕四娘剑走连环,扬声喝道:“毒龙前辈,你还要再打吗?”甘凤池笑道:“我们的八妹真是侠骨柔肠,对这样的妖人也招降起来了!”话声未了,忽见冯瑛惨叫一声,给毒龙尊者一掌打翻地上!这一下,变化太过突然,非但是旁观诸人意料不及,即吕四娘也万想不到,大吃一惊!

原来毒龙尊者愤世嫉俗,对一切人等,都视同蛇蝎,心念若给吕四娘等擒获,不知要受何等苦刑,因此拼了一死,竟然动用了从未给人见过的“金角神蛇”助战。这金角蛇乃是蛇岛的特产,蛇头微凸若角,毒性最大。毒龙尊者选最毒的毒蛇交配,一连培养了十几代,培养出一条头有朱砂色的尖角蛇来,其他毒蛇给它一咬便死。毒龙尊者宝贝非常,将它命名为“金角神蛇”,经常携带在身。毒龙尊者之养毒蛇,等于平常人之养猫狗,原意本是养作玩物,并未想到要用作克敌制胜的,直到他被逼得无法可施之际,始想起此蛇之毒,用来一试,竟告成功,冯瑛给蛇一咬,复受了一掌,登时倒在地上,口角流出黑涎!

吕四娘大吃一惊,瞪眼一看,毒龙尊者挥杖再攻,吕四娘接了一招,猛见地上一条金光灿烂的小蛇婉蜒而来,地下冯瑛呻吟叫道:“蛇,蛇!毒蛇!”吕四娘身形急闪,在这瞬息之间,唐晓澜与甘凤池双双抢到,唐晓澜来救冯瑛,那条金色小蛇昂首人立,蛇头摆动,原来蛇愈毒便愈畏双魔所练的药丸,这条小蛇来不及逃走,已给那股气味熏得瘫软,只能在原地上拼命抗拒,无力游走。唐晓澜一剑撩去,把它所为两段。

吕四娘挡了两招,甘凤池已至,前后夹攻,毒龙尊者此时已是强弩之末,不能再战,咽了口气,拼尽全力,一声大吼,右手一甩,铁拐笔直向吕四娘胸口掷去,左手反身一掌,与甘凤池迎个正着。吕四娘轻功卓绝,焉能给他掷中,斜身一跃,便已避开。甘凤池则运双掌之力,与他相抵,毒龙尊者气力已尽,被甘凤池神力一迫,狂叫一声,吐出一大滩鲜血,仆倒地上。

甘凤池道:“八妹如何?”只见吕四娘云发蓬乱,面有汗珠,显见比大战了因之役,更为吃力。吕四娘气喘吁吁,说道:“我无妨碍,你去看看冯家妹子吧!”甘凤池道:“好,你歇歇运功,我就去瞧冯家妹子。”吕四娘盘膝运功,流通气血,忽听得唐晓澜放声痛哭,甘凤地叫道:“好狠的妖人,好毒的恶蛇!鱼老,你看他死了没有?好,不论他还有无气息,我都要将他化骨扬灰!”

吕四娘一跃而起,叫道,“且慢!”鱼壳踢了毒龙尊者两下,见他寂然不动,摸他心口,尚有微温。甘凤池道:“八妹有何高见?”吕四娘道:“暂时不要动他。晓澜,冯瑛怎么啦?”甘凤池恨恨说道:“她已无法救了!”

唐晓澜抱起冯瑛,哀哀痛哭。吕四娘上前一看,只见她面目紫黑,口角流出腥涎,胸前衣裳碎裂,吕四娘贴耳在她胸口一听,道:“还未气绝?”甘凤池道:“她受了两种剧伤,一是毒蛇所咬,此蛇之毒,我平生未见;一是受毒龙老妖掌力所伤,已及内脏,纵有华陀再世,扁鹊重生亦无能为力!”

鱼壳等人都围上来看,鱼壳被围在山东抚衙之时,乃是冯瑛冒险来引他们出去的,故此龟壳对冯瑛甚为爱惜,听甘凤池断她必死,不禁流下眼泪。

吕四娘忽道:“晓澜,八臂神魔所送的药丸,在你身上吗?”唐晓澜霍然醒起,道:“此药可治蛇伤,刚才群蛇奔逃,莫非就是因它?”吕四娘道:“我看定是。”唐晓澜将药丸取出,在毒蛇咬伤之处滚擦几遍,毒气果然渐退。吕四娘道:“此蛇太毒,把这药丸劈下一半,给她吞下!”唐晓澜依言将药丸放入她的口中,过了一阵,只听得她肚子咕咕作响,面上的黑色也渐渐褪了,可是仍然昏迷不醒,脉膊微弱,气若游丝!

鱼壳定了定神,叫道:“鱼娘!”鱼娘道:“爹,我在这儿?”鱼壳道:“我的藏宝你带了出来没有?”甘凤池听了大为不满,心道:“怎么经此风波,鱼壳贪性仍是未改!别人性命呼吸,死生莫测,他却问起藏宝来!”

鱼娘道:“爹,带了一些。大寨夜间被破,仓皇逃走,只带了十颗夜明珠,一株劈水犀角,一个商代三脚香炉和一株千年芝草。其它都来不及带了,埋在田横岛孤峰之上,但愿他们没有发现。”鱼壳喜道:“行了,把那株千年芝草拿出来。。”鱼娘正想向父亲提出,试用芝草疗伤,不意父亲已先说出。

鱼壳接过芝草,说道:“此草功能起死回生,试它一试。”看了伤势,叫唐晓澜将半株芝草碾碎,纳入冯瑛口中,过了一阵,冯瑛面色渐见红润,哇的一声吐出一口瘀血!鱼壳叫鱼娘支起帐蓬,将冯瑛抱迸帐篷将息。又对唐晓澜道:“尚有半株芝草,你留着吧。冯姑娘曾问我要过。说是可派用场。”

吕四娘忽道:“把那半株芝草给我!”甘凤池道:“你要它作甚?”吕四娘道:“救毒龙尊者!”甘凤池道:“你,你……”想说的是:“你疯了吗?”几字,因他对小师妹一向尊重,没说出来。

唐晓澜道:“姐姐拿去!”他对吕四娘佩服非常,只要是她说的,莫说半株芝草,即赴汤踏火,也所不辞。鱼壳道:“唐兄弟,你不要用吗?”唐晓澜把芝草交到吕四娘手上,摇了摇头,笑道:“我用来做什么?”吕四娘瞥了唐晓澜一眼,欲言又止。

甘凤池道:“八妹真要救他吗?将他治好之后,谁人能再将他收服?”吕四娘道:“你我都能将他收服!事不宜迟,七哥,撬开他的牙齿!”

甘凤池苦笑说道:“我可没有这大能耐。”吕四娘道:“七哥领袖武林,难道不知以德服人之理?”甘凤池道:“但此人乃化外妖邪,岂通人性?”吕四娘道:“他比年羹尧如何?”甘凤池道:“年羹尧乃人面兽心,如何可比?”吕四娘道:“他出过蛇岛害过人没有?”甘凤池道:“没听说过。”吕四娘道:“可不是么?是你们到了蛇岛之后,他才和你们打的。”甘凤池道:“别人受台风灾害,流落荒岛,稍有人性的都该相救,他反而驱使毒蛇,要吞食我们,难道还不该死吗?”吕四娘道:“是啊,你说的话,正好替他辩护了。”甘凤池诧道:“这话怎说?”吕四娘道:“当年他患了大麻疯,就如你们遇上台风一样,是受了一种灾害,并非自己做错了事情而受的灾害。但旁人非但不救治他,反而要将他驱逐,将他活埋,这又怎能不令他愤恨?他见人便打,正如你们因受了他的迫害,因而要将他化骨扬灰一样!”

甘凤池本俱有仁心侠骨之人,听了这番话后,细想一想,拍手说道:“八妹到底是读书明埋之人,见识远在我辈之上,若非你今日开导,我几乎做错事情”愤气全消,反觉羞惭,上前撬开毒龙尊者的牙齿,将芝草喂给他食,时间过迟,芝草虽然灵验,不过使他心赃恢复跳动,气息仍是微弱,甘凤池撬开他的嘴巴,不理他口气腥臭,度气给他,过了好久,毒龙尊者悠悠醒转,眼中露出奇异的光彩。甘凤池道:“你现在还不能运气,躺两天吧!”仍然度气给地。吕四娘分出人来,一批服侍冯瑛,一批服侍毒龙尊者,十分周到,过了三日,冯瑛已能起床,毒龙尊者也能说话了。

吕四娘和甘凤池极力劝他安心休息。毒龙尊者心中充满疑惑,问道:“我本来要死,怎么你们反而救我?你们不是人么?”吕四娘笑道:“人也有许多种,有些人幸灾乐祸,投井下石,有些人却是以救天下之人为己任,怎能一概而论呢?”毒龙尊者似懂非懂,卧床几日,不禁细想前事,想起自己在未患麻疯的少年之时,果然是见过有些人很好,有些人很坏,但在自己患了麻疯之后,便任何人都对自己冷淡了,甚至仇视。一日又问道:“在外面还有人患麻疯吗?”吕四娘道:“有的。”毒龙尊者道:“还未有药医么?”吕四娘道:“未有。”毒龙尊者忽道:“假如我今日仍患麻疯未愈,你们仍会对我好么?”吕四娘道:“一样。”毒龙尊者摇首不信。吕四娘笑道:“你试想想,你曾驱使毒蛇啮咬我们,你又要仗武功打死我们。你在我们眼中是不是比麻疯更可怕,麻疯未必能令人死,而你与毒蛇却能致人死地。我们既然愿救今日之你,又何至恨昔日之你?”毒龙尊者闻言细想,忽然痛哭起来。吕四娘与甘凤池退出帐外,让他哭个痛快。待他哭完之后,再回来给他换衣裳。

如是者又过数日,毒龙尊者也时不时问起外面人世间的事情,渐渐知道分辨善恶,野性日消,人性日长。又过了几天,冯瑛已先痊愈,与唐晓澜过来探望,毒龙尊者一见他们,面色又变。吕四娘道:“双魔是好人还是坏人?”毒龙尊者道:“听你们说,当今的皇帝乃是坏人,他们帮助皇帝,想来不是好人,可是对这位小姑娘,总不能说不好。”吕四娘道:“这不是了?他们帮助皇帝曾杀了许多善良的人。”将昔年双魔在太行山上杀害抗清义士,摆人头宴之事说了。毒龙尊者人性已复,听来也不觉毛骨悚然。吕四娘道:“所以不能因一点小善而掩大好,也不能因一点小不是而毁大贤。”毒龙尊者虽然不能完全领悟,亦觉其中颇有道理。吕四娘又道:“尚有一事你还未知,这小姑娘的家人,是双魔道人害死的。这小姑娘的母亲是双魔劫去的。”毒龙尊者捶床说道:“该死,该死!”冯瑛道:“我一点也不知道八臂神魔尚有一点善良之心,若然知道,我也不杀害他了。”吕四娘道:“还有一点,你亦不知!”毒龙尊者道:“何事?”吕四娘道:“救你性命的那半株芝草,本来是鱼壳留给这小姑娘的。这小姑娘要用来救她一个亲人。她的亲人被皇帝所骗,误服毒酒,无药可医,指望试用芝草来救。这亲人便是他。”指了指唐晓澜,道:“是他宁愿给你,这小姑娘知道了也毫不怨责。”吕四娘故意漏了一点:这主张是她出的。毒龙尊者呆了一呆,不觉又掩面流泪。

在这十多天之中,鱼壳已督工将大船造好,到毒龙尊者复元之后,吕四娘等人和他告别。毒龙尊者恋恋不舍,忽然跪了下来,向吕四娘、甘凤池、唐晓澜、冯瑛等四人行了大礼,众人急忙扶起。毒龙尊者指天誓道:“我在这里已经住惯,到外面去混我是不愿了。但我发誓每年必要救治麻疯者十人,每年外出三月,将麻疯病者扛回此岛。治好之后,再送出去。你们别瞧我的毒蛇凶恶,他们却是医治麻疯的圣药。”吕四娘合什道:“善哉,善哉!尊者既有此念,也就不必限定十人,尽力而为便是了!”

众人离开蛇岛,扬帆归国,舟中说起毒龙尊者之事,众人无不佩服吕四娘见识深远,同表赞叹。

舟行两日,绕过唐冯二人以前往过的小岛,岛上树木光秃秃的,只有新长的野草一片青绿。唐晓澜倚栏遥望,触景伤心,想起在此小岛数月,乃是平生最欢乐的日子,而今重归大陆,忧虑复生,不觉百感交集。吕四娘窥见他临风洒泪,上前笑道:“世外桃源,究是幻境。喧嚣尘世,却是家乡。唐兄弟何故恋恋不舍?”唐晓澜强笑了笑,愁怀仍未解开。只有冯瑛心无杂念,但觉能在“叔叔”身边,便已心满意足,不管它是世外桃源还是喧嚣尘世!

过了此岛,再行数日,已到了黄海海面,鱼壳遥望海外隐隐略现的几个岛屿,都是以前自己所创的基业,而今却如海外神山,可望而不可即。想起以前海外称王,有如恶梦,不禁老泪纵横。此时他们翁婿已和好如初。白泰官上前劝慰,鱼壳收泪笑道:“我暮年晚日,得佳儿佳婿,侍奉身边,胜于海外称王多矣!我有何忧?只是适才遥望各寨,为伤难的兄弟悲伤,亦为自己醒悟太迟痛悔而已。”

出了黄海,一路顺风着陆之后,众人改装易容,偷入京师,到了京师,已是端阳节后,甘凤池带众人到一个帮会龙头的家中住宿,问起近事,始知年羹尧在山东班师之后,已远征青海去了,京中各皇子,或被杀害,或被贬黜,或被剪赊羽翼,均已无能为力。雍正广招武士,大修宫殿,挑选秀女,点缀得一片“升平”气象。

吕四娘到京师后,第二日便去拜访一个名医,这医生姓叶,乃是吕留良的故交,医求精湛,当世无双,只是生性怪僻,平日读书自娱,不轻易给人治病,吕四娘以前劝慰唐晓撇时,力说有法可想,原是寄望于他。不料到了京师访问,这个姓叶的医生却因不肯医治贵人,几乎被投下狱,幸有他以前治好的病人报讯,星夜弃家出走,而今已不知遁迹何方了。

冯瑛闻讯大为沮丧。吕四娘慨然说道:“我入宫一探如何?”唐晓澜力劝不可,吕四娘道:“允祯这厮,乃是我家的大仇。我此番入宫,并非专为你去。若有机可乘,我就将他杀了。”甘凤池力劝慎重,吕四娘以身负家国深仇,并要为良友窃取解药,艺高胆大,坚持要去。冯瑛初生之犊,也跃跃欲试,要与吕四娘同行。吕四娘知她轻功超妙,点头应允。甘凤池托人接应,约好二人若五鼓不归,甘凤池便要率众大闹皇宫。

是夜,甘凤池等在家守候,焦急异常,过了四更,吕四娘与冯瑛忽如一叶轻堕,飘落庭阶,淡月疏里之下,只见两人满身血污。甘凤池问起经过。吕四娘叹道:“这狗皇帝防备真个严密异常,武士遍布。比起他去年窃位之初,已是大不相同!我们入宫未久,便被发现。要不是仗着师门绝技,几乎逃不出来!”冯瑛兴奋说道:“吕姐姐胆子真大,我们看看已给包围了,全仗着她开路。他杀了三名武士,我也杀了两名,弄到满身血污。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宫,噢,皇宫真是大极了。”甘凤池道:“你们可有见着允祯么?”吕四娘愤然不语,冯瑛道:“你是说那狗皇帝么?见着了!我在年羹尧家中见过,我认得他!他远远的向我们喊话,他说他料到我们会来。他说唐叔叔还有七天便是死期。说我们要想窍取解药那是休想。叫我快和唐叔叔入宫求他。”甘凤池喃喃说道:“七天,只有七天。”冯瑛咽泪说道:“是啊,只有七天,怎么好呢?”冯瑛在庭阶谈话,越说越大声。唐晓澜忽然从内房走出。惨笑道,“莹姐瑛妹,你们不必为我费心了。甘大侠,我要求你一件事。”

正是:

公恨私情两愁绝,哪甘黄土葬英雄。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正文 第三十七回 寄语送遗书 情怀惆怅 舍身图救难 心力空抛

甘凤池道:“唐兄请说。”唐晓澜道:“我有一封遗书请甘大侠送与我的恩师杨仲英。”甘凤池道:“还有七天,大可设法,唐兄安心,切勿胡思乱想。”唐晓澜苦笑道:“死生有命,人力已不可为,还是早早安排后事,免得误了人家。”甘凤池不知唐晓澜与杨柳青之间,已闹至不可收拾。道:“你与杨老乃是至亲翁婿,但只怕七日之期太速,不能请他赶到京师。”甘凤池还以为唐晓澜是想在临死之前,见杨仲英父女一面。唐晓澜道:“杨恩师中了唐家的暗器,已成残废,不必请他来了。我只是想在临死之前,解除婚约,免得误了他女儿的青春。”要知旧日守礼之家,若然婚约未除,即算未婚夫死后,还是不好改嫁的,故此唐晓澜有此一言。

甘凤池还在劝慰。吕四娘道:“就让他写吧。他既有这番意思,不让他办,反令他心中不安。”甘凤池听说,也便罢了。

唐晓澜告了个罪,回房去写遗书,吕四娘一望,只见冯瑛紧蹙双眉,泫然欲泣。

吕四娘轻携冯瑛玉手,步至庭心,冯瑛忽道:“为报大恩,舍身事仇,算不算失节?”吕四娘怔了一征,道:“不算失节,但何须如此?”冯瑛道:“现在已是山穷水尽……”吕四娘截着道:“焉知不会柳暗花明……咄,什么人?”吕四娘话未说完,屋顶上忽然一阵哈哈大笑,哈布陀和一个身穿大红僧袍的喇嘛陡然现身,高声说道:“皇上御旨促驾,请唐侠士和琳贵人快快入宫!”说完之后,双双跳下庭心,脾睨四顾。

这红衣喇嘛名唤额音和布,乃红教的大喇嘛,雍正奉喇嘛为国教,自了因死后,雍正急须一人补缺,额音和布武功在红教喇嘛中首屈一指,雍正乃是识货之人,召他一试,见他武功不在了因之下,轻功尚在了因之上。立即封他为大国师,并将以前的四皇府改为雍和宫,给在京的喇嘛居住。

这一晚吕四娘和冯瑛大闹皇宫,额音和布赶来时,她们已杀出宫外,额音和布与哈布陀急急追踪,虽然追赶不上,但尚不至相差太远,吕四娘的身形隐在东华门外的一条胡同,却已被他们发觉。他们便逐屋窥查,终于发现。

唐晓澜正在屋内写好遗书,忽听得哈布陀大声“宣诏”,勃然大怒,一跃而出,朗声斥道:“我宁死不辱,你想我入宫哀求,乃是妄想,给我滚开!”吕四娘忽道:“叫他滚开,那太便宜他了!难得哈大总管到此,咱们可要请他屈驾暂留了!”甘凤池一听,便知吕四娘的用意,乃是想把哈布陀擒着,换取解药。当下首先发难,双臂一圈,呼呼发掌。哈布陀接了一招,各退三步。额音和布冷笑道:“不知死活的家伙,你们凭什么敢留人?”吕四娘身形微动,唰的一剑,疾如电闪,直指咽喉,道:“凭这口剑就要叫你留下!”

崖知额音和布武功确有独到之处,吕四娘的剑堪堪刺到,忽觉剑尖一移,滑过一边,只见额青和布,手挥拂尖,一挥一绕,竟然使出借力打力的上乘武功,将自己宝剑缠着。吕四娘微吃一惊,霍地一个晃身,借势一拧,剑发如风,弹指之间,连发三剑,额音和布凝身不动,拂尘左右摆动,也连接三招。两人以上乘武功相搏,各不相比。额音和布想把吕四娘的宝剑夺出手去,固是不能,吕四娘想把他杀伤,却也不得!

哈布陀和甘凤池也是功力悉敌,不相上下,片刻之间,已拆了十余廿招。唐晓澜拔出游龙宝剑,上来助战。哈布陀哈哈笑道:“你的毒伤已开始发作,你想早点死吗?”冯瑛一把将将唐晓澜衣袖拉着,道:“叔叔,你且退下,我有主意。”唐晓澜摇了摇头,冯瑛道:“你不听话,我就先死给你看,快快回去!”

唐晓澜叹了口气,腹中忽觉一阵绞痛,只好退回屋内。额音和布与吕四娘各以上乘武功相搏,斗了五七十招,兀自不分胜负,冯玻拔出短剑,正拟相助,忽听得额音和布一声长啸,墙头上又现出了四名红教喇嘛,一式大红僧袍,黑牛角帽,十分刺目。哈布陀又喝道:“敬酒不吃你们要吃罚酒吗?琳贵人,你听不听皇上宣诏?”

冯瑛把剑一插,迎上前去,四名喇嘛,一齐跃下,冯瑛叫道:“你们休得无礼,我和你们进宫面圣!”甘凤池大吃一惊,叫道:“什么?冯姑娘你岂可轻身前往?”哈布陀道:“唐晓澜呢?皇上要的是你们两人一道进宫。”冯瑛已跑到喇嘛队里,扬声答道:“我自和皇上说个清楚。你是什么东西?要你插口?你再罗唆,连我也不去了。”哈布陀忙道:“是是,奴才陪琳贵人回宫。”甘凤池与吕四娘待要拦阻,无奈敌手太强,都被绊住,冯瑛已随四个喇嘛翻过墙头。

唐晓澜在屋中听得清清楚楚,心中大痛,又再跑出,高叫道:“瑛妹!瑛妹!”冯瑛在墙外应道:“唐叔叔,你快回去。我替你去拿解药了!”声音与脚步声渐远渐沓,唐晓澜忍着疼痛,跃上墙头,额音和布喝道:“你来得好!你也随我回去!”身形一起,手中拂尘当空卷下,唐晓澜横剑斜削,只觉一股劲风,拂腕如刀,宝剑几乎给夺出手,额音和布左手一扬,五爪齐下,唐晓澜招架不住,翻身跌下墙头。额了音和布一个“猛鹰扑兔”,跟踪下击,吕四娘展剑挡住,瞬息之间,又对攻了十来招。哈布陀道:“琳贵人已回宫,还和他们歪缠作甚?”流星双锤卷地一收,飞出墙外,额音和布心想。再打下去也未必讨得了便宜,宫中高手未集,刚才来的只是他的四名徒弟,本事有限,也便见好即收,跳出墙外。

甘凤池气呼呼的道:“冯姑娘怎的这么孩子气?我就不信皇帝会给她解药!”吕四娘叹口气道:“她本来还是个孩子嘛,这叫做病急乱投医,她没法可想,只好如此。她也是一片侠骨柔肠,咱们岂可怪她?”甘凤池道:“话虽如此,只恐她此去只是送羊入虎口,非唯无补于事,且要身受其害!”唐晓澜心中百感交集,道:“反正我是要死的了,待我也进宫吧。”甘凤池道:“一个送死还不够吗?”唐晓澜道:“她若舍身为我,我又岂能腼颜偷活?”甘凤池听了此言,不觉一愕,这才觉出其中尚有别情。吕四娘温柔一笑,道:“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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