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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倾天下-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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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刻,穿一身木红色衣褂常服的四阿哥身后跟着顾八代老师走进院来,大家平日训练有素的,一声“请四阿哥安”的唱诺甚是整齐,四阿哥伸右手虚接一接,众人或快或慢各自起了。
  四阿哥一眼见到我,略凝了一凝,便很快在大伙儿前后簇拥下进了正书房。
  我自回到“档案室”,虚掩了门,半坐椅上,打开食盒,先看到里面一盘玉带桂鱼卷、一盘桃仁酥鸭、一盘燕窝拌白菜,平日极爱吃荤的,现在却没甚胃口,随便拣了几筷白菜,因不下饭,挟了两筷玉卷把一小碗饭对付过去,桂花牛乳汤倒是全喝了。
  所有零碎收拾好,走到案边捧盏兰雪茶漱了口,还未完全放下,门风微动,一人踏进脚来,我侧身拾起飘落到椅面上的一张空纸,口中道:“还有没动过的,你自己看——中午的食盒还过去没?”
  那边的响动不大对,我奇怪回首一看,却不是小苏拉,是四阿哥,他站在小桌边,正揭了食盒盖儿往里瞧。
  我上去走到他身边,刚刚站稳,他指一指道:“这个白菜炒得不错。” 
  我提筷挟起两丝白菜,左手用掌心虚托在下面给他送过去。
  他并不犹豫,一张口,就我手中吃了,接着又看了一眼,道:“桂花牛乳汤是学西洋人的做法,你喜欢,以后叫他们天天做。你以后也别对那些小苏拉太好,都抢着来跟你做事,叫别人用谁呢?”
  桂花如何是天天应有之物,我不说,他自己也想起来,因一笑而过,带我边走向书案,边道:“听说你写了一下午的字?”
  他正伸手去拿,却见张张都是白纸,只偶尔有点大墨迹沾濡,有的又是一点点地晕染,深入那些微细的纸脉,一看便是眼泪化开,脸上的笑就收了去。
  我默默从他手里接过那些纸,叠在一起放在一旁。
  他的手突然搭上我腰线,我微微颤抖一下,还是由着他搂过去,便嗅到他身上淡薄的酒气,又一次紧张起来。
  于是他换了个姿势,双手撑在书案上,把我固定在他和书案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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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灼灼的目光下,我低首看着他手掌内侧那个已经不是很明显的咬痕,像是受到甚么诱惑一般,伸指抚摸上去。
  他的身子一下贴紧过来,有些压迫到我的呼吸。
  我见他腰间丝绳系着的片状羊脂玉牌甚是温润洁白,顺手把玩,正面隐隐刻着一幅山色风景图,再翻看背面文字,是清勤慎忍诗文牌雕,其调法浅而清晰,秀雅可人,下落有“子冈”款,因这些天读了不少杂书,包括玉器鉴赏秘要之类,却知道是出自晚明时期苏州制玉大家陆子冈手笔,存世无多,堪称千金难得之物。
  
  四阿哥解下玉牌,系在我腰带上荷包旁边。
  他的手指修长灵巧,骨节匀称,指甲修剪的很短,看起来很干净,我也不动,由得他弄,因看他换了一身石青色新衣,问道:“四阿哥要出门?”
  他点点头:“今儿收库银的事得了皇上的彩头,太子晚上在宝善街丰泽园作东,说也叫上你去乐乐,也是,回京这么久了,我还没得空带你去拜见他呢,这个礼数不该失。”
  我想一想,哦,他说的就是现年三十五岁的二阿哥了,即将被康熙两废两立的古今开来第一高龄太子,如此人物,年玉莹也认识?
  “你去吗?”四阿哥问的古怪。
  我答得爽快:“去。”
  四阿哥朝我面上看看,似笑非笑道:“那里路窄,抬不进轿子,要骑马去,你跨骑不妨?”
  我一开始没明白他什么意思,待想到了,不由羞得半别过脸去,只听他低笑道:“一会儿上我的马。你侧坐着就行了,保准不让你掉下去。”
第十章
四阿哥今晚骑的是一匹漂亮的栗色骏马,夜色中,也能看出马的眼睛清亮有神。
  一起出王府的人不多,除了我,他只带了戴铎和十几名粘竿处的年轻兵卫。
  我依然牵了自己的红马小宝,与四阿哥同骑不过是他一句调笑话儿,众目睽睽下不是闹着玩的。
  
  大伙儿自侧门出了府,一路扬鞭打马,除了马蹄,并无他声。
  我的马跟在四阿哥身后一点,其他人又隔了一段跟在后面。
  四阿哥骑术娴熟,虽非带兵阿哥,与十三阿哥相比也不遑多让,想来是得益于每年木兰围场秋狝之功。  
  我却不知道,我的马术可是他教的?
  到底晚饭吃得少,赶了这一路,我微觉头晕,下马时稍晃了晃,四阿哥已先跃下的,回身不动声色地在我臂上托了一把,又将马疆甩给后头赶上的戴铎,早有太子爷的迎宾人上来打千请安,引入门去。
  原来丰泽园的核心建筑是临池一座两层木结构小楼,楼上远远透出灯火绰约,未近其前,先听笙歌细细,杂以艳歌,柔曼娱耳,间或人语笑谐,汇成一片极繁妙声音,我侧面看向四阿哥,但见他神色微动了动,若有所思,又似隐隐冷笑模样。
  我头皮一麻,先有不好预感,却也无法,跟在他身后进楼。
 
  楼下围坐着几桌人,正在抹纸牌喝酒,倒也热闹得有元气,只说笑声不大罢了,见四阿哥来,各自丢了手,过来见礼,都是各府里有头有脸的管家、首领太监一流,四阿哥含笑见了,并不停留,只管带着我往楼上走。
  这里楼梯是半道螺旋状,走上去看得清整个一楼大堂,反之亦然。
  在一楼天井的正中,竟然还有一个类似鱼池或是喷泉的设施。
  见四阿哥竟不将普通长随打扮的我一视同仁留在楼下,众人不禁眼光各异,也有人偷偷仰了头往上瞧,但是少数。
  四阿哥一声不响,我则趋步趋随。


  尽管有思想准备,才上二楼,我就给迎面扑来的富丽堂皇掀了一下眼皮,整个楼面打通为一间,已到的阿哥王公们分坐四周。
  其间画梁雕栋自不必说,奇的是天顶上错罗布同样豆大夜明珠,仿佛天上璀璨星星,并无蜡烛火烟之气。
  地面铺满了柔软珍稀的皮毛,不知何处引风过处,一幅幅自顶垂地的宽大珠色透明轻纱曼妙薄扬,暗香绰约,惹人遐思。
  闻味,北京城最醇的佳酿仿佛齐聚于此。
  望色,居中场特制矮榻上十六舞姬真珠璎珞黄金缕,满围香玉逞腰肢,玉钗斜横翠袖偏,飘飖初似雪回风。
  更有乐人制如铁钳,贯铁丝其中,衔齿牙间,以指拨丝成声,宛转顿挫,有筝、琴、琶韵。弦皮手拨管芦吹,口上弹琴乃铁为,宛合宫商凭两叶,亦堪攫醳祗单丝,高山流水分明在,凤尾龙唇非所知。
  正是“背番莲掌舞天魔;二八娇娃赛月娥。本是河西参佛曲;把来宫苑席前歌”,说不尽旖旎奢华光景,几可使人忘却红尘烦恼。
  四阿哥对此熟视无睹,挥手令引路人退下,直接贴右翼墙下往面南窗下的主位走去,尽管如此不事声张,短短路程,还至少跟六、七起人互相抱拳作揖,我跟在他身边,忙不停翻袖打手请安,纯属消耗体力,只听出来不是这个亲王、就是那个亲王,啰哩叭嗦一大堆,哪里对得上号。
  总算听到他说:“请太子爷安!”我心想,这可是最后一回了,头也不抬,认真打千下去:“给太子爷请安!太子爷吉祥!”
  
  周围嘈杂声音好像一下消退,只听太子爷笑道:“四阿哥安。——小莹子也起吧。”
  太子爷的声音很低润柔和,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慵懒,又像缓缓流着的溪水,清澈但不奔放,跟八阿哥说起话来一听之下便给人那种如沐阳光的温暖大大不同,但一样令人印象深刻。
  就凭这把声音,我料定太子爷是个美貌大叔控,因强行按捺着心中激动慢慢起身,以自认为最优雅的姿势抬头鉴赏——
  
  宝蓝衣衫,身材英挺:优秀。
  慢,为何此君脖子上好像有习惯性青筋?
  于是,我稍稍停顿了一秒有余,方一鼓作气看上他正脸:眼睛是那个眼睛,鼻子是那个鼻子,嘴巴是那个嘴巴,和我心里刚刚浮现的面容完全一样。
  我甚至能联想出假如此刻我突然纵身从窗口跃下,太子爷会怎样如颠如狂扑下楼去抱住我如拨浪鼓般狂摇:“小莹子,你怎么样?啊?你为什么一见我就跳楼?”然后四阿哥急忙拉开他:“小莹子需要静养,不能震动或受刺激。”于是太子爷先生放开我,抱住四阿哥也如拨浪鼓般狂摇:“四阿哥,她为什么跳楼呀!你救她呀!”最终,在太子爷头上青筋随嘴巴的开合时隐时现的、一惊一乍的、歇斯底里的、英武不凡的气质性“狮吼功”轰炸之下,搞得我彻底口吐白沫回天乏术。
  单从长相而论,太子爷,99。9999999%就是马璟涛先生,我的同时代老乡。
  此时此刻,我只能说,我的心理活动极其复杂。
  
  四阿哥一面和太子爷互让了入座,一面道:“老十三还未到?”
  太子笑道:“他正在户部和那些管帐官员们犒劳拚酒呢,稍后自然过来的。”
  主位席上紧贴太子右侧,原留出面向中间舞场的数张空桌,四阿哥坐了最近一桌,自有姣童美婢上来伺候。
  其他王公皇亲也已各归原位,一时又宴酣丝竹,宾主互敬,分头把盏,觥筹交错,纵酒极娱。
  
  我觑了空子,低头抽身往后要溜,谁知正专心听乐的四阿哥忽然略偏首,扫我一眼:“哪儿去?”
  我小心压低声线,汇报道:“人有三急。”
  他又道:“要人带路吗?”
  我习惯性小鸡啄米般点头,又拨浪鼓般摇头;他便一笑;轻挥一挥手,放我去了。


  刚到楼梯口,忽听楼下一阵喧闹,一片行礼声中众星拱月门外又拥进四位黄腰带皇阿哥。
  我定睛一看,正是清朝“F4”,八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都是见过的,还有一个走在八阿哥左手的却是一名肥公,想来便是九阿哥,给我第一观感颇似电视剧《肥猫寻亲记》中,郑则仕扮演的轻度智障者“肥猫”,今夜此小楼中真是星光璀璨,令人感慨万千。
  人家审美疲劳,我是已经审阿哥疲劳了,溜眼珠子一看,西面还有一道侧梯,遂脚底抹油开过去。
  谁知刚要下楼,横刺里突然冲出一个人来,一头撞到我的腰,连肋骨生疼,我昨晚被四阿哥一番折腾,刚才又骑马累着,腰间一点吃不住劲,腾腾腾被那人撞下几步,要不是撑扶手撑得快,这遭不滚也滚下去了,好歹稳住脚,刚说得一声:“哎哟,端你大爷的!”那人忽然就光往我脸上看了一看。
  此楼梯间虽然偏光,但人模样还是看得清,我瞧见她一身舞姬打扮,正在莫名,因她这一看,忽然想起她可不就是江夏镇遇见的那个阿兰?
  心里想着,嘴里不由道:“阿兰?”
  她也认出我来,却道:“恩公,您是……女的?”
我松松腰带,把身上衫子放宽多些,干咳一声,要找话来说,阿兰却忽就台阶直厥厥跪下,双手扯住我衣角低声哭道:“恩公救命……九爷他们要来抓我回去……”
  东边传来笑语脚步,我心知那四个阿哥上楼了,生怕有人过来撞见,扯起阿兰,急道:“这里不是说话地方。”
  阿兰领悟,赶忙爬起带着我悄步下楼,进了一个堆放衣箱的小隔间,一关门,又返身跪下,苦苦哀求,我听了好一会儿才整理出她意思:原来她一到北京城就被送进九阿哥府充当歌妓,因不堪凌虐,拼死逃出,却又流落到太子爷这里舞团,连名字也改了,不知怎么却被九阿哥得到风声知道她在这儿,暗里让人带话威胁,叫她要么自尽,要么迟早跟太子爷讨了她回去加倍折辱,是以今日太子私宴并未邀请“八爷党”的人,他们却在此时一起出现,显要借题发挥,不由她不惧怕万分,趁换场间歇偷跑出来,不想这么巧又撞到我。
  我接口溜出宴席本来是想找机会跑路,给她这么一磨,耽误了时间,再不回去四阿哥必定生疑,更不好走了,是非之地遇是非之人,虽然同情,并不欲多管闲事,只道:“你何不求太子爷救你?”
  阿兰凄声道:“我这种乐户贱籍女子,自己爹娘尚且卖了我,又有谁当我人看?不过是供人取乐玩艺儿……”
  她说了一通血泪史,我却只想到她既然要跑,当然熟悉这儿环境,不由萌起希望,问道:“你想好怎么逃了吗?”
  谁知她擦擦眼泪,道:“我的贱籍一日不消,就算逃出去,到哪也是个死,只想着到园里惜春湖一跳淹死也就完了。”
  一句话说得我张口结舌,苦笑连连:这么说,她是因为撞到我而燃起了生的希望?
  这房里密不透风;我气闷不过;既不能看她冲出去寻死;又要想法开销这一段过去;正为难间;忽听她喃喃道:“……再如何,我也不能连累了十三阿哥,蒙他两次相救,已是天赐之恩,我不过贱命一条,死何足惜!”
  “哎!”我忙伸手拦下她,“你说什么十三阿哥?”
  阿兰红着脸,这才说了实话,原来她那天逃出九爷府,竟是摸到冰渣胡同十三阿哥府那儿求救,好在命大,真给她在路上碰到半夜完差回府的十三阿哥,还是十三阿哥想出办法把她送入此处太子爷的半私园性质舞团,才救回她一条性命,如今九阿哥若要当面彻查,这件事只怕纸裹不住火,除了死无对证,竟无他法可想。
  我一头听,一头想:十三阿哥在江夏镇出手的事情只怕还没回京九爷府那边就有了消息,他没把阿兰收留在自己府里是聪明的,能想到把她送到太子爷这儿也不可谓不算险中求生,但只怕连他也没想到,“八爷党”耳目如此灵通,且胆子大到敢跟太子爷硬碰硬的地步,原来我听阿兰说话还半信半疑,总觉得“八爷党”不会为她一个人搞这么大动静,现在既然知道十三阿哥牵涉里头,这断然不是没影儿的事。待会儿等十三阿哥从户部过来,只怕真要闹一出好戏了!
  我越想越惊,脑海里忽然就想起昨晚月色下十三阿哥同我说的话:“你放心。我一定会跟皇阿玛说,求他把你指给我。”
  不过一个晚上的功夫,他的声音,他的笑面已经恍若隔世。
  我极力说服自己,就算这事真的闹出来,就算太子爷撂挑子不管,还有四阿哥会帮他,可是,我也想帮他——就当还他待我的情,从今往后,互不相欠。
  “阿兰,你等下还有献舞吗?”我想定了主意,不无疲倦地问她。
  她咬唇想了想道:“有。排定的节目,还有一项是我的独舞。”
  “好,你把舞衣脱下给我。”
  “恩公,你?”
  时不我待,十三阿哥随时可能进楼,我半背过身,解了自己衣帽,连腰带、玉牌、荷包一交给她:“我们先交换衣服。这玉牌挺值钱,你放怀里收好。如果今晚我不下楼和你换回衣服,这里必定有乱,你就不用等了,扮成小厮想法子混出去,把玉牌当了钱,或者回去找你爹娘,或者嫁人。你年轻美貌,只要活下去,必有后福,也就不枉十三阿哥待你这一场了。”
  阿兰穿上我的衣服,倒真有几分清俊小厮味道,然而她的衣服穿在我身上,实在不称。
  其实我们身量相似,关键胸衣太松,据我目测,她的胸围发育颇好,约有80B的尺寸,但年玉莹差不多只有75A,本来大一点不显身材只有好,可惜设计太那个,在没有胸垫的情况下,百分之百会露点,我可没这个性趣。
  阿兰也觉我穿了不像,正蹙眉间,我看到墙边堆放衣箱,心头一亮,过去一一试着打开,阿兰也来帮忙,但多数箱子都是有锁,就算不上锁的,里面也只有一些面纱之类,累了我半天,扶腰喘气不止,阿兰却忽在墙角发现一只长匣子,打开一看,轻轻“呀”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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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凑过去看时,也是惊喜:匣内黑绒上静静躺着一套绯色带水袖裙装,是三月里桃花的颜色,鲜亮粉嫩,浓淡适宜,深一分失之艳丽,浅一分又太素静,特别之处在于其绣衣丝线不知掺了何种材质,暗光中折出闪闪晶色,流光潋滟,真正美不胜收。
  再拿在手里抖开细看,裁剪亦绝无暴露之处,仅有领子后面略大方,可以想见若将长发挽起,露出一小截白皙芊弱秀颈,必极清艳动人。
  正好阿兰脚上原踏一双银丝软底舞鞋,再相配没有。
  
  我换上绯衣,试走几步,竟再没有比这更合体的。
  阿兰仿佛也看痴了,半晌才帮我把腰间同色垂带又细细收好一遍;退后一步,双膝着地给我磕了一个响头:“女恩公救命之情,我阿兰今生恐怕难报大恩了,来世为牛为马也要报答你。”
  
  我见她发上一枝尾嵌明珠的白玉发簪,明明软玉,竟可做的如此纤细,且淡淡红光隐转,知是好物,无非出于太子赏赐,便伸手取下,笑道:“戴着这个出去,人家便知道是你了呢。无论今日之事如何,把它送我,就算你报答了我。来,帮我把头发斜斜绾一个髻,要让我看上去越弱不胜衣越好……唔,还有,帮我那边取几块面纱过来,最好是黑色,我要试试。”
 
  自来到古代,我多数时候身着男装,打扮上从来不甚留心,只求洁净,但今晚却忽然有了一种久违的感觉:我有虚荣心,我要众人看见的年玉莹的美不单是她外表的,还有我的。
  某位师太评价美女,爱说美则美矣,没有灵魂,而我现在就有这份自信,我的灵魂带给年玉莹的光采将会凌驾这个男尊女卑时代所能想像的一切——不过正因如此,我一定要蒙着面纱,古代有古代的潜规则,封建势力过于强大,革命绝对不能开始,不然本姑娘小命不保是一百二十万分的。
------------关于九阿哥历史上的形象的分割线--------------
回猫儿/蜡笔小薇/星光/魔 /钱钱/玲仙儿 :
允禟改名塞思黑,在《黑图档》中写作“seshe”,音译为色思和,应由动词seshembi(即色思和姆比)演变而来。seshembi是一个多意词,有厌恶、厌烦及抖动之意。《清文总汇》解释为厌恶,如某物常常吃而吃厌了,马、牲口抖、摔头等。而seshe为动词命令式,有“令人厌”,“令发抖”之意。我们从允禟的形象“痴肥臃肿”分析,可以释为肥胖讨厌的东西,亦即痴肥讨厌之人。允禟虽家资巨富,在诸兄弟中却才智平庸,非允禩可比。且其相貌肥胖令人生厌,胤禛常说允禟为诸兄弟“戏谑轻贱”,就连父皇康熙皇帝生前也将允禟“不比之于人数”。如从多意词去解释,当有让这“痴肥讨厌的东西发抖去吧”之意,简言之,即肥胖讨厌之人。当然也非确指为“猪”。即使允禟长相如肥猪一样令人生厌,但也仅仅是厌恶之意。
抓狂鸟。。。各位看官到底是听谁说九阿哥阴柔如女子????还非常俊俏????
诸阿哥中,只有八阿哥是最可能女相的,但也不至阴柔阿‘‘‘
俺也幻灭鸟。。。抽搐ING。。。
第十一章
我按照事先跟阿兰问好方法,直接上楼找到舞团候场处,拣人后贴墙不显处抱膝而坐,因渐渐入夜,小楼水榭,凉风微习,好在我事先有备,身上系了一件墨色披风,又可抵凉,又不引人注目。
  这些舞团的女孩子们个个悉心打扮,争妍斗丽,除了前场正在跳舞的一组,这儿起码还有三、四十人,可能舞蹈需要,也有面上戴纱的,不过不是黑纱,是描金线的那种华丽丽的遮了等于白遮的东西,也有畏寒裹着披风的,不过更多的则三五成堆,悄指着隔在帷幔外的王公大臣皇亲国戚身影低声笑谈,最受欢迎的当然是那些皇阿哥,出现频率最高的当然是太子爷,其次是……其次是不苛言笑的四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也大有市场,却极少人议论八阿哥,事实上在我眼里,八阿哥才是诸皇子中生得最美的一个,可能古代审美标准不同,也可能因为这里是太子爷的地盘的缘故,不过有一样相同:九阿哥基本是用来当作反面教材——我真有点同情他,人家要生在唐朝,本来也不失为一代帅男呐。
  看来阿兰在团中平日颇为孤僻,我进来了半日,虽有人朝我望过,却少人上来说话,偶然有人向我这笑笑露出搭讪神气,我便装作低头瞌睡,不予理睬。
  帷幔外笙歌曼曼,间杂熟悉的阿哥们的说笑劝酒声:太子爷笑声最多,四阿哥和十四阿哥好像都不大做声,八阿哥说话声气很是好听,十阿哥总盯着十三阿哥碰酒,听对话,其他还有七阿哥、十二阿哥、十六阿哥等也来了,却不知为何我见过的大阿哥和三阿哥并未出现。
  以前读大学,凡有院系、校级联欢活动,我也常有机会表演节目什么,本来就沾了文艺特长生的光才考进理想学校,说的悲壮一点,组织上一声召唤,叫我跳钢管舞也勇者无畏,不过在我党一贯严谨正派作风下,我倒是穿红披绿跳过几次扭秧歌,没办法,某校领导好这个调调,而另一位领导又喜欢昆曲,于是我这不幸有个非著名昆曲艺术家舅舅的苦命小孩也时常被点唱《牡丹亭》,一般都是第十出“惊梦”的前半部分“游园”,没想到今次回古代真的扮成戏子了,郁闷。
  不过也亏有这些底子,今晚要代阿兰跳舞也并不让我怯场,反正不至于会跳《十面埋伏》章子怡那种水袖击鼓舞,到时大差不差总混的过去,只要舞团一个人不少,九阿哥他们当场找不到阿兰,万没可能把这小楼搜一遍的,不然太子爷上他老爹康熙爷那跺脚一声吼,“八爷党”准保吃不了兜着走。
  我胡乱想着,许久也不见有人唤我上场,倦意弥上,头微后靠墙,真的想要睡去。
  半梦半醒间,忽觉身前起了小小骚动,立即警觉睁眼,却见一名着孔雀蓝苏绣锦衣的丽人穿过人群向我走来,从众人态度称呼中,我很快对上号:她便是阿兰说的舞团团长晴姬,因忙着站起,顺了顺身,她已经走到我跟前,目光格外在我头上发簪带了一下,轻声而急促的道:“阿晚,惜惜突然受风倒嗓,今晚不能出场献唱,团里只你有戏文曲牌功夫,陪她练过唱,现在没有打算,只能指望你了,你跟我来。”
  说着,就牵起我手,待我向帷幕那头开口走去。
  晴姬的手心沁出了汗,显然事关重大,连她也把持不住。
  如此当头一击,我大感吃不消,但众目睽睽下,我也不好夺手逃跑,心里一片木然地被她带到地方,正好上一批舞姬在一片笑声掌声叫好声开始陆续退场回来。
  从我站的方位望出去,第一个便看到正面无表情垂眼呷酒的四阿哥,猛然想起,他这么久没见我回去,只怕要发飙了吧?


  “我已跟琴师父打好招呼,你若有忘词地方,他会暗中助你……”晴姬只忙着帮我解开身上披风,顷刻间披风滑落,露出我里穿绯衣,令得路过我身边的舞姬不住侧目而视,就是晴姬也停手看了看我,但时间紧迫,并顾不得问那么多,在我背后肩胛轻轻一推,“上去吧。”
  
  我现在才知道要出去面对四阿哥是会死人的,正在心里打鼓研究逃路,精神涣散之下,不提防她突然下此毒手,只觉面上一凉,身一前倾,竟然真的走了出去。
  此刻已有王公大臣看见我出场,不知哪个好事之徒喊了一声:“惜惜姑娘出来了!”
  顿时所有人中十有七八向我这边投来注目礼,包括那些皇阿哥们,只有四阿哥最后掀眼皮子,懒懒瞧了我一眼,突然身子一动,似要立起,却又按下。  
  我直觉不对,忙拿眼睛搜索其他人,自太子爷以下直到十六阿哥,但凡我认识的那几个皇阿哥表情各异,但无不诡异,我不由心中暗火:什么人这是,见着一个惜惜姑娘就都成这德行了,连十三阿哥也是,这还不带着面纱嘛?你们看到个屁?
  但就是这一想,我骤的明白问题出在哪儿了!
  ——我的面纱没了!
  ——晴姬推我出场时顺手拉去了我的面纱!
  ——这个白痴女人!
  我总不能当众自己摸自己脸,借着走上场中矮榻舞台时微微转目瞟了帷幕边上晴姬一眼,她手里果然握着一团黑色面纱,而她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据我残存理智判断,在座并非人人认识真正的惜惜姑娘,也并非人人都认得倒霉蛋年家玉莹,尚有一线生机。
  死到这个地步,我就是董存瑞炸碉堡也得上了。
  ……神啊,救救我吧。
  我是来跳舞的,没想到要代人唱歌,唱什么?我完全没有概念。要在四阿哥杀死人的眼光下想出这个答案真是不可能的。
  乐团众人并不认识我,一时不得要领,也停了奏乐,齐刷刷望着我。
  全场渐渐由低到高起了一阵“嗡嗡”议论声。
  我仍站着不动,没有唱曲的意思,也没有跳舞的打算。
  晴姬忽然动脚往台上走来——她要干什么?谢罪?揭发我?
  然而她只走出来几步,太子爷已远远给她比了个手势,接着身子略往后一仰,抬脸发出一连串低低笑声,引得所有人都停止动作看他表现,但他好像不可控制般置若罔闻地笑了个够,才转一转指间酒杯,隔空向我一举,笑道:“惜惜姑娘最善弋阳腔;拿手好戏《长生殿》……唔,我今晚却想听别的;就用从弋阳腔流传下的江西宜黄腔来《桃花扇》戏中一段李香君学唱《牡丹亭》的唱段罢,不,也不好,从‘袅情丝’那折开始如何?”
  我听得心里一怔,“袅情丝”属《惊梦》唱词,最是香艳无比,尤其最后一段,且谁来扮小生呢?太子既然将错就错把我指鹿为马说成惜惜,摆明有心罩我,为何又出此难题?
  我今日才第一次见到太子,并不知这位古代马璟涛的心性如何,这些皇阿哥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一个不留神,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不得不防,急切间,脆声声的一记细梆响,笙笛竟已细细奏起,帮闲们轰天价叫声“好”,只待我开腔。
  大幕已经拉开,戏目却非我所选,好,你们爱玩儿人是吧?我白小千陪你们玩。
  我袅袅侧身,半袖遮面,摆出凌波姿,却不是《惊梦》的起手势。
  只定了这么一定,乐声半犹豫地先后止了,猜疑惊忌的人声暗潮迭起,但因其中并没有哪个阿哥加入,这嘈音始终处在受压抑的状态。
  
  我的手和气息却很稳,心亦如水镜般明亮,直到一切嘈杂失去着力方向后自然安静下来,我才慢移步、轻抛袖,没有伴奏,曲音由唇间婉转而起:“半冷半暖的秋,静静烫贴身边,默默看着流光飞舞,晚风中几片红叶,惹得身心酥软绵绵。”
  
  刻意选了粤词,莺燕低回绵软锦绣的唱腔,非懒画眉,非皂罗袍,非步步娇,非忒忒令,只管长袖缓带,绕身若环,曾挠摩地,扶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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