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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锦衣卫-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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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飞镖愤怒的声音在窗外响起:“和尚,这馊主意好像是你提出来的吧?”

韩风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严厉,厉声喝道:“立正!”

窗外啪啪啪几声沉重的脚步声,一条条人影挺胸收腹原地站好。

“解散!”韩风没好气的喝道。

门外顿时一阵鸟兽散……

“长沙府的事儿,我来办,大人这次要听我指挥。小女子保证给办的漂漂亮亮的,那些书生涉世未深,论文采风流,谁也比不过他们。但是说到勾心斗角,差的太远了。我一定给办的漂漂亮亮……你的手往哪儿放呢?”

林珍急忙抓住那只不老实的手,一脸羞红的喝道:“说正经事呢!”

“这也是正经事……”韩风抽出手来,悠悠叹了口气:“好吧,那你准备怎么做?要我怎么支持你?”

林珍急忙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缓缓说道:“细作司在荆湖路的力量都集中起来,皇城司在此地的密探也要全部调配出来。此外,大人要亲自督阵,绝不能出现纰漏。长沙知府袁子通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物。咱们不能太寄希望于他犯傻,而要一步步把他给逼到无路可走,才会犯下致命的错误!”

第37章 长沙书局

长沙府淅淅沥沥下着冬雨,带着寒意的雨水顺着屋檐编织成一幕幕雨帘。石阶早已被水滴石穿,雨水落在台阶上,时不时发出噗噗的响声。

一封打开的信笺放在袁子通的手边,上边端正的字迹略显急促,要知道,身为一位对书法痴迷到了极致的官员,不到很紧急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写出这样马虎的字体。这封信,当然不是袁子通写的。而是他在临安一位关系极为深厚的同僚写来告知几件大事!

地方上的事务都是和朝廷的动向紧密相关的。袁子通看完信,心情就已经沉了下去。朝中接二连三发生了几件事都是和长沙庚龙镇段庚问斩一案有关。

先是刑部尚书罗弘毅主动将此案移交皇城司苏夕颜调查。随即御史台几名老资格御史联合对刑部、吏部发难,抨击长沙府在处理段庚一案之时,负有绝对责任,要求对长沙府一查到底。枢密院都承旨韩侂胄更是直接点名道姓,不但在金銮殿上把刑部骂的狗血淋头,更是要朝廷派出钦差大臣前赴长沙府彻查……

这样的动向,让袁子通嗅出一丝怪异的味道。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少年高中进士,在官场浮浮沉沉这么多年,当然知道揣摩上意才是混下去的第一法宝。但是朝廷现在态度还是很暧昧。死一个书生当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尤其是一切都已经打点的清清楚楚,哪怕是钦差来查,也查不到大的纰漏。毕竟,段庚并非是被押上法场问斩,而是以组织暴乱的罪名死在牢房里……

但是这一次的对手,让袁子通有些胆寒。那个铁血衙内居然绕着大海跑了半圈,从琉球到广南,又从广南杀到荆湖,毫无征兆的来了长沙府。袁子通并不觉得自己跟韩风有仇,可是眼前的事情很显然是韩风一手布置妥当。

战斗需要有目标,袁子通已经把脑袋都想破了,也想不到韩风就算把自己打落凡尘能得到什么?

那张微微发皱的信笺,末尾几句写着:“临安风声鹤唳,朝中大臣众说纷纭。窃以为,韩风极有可能用此事,在细作司与皇城司合二为一之后,不仅手握监察权,更要‘诏狱’之权。兄小心行事,切勿留下把柄!韩风此人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袁子通身体微微抖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冬雨的寒冷还是被信笺上的文字所慑。随手把信笺卷起,递到烛台上那跳跃的火头,一阵呛鼻的青烟升起,手中的信笺顷刻间化为灰烬,散落在地上。

岳麓书院的人时常来衙门吵闹,都是要给段庚翻案。可是案子要怎么翻?袁子通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张家死了个儿子,张富贵不惜代价也要段庚偿命!袁子通了解律法,如果严格按照大宋法律来判,段庚肯定是什么事都没有。

律法是保护有钱人和有权人的。这个道理,袁子通很明白。有权人死了个儿子,和段庚这样的屁民绝对不是一个概念。所以,段庚必须得死。袁子通不觉得自己杀了个段庚有什么了不起。

区区一个屁民而已,居然搞得本官有些狼狈?袁子通怒意更盛,忽然间一挥手把整张桌子掀翻在地,砚台、毛笔、信纸、公文……洒落一地!

他的手遥指东方,厉声骂道:“你们有什么资格查我的案子?你们身居高位,哪个不是从老子的位置一点点爬起来的?哪个没收过黑钱?哪个没办过人命?爬到高位了就开始装清高?要查我?你们的儿子在临安狗仗人势,你们的子孙在地方横行霸道?现在就要查我?天下乌鸦一般黑,查?让你们查,大不了大家一起上断头台。谁的屁股都他妈不干净……”

袁子通的声音越来越高,骂的显然极为痛快。书房内外都没有旁人在场,压抑在心中许久的话,一口气全都骂了出来。这世道不公平!老子千辛万苦考科举才做了个官儿,你们的儿子什么都不用干就可以恩萌做官。老子没有万贯家财随意挥霍,小时候只能跟在别人屁股后边捡人家不要的书拿回家读。但是你们的儿子就可以放着整屋子的书,照样成天斗鸡走狗!现在老子收点小钱,杀个屁民。你们居然想查我?这是什么世道?

也许是骂的舒服了,袁子通收敛怒气,整了整衣服,从房中走了出去。一阵扑面而来的寒意,让他拢紧了领子。

一名精干的家仆在廊台尽头恭恭敬敬等着他,看到袁子通出来,急忙迎上前来说道:“老爷,岳麓书院有新举动了!”

“出了什么事?”

家仆随在袁子通身后,亦步亦趋朝前堂走去,一面低声说道:“岳麓书院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主意,搞了一个叫‘岳麓杂谈’的玩意儿。张蓦等书生执笔,据说现在写的是第一期,说的就是段庚的事儿。把段庚和张富贵的恩恩怨怨写的很是夸张,然后诸多岳麓书院的学子写了评论,交给长沙书局刊印。据说要印很多份,然后送往各地……”

家仆的话还没有说完,袁子通猛然停下脚步,吓得那个家仆急忙硬生生的站直身体,这才没有撞到袁子通。

长沙知府的眼神凌厉而深邃,一字一句厉声问道:“杂谈?在哪里?”

家仆战战兢兢的从怀里取出一封显然是摘抄下来的杂谈,双手举过头顶,送到袁子通面前,解释道:“大人,还没有刊印出来。这是小人在书局里的亲戚给抄下来的,估计会有些错别字,大人千万别介意……”

袁子通才懒得跟他那么多废话,接过杂谈一看,牙关就死死的咬在一起,腮帮子上的肌肉鼓起老高。不得不说,那些岳麓书院的才子是很有水平的,文字不多,两百字就把段庚这件事儿的来龙去脉给说了个清清楚楚。随后的评论更加毒辣,虽然夹杂了不少错别字,可袁子通这样的高材生还是看了个八九不离十。区区十来个字,几十个字的评论,就让人觉得背脊发冷。

文人骂人通常是不带脏字的,不会出现问候袁子通父母祖宗之类的言语,更不会出现拿着生殖器到处炫耀的字眼。不过,犀利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袁子通的脸色很快就涨红了,愤怒把抄本扯得稀巴烂,丢的满地都是!

“哪个书局敢刊印?长沙书局?”袁子通恶狠狠的喝道:“他们大概忘了自己是在谁的地方开书局了!”

“是,是,长沙书局胆大妄为,理应查封!”家仆弓着腰低声附和着。

袁子通平息着心中的怒气,仔细想了想这才说道:“那倒不至于查封……”

家仆笑道:“小人倒是有一计,老爷看看怎么样!”

“说!”

“让都头老三去街上找些闲汉泼皮,聚齐五六十人,便去长沙书局捣乱。借口好说,要么就说长沙书局整天弄那些雕版活版的,声音吵闹,搞得大家睡不着觉,跟他们要钱赔偿。开口就要几千贯。书局肯定是不给钱的,那些泼皮无赖就可以动手砸了。要是书局里的工人不还手也就罢了,砸烂他的书局,看他怎么刊印。要是他们敢还手,哼哼!就让都头老三带着捕快们冲进去,把人都抓走。回过头来,找个由头把那些闲汉无赖给放了。余下的书局工人,就说他们在捕快抓人的时候反抗,这就是对抗官府,暴力抗法。人都被抓了,书局自然什么都做不了!”

家仆说完自己心中的计划,邀功似的陪着笑脸问道:“老爷,您看怎么样?”

“聪明!”袁子通冷笑道:“那你还不快去安排?”

灯火通明的赌场里,几条闲汉正百无聊赖的在赌场看着场子。别人在场子里乐呵,可这几个人还得站在门口看生意,凄风冷雨的好不凄凉。正靠着门楣打瞌睡,忽然看到对过里一条汉子撑着雨伞冲他们招了招手。几人懒洋洋的走了过去,听那汉子低声耳语吩咐几句,顿时眼前一亮……

小酒馆里,店老板胆战心惊的看着几个已经喝醉了的汉子,他们酒气冲天、骂骂咧咧……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可是店老板很清楚,自己这顿酒菜钱,是怎么都捞不回来了……眼前这些人是著名的吃霸王餐,嫖霸王妓。正在感叹自己今天运道不好,忽然间,从门外走进来一个披着蓑衣,带着斗笠的汉子,他快步走到那一桌闲汉面前,小声说了几句。那几条醉醺醺的汉子,嬉笑着站起身来,随他离去。

妓院的温柔乡里,翻腾的被浪里,两团赤条条的白肉正在奋力摩擦,上方的汉子汗流浃背,闭上眼睛正在享受,忽然间听见房门被人一脚踢开,一人快步走了进来,伸手掐住他的脖子。

“找死吗?”那汉子怒骂道,一回头却看到一张往日令他敬畏无比的脸,立刻换了副声调:“三爷……”

第38章 三爷最大

寒雨将长沙城里的道路变得泥泞一片,尤其是晚上的时候,路上更见不到几个人。一队酒气冲天、脏话练嘴的汉子,吆喝着朝着长沙书局的方向走去。在他们身后二百步之外,是一队精干的捕快们。

这是奇迹般和谐的一幕。同一条街道上,流氓们和捕快们和谐共处,奔着同一个目标,大步前进。这个世界不仅仅是有黑和白,还有灰。流氓们很多时候可以执行捕快的任务,而捕快们也可以摇身一变,潇洒且熟练的干着流氓的工作!这种身份的转变,自然而然。也许,在这一刻,流氓们和捕快们的区别,只是在于身上的那层皮!

长沙书局灯火通明,为人进出的大门敞开着。从门口路过的人们可以清清楚楚的看着里边忙碌的景象。工人们干得热火朝天,就算是在这般寒冷的时候,依然有人脱掉外衣,露出健壮的肌肉,扛着成堆的纸张。

不速之客们占据了长沙书局的大门,领头的是个在长沙府赫赫有名的无赖,人称“白大”,懒洋洋的靠在大门上,白大从带着污渍的手指甲扣着牙缝,高声叫道:“你们书局的掌柜呢?叫出来跟我说话!”

掌柜的裹着灰色长袍,颤巍巍的从柜台后走了出来,昏花老眼看着眼前的无赖们,诧异的问道:“都已经这么晚了,诸位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白大身高马大,眼前的老掌柜已经是年过五旬的老人了,他一伸手就抓住掌柜的领子,差点把他从地面上提起来。喷着酒气的臭嘴对着老掌柜喝道:“老头,你这个破烂书局,一天到晚都是吵吵闹闹的,吵得老子睡不着觉。老子就带兄弟们过来看看究竟。你要识相的话,就给在场的弟兄们每人赔一百贯,咱们算是两清,不然的话……哼!我看你这个破烂书局也不用开下去了!”

老掌柜并没有做怒,也不生气,双手将白大的手拨开,站稳了身体,笑呵呵的说道:“这位官人,想必你是弄错了,我书局又不是开在闹市。左右街坊我都问过了,东边是米店的粮仓,西边是绸布庄的小库房。对门是打铁铺,成天叮叮当当的比我吵闹多了。不知道诸位是住在哪儿?”

白大的脸可一点儿都没红,向来无赖闹事都是无理搅三分,更何况,今天是在官府的支持下,一群无赖来找事。这不往大了闹,还能对得起自己?

“混蛋,居然还敢顶嘴?”白大再度伸出手揪住老掌柜的脖子,高声骂道:“弟兄们,把这个破烂书局给我拆了!”

“你敢?在我这儿捣乱,我就报官抓你。”老掌柜厉声喝道,奋力挣脱了白大的手,跌跌撞撞的退了几步,背靠着柜台用力喘着气。十几名正在搬运东西的伙计急忙护住老掌柜,挡在他的身前,和这群无赖们怒目相视。

白大冷笑道:“翻了天了,最近你们白大爷很少在长沙府走动,你们只怕已经忘了长沙府谁说了才算。兄弟们,还不砸?”

三四十个流氓一哄而上,手边有什么就抄什么,身边放着什么就砸什么。一时间,长沙书局的大堂里鸡飞狗跳,伙计们愤怒的冲上前去,跟无赖搏斗起来,拳打脚踢,小小空间里挤满了人,随便一脚踢出去,包管能踢到一个人的屁股,不管这个人是敌是友。呼痛声,叫骂声,不绝于耳。

捕快们静静的站在长沙书局之外百步。三爷背负着双手,傲然注视着书局里的举动。身边一名乖巧的捕快撑着雨伞为他遮风挡雨。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长沙府已经换了无数任知府,可是三爷在长沙府却做了二十来年捕快,从十六岁入行到现在已经四十岁了。可以说,三爷在长沙的黑白道,那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一句话就能让两个仇大苦深的帮会不敢相斗,一句话就能让犯了案子的混混,自己捆了自己送到衙门来自首。

这样的地位,不仅仅是靠混的,也是靠他的手段。无论是谁在长沙做知府,三爷都是他的心腹干将,光是这一份功夫就已经极为难得了。

“三爷,那些泼皮太没用了,人数比对方多,打起来还是没多少便宜可占。”撑着雨伞的捕快眯缝着眼睛朝书局里看去。隔着蒙蒙夜雨,书局里尽管灯光灿烂,也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是时不时就有个泼皮被人从书局里踢打出来,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泼皮们占不了上风。

三爷微微摇头,冷笑道:“这些人成天都被酒色掏空了身体,仗着人多势众,吓唬老百姓还行。真要动手打起来,我这手下的弟兄们,一个可以对付他们三五个。书局里的伙计每天都干活,身体很结实。加上老掌柜对伙计们不错,好吃好睡。身子骨比起那些泼皮不知道要好多少。打不赢也是理所应当的!”

撑雨伞的捕快连连点头:“三爷说的是,反正咱们只是叫泼皮们当幌子去,难不成还真指望着他们了?不如,这就叫兄弟们冲进去吧。”

三爷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急什么?先让他们打着,最好能打出条人命来,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书局给查封了。那些泼皮,就算死了,他们家人只怕也懒得去收尸。要是打死了书局的伙计,那更是好事了。”

撑雨伞的捕快心中一惊,站在三爷的身后不敢再言语,耳边听见的是书局里的打斗声,眼前却只能看到迷离的雨幕。他跟随三爷已经有段日子了,越发了解这个长沙府里的传奇人物。够狠,够毒——三爷知道,官员的地位并非来自于老百姓,而是来自长官。对于知府们来说,捕快班子就是他们的狗,是他们在长沙能够做事的基础。当狗就要有狗的觉悟,让你咬谁就咬谁,让咬几口咬几口。

三爷已经把这种精神发扬光大到了极致,只要知府满意,自己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去做那些看起来有些肮脏龌龊的事情。做了又能怎么样?三爷一身官袍,难道还怕屁民们敢找三爷的麻烦不成?只要知府满意,自己的捕快头子就能一直做下去。到时候还不是财源广进?日进斗金?

不断有人从书局大门被打出来,看那身板打扮也不像是书局里的伙计。三爷的眼睛眯缝成了一条线,冷冷的看着书局,低声喝道:“走,咱们再不上,那些泼皮就要崩盘了。”

捕快的脚步踩着雨水,泥泞的水珠溅起老高,打湿了他们的裤子,浸透了鞋底,让捕快们本来就已经很不愉快的心情变得更加恶劣。他们的手掌迫不及待的按在腰刀上、铁链上……

又是两名泼皮被人从屋里踢了出来,两人跌跌撞撞的差点要撞在三爷身上。

一双大手伸了出去,扶住两人,随即把他们推倒在一边。撑雨伞的捕快有些怜悯的看着那些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泼皮们,却很快把这一点点怜悯收藏在心中。他们本来就是工具而已,人会对工具有怜悯吗?

书局里的殴斗已经快要平息了,鼻青脸肿的泼皮们就像看到了大救星似的,眼巴巴的看着冲进书局的捕快们。

书局里的伙计们大多安然无恙,少数负了伤的,扶着柜台,神情复杂的看着那些急急忙忙走进来的捕快。

“好啊,这儿是长沙府,你们聚众斗殴,来人,全都给我拿下,押回大牢,听候知府老爷吩咐。”三爷厉声喝道。他赤手空拳,很多年来,三爷已经不需要亲自动手抓人或者打人,他本人往那儿一站,给予对方的便是如山般的压力。

掌柜的很显然认识三爷,平日里在街上走路遇到,掌柜的也会很客气让在一边,让三爷先过。没想到,这一次,老掌柜居然一点面子没给三爷,淡淡的说道:“三爷,这儿是我的书局,有些泼皮无赖在我书局里闹事,砸我家私,打我工人。这不是聚众斗殴,三爷,要抓,您就抓那些泼皮无赖好了。”

“三爷做事要你教?”撑雨伞的捕快已经把雨伞收了起来,冷笑着说道:“老不死的,我看你是脑子糊涂了吧?”

捕快们绝非那些地痞无赖可比,三爷的话一落地,他们的铁链就已经甩了出去,一个泼皮都没有抓,目标便是书局里的人。

没想到的是,站在最前方的一名伙计,随手将抛过来的铁链反握在手中,冷冷的说道:“大老爷们,抓人要有证据,你们贸贸然就要抓我们回去,官府难道就不怕我们告状吗?长沙府想一手遮天,还得问问荆湖路是不是同意?还得问问临安是不是同意?”

撑雨伞的捕快大笑起来:“好大的口气,告诉你们,天大地大,如今在这个房子里,就是我们三爷最大,臭小子,到了大牢里,让你知道我们的手段。”

“给我打!”三爷不耐烦的暴喝一声。捕快们纷纷出手……

第39章 请格杀勿论

捕快们动起手的架势和那些泼皮截然不同。这就是专业打手和业余打手的区别。三爷很习惯这样的场面,只要自己的部下一出手,在长沙府里,就算是一般的官兵也要望风而遁。当然,因为官兵人数众多,又大多很抱团,捕快们轻易不会去招惹官兵。

但是,眼前的战况,让三爷的瞳孔忍不住剧烈收缩。对方的书局里只有十来个人,还有两个要分心照顾年纪老迈的掌柜的,免得让老人家被人打伤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数十泼皮和二十多精干的捕快,居然只是和对方堪堪打成平手,略占一点点上风而已。三爷的嘴唇轻轻蠕动了一下,这到底是一群怎么样的人啊,居然战斗力如此彪悍……

书局里的地方并不是很大,数十人站在这里就已经显得很是拥挤了,一旦开打,只能在狭小的空间里互相搏斗。人多,未必就是优势。反而因为人多,一棍子捅出去,误伤了自己人也不罕见。

书局外,蒙蒙细雨似乎下的更大了一些。路上的泥泞更盛,借着窗户缝里露出的那一点灯光,雨滴落在路中水洼溅起的一圈圈涟漪,更是醒目。猛然间,一只大脚踩进水洼,四散溅开的水花打乱了街道上的宁静,随即便是众多脚步纷沓而过。

林珍撑着一把花伞,俏生生的站在书局之外,下巴微微扬起,做了个进攻的表情。十余名沉默无语的黑衣人手持铁棒如狂风一般卷入了长沙书局。随即便是惨烈的呼痛声、铁棍敲打在骨骼上那清脆的骨裂声……

一名书局的伙计正奋力抵抗着三名泼皮的进攻,到底是双拳难敌六手,遮挡不住的他被一个泼皮飞起一脚踢翻在地,还没来得及站起身,就看到一个泼皮抓起身边的小凳子,恶狠狠的朝他头顶砸下。这些泼皮打架从来都不分轻重,这一下要是砸的实在了,绝对可以让他丢掉半条命。伙计已经惊恐的闭上了眼睛,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但是他居然没有觉得疼痛。

睁开眼睛一看,那个高举着小凳子的泼皮,抱着胳膊瘫软在地上,左臂软绵绵的不着力,显然是被人打断了。一个健硕的汉子挥舞着手中接近两尺长的铁棍,势不可挡的杀入进来,见人就砸,却都是挑着那些穿着捕快服的人和吊儿郎当的泼皮下手。

三爷神色微微有些慌乱,随即有冷静下来,这里是长沙府,捕快们在执法。眼前的人统统都在暴力抗法,他们已经开始动手袭击公差,三爷只要把这情况报上去,长沙府马上可以申请调动驻守官军前来镇压,到时候就算是把长沙书局夷为平地,也没有人敢做声。

“你们是什么人?居然敢对公差动手?瞎了你们的狗眼么?马上放下武器,本官还可以考虑对你们从轻发落,不然的话……”

三爷那严厉的话语还没说完,回答他的便是恶狠狠的一棍子,当头砸下。一股鲜血顺着三爷的额头流了下来,流过他的眉毛,流过鼻子,直到嘴巴……三爷卷起舌头,舔了一口,咸咸的,腥腥的。上次受伤是什么时候?十年前?还是十五年前?太久太久没有尝到鲜血的味道了,尤其还他娘的是从自己脑袋上流下来的。

三爷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强行扶住身边的墙壁,一手捂着脑袋上的伤口,高声叫道:“马上去禀告知府大人,调动驻守官军前来弹压。这里是有人要造反了……”

这句话依然还没有说完,打断他话头的依然是一棍子。三爷的年岁到底已经不轻了,两棍子落在头上,打得他彻底昏厥过去。但是不得不说,这些突然进入的黑衣人身手极为出色,而且很有下手的分寸,最多是把人打晕,又或者打断胳膊腿儿,绝对不伤人命。

黑衣人没有一个做声,只是沉默无语的进行着自己的工作,一棍子挥舞下去,就会有一人倒地,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嘲弄的意味,似乎在嘲笑眼前捕快和泼皮们怎么如此不堪一击。

书局里跳跃的灯火下,挥舞的铁棍带起一串串残影,准确无误的敲打在捕快和泼皮的身上,惨叫声此起彼伏……

书局这儿距离府衙并不是很远,慌乱逃出去的泼皮无赖和捕快,疯狂的朝长沙府衙跑去。正在等待消息的袁子通并没有睡觉,他背负着双手,有些忐忑的在廊台上走来走去,听着雨声,盘算着心中的计较。

忽然间,府衙大门口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几个人,哭喊着三爷失手了,在书局被反抗的伙计们打死。那些泼皮别的本事没有,添油加醋的本事倒是十分厉害,书局里一共也没多少对方的人,但是他们能吹嘘成对方聚集了上百伙计跟官府搞对抗。三爷只是被打晕,在他们的口中便是生死未卜,八成断了气了……

袁子通的脸色渐渐变冷,没想到区区一个书局居然敢和官府对抗,不过这也好,正好给了自己彻底铲平书局的机会。随即查封一下书局里的书籍文章,吹毛求疵之下,就算岳麓书院的那帮学子写的再谨慎,自己也能把他们跟违禁扯上关系,到时候就把长沙书局和岳麓书院一网打尽,让他们敢讽刺自己?

一打定了主意,袁子通顿时来了精神,长袖一挥便带着随从,点起三班衙役,顺便派人通知守卫所的官军前来支援,冒着已经变大的雨水,快步朝书局走去。

书局早已安静了下来,除了一开始趁乱跑出去的捕快和泼皮之外,余下的都被打翻在地,打断胳膊腿儿的起码也有一半。一个个被书局的人用麻绳捆的像个粽子,只不过,这些捕快并不害怕,反而有些得意洋洋,心中暗忖,你们这些瞎了眼的,连捕快老爷都敢打,看看一会儿你们怎么收场。

袁子通快步带人赶到书局,站在书局大门口,心中顿时咯噔一下,书局里的伙计们整理着伤口,一小伙黑衣人肃然站在大堂两侧,看管着已经被捆绑起来的捕快们。让袁子通觉得不对劲的是,那些伙计们太淡定了,而那些黑衣人的杀气太足了,看着那些捕快们,就好像在看一头头待宰的猪羊一般。

沉重的脚步声在街口响起,官军的反应速度还是十分令人满意的,一百多名守卫所的官兵片刻之间已经穿戴整齐,手持长枪钢刀,在将官的带领下,飞快的朝着书局方向赶来。

袁子通回头看了看那一片黑压压的官兵正快步赶来,心中顿时安定了不少,快步走上前去,站在门口厉声喝道:“长沙书局是要造反了吗?竟敢殴打公差!”

几名衙役拔出腰刀,唰的一声,钢刀雪亮,几人挡在袁子通身前,一脸忠肝义胆的模样,着实令人感动。只是这番气势并没有吓到那些书局的伙计和黑衣人。那二三十号人只是很漠然的看了袁子通一眼,傲气十足。

老掌柜颤巍巍的走了出来,拱手道:“是知府大人吗?草民见过知府大人。”

“既然知道我是长沙知府,你们还不快快放人?自己捆绑了,跟我回府衙去受审。如果再要反抗,我一声令下,守卫所的官军冲杀进来,定叫你们鸡犬不留。”袁子通的心情已经恶劣到了极点,说出来的话,自然也不那么好听。

老掌柜咧嘴笑了笑:“这个真不行。”

“死老头,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袁子通厉声喝道:“别以为你有岳麓书院撑腰,就敢跟我作对。就算是朱熹又怎么样?他已经是下了台的官员,手里一点权力都没有。有韩风在一天,他都不可能再次做官。我会怕他?你仗着一个下台官员给你撑腰,殴打公差,这是自取死路。本官告诉你,就算现在铲平你们书局,所有人抓回府衙,朱熹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老掌柜还是那副眼皮耷拉的模样,懒洋洋的回应道:“大人说得对,草民知道了。不过草民也听说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人要是不服,可以动手试试。”说完了,老掌柜居然一屁股坐到板凳上,优哉游哉的翘起二郎腿。

太不把本官放在眼里了,袁子通愤怒的捏紧了双拳。身为长沙知府,四品官员,曾几何时被一个屁民这般看不起,更何况,这个屁民的后台是个下了台的官员而已……袁子通愤愤的忖道,高官,我也认识不少,拼后台,还能怕了你不成?

“曹虞侯,马上把这些刁民都给本官拿下,押回大牢。如有反抗……”袁子通冷冷的扫视着满屋子的人,一字一句,杀气十足的喝道:“可格杀勿论!”

被袁子通点名的曹虞侯应了一声,上百官兵钢刀出鞘,左右分开,如同两道洪流,飞快挤入大堂。若不是书局的大堂足可以容纳百十号人,平日里还要当做货仓来用,根本就挤不下。曹虞侯亲自带队杀入,一边高声叫道:“快快束手就擒,否则杀无赦……”

话音还没落地,忽然一只大手伸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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