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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新明朝-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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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得这盆是芍药花,却一枝生出四朵,每朵花瓣若紫红色,拱着中间黄蕊一丛,好似身穿红袍,腰着金带。

大家都是文化人,都是在扬州混的,谁不晓得四相簪花的典故?谁认不出这就是最吉祥如意的金腰围?

前朝韩琦在扬州做官时,见到了此花,召集王安石、王珪、陈升之簪花饮酒。若仅如此也不稀奇,但四个人都做官做到了宰相,这就是四相簪花的典故。

这样的花委实难得,被称为金腰围,传说开一次就要出宰相。扬州城里几十年不曾见到过,今天居然被金百万搞到一株献给海尚书,心思堪称机巧。

之前三任礼部尚书,全部拜相入阁,所以这花还真讨了新任礼部尚书海大人的喜。

海尚书满面春风,伸手摘下一朵,拿在掌中细细玩赏,又抬头道:“此物岂可独享,与诸君共分之。”

遂召来一妓家,蒙上双眼,令她击鼓。剩余三朵“金腰围”便在剩余人中传递,等鼓声停了,花落在何处就是谁的,此谓击鼓传花也。

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原因,第一朵是盐运司丁运使得了,第二朵是按察分司耿巡道得了。第三朵众目睽睽皆以为要按着品级落到罗知府这里,结果却落到了李佑李别驾手中。

三人皆作诗一首,饮酒三杯,被哄闹一场。其实都知道这仅仅是个宴席间的乐子,诚然有美好寓意,但谁也不会太当真。

李佑带着醉意,想起扬州女子喜欢簪花,便顺手将花插到了旁边陪酒妓家发髻上。

那陪酒女也是个有趣的人,却又把这朵“金腰围”取下来,回手插在了李大人的鬓角,正应了簪宰相花的典故。

持“金腰围”的四人中,海尚书、丁运使年已半百,耿巡道四十六七。不敢说老态龙钟,但也面目松弛、皱纹细密,哪还好意思在公开场合做出戴花这种为老不修的事情。

再说若真簪花也太不含蓄了,岂不公然表明自己图谋宰相位置。

也就李佑青春年少,有酒后轻狂的资本,在这儿不必像在县衙里胥吏面前那样装稳重,心情放的很开。

玉面镶花红,醉酒拦妓笑,众人无论心里有无成见,都不由得喝彩一声,真真江左第一风流人物。

却从边上飘来几句使人扫兴的责骂:“不读书的轻狂小儿,果真跳梁败类,戴花卖丑如此不以为耻,如何守牧一方!”

闻言李佑望去,又是罗知府,不禁大怒而拍案道:“你这匹夫安敢反复欺我!我与你不善罢甘休也!”

他起身迈着已经不稳的步伐,挪到府尊案前戟指而视,罗知府被李佑气势汹汹的逼视,也忍不住偷偷挽袖子。

众人无奈,再如此下去,常见口角就要变成势不两立了,甚至不排除今夜上演全武行的可能性。

无论文斗武斗,估计都是既年轻力壮又才气纵横的李大人占便宜罢,罗知府究竟对李大人怨念有多么深才会不分场合、不分地点、不顾自身安危的出言相辱?

已经有仆役上前准备拦架,李佑回首斥道:“滚下去!”

他又灌了两口酒,张口长啸一声,似歌似吟,叫主人家松了口气,看来李大人要玩文斗。

见李名士又要发酒癫作诗了,众人连忙耳中细听,以后说出去都是风流谈资啊,小圈子聚在一起闲聊时,有八卦新闻的人自然容易成为核心。

李佑踉跄转了几圈,高声道:“议礼何人谏上台,天门哭罢朝南来。簪花拥妓神仙骨,纵酒狂歌宰相才。生得中谿堪作主,死求太白可同埋。先生自爱名山老,不是君王不放回!”

众人略一思索,便觉得李佑这是自己吹捧自己的作品,而且快把自己吹到天上了。

议礼何人谏上台,大概指的就是他在朝堂上率先谏请天子亲政。结果被太后贬斥到南方,所以叫天门哭罢朝南来。

如果头两句还算写实,后两句“簪花拥妓神仙骨,纵酒狂歌宰相才”就太夸张了。描述的就是方才他的放浪不羁形象,偏偏还加上神仙骨、宰相才字眼,这自吹自擂的简直令人无语了。

后面更不用细述,用太白典故也就罢了,好歹李大人诗词也算够格。但又来一句“先生自爱名山老,不是君王不放回”,洒脱自傲的只能继续令人无语。

从过往来看,李大人作诗词虽然风格极其多变,但每当写自喻之诗时,风格还是比较统一的,走的是团扇才人居上游、不逢大匠材难用之类抑郁小生路线,今天直接转变成纵酒狂歌宰相才……

这风格跨度实在有点大,莫非是李诗新动向?

“狂妄自大!”罗知府也很愤然的拍案道:“本府要上表弹劾你虚骄浮躁!你等着罢!”

李大人指着罗知府傲然道:“尔这等恂恂风尘俗吏,焉知天上鸿鹄耶!而且胸中真是不学无术,枉为四品黄堂!谁说我这是自吹?”

堂中角落里忽然有人惊奇出声道:“莫不是杨升庵?”

李佑撑着醉眼看去,又是几个时辰前背出了韩琦、欧阳修、苏东坡三太守简历的那才子,忍不住对他伸出大拇指,心里赞道,你真是今晚最佳配角。

其他人当即拍头明悟了。

李大人这诗,原来写的是在世宗朝大礼议时以“仗节死义”名震二百年的大明第一才子杨慎杨大才子啊,这人也有个毛病就是擦粉簪花喝酒,李佑便拿这位高人行迹反驳罗知府那句跳梁小丑的辱骂。

幸亏只有罗知府心有芥蒂抢先开口指责李大人狂妄了,搞出乌龙也是他自己丢人,被骂成风尘俗吏、不学无术也是他活该。

为何大家都一致误会是李大人自题呢,乱了,彻底乱了。

不过两人遭遇真是有点象,一样的有才名,一样的因为天家事进谏,一样的被圣主打了廷杖,一样的被贬黜出京。

难怪叫李大人趁着众人酒醉时鱼目混珠了,不过他的处境要好得多,只能算缩水版的杨慎。

纵酒狂歌宰相才啊。

再一次被戏弄打脸的罗知府轻轻叹口气后,木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堂中喧闹再与他无关。好惨重的代价,应该够了罢。

他的师长多年前就已去世,当今如果再没有新的援引,他的官运大概也就止步于四品地方官了。

但他有个好友,答应寻找时机在彭阁老前面引荐他。这位彭阁老在内阁中是比较强势的大学士,现任首辅徐相当初也以他马首是瞻,所以值得去投靠。

不过一个普普通通的外方四品知府,在官场金字塔中是个不上不下的位置,在彭阁老心里引不起多大波澜,要想留下深刻印象也就是俗称的挂上号很难。彭大学士这么多年来,早有一批门生故旧,他这样的就算能顺利投靠过去也很不起眼。

正当罗知府苦恼之际,天上掉下个李别驾……

官场中人谁不知道,李大人不但将彭阁老的首辅搅没了,还有将彭阁老小儿子送进刑部大牢的丰功伟绩,另有朝争时三番五次打彭阁老脸面的光荣历史。

想必对彭阁老而言,李大人不但是数一数二的眼中钉心头刺,而且是敌党最有潜力的政治新星之一,绝对的重点关注对象。

又从传入府衙的邸报(感谢足本)得知,新任礼部尚书海书山乃是彭阁老援引入部。海大人到京后,必然会面见彭阁老,按惯例也会谈谈一路所见,譬如民风、气候、庄稼、水情,还有官场动态、名人轶闻。

只要扬州知府与李大人交恶为仇的消息传到彭阁老耳中,想必该知府名字就能给彭阁老留下深刻印象罢……

不求保存体面尊荣,只求闻达于诸侯,不求长脸,但求打脸,不求侮人,但求被辱,越惨越好,越狠越好。想必这样能引起彭阁老深有感触的可怜与同情罢……

他不顾脸上伤痕累累,一次又一次的对李大人施展嘲讽神术,成功引发李大人万丈怒火,挥出了暴风骤雨般的左一巴掌右一巴掌。可是他依然泪中带笑,笑中带泪,默默擦干眼泪,坚忍不拔的迎接下一轮。想必这样会让彭阁老认识到他的诚意并在心中挂上号罢……

再加上友人配合举荐,前程可期也。

作为一名极有上进心的官员,他容易么!容易么!容易么!

夜深了,宴会的赞助商们搬来堆积如山之烟火,奢侈的不加节制在院中燃放,只为博得堂上诸位大人开怀一笑。

密集美丽的烟花在清冷孤寂的高空中绽放,绚烂极致使人陶醉几个刹那,眨眼间又彻底凋零幻灭。

你所有的骄傲只能在梦里,烟花烟花满天飞,谁为你憔悴?

他比烟花还寂寞。

堂中另一边,李佑醉醺醺的坐在今晚连续两次自发配合他打府尊脸的才子身边,慈祥的问道:“足下高姓大名?”

那才子整衣袖作揖道:“学生郑燮。”

噗!李佑猛然吐出一口老酒,这个时空也有郑板桥?

第306章 你们算是合伙

景和八年五月,扬州城里的宴饮忽然又流行起击鼓传花游戏,中者饮酒作诗簪花夸示,身边必然还要有美人相伴,所谓簪花拥妓神仙骨也。但纵酒狂歌宰相才是不大敢说的,诚然如李大人所言,扬州士风还是比江南地区稍微醇厚一点点。

而时尚发起者李大人这几日很忙,忙于在县衙栽竹子。那天见到个叫做郑燮的人,使得他产生了很大危机感。在另一个时空里,这位怪才有几首很不错的竹子诗词,但在这个时空李佑尚未来得及抄袭,所以顿生时不我待之感。

这几天要先把竹子种上,制造出创作氛围,然后抓紧时间将诗词剽窃过来。

吏房晁司吏图谋典史职位,往县尊这里跑得很勤快。见县尊好竹,他大包大揽的不知道从哪里移植了百十株,在县衙后堂周边栽了几片。

李大人悠闲了几日,也被扬州官场议论了几日,大家对他的观感有点一言难尽,只能说很复杂。

这天,李县尊正在后堂判事,忽然得报说胡先生回来了,他便吩咐道:“速传!”

胡先生自然指的是前任江知县的师爷胡振汝,前阵子他向李佑揭发了盐商邱家唆使江知县挪用库银贩运纲盐,结果在安庆府地段沉船血本无归的事情,然后被李佑发下牌票派外差去勘查沉船事故。

又过了片刻,只见衣衫敝旧、满面风尘的胡振汝被引到房中,李佑暗暗好笑,这胡先生也是个活泛人,故意肯定是故意整了这么一付尊容。

“在下不辱使命!”胡振汝当头先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才细禀道:“在下这次到了安庆府,在邱家上报沉船之处附近两个县河泊所查过,簿上确实登载有沉船记录。但在下使了银子,又于河泊所小吏嘴中得知,这个记录是某扬州盐商花钱买通河泊所大使伪造的,在下猜测这盐商必是邱家了。”

沉船是假的更好,省去另作手脚了……李佑边吩咐上茶,边问道:“仅仅如此?”

“在下又至附近村落,拿出本县牌票,又打点过,请了几位耆宿老人出文书为证,江上并无盐船触礁沉没之事。”

“办得好!”李佑称赞道。国朝最基层实行里老制度,里中老人耆宿具有半官方身份,在乡村具有很大话语权,也被官府视为县衙下一级执行机构,在国朝初年时,甚至可以联名保举地方官。有这样的人为证,那在审案时是可以采信的。

当即李县尊点差发牌,着人去拿盐商邱立过堂。

不过直到日头西斜,衙役才来销票回禀。那衙役唯恐县尊怪罪,急着解释道:“不是小的不尽心,那邱立不在家中,小的费尽力气才在城南浴堂中寻到他。”

李县尊懒得理他,传令升堂。

人称邱大官人的被带上堂来,李佑扫了他几眼,果然是白皮嫩肉模样,举止也是忸怩作态。能从喜男风的江知县那里骗去四千两,确实有专业本钱。

不过李大人不好这口,没兴趣再细看,并忍住抽他的欲望,拍下醒木喝道:“堂下何人!自报家门!”

估计金员外家齐大掌柜在县衙被整治的消息传开了,这邱大官人跪的十分痛快,叫道:“县尊爷爷!在下邱立,世代行盐为生。正洗浴间,便有公差相扰,心肝惊吓不停,委实不知因何事过堂!”

“刁民!你行骗官府盗用库银,图赖至今……”

“县尊爷爷!并无其事啊!”邱立叫道。

李佑大怒,甩了签子喝道:“谁许你胡乱插嘴!左右掌嘴二十!”

李大人还是没忍住抽他……直打得邱大官人口鼻鲜血长流,但仍抵赖不认:“小的并不知所说库银是何事。”

“你家窝数一万三千引盐至少需要八千两本钱,据本官所知,你去年的本钱都是借来的,敢将所用银两来头明细一一写出,待本官拿去与各方对质么?”

那邱立眼见实在搪塞不过,只得承认道:“在下确实找江县尊拿过四千两银子,声明合伙运盐,得利对半分,怎奈天意不作美,盐船在安庆府沉了……”

“还敢欺瞒本官!”李佑厉声道:“本官已查得,有里中老人及江上渔夫多名为证,安庆府去年至今,并无盐船沉没,证据俱在!你这刁民该当何罪!”

邱大官人没料到县尊居然不惜跨州过府的查访此事,还弄出了证据,呆了一呆。李佑却不给他寻思时间,又摔了签子喝道:“还不肯招?重责二十!”

邱立害怕皮肉之苦,想着扛不过,便叫道:“在下招了招了!确有骗取江县尊银子之事!”

李佑冷笑道:“刁民休要避重就轻!罪名不是骗取江大人银子,而是盗用县库官银在先,又伪造沉船诈骗官府、逼迫知县自尽在后!你以为官府的银子是那么好窃的?今日叫你见识见识什么是官法如炉!”

若诈骗无非就是赔钱挨板子,但县尊口中吐出来的这些罪名实在有点重,盗用库银、诈骗官府、逼知县自尽,一个比一个令人心惊肉跳,使得邱大官人不禁花容失色,“县尊爷爷,并非……”

李佑不与他讲理,只管喝道:“不招就打!左右狗才还不动手!”

邱立一连挨了三十多重板子,又被泼醒,终于挺不住,暗示道:“在下愿先吐还赃银……”

这意思是要送好处求饶了。在邱大官人想来,江知县已经自尽了,亏空也补上了,任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官员都不会再翻出来给自己添麻烦。新县尊还揪着这事不放,无非就是要敲他点银子。

但邱大官人又一个没料到的是,李县尊竟然清如水明似镜!李大人面对贿赂无动于衷,大义凛然道:“不认罪名,谈何赃银!不招上夹棍!”

哎哟,这县尊实在蛮不讲理……邱立和两旁值堂皂隶齐齐想道。邱大官人又一想,县尊是新来的所以没有关节门路可通,不如在他这里先认下了,等本案上报到府衙、分司时使钱买一个屈打成招了事。

计议已定,邱大官人便有气无力道:“在下全招了!”

闻言李佑缓和口气,雨过天晴和颜悦色的问道:“除了盗用官银,你运盐其他本钱从哪里来的?”

邱立虽然糊涂县尊问这作甚,但嘴脸和背后的伤势仍在隐隐作痛,心下畏惧如实答道:“找了六位同乡借的。”

“都是盐商?”李县尊继续盘问。

“是,共借了五千两。”

果然如此,扬州盐商百分之八十都是徽州人,彼此之间互相帮衬也是常有的事情。李佑又问道:“这笔款子不小,拿来运盐时你们如何约定的?”

邱立愈加糊涂,但这也没什么不可说的,这年头合伙运营、对半分利是很常见的生意经,比如东家出钱、伙计出力,年底盘点后利润各取一半的做法。所以邱大官人还是如实答道:“在下出窝本,他们出银子,合伙运盐,其利各半。”

“哦?本官也常听说合伙的法子,你们这就算是合伙?”

“确实是合伙。”邱立老老实实道。

李大人看了看值堂书吏和崔师爷,点点头道:“是合伙,那便叫他画押罢”

如果邱大官人此时抬起头,就会发现县尊的嘴角闪过一抹诡异的笑意,刑名师爷也忍俊不禁。

次日清晨,李县尊敲鼓升堂大点兵!按着花名册,将三班衙役连带帮役点了一百来人,汇聚在大堂前。

一时满衙震动,胥吏皆惊疑不定,不晓得县尊忽然聚集精壮人马作甚?按着往年经验,莫非是什么地方发现了盐枭,县尊要大家去查禁捉拿……需如此大规模出动应对的盐贩子,武力定然不凡,这一去是要玩命哪。

被点到的不明白,其他人也好奇,都聚集在大堂周边围观。

底下猜测时,李佑缓步踱出大堂,立在月台上。全场便安静下来,听从号令。

“前任江知县之事,本县终于有所查明,有七名嫌犯合伙行事盗窃官银!现仍有六人未曾到案受审,今日便差遣尔等分头捉拿!”

若有典史,那么就该典史上前道“请大老爷示下”。怎奈目前江都县典史空缺,李佑只得很没排场的继续说道:“六人皆为城中纲商!第一队,捉拿王淳!第二队,捉拿刘重选!第三队,捉拿周恒!第四队,捉拿邬钰!第五队,捉拿姚士铨!第六队,捉拿孙开鼎!户籍册页上有住处,尔等各自去户房领取,务必奋力!”

听到命令,当即满场静不下来了,众人纷纷交头接耳。

纲商就是在册盐商,虽然县尊念出的六人中没有八大巨头如金百万那个档次的人物,但一口气抓六个盐商,仍是近年少有的大事件,估计顷刻之间就要轰动全城了。可事前没有任何征兆,这其中的吊诡真是晦暗不明。

刑名师爷崔真非立在一旁十分忧虑,抓捕之法怎能是这样的?那些有钱盐商彼此根缠枝绕,耳目灵通,说不定县衙里就有很多内线。所以想去抓人,必须要暗中布置,突然袭击才能得手。

或者只派一个差役持票上门传唤就可以了,被传的人只要不想造反,都得想办法应付应付。

哪有如此大张旗鼓、唯恐天下不知的道理?

其实泄露出去被嫌犯逃匿还是小事,大不了徒劳无功,但真要惹得人心惶惶出点乱子就是麻烦了。要知道,那帮盐商多有同乡同宗,常常同气连枝,这次如此搞法动静真的太大,东主实在莽撞了。

就这一会儿,崔师爷已经目睹到有几个小吏悄悄出了仪门狂奔而去,他便晓得,今天必然无功而返了。

第307章 连连冷笑的李大人

崔真非终究不是太蠢的人,细细琢磨一会儿,渐渐也明白了东主的心思,估计东主意欲打草惊蛇。

目送这群衙役出动,李大人连连冷笑几声,“如此光景之下,定然徒劳无功。一人五两,一队也不过数十两,再管酒食,拢共百十两银子,便可买一个嫌犯外出,行迹不明,寻访不到。那些盐商不会掏不起这个钱。”

崔真非也赞同道:“东主连期限和处罚都没有定出,使得众人皆能看出根本不用尽心,算是变相鼓励他们偷奸耍滑。其实与其遣人上门捉拿,真不如发一张传票令嫌犯自行投案。莫非东主这是想试探彼辈的根基实力?”

“要的就是雷声大雨点小,若真抓来了,反而不好办。事情吵闹的愈大愈好,本官擦亮眼睛看一看!”李佑胸有成竹道。

对于他这种高层背景强大、本地根基不足的人来说,当然事情闹得越大越好,通了天最好……

而且除了文官方面,与长公主这条暗线也不能断。男女奸情是否可以长久,十分不好说,但如果有切实利益紧密结合,那关系一定会长久。

长公主想占领盐业,李佑便有意朝着这方面去做。成功失败都无所谓,关键是通过这件事可以继续与千岁殿下联系起来。只要有这层关系,大不了失败后继续换个地方做官。

再说这也是当父亲的给远在京城那不知男女的胎儿挣生活费。按国朝制度,公主去世后,所有陪嫁的皇庄俸禄之类都会被皇家收回,公主的儿女想过好日子,真要看天子心情了。

不出李佑所料,各队衙役在县尊的目光范围内,无不是雄赳赳、气昂昂,争先恐后冲出大门直奔目的地而去。但出了县衙,再转过巷口,脚步便不约而同的放慢了,队伍齐齐懒散下来。

不过百来个衙役集体出动的壮观场面,还是引起了县衙门口百姓的热议,这新闻只怕不到一天就能传遍全城街头巷尾。

消息传得确实飞快,两个时辰功夫,全扬州半数盐商都听说了这件事,便纷纷警醒起来。事情不大,但是个极其危险的信号;县衙虽小,但也是亲民官衙门。若真有个贪婪横暴、胆大妄为的知县处心积虑寻人短处,终究是件麻烦事情。

什么追查知县自尽案子,都是狗屁!说白了就是想宰肥羊!显然新县尊年轻性急,才一上任就迫不及待的敲银子,手段还如此的简单粗暴。

想从我们盐商身上分一杯羹的官员如从过江之鲫,但吃相不能如此难看吧?即便你李大人有背景,但也是在扬州地面做官,有些规矩同样该遵守的。

当日傍晚,衙役们收队回来了,个个红光满面,果不其然的每队都报了一个“嫌犯行迹不明、寻访不到”。

连回话字眼都和东主事先所言一模一样……收集回报后崔师爷只能摇头无奈。对于胥吏习气,强大如东主这样的人也不能根除罢。

次日,便从府衙来了一位老吏,带着知府的文书与李县尊商议公事。这老吏并未有上司衙门的张扬之气,反而十分谦卑。

没办法,狗是要仗人势,人如果没有势,狗也就狂不起来。

罗知府在李大人面前有势么?显然没有。所以这府衙老吏虽然是来传达上宪意图的,但在李县尊面前也得卑躬屈膝。

罗知府的帖子很浅显,提醒江都县尽快将此案上报府衙。这也是符合规矩的,县衙不是终审法院,对一百杖以上的大案做出初审判决后,必须上报待批。

但文外之意就不言而喻了。分明是警示李佑,你江都县就算判了案子,到了府衙一样可以改判……所以还是别忙乎了。

面对府衙压力,李大人连连冷笑几声,“此事要平息也简单的很。”

那老吏闻言连忙问道:“县尊有何计议,愿闻其详。”

“只要府尊写一封文书,明示那六个在逃嫌犯与诈骗官银、逼迫知县自尽一案无关。本县自然一概不问了。”

府衙老吏无语,这个担保府尊怎么可能去写?首先,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到底有没有关系?一旦写下了担保而又事发,府尊这乌纱帽是别想要了。其次,堂堂四品知府,为正在被查的盐商嫌犯写担保,就算嫌犯最终无事又怎样?传出去就是士林非议的把柄。

所以李县尊这就是故意刁难啊,老吏摇摇头无奈回禀。

送走府衙来人,李大人当即又叫书吏写了告示贴遍全城。大意如下:自告示之日起,限六嫌犯一月内到县衙自首,若仍不归案,将以抄家株连之法搜寻。若有窝藏人犯者,概与同犯论!

此告示一出,又引起了全城轰动。

六个藏匿的盐商也发自内心的慌了起来,抄家这两个字,威力太大。那些衙役们对抓人或许兴趣不大,花点钱就可以打发了。但是对于抄盐商家这种事,若有机会必定人人奋勇,给多少钱都打法不掉的!

他们还可以看出,李县尊的态度越来越狠毒。虽然到目前仍然是空对空,但吓得他们即便想自首也裹足不前了。

从前几位倒霉者身上认识到,一进公门深似海,不死也要少半条命。事情真正解决之前,谁还敢以身涉险走进江都县衙门?就算能脱身也要半残了。

李县尊的残忍无道再次激怒了盐商群体,连几大盐业巨头也惊动起来碰头议论此事,结论是这个小小通判兼知县也太狂妄了!

徽州盐商同住扬州,彼此之间多多少少可以联系起来,有沾亲带故的,有同族同乡的,六位被通缉盐商也大都藏在别家,连李大人没相认的便宜老丈人金百万都收留了一个。

所以“株连”两个字便意味着事情可能无限制扩大,只要李县尊丧心病狂起来,说不定受害者就是自己了。而从目前来看,这个李佑确实好像有点疯狂的趋势,使人既痛恨又害怕。

盐商们不得不人人自危、同仇敌忾。但他们知道,只要团结起来,县衙的布告其实就可以成为一纸空文,因而必须给年轻李大人一点恰到好处的教训,让他懂规矩、明事理,学会在扬州地面怎么当县尊。

盐商毕竟是商人,不可能直接组织人马冲进县衙干掉李佑的,那是造反不是解决问题,官面的事情还得从官面上解决。还好,告示给了一个月期限,有充足的时间进行运作。

五月十五日,两淮地区第一有钱衙门、扬州城第一大衙门两淮盐运司有行文到江都县衙。原来每年的上半年是纲商到盐运司检验窝本、申领盐引的时间,盐运司特意提醒江都县,今年贵县额定派盐一万引,目前尚无盐商肯认领运盐,请李正堂斟酌。

这意思就是,你们江都县摊派到官盐一万引,但到目前没有盐商肯认领份额。如果没有官盐销售,贵县就完不成规定的盐课收入,甚至可能为零,考核起来会很难看。

前文也提到过,江都县靠近盐产地,又是运盐外销必经之路,私盐泛滥到官盐完全销不动。往年盐商愿意给面子赔钱卖官盐,白送县衙部分盐课,但今年这个面子不给了!

看到这封文书,负责钱粮税务的周师爷头大了,就江都县这七八万钱粮规模,从哪里能挪来万儿八千两银子补上这个窟窿?

李大人还是连连冷笑几声……

五月十九日,江北两淮地区第一大衙门,驻地在淮安府的“总督漕运兼提督军务巡抚凤阳等处兼管河道”衙门,也就是俗称的凤阳巡抚也下文到江都县。

一方巡抚是封疆大吏,地方上的超级土皇帝,与朝廷直接联系十分密切,因而对李佑底细很清楚。所以行文也算客气,更不会自降身价的直接为盐商求情。只是在公文中点明今年春季以来雨水多,两淮汛情不稳,影响到漕运大事,扬州纲商年初许诺捐输河工银十万,尚有半数未到,责贵县督促一二。

漕运是国务中一等一的大事,而两淮地区位处南北运输咽喉所在,所以河务堪称两淮地区与盐务并称的两大政。以凤阳巡抚之尊,也要特意挂上兼管河道差事。在两淮地区做官,只要搞好河道河工,哪怕别的都是稀烂,往往一样被视为政绩卓越。

巡抚大人很委婉客气的叫李佑去督促盐商捐银子,意思无非还是那些,与盐运司和府衙没有本质区别。

李大人依旧是连连冷笑几声,笑的庒师爷感到脸抽筋。不过李佑感觉火候也差不多了,连凤阳巡抚都跳出来说情,估计后面不会有更大的官员了。

从府衙到巡抚,这些人也太小看他李某人了,都认为他想宰肥羊而已,所以总想通过现有规矩里来解决此事。

但他今次确实志不在钱啊!小白如他者,也知道一年清、二年杂、三年浑的做官秘诀,哪有刚上任就急着搂钱的道理?立自己的规矩才是根本目的!

于是李大人连夜奋笔疾书,给朝廷写奏本,给大腿们写密信……

感谢国朝制度,感谢太祖皇帝的平民作风。本朝就连寻常百姓也可以直接给朝廷写奏本,李佑这样的地方官更是可以直接上奏,不用经过府衙、布政使、巡抚之类的一层一层上报。

当然,有些事真要不和上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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