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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新明朝-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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层官员就业工作的人才市场。

在一群苦逼待选官员的惊诧注目下,某位明显不是本部官员的年轻小子“啪”的将敕牒摔在办事小吏案上,一言不发的穿过前厅直奔后堂,端的是傲慢无礼旁若无人。

更使待选官员诧异的是,向来气焰见官大三分的铨部小吏居然不约而同的束手无睹,任由他自便。从交还敕牒来看,此人明显也是来选官的,不过气场忒强大了,是公卿之后、还是宰相门生?

李佑穿过院门,直接进了文选司郎中左大人的公房内。

左大人站起来拱拱手,不知道该恭喜还是安慰,太后那招“哭金殿”当真是神挡杀神……最后只好先说公事:“昨日接到了急诏,我便晓得你今日定会前来。”

“都有什么位置?”李佑问道。

左郎中早有准备,摸出一叠纸张递给李佑道:“此乃现有缺位,你且先看。”

李大人接过来,才入目第一个,眼神便精光暴闪,指着道:“就是他了!”

左郎中探头一看,赫然是从三品河间长芦都转运盐使司运使……

失误了!

左大人矫捷的劈手将李佑手里的籍册夺将回来,揭去上面几张,才又交给李佑,“六品及以下才是你该看的!”

李佑笑了笑,“左兄何不推荐一二?”

左郎中语重心长的建议道:“为汝声名及长远计,三边、广西、云贵都是不错的去处,琼州也不错的,实在不行去赣南。其他地方不够惨,不适合养望。”

还是自己看罢……本质很贪图富贵繁华的李佑冷汗直流,低头拿着籍册翻阅。无意却瞧见“临安”两个字,好像挺不错的地方,应该是浙江的。俗语云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就是古临安啊,虽然比苏州差点但也不错了,离家乡也很近。又指道:“这个可以!”

左郎中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很欣慰道:“你果然有见识,云南的临安府?”

云……云南?!李大人很无语,谁能告诉他,为何本朝将临安这个有历史含义的标志性地名用在了云南某府?

李佑还是不想离苏州太远,再次放下籍册问道:“当初改职,本官这一批有特恩,皆可不受本省及五百里之限……”

左郎中摇头道:“休得再提,江南是不成的。真将你选到江南,就是大事了,预计本官连同你要一起罢职降黜。”

李佑长叹道:“游子思乡,奈何奈何。”

左郎中见李大人如此没品位的作态,暗想莫非他要行韬光隐晦之道?也对,此时受人瞩目的李大人如果被发到偏远州府,那就不是黜落而几乎形同贬谪,堪称太张扬了,只怕要被人抨击沽名钓誉、诋毁圣母。这年头,嘴炮永远是不缺的。

又仔细思量几下,左大人再一次提出建议道:“如今南直隶分江而治,江南江北之间可以不避。你去不得江南,仍可以去江北,沿运河而下与苏州很便利。”

这才是专业人士哪,李佑急忙问道:“江北可曾有缺?”

左郎中有点为难道:“只有一个江都县知县。不过可以加府通判,仍旧是六品。”

李大人心里便盘算起来——

虽然只是个知县似乎有些委屈他,但好歹也是正印堂官,再说品级也没降,能以六品府通判署理知县。

江都县这个名字可能不很醒目,但它的另一个名字就是扬州城……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的扬州城啊!江都县是扬州府的府城所在,天下有数的超级繁华都会。

扬州城距离苏州不过区区三百里左右的运河水路,风土民情多有近似,扬州这个在本朝因盐而兴的后起之秀模仿苏州潮流也是出了名的,去那里绝对很容易适应!

想完了后李佑有点期待了,实在没料到留了如此绝佳一个地方给他,各方面都很称心如意。

李大人在这边兴奋,左郎中却现出几分淡淡的忧虑。

江都县乃是雄都大邑,又是国朝盐漕两业的核心地方,事务繁剧难治。从官面上看,盐运司、府、县同在一城,而且距离南京只有二百里水路,此外还听说统管江北四府三州的凤阳巡抚也想从淮安移驻扬州……各种因素综合起来的关系堪称牵绊缠绕十分复杂。

所以江都县知县向来都是个烫手山芋,一般都是选老练精熟官员去任职,甚至很多官员不愿意去江都县。李佑这个还带几分跳脱的年轻人能行么?

闲话不提,却说在吏部大堂里,一群继续苦逼的待选官员忽然又看到那个直闯吏部后堂的年轻人出来了,前后大概不过一炷香功夫。

再细瞧,发现他手中居然还捏着新的敕牒……

某个相识的老吏招呼一声,“李大人选了哪里?”

李佑心情甚好,颌首笑道:“江都县!”

顿时汹涌的不平之气充塞吏部大堂,难道不是大家登录后每月一选么?为什么他在一炷香功夫里就手续齐全的拿到官位了?还是扬州城这种烟柳繁华之地。

简直就是光天化日之下赤裸裸的黑幕啊!

其实李大人自己纵然再有本事,也无法左手换右手似的当场取了新敕牒,按照制度吏部还得上报过内阁才能生效。但是太后有旨到吏部,叫李佑三日内滚出京师,所以便可以特事特办拿出预备的空白敕牒使用,不然走正常程序,根本不可能三日内完成手续。

转眼到了夜晚,很多人闻风来拜访名士李大人,可惜都扑了空。

不知所踪的李佑单枪匹马潜入了驸马府,自然是被归德长公主传召的。

两人面面相对,今夜的斗室里居然散布着一点点离愁别绪。叫这对心如沟壑纵横、关系简单粗暴,屡屡勾心斗角的男女很不适应,各自暗暗情何以堪。

连今夜的烛光都不如往日明亮,有几分昏黄不清,几许忽明忽灭。

“这次要谢你。”长公主率先将不健康的冗余情绪轻轻拂去,恢复常态道。

能听你一声道谢,真是够稀罕,李佑想道。“殿下言重了,本官也是为了自保。”

归德千岁却道:“不,我指的并不是那件事。”

李佑略感意外,难道不是指的他首议天子大婚这件事吗?

“你也知道我欲办理盐业的,将来迟早要办到扬州去。你大概是为了我才自降身份,放着州官不做选了江都县这个繁难之地罢,此意我心领了。”

这……真误会了,李佑想开口,又闭上了嘴。事已至此,就让她继续误会罢,白来的人情不要白不要。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你何不作诗一首?”

李佑摇头道:“却是无法成诗。”

归德千岁低头片刻,很小声的说了一句话,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对李佑说的。“汝子我养之,勿虑也!”

李大人的耳朵相当灵敏的,不亚于他的口舌。虽然他明明听见了长公主这句,但还是身体猛然前倾的问道:“你说什么?”

“未曾听入耳就算了。”

我子?你养?李佑心里连续重复几遍,如果这意思都不明白,他就不是风流灵巧的李探花,而是十足十的夯货了。难怪千岁殿下今天与往常不同的带有几分多愁善感样子。

真是苦笑不得,为什么又是这样?

在苏州府时,关绣绣有孕在身,然而他却背井离乡到了京师。算日子大概元月前后已经生出来了,但远隔数千里,只能白白的牵肠挂肚等故乡消息。

现在他即将离开京师去南方,结果眼前又冒出一个……不过这个大概终生不能相认罢,难道以后要白白便宜林驸马姓了林?李佑有点纠结的想。

“我会用尽一切法子让他姓朱的。”归德千岁语气坚定地说。

李佑觉得现在有必要与千岁殿下谈几句心里话了,关于未来的。

第284章 离别京城之前

李佑审视眼前这位可以用“强大”来形容的女人,拘于立场他与她未必能谈得来,但总是谈得起来。

说实话,在这个岁数里,能与身负千钧重责的归德千岁谈得起来的人真不多。一个手握先皇遗诏而潜踞宫闱、管教天子、窥测朝廷的二十几岁长公主,与同龄人能有多少共同语言?许多人在这年纪还在当纨绔,或者发奋读书谋出身罢。

又扫了几眼她的小腹,李大人斟酌再三,才低声道:“我至少算是安然出京,那么你呢?你若被猜忌,天下之大你还有何处可去?这里面的事,难道你看不透彻?”

李佑只说她如果被猜忌,口风很隐晦,并没有点出会被谁猜忌,可能是太后,也可能是天子,或者是别的什么人。

千岁殿下对宫廷和朝堂权力的插手程度很深,相对于她的公主身份来说已经很出格了,这就是最大隐患。

纵览青史,皇宫中是人心最难测的地方,翻云覆雨一切皆有可能,看在未来儿女的份上,李佑不得不提醒几句。但他又哪里说得准,所以没点出名字。

长公主却嗤之以鼻的斜瞟他一眼,不太领情道:“区区一个署理知县管得了这闲事么?你还是先担忧自己罢,据我所闻江都县不是那么好治理的,别三年考计时闹出才力不及降调使用的笑话。”

“你小瞧我?”李佑微微不爽利道:“那些读书人寒窗苦读,一朝中榜成了朝廷命官时也不过是书呆子,有何经验?本官至少在府县衙门里有过历练,总比那些书呆子强得多!”

归德千岁显出几丝笑意,顺势劝道:“若如此请你仔细做官,早日高升为朝廷股肱,或可解我之忧。以你如今资历,已经不次于进士出身,也有重臣为援,正当发奋上进!”

宦海无定,谁又敢保证自己必然走的通顺?就算本官再次爬起来了也不见得与你立场一致啊……凭空被扣了一脑门责任的李大人无奈搪塞道:“晓得了,晓得了。”

“你别沉沦下僚就此不起,叫我失望!”看他表态含糊很没志气的样子,长公主忍不住心头冒气道。

难道有孕女子就这么想听几句虚头虚脑的空话吗?李佑便异常坚决的点头道:“我定会尽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天意渺渺,若事有不谐……”

归德千岁突然打断李佑,“若事有不谐,你就阉了入宫罢,内监二十四衙门的掌印尽着你挑,重立司礼监也不是不可以!既可公然长相厮守,又可在我左右出谋划策。以你之人才,甚是适合在宫中一展所长、大有作为!”

千岁殿下越说越热忱,一付“让你入宫当掌印太监是看得起你并对你个人发展很有利”的表情,而且似乎很理所当然的样子,让李大人背后生出嗖嗖的冷意。

这他娘的定然是王启年那个莫名其妙的混账东西启发了你罢?感到坐立不安的李佑起身道:“今宵惜别,此时难再言。望殿下多多珍重,以待他年重逢之日。”

归德长公主低下头去,叫人看不清面容,“你不想起个名字?”

她居然肯让出起名大权?李大人很意外。

“前日过西苑,杨柳春风,才发新芽,不想今日临别,便以柳为名罢。正所谓:惜别匆匆无柳条,春风几度客魂销。君来我去嗟离日,瘦马单车出玉桥……”

李佑缓缓的边吟边走,才到房门处,正欲掀帘幕,听见背后长公主忽然又唤道:“你要蓄须!”

莫名其妙……虽然这年头上层男子多蓄须,但李佑还是不太能适应,留了胡子不显老么?

一夜无话,及到次日李佑闭门谢客,只收了七八封诸位大人委托他捎带的书信,沿着运河到江南许多地方都有。其余时间便在寓所中开始打点行囊。

“老爷,扬州和苏州是差不多的地方吗?一定比京城好罢?在京城无聊死了,冬天还把奴家的手冻坏了……”婢女小竹边收拾细软,边絮絮叨叨与李佑说话。

李佑忽然悲凉的感到,大概除了千岁殿下,身边人几乎都盼着他早日离开京师,真是一群胸无大志的人!

这时听见张三在院首叫道:“禀报老爷,崔先生来了!一定要见你。”

崔经先前还说愿意追随……李佑想了想,还是见见罢,便来到前堂会客。

宾主分坐后,李佑试探性的问道:“本官就要离京了,你今后有何打算?念在同乡情分,我可以将你推荐到吏部选官的。”

说是试探确实也是试探,只要这姓崔的露出一丝急于求去之意,李佑便会将他打入冷宫,帮忙推荐想都别想。

崔监生深腰揖拜道:“在下无财无势,做官也没什么意思,愿投靠大人为幕席,还望大人收留。”

很上道啊……李佑暗暗点头。他当然晓得,去陌生地方担任亲民官,身边没几个帮手真不行。崔监生虽然只是官场圈子中最边缘的不得志小人物,但经历足够丰富,人也不算蠢,代写文书更没有问题,倒也是个不错的助手人选。

想至此,李佑变了脸色,轻微叱道:“你这厮,真真是个丧门星,谁用谁触霉头!本官先前不信邪,用了你几日,转眼之间便被慈圣宫黜落出京!你还好意思上门!”

崔监生哭丧着脸,现在正为烧冷灶好时机,他是真心想投靠李大人的。这李大人年纪轻轻,后台众多,名声又大,做事也精干,将来前途十分看好。又是自己同乡,跟着他可以借一辈子光。

不过李佑又摆派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我命由我不由天!本官还是不信什么妨主命数之说!你便跟着本官去江都县罢,倒要看看究竟妨不妨的了本官!”

面对李大人的王霸之气,崔监生感恩戴德,纳头便拜。

看他卑躬屈膝之态,李佑心里却有点犹疑,嘀咕道:“小爷我打算收的是幕席,而不是家奴啊……”

一不留神,崔经袖中掉出好几本书,都是什么《州县全书》、《公余杂论》、《牧守箴要》、《仕途贯录》这类时下最流行的地方官参考书。原来早有准备,不愧是做事认真、积极主动的人。

谈完话,李大人也打发崔监生回去收拾行囊,明日便会合出发。

崔经刚走,又有个熟人进了门,是归德长公主身边的内监吴公公。“李大人!奉千岁之命,前来送上程仪!”

这些程仪包括李佑意料之中的白银,以及意料之外的美人……名唤程赛玉小姐。

李佑甚是惊奇,他索要了三个月都不能得手,怎的这个时候被长公主送过来?他将程小娘子领进屋内问道:“你怎的到此?”

程小娘子泫然欲泣,委委屈屈的说:“王家哥哥变心不要奴家了,娶了别人家小姐,千岁说只有你不嫌弃奴家,叫奴家来你身边过好日子。还说奴家不听话,父亲就保不住。”

居然主动送美上门,难道千岁殿下改了性子?李大人对此保持怀疑态度,继续问道:“她还有什么交待?”

程小娘子伸出细白的小手,手心现出一颗小小的钤记,“千岁还给了奴家这物事,要奴家时常写信给她。说是信上盖了这个印戳,便可通过驿站传送回京。”

李佑长叹无语……这是送美么?这是明目张胆送细作罢,真是值得抨击的公器私用、浪费国家财力之行为!

第285章 扬州城印象(上)

京城早春,乍暖还寒时节。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在这个清晨,京师外城东便门的桥下,被赶出京的前尚宝司丞、中书舍人李大人与礼部员外郎朱放鹤、兵部卢尚书三公子两人依依惜别。

李佑不想引起太大动静,所以走的很低调,只有这两位来相送。

“兄弟我宦海失意,沦落他乡,今晨痛别两位兄长。正是昨日同堂宴,明日千里人,此去经年而远涉江湖,孑然无知己,满腔幽寂……”

眼瞅着李佑搜肠刮肚堆彻辞藻,对他知之甚详的朱部郎十分无语。您李大人可是背负大名声,去仅距家乡二百里的天下第一风月之都扬州城做主官……

让别人听到了你这哀怨之词,还以为你要被发配边疆似的。虽然大家离别都是这个套路,但你也太过火了。

再说,十九岁的六品江都县正印官怎么也不能算宦海失意罢?

朱部郎不知如何答话,卢三公子却正色道:“贤弟此去牧守一方,百里侯也,亲民之官,责重不可小视。当谨记励风抚民,明狱慎刑,作治平有为之官,得万民称颂,方才不负生平。为兄有几句箴告,须知……”

强中手更有强中手,李佑被便宜妻兄说教的头大如斗,惨然败退。迅速拱拱手道一声“告辞了”,便跳上马车向东而去。

一路无话,到了通州,李佑一行六人转乘船只,沿着运河南下。水路还是这个水路,他又要沿着自己入京时的路线反向走一遍,顺便派发捎带的书信若干。

当然两次路途的境遇截然不同,进京时的李大人默默无闻,一路无声无息,可出京时的李大人则绝对不会寂寞。

虽然因为时日尚短,没传到名满天下的地步,但好歹也是小名臣了。运河两岸是天下消息最灵通的地区,李佑沿途在各驿站登录了名字后,不少地方官都闻风而动,设宴相请。

不寂寞之处还在于,有了细皮嫩肉的程小娘子,长路漫漫的夜间不会太空虚。

南下的第二天,在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李佑兴致勃勃,便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将哭哭啼啼的程小娘子破了身,收为第四房小妾。

船停在临清州水驿时,程小娘子趴在船舱小案上偷偷给京城十王府写信汇报道:“近日应酬甚多,其力不如从前,半个时辰都不到……”

此时李老爷突然出现在身后,夺下笔管,颇不服气的将半字涂掉改成了叁字。

船只在运河里晃晃悠悠,一直过了淮安府,李佑便再次低调起来,也不去驿站登录混吃混喝了。

因为过了淮安府,便进入了扬州府辖地。虽然很快就要到达任职地方,但李佑不想直接去江都县上任,他打算先回虚江县,然后从家乡出发再去扬州城。

可是沿着运河走,必然要经过扬州,所以李大人才想隐姓埋名悄悄过境,免得惹出麻烦。过任所而不入却先回家,万一被某些不开眼的言官知道了,肯定会拿此弹劾一本,李佑虽然不怕,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国朝扬州府下面有三个直辖县、三个属州,南起大江,北至淮河,东到大海,西达洪泽、高邮诸湖,四方皆水,是天下有数的大府。

扬州府三个直辖县是江都县、仪真县、泰兴县,其中江都县为首县,也就是府城所在。三个属州是高邮州、泰州、通州,这三个属州又有下辖七县。

淮安府往南便是高邮州,沿着运河继续南下,就到了江都县地界。船行再度放慢,李大人和崔经细览两岸风土民情,毕竟这儿就是以后的治下了,顺路熟悉熟悉也好。

因为上游洪泽湖水量输灌,江淮之间运河的水量向来很大,水面和堤坝都比较高,在一处水流较缓的港湾,李佑与崔经下船上了堤坝远眺。

崔经指着远处村子道:“扬州府是天下大府,江都县亦是一方都会大县,但看它乡里,比江南差之远矣。昨日寻到一本记录,整个扬州府钱粮正赋不过区区三十万石,江都县尚不知道,东主到了任就晓得了。”

三十万?李佑对这个数字很震惊。这个数字虽然只是基于田土丁口的赋税,一般称作钱粮正赋,不包括工商盐等税项,但也未免太少了罢。

要知道,苏州府钱粮正赋将近三百万,虚江县则是三十二万……声名远扬的扬州府一年正赋居然只与虚江县相当?这还是扬州全府的,那江都县更少了。

崔经继续说道:“昨夜上岸询问本地人,原来这江淮之间西边河湖密布,水情复杂,灾患频频,而东边沿靠大海都是盐场。因而乡间农事比起江南凋零的多,钱粮自然要少。”

新扎师爷崔经对李佑说起这些,显然不是无的放矢,他相信东主肯定听得明白其中意思。

李佑在府县衙门里都干过,当即便意识到一个不妙的问题。

扬州城绝对是个金银如海的地方,每年几百万两的盐课、几十万两的关税,但问题是那两样都不属于江都县……他这江都县所能收的,也就是不知道几万石的钱粮和街面上一点门摊银。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反正这年头能按时收上钱粮就是合格,是多是少大都得上交朝廷,想那么多也没用……李佑放下心事,又与崔师爷看了一会儿景,便上船继续前行。

在春暖花开四月初,新任扬州府通判、署理江都知县悄悄抵达了扬州城(也就是江都县)东关渡口。

运河从扬州城东面和南面绕城而过,形成了两个可以由运河入城的城门,分别是东城的利津门(东关)和南城的钞关门(挹江门)。

这个时代的扬州,因盐业而兴旺,三百多新安、山陕盐业纲商每年获得利润和上缴盐课都以百万计。海量的金钱流入扬州城,在江北堆起了一座繁荣可与苏州城相较的大都会。

一在江南一在江北,苏州城与扬州城堪称一对最耀眼的双子星。其实扬州的城墙长度、城中面积、人口都比苏州城小一号,但扬州城的发达程度绝不次于苏州城。

若扬州非要与两京之外的天下第一都会苏州比较,大概苏州像是个农、工、商全面发展的全能冠军,而扬州更像是商业类的单项冠军。

扬州的物产并不丰富,勉强能列出的也就咸鱼和“瘦马”,周边腹地也不像苏州那样物阜民丰、普遍繁荣。但扬州城却是个依赖于巨额盐业利润兴起的纯消费城市,巨富和有闲阶层众多,支撑起了扬州城里大批青楼、茶楼、浴堂、画舫、园林的存在。

在这个时代,扬州城三个字就代表诗意之都、梦幻之都、烟花之都。关于扬州,有无数耳熟能详的诗词。春风十里扬州路、人生只合扬州死、烟花三月下扬州、二十四桥明月夜、十年一觉扬州梦、淮左名都竹西佳处……

李大人将要任职的,就是这么一个地方。

第286章 扬州城印象(下)

扬州这个占据了运河与大江交会要冲的地方,绝对称得上八方辐辏之处,扬州城(江都县城)的东、南方向几十里内密布很多河港码头。李佑所停泊的东关渡头便是其中一处,码头上没多远便是扬州城的东门利津门。

天色渐暮,晚风习习,李大人立在船头观赏渡头景色。水上当真是樯橹如麻、星罗棋布,岸上一直到城脚,亦是屋舍稠密,寸土寸金。

张三从后舱里钻出来道:“扬州城是个好地方,以后都归了老爷管,何不先去看上一看。左右离家也近了,不必着急赶路程。话说评书里的青天大老爷谁不都得微服私访一番,才能扶危济弱、除暴安良。”

李佑笑骂道:“好刁才!我瞧着你比我还有劲头?是谁要当这父母官?”

张三拍马道:“老爷有面子,小的自然为老爷高兴。”以他的粗鄙见识,地方父母官堂上一呼百诺,出入前呼后拥,所到之处小民望风而拜,确实比京官威风的多,更有面子。在京里,看到五六品的穷官亲自出来买菜都不要奇怪。

崔经也出来道:“张管家说的有些道理。东主在苏州接着地气、在京中通着天气、到了扬州倒是不上不下。微服出巡去观民风、知民情也不错,若上了任后举动受限,只怕不如眼下这般便利了。”

他二人这样讲,李佑也有点心动,一股统治阶级主人翁意识油然而生——本官替天子牧民,理该巡视一下自家地盘!

其实“自家地盘”四个字要打个很大折扣,总管三州七县的顶头上司扬州知府也驻在江都县的。

更别提那统领天下盐业半数的两淮都转盐运使司这个超级巨头也在城中——虽然经过高宗皇帝中兴时大力开源,但至今淮盐税课依旧占到了朝廷现银收入的十分之一以上,而且更是朝廷有紧急用度时的临时提款机。

不过李大人在京师的时候位居中枢,打交道的高官显贵多到麻木,与宰辅们斗来斗去也不落下风,又是历过廷推、挨过廷杖的,自负盛名之下心态习惯性的膨胀,眼界被拔的很高很高,与进京时相比成了另一个极端。至今尚未调整过来,有意无意的将地方三品以下的官员都过滤了。

“你们二人都是找借口想见识这花花世界罢?好,明日便游玩一番。”

有了老爷发话,张三身手矫捷的跳到岸上,去朝当地人打听各种行情了。

及到次日清晨,张三已然规划好了详细路线图禀报。“可巧了,这几日正值清明前后,扬州习俗游风极盛,正是好时光。老爷可从东门入城,便是最热闹的东关大街,直行二三里,可到名闻遐迩的旧城河。那里有码头,租一艘画舫,沿河向北,从拱辰门水门出城。听说城外西北的保障河两岸园林风景天下罕有,从水路折向西,便可细细观光。”

旧城河?保障河?这都是什么地方?李佑听得有些糊涂。他上辈子的印象中,扬州出名的水系应该是叫作小秦淮河和瘦西湖的地方,难道现在还不是这些名字?

三男二女上岸,留了韩宗看船。穿过长达三四丈的利津门门洞,眼前便是一亮,果然见一条长街直通东西,两侧店肆齐整,街面人群川流不息。

不过李大人一行不是出自苏州就是来自京师,对这种商业街没多大新鲜感,所以不曾停步看稀罕,只管朝前而行。

但收获也不是没有……凡事就怕认真二字,只要认真起来便心细如发的李佑问崔经道:“过了这条街,你可曾看出些什么?”

崔经表示很茫然,不知东主为何发问。

“妇女很多。”李佑感慨道:“与各地相较,扬州街上妇女最多,且言行坦然,不避人前。以此略可窥得本地民风一二。”

闻言崔经与张三回头仔细观望一番,恍然道“果真如此”,登时对红遍大江南北的妇女偶像李大人佩服到五体投地。

小竹嘀咕道:“老爷真好色!到哪里都看女人。”

“小小婢女懂什么见微而知著的道理。”李大人进入县尊的状态很快,忧心忡忡的叹道:“噫!江南江北,女织盛行,鸡鸣而起何处无妇工?故吴地布稠甲于天下。惟我扬州城郭妇风燕惰,逸于安乐,全无事事,一旦有变坐困愁穷,教化之功任重道远啊。”

崔经忍住一句话没有说出来,“若无东主你这样贪花好色的男子,怎会有不修妇工的女子?”

闲话不提,走了约莫不到三里路,一条狭窄纤细的南北走向河流横亘在眼前,将扬州城一分为二,河对岸却又是一道城墙。

崔经指着城墙道:“据书上记载,扬州城有东西两部,西为旧城,东为新城,旧城与新城之间便以旧东城和旧护城河为界。这道城墙大约就是旧城东墙,而此河便是旧护城河了。”

什么旧护城河,分明就是小秦淮河……李佑望了望远处,此河两岸楼馆林立,心里便可以确定,这儿八成就是上辈子常听说的小秦淮河,扬州城里大概不会有第二条这种风格的小河。

张三去寻了艘干净画舫,说定价钱,便请李佑上了舫。

船家却先问客人,要不要请妓助兴,被李佑拒绝了。放在从前,他说不定会喊上七八个来花天酒地纵意行欢,现在却有了几分稳重之气。再者程小娘子这个小妾正陪伴在身边,与妓家混杂十分不妥当。

未出城时,没什么风景好看,李佑便对老船家问东问西,说些扬州本地的事情。

那船家只道他是外地人好奇而已,倒也有问必答。

“我们扬州城中一二十万人,四方流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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