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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新明朝-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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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程老爹刚到京城就了解自己,必然是秦司乐吹得风。自己这边,连王实都在装聋作哑。
李大人又数了数人头,若要强抢民女,在对方意外多出两人的局面下,带来的人手明显不够。若想卷土重来,他就怕自己这一走,今晚程王两家立刻就生米熟饭了。
有点进退维谷呐……
正在这僵持时刻,又从院外拥入数人,威风凛凛一马当先者还是李中书的熟人——归德长公主府的管家婆王彦女。
不认为自己是做贼也心虚李佑被吓了一大跳,当初林驸马就是在据此不远的地方吃花酒惹恼了归德千岁,便被王彦女率众当街殴打,莫非今天自己也很荣幸的要有此遭遇?这消息也忒灵通了罢,是谁通风报信的?
王彦女闯入院中,扫视全场,发现李佑也立在其中时颇为意外,很是狐疑。不过想起来意,她按下疑心,高声道:“奉皇室归德长公主千岁之命,有请程氏女,闲杂人等闪开,谁是程赛玉?”
真是废话,场中只有程小娘子一个女子,但王彦女就是这样问法。众人面面相觑,不晓得突然出现的公主使者是何用意。
程小娘子怯怯出声道:“奴家正是。”
王彦女点点头道:“听说程赛玉色艺双全,归德长公主千岁召你入府献艺,即刻动身!”
什么?李佑大惊,归德千岁也是知道内情的人,难道与自己想到一处了?奸情归奸情,但有些事情不能相让的。
再说程小娘子入了公主府,岂不如同羊入虎口,他可没有去找霸道长公主要小妾的胆量……今天这黄历不对头,不但要和男人争夺女人,没想到还要和女人争夺女人。
与其留到那时面对长公主,李大人宁可把握现在面对王彦女。便硬着头皮,上前挡住了程小娘子,对王彦女道:“程家小姐已经脱离风尘恢复良家,千岁殿下也断然没有召见献艺的道理,有损她之妇德!”
王彦女是知道归德千岁和李佑之间关系的,见此疑心更重,双眉渐渐竖起。
第260章 李佑你这个混蛋
王彦女盯着李佑看了又看,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道:“李大人你胆敢与归德千岁争抢这个女子?”
这问的别有内涵,外人听不懂真意,以为重点在“抢”字上面,其实重点在“女人”二字上面。
李佑毫不退让,“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即便贵为千岁,也断然没有迫良家妇女做倡优献艺的道理!”
我要和你谈千岁殿下的感情问题,你却和我讲什么做人道理?王彦女不善言辞,没法与李佑相辩,只能大声喝斥道:“李佑你想反了吗?”
李佑驳斥道:“是谁要反!众目睽睽之下,难道你假传千岁旨意妄图逼良为娼、官逼民反?”
程老爹愕然的看着李中书刚正不阿、大义凛然的样子,难道在此之前,逼良为妾的人是另一位?再看看此时装聋作哑的王启年,差距真大。
只是程老爹不明白,以京师之大,乐师数不胜数,归德长公主又是何等人物,怎的偏偏来传唤自家女儿?也幸亏是女公主来传人,倒是没有失身这方面的担忧。
至于秦司乐和王前主簿,早就腿打颤了。李中书也太好斗了,长公主威名遐迩,岂是可以轻易挑衅的,今日他俩同在这个场合,不会被牵连到误伤罢……
归德千岁要程小娘子上府献艺只是个借口而已,却被李佑无限上纲上线,嘴皮子功夫差了无数筹的王彦女被气到虎目圆睁,又说不出什么。
李佑正要乘胜追击,却听见身后响起弱弱的声音:“要不……奴家走上一遭?”
“闭嘴!自有本官为你做主!”李佑回头斥道。
虽然被训了,程小娘子却很温暖。李大人其实是个好男子呢,她心里默默又给李佑发了一张好人卡。
程老爹也要说什么,李佑又抢先道:“你也闭嘴!还想被发配充军么!”
王彦女虽然在骂阵方面没有专长,却并不傻,不然如何能在归德公主府当管家婆又被千岁视为亲信?
她忽然发现自己思路陷入了误区,要完成任务根本不用与李佑吵嘴。便先回顾自己身后,共计有十名女性以及非男性强壮手下,再观察李佑身后,最多超不过三个能帮手的……
空!谈!误!事!
王彦女面无表情举起右手。
一!力!降!十!会!
她将大手一挥。
当即有四名仆妇上前架起了程小姐,六个太监在外围挡住别人。程小娘子被绑架经验比较丰富,象征性的挣扎几下,眼巴巴的瞧着众人,就在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之下被强行带出了院落。
临走之前,王彦女示威性的瞥了李佑一眼,伸出食指摇了摇,大有一种“在绝对力量之前任何诡计都是没用的”气势。
李佑长叹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又对程小娘子的背影叫道:“程小娘子且安心去,本官定会尽力相救!”
王彦女真觉得李佑失心疯了,他有胆去找归德长公主要女人?本来是个被千岁殿下欣赏的精明人,今天怎的其蠢无比?
程老爹才与爱女聚首,转眼间又分离,心中悲愤莫名,但面对强权,再次无可奈何。不过对李佑观感似乎好了些,李中书虽然贪财好色但至少恪守文官准则,只动口不动手,不像那些豪门权贵下作。
他哪知道,在京师李佑手底下就这么一两个人,想干点坏事遇到强力阻挠时实在有心无力。而且他很快就将了解到,李大人绝对不是只动口不动手的君子。
美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李佑目送如花似玉的程小娘子被推进轿子,消失在巷口……说来也好笑,他近两次见到程家小姐,都是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抢走,说不得这次又得靠他将程家小姐捞回来。
感慨一番人生哲理,李佑回过头来,又盯上王启年讥讽道:“听闻王御史是个敢言的汉子,方才为何不发一声?名不副实乎?名过其实?”
王启年轻哼一声,继续留在这里已经没有实际意义,也没心情听李佑的冷言冷语。他对程老爹拱手行礼道:“今日暂且别过,日后但有差遣,无有不从。”
又走了一个……李佑等王启年消失后,再转过头来时表情瞬间冷漠下来,语气淡淡的对程老爹道:“那么,走罢!”
程老爹正在感伤自家遭遇,猛然听见李佑这句,糊涂的问道:“什么走罢?去哪里?”
“尔刚到京师,想必尚未有住处,本官便请你做客。”
“我欲投宿于……”
李佑粗暴的打断了程老爹的推辞,“莫非你以为本官的面子当真不值钱?可一而不可再!”
程老爹还要说什么,李佑大喝道:“韩宗!给我押走!”
韩宗便伸手按住程老爹,推推搡搡的就向外走。
王实的长随也主动帮忙,一起将程老爹扣住走人。不过他心里怪异感觉挥之不去,先前计划明明是跟着李大人抢小娘子来了,结果最终抢回一个中年大叔……
秦司乐本欲阻拦,但已经孤掌难鸣,连个有力帮手都没有。
却说王彦女如同得胜将军,将程家小姐带回长公主府,向归德千岁复命表功时,不忘说起李大人。“奴婢看那李佑,绝对不安好心,图财谋色!”
听到李佑居然也在那里,一丝怨气冒出来,旋即又被归德长公主的理智压住,便仔细询问道:“怎么?他为何在”
“他在奴婢面前张狂无比,阻拦着口口声声道千岁不该逼良做倡。奴婢实在受不了他,便将程氏女硬行带到府里。”
归德千岁沉吟不语,以她的了解,李佑是个会见机行事的人,更是个滑头,若非有缘故,怎会对她派去的人如此无礼?
而且数次经历可以说明,但凡李佑做出道貌岸然样子的时候,那定是别有所图的,从无例外。这次图的什么,归德千岁能猜得到,大概他也得知了盐商要闹事的风声罢。
她看中的男人,才不会是色迷心窍、不知轻重的蠢人,一定与她心有灵犀的也意识到了什么。
这样也挺好,那李佑想分一杯羹,又得巴巴的来求她,到时还不得任她捏弄。想到这点,长公主忽然心情愉快起来,王彦女这趟干得不赖。
归德千岁又将程小娘子传过来细细盘问,“李中书找你作甚?”
程小娘子低头道:“李大人想纳奴家做小。”
混蛋,一定要用这种龌蹉办法么?归德千岁暗骂一句,面容上不动声色道:“想必你很难拒绝了。”
“不过奴家爹爹也拒掉了李大人。”
“你父亲?”
“是啊,爹爹刚回京城,奴家也才见到面。”
啪!归德长公主拍案而起,有了程老爹,还要程小娘子作甚?这王彦女哪里是干得不赖?简直被李佑彻底耍弄了!
早知道程老爹在京城,她就直接下令给王彦女去抓程家父女,而不是只抓程家小姐。
难怪李佑故意激王彦女迅速抢了程小娘子草草离开,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这是为了掩住程老爹的身份,独吞稀缺资源!
李佑这个该杀千刀的想吃独食的混蛋!归德千岁心里骂了一遍又一遍,又下令道:“王彦女!再速速去找李佑!不要再被他耍了!”
这时候骂李佑的不止一个,还有王启年。他从万分留恋的从长安右门路过回家时候,发现户部那里有聚众闹事,稍稍打听便晓得了前因后果。
突然之间,他明白了很多事。王启年便立刻回转,朝着本司胡同飞奔而去,可惜只有空荡荡的院落和守门的忘八等着他。“王大人,程小娘子的父亲似乎被李中书给劫走了。”
李佑你这个该千刀万剐的混蛋!王启年愤恨的连连踹动大门。
李佑叫两个仆役押着程老爹,却没有领回自家寓所,朝着小时雍坊行去。
同行的王实对李大人很不理解。如果说强抢民女虽然是恶事,但还算可以理解,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个强抢民女的梦。但放走了民女,将民女他爹爹抢回来算是怎么一回事?抢不到民女恼羞成怒?可是这样更显得自取其辱。
“你今日处处大失水准。”王实忍不住吐槽道。
李佑很犀利的反吐槽,“所以你到如今才是个九品绿豆,而本官已然是六品中书。”
“愿闻其详。”
“户部门外的热闹,你也是看过的,就没点感想?那程家是盐案的最大受害者,凭空被诬陷的几至家破人亡。值得同情么?”
王实想了想,“我不知道你同情不同情,反正我是颇为同情。”
李佑悠悠道:“想当年,朝中先贤谁若是直言敢谏被天子打了廷杖,登时荣耀加身,旬日之间天下知名。明明是被伤害的事情,却偏偏成就了声望。”
王实恍然大悟,下面这意思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程家受害之烈,令人唏嘘感慨,如今却成了盐商群起哄闹的契机,这从客观上又推动了程家的名声。这里面,很有文章可以作。
李佑想去霸占程小娘子,其实归根结底就因为她是“程家”的小姐而已。第一层庸俗意思是人财两得,第二层深刻意思是消除隐患自保,第三层内涵意思是掌握程家寻机行事。其实比起程家小姐,程家家主是个更好的工具。
例如可以通过包装美化,将手里的程家塑造成“殉道者”形象,然后借机控制盐商群体的话语权。这点很关键,君不见,即便到了二十一世纪,某搞过集中营的中欧大国在某六芒星中东小国面前还是抬不起头,硬不起话。
再之后就能编写新剧本,只要掌握话语权,怎么说都是理。解决了事情,自己就是大功一件!
“你年纪轻轻已经是分票中书了,何必揽事上身?”王实还是不能理解。
李佑叹口气,都是为了个人形象啊。自从进了内阁办事,只顾得搞人却没搞什么事。估计他给别人的印象都是热衷权势、激烈好斗之类的,还认为他只是勉强胜任分票而已,其它并没什么做事之能。这种印象,必须要扭转!
第261章 为国为民
李佑、归德千岁、王启年三人都是聪明人,不过手快有手慢无,程老爹还是落到了李大人手里。相较之下,原本魅力无穷的程小娘子便成鸡肋了……
夜间李佑在屋内闲坐,有一句没一句的逗弄小竹。
小竹缠着老爷道:“奴家明日还想去庙会,老爷带着去好不好?”
李老爷也很为难,“明日宫里开经筵,老爷我如今职事多,经筵上要给皇帝念书,走不开。”
“这个庙会连着三天,后日也可以呢。”
李佑算了算日子,“后日有朝会,老爷要给皇帝导驾。”
“哪还有再后日。”
“那天老爷要休息休息,怕是懒得动的。”
小竹幽幽的叹口气,无精打采的趴在桌面上,嘟哝道:“奴家想念苏州了。”
李佑哑然失笑道:“小小年纪,也知道思乡了?”
“那时老爷总是有很多时间,如今在京城里,老爷每日早早的出去,晚晚的回来,反而觉得和老爷在一起时间少了。”
是么?李佑的思绪不知不觉被小竹挑了起来,与家中父母妻妾分离快半年了,不知道小小的女儿学会爬行了吗?京城虽大,却没有一个亲人哪。若是局面稳定下来,倒是可以考虑购置宅院,将家人接过来居住。长久分居,总不是道理。
李佑陷入合家团圆的畅想中,张三跑过来禀报道:“老爷!外面有人拜访,似乎是那个殴打驸马爷的公主女官。”
“不见!告诉她去,程家老爹不在这里!找也白找。”
原来李佑将程老爹劫持到手,却不敢留在自家,因为一无空间二无人手,条件实在有限。若是别人也就罢了,但归德千岁要派人强行破门而入,他这小京官绝对找不到地方说理。
所以李佑当时没有先回寓所,直接去了兵部卢尚书府上。他偷偷找了便宜奶兄和相熟管事,将程老爹塞到一间空闲小屋里并遣人看守。这小事一桩,用不着惊动老尚书。即便某些不安分的人知道了,想必也没法闯进尚书府来抢人。
走之前,李佑对程老爹连哄带吓的放下狠话道:“如今盐商打着你的名头闹乱子,你晓得不晓得你的处境很危险?安心在这里藏着。若不是看在你家女儿份上,我根本不会理你死活,也不会在太后面前为你鸣冤!”
程老爹虽然倔,但也是刚吃过大亏的人,真正知道朝廷的厉害,倒是被李佑吓得有点惴惴。“那我家女儿……”
李佑将胸脯拍得砰砰响:“本官在千岁面前有几分薄面,亏待不了她!其实她在千岁那里也是挺好,免得有心人趁乱利用她!”
这位李大人看起来十分周到可靠的样子……不安的程老爹默默想道。
次日,是经筵之日,李大人这个读书官的主要任务是诵读若干页书。但这次比上次待遇好多了,天子赐下了极品茶水润喉,不至于口干舌燥。
经筵将近午时结束,李佑要去吃饭,却见有内监传他道:“归德千岁召你去昭凤殿!”
还不肯善罢甘休?李佑无奈,随着内监去了。
在殿里,归德长公主稳居案后,案上有册表文书笔墨纸砚诸般物事。她总理宫中事务,每日里各种大小杂项都少不了。
李佑公事公办的上前行礼,千岁殿下也很公事公办的在案前赐座。
公事公办完毕,长公主挥退了左右,只留二人密谈,她低声对李佑道:“你这混蛋心里从来没有我。”
李佑环顾四周,在这殿里,似乎不是谈情说爱打情骂俏的场合罢……
归德千岁又咬牙切齿道:“若是换成许、卢等人,你只怕会想着共同为盟。但是对我,你却只想着吃独食!”
原来说的是程老爹之事,李佑继续装糊涂,“臣不明殿下所指……”
长公主怒道:“不明白?信不信我会将程家女赐给王启年为妻?到时候程老爹愿意相信你还是原因相信女婿?”
“殿下误解我意!”李佑连忙道:“因为你我所图不同,勉强合于一处就要起争端,有争端就伤感情。与其伤感情,我宁愿与你分开行事。此等苦心,殿下岂能不察!”
“你接着编,我看你还能编出什么。”归德千岁示意道。
李佑痛心疾首道:“殿下你亦是权贵中一分子,盐引好处你也没少得。这次大概只是为了消弭祸端,抚平事态,然而痼疾难除,积弊仍在!”
“你不想平息?莫非要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
“本官目的只有一点,为国为民!”李佑掷地有声道。
他的目光坚定自信,他的神色凝重如山,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归德千岁很喜欢这个形象,是她心目中最理想的夫君模样。
但理智告诉她,这只是情夫制造出的幻影,便狐疑道:“你除了与人争斗和勾引妇女,还有这个本事?那我便看着你怎样为国为民……”
出了昭凤殿,李佑擦擦汗,千岁这边可算糊弄过去了,这年头想做点实事不容易啊。
当初他得知程家冤案时,找过户部好几个人询问过相关状况,又借着职务便利查阅了若干存档,所以对盐事已经有所了解。那时他一方面出于谨慎小心,另一方面是好奇一个盐商怎会如此窘迫,在他印象里,盐商都是坐拥暴利挥金如土的。
调查过才晓得,有盐引权贵和有根基的大盐商与中小盐商几乎是两个世界的人。以长芦盐场为例,每年四十万引产量,有一半落到了奏讨盐引的权贵和几家大盐商手里,其他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拿着盐引只能去瓜分剩余一半,难怪支盐困难,会发生诸如历经祖孙三代还取不到盐的怪事。
自从平定辫贼,天下恢复太平以来,一大批新兴勋贵上位,这个情况已经累积了数十年了……
京师盐商闹了几天,对此户部诸位大人还是很淡定的。想来这些商人无权无势,出不了新花样,闹一闹也就过去了,最后还不得乖乖回来吃盐业这碗饭。
但是似乎这场风潮超出了预料。十二月初,离京师最近的河间长芦都转运盐使司具本急报京中户部。主要内容有两点,一是已经半个月没有盐商纳课;二是到了年底需召集盐商定下明年开中事宜,但人数严重不足,明年宣大、蓟辽边军口粮要出问题。
随后,距离较近的河东、山东等处盐运司也纷纷表示出现了类似情况。
户部这下不淡定了,立刻具题上奏,圣母皇太后便圣批道:下发廷议。
李佑大喜,表现自己……不,为国为民的时候到了!
第262章 下廷议
廷议,是朝廷很重要的决策方式,参加范围有多有少不等,但肯定少不了大学士和六部尚书。当天子自己拿不定主意或者想看看朝臣风向时,往往就对奏请批一个“下廷议”。
李佑看到批答,不禁陷入了深思。慈圣皇太后放弃了乾纲独断,抛出的“下廷议”很值得玩味。
这次盐业风潮导火索虽然是程家冤案,但根子还是在于宝钞废止后,朝廷将盐引当钞票用了。形成惯例至今,每年代替真金白银赏赐出去的长芦盐引多达近十万,严重破坏了盐业秩序。
最大受损者自然是无权无势的中小盐商,受益者就是京城权贵了。譬如某长公主,去年一人便受赐五千引(注:超亲王待遇)长芦盐并且全都支取了——这是李佑查阅存档时偶然看到的。难怪她当初随随便便就拿一千两收买自己,真不差钱,也难怪她对盐事如此敏感,居然凭空杀出与自己抢程家人。
这可是白得的五千引,羡慕嫉妒恨之下又因为涉及自家情妇,所以李大人印象非常深刻,故而才对殿下戏言“你我在这事上没法一条心”。
虽然是既得利益者,但归德千岁比较大度,忠心耿耿维护朱家天下的她清楚盐事败坏的严重性。所以会在明知其虚伪的情况下,仍然情不自禁的被李佑故意冒出一句“为国为民”打动了。
不过并非每一个权贵都有归德长公主这般气度的。圣母太后出于种种原因和牵绊,心情也很矛盾,既不想被后世评论昏庸贪婪与民争利,又不想落下抠门小气刻薄寡恩的口碑。所以对这件涉及到权贵与平民利益争斗的复杂事情,她便将责任下移交与朝臣廷议处置。
一般情况下,属于哪个部的事情下了廷议就由哪个部负责召集、主持,不好界定归属或者涉及多部的,便由六部之首吏部尚书主持。盐业属于户部事务,因而本次讨论京师直隶盐商歇业风波的廷议便由户部召集。
十二月初七无朝会无经筵无日讲,也不是什么生日节庆,户部就便将廷议定到了这日。
提前两天,户部给各衙门和内阁发了召唤贴。承直郎、尚宝司丞、以下省略二十八个字李大人得知了消息,然后久久没有接到户部的帖子,心里便对户部产生不满了。
最近圣母太后几次召集内阁、部院、科道大臣面议事情时,李大人以廷推官身份再加上分票中书这个特殊职务,从来都有个稳稳当当的坑位,甚至班位列在科道之上。这回户部组织廷议居然漏掉了他?这不科学。
虽然他这小字辈在议事时一般不插嘴,但也不能代表可以容忍被户部无视。廷议没有位置,那么廷推为官的尊严和意义何在,一个满朝廷都没有几个的廷推官连廷议都不能参加,那不是笑话么。
好罢,其实也是李大人在顺境时习惯性的自大膨胀骄矜了,江山易改秉性难移。
下午,李佑处理完手头奏章,匆匆出宫去兵部尚书府。养兵十日,用兵一时,是用上程老爹的时候了。只可惜程小娘子被归德千岁抓在手里不放,前几天他在床上趁长公主神智不清时也没能要回来,由此可见殿下为人做事心志之坚定。
到了卢府,在便宜奶兄卢三公子和管事的陪同下,李佑进院进屋,劈头对程老爹道:“时至今日,你功成名就、发家立业的时候到了!”
程老爹端坐不动,无欲无求的、波澜不兴的抬头看了李佑一眼,又低头道:“幸遇赦免,此生已无他念,惟愿静度余生。”
这有几分呆气却又自以为是的老头怎的变成了这般模样?前些日子放他去户部门前那儿露面并张贴署名大字报刷声望的时候还好啊。对此李佑愕然,目光落到程老爹手边,赫然放着一本佛经,难道是被这残酷世界打击的消沉了?
程老爹又道:“缘起缘灭,万法皆空,红尘因果……”
又是一个……迷信佛教的老丈人(潜在的也算)最令人讨厌了!李佑愤怒的一脚踢飞了佛经,对陪同的卢府管事道:“是从哪里来的?”
“这屋里常存杂物,有个柜中放了些故去老夫人的佛经,老先生大约是无聊翻出来了。”
有够离奇的,李佑又对程老爹道:“老人家!你从前不过是个小小盐商,支一包盐都困难。难道今后不想受万人敬仰、做一方名流、赚百世家业?”
程老爹阖目不语。
“人世百年,大好良机就在眼前,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不觉可惜?”
程老爹摇头不语。
“每年可以获利上千银子!说不定朝廷还对你另眼相看,你一丝也不动心?”
功名利禄诱惑都失败掉,李佑真没词了,想着是不是用点暴力手段?据他观察,程老爹似乎对武力有心理阴影,很畏惧的样子。上次王彦女当面强行带走程小娘子,他一声都不敢吭;当自己强行劫持他走人时,还是一声不吭的被自己抓走,虽然之前他嘴上很倔。
此时,李佑妻子的奶兄卢三公子忽然站到前面对程老爹说:“你看得懂佛经?也是读过书的人?”
程老爹点点头道:“可惜年轻时读书不成。”
卢三公子便朗声道:“读圣贤书,所为何事?孔曰成仁,孟曰取义,立身天地,造福苍生,庶几无愧于心!沉迷外道,岂非白读了书?”
一对书呆子!李佑唉声叹气,这样大道理某些时候装装门面就可以了,眼下说它有什么用?这不是歪歪小说,难道还真指望说几句空之又空的大道理就有人纳头便拜?
卢三公子又继续道:“你虽家门不幸,可仍有千万的同业面临如你险境!至今同业感于你之遭遇,并为自家命运已然奋起相争,前贤云铁肩担道义,而你也是读过书的人,怎能不认清道义,以空门虚无之说逃避己责,也配说读过圣贤书么?”
程老爹脸色渐渐变了,起身对卢三公子揖拜道:“公子教诲,铭记于心。”
这就行了?李佑目瞪口呆,书呆子的精神世界,他这俗人不懂……
又想了想,得出一个结论:“其实程老爹真是读书没读成的,更没读透的!”
读书真读透的,看看朝堂上诸位大佬什么模样就晓得了。
次日,京师盐商听说要有廷议,便再次聚集到户部门前请愿。程家老爹也现身了,很严肃较真的以本色演出,打着“改革盐法”的口号奔走呼号,还张贴大字报,并与户部吏员发生冲突后惨遭殴打,一时名动京师业界。
转眼就到了初七这天,天晴无风,冬日晒得暖洋洋的,叫人不想往屋子里钻。这个时节,外面有太阳的时候,往往户外比屋里还暖和。
比如午门外东朝房第一间就很阴冷,但朝廷大佬们还是齐齐聚集到了这里。
这是一次小廷议,规模不太大。参加人员仅限于大学士、九卿、户科给事中、相关御史。
在户部尚书晏俊的一声咳嗽中,廷议开始了,议题自然就是京师盐商歇业风波。
盐业基本上就是户部一家的事情,几乎与别五部没有什么关系,何况这又是比较庸俗的政务,太积极了有损体面。再加上涉及到权贵利益,他们这些大佬每年都被赏赐盐引以示恩荣,也算是受益者,这导致局面更复杂。所以其他大部分人没有什么兴趣发言,吏部尚书许天官更是开始闭目养神。
业务部门的人可以用事不关己来推脱,但阁老大学士们却不能表现的尸位素餐。于是廷议便主要在大学士之间进行,间或有科道官夹杂一两句意见。
渐渐地,形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见,一种主张安抚,一种主张镇压。
“安抚”派以武英殿大学士彭阁老为主,“镇压”派以文华殿大学士袁阁老为主。恰好这又是暗暗较劲争夺第一阁老的两人,事情便变得更加复杂敏感起来。
袁阁老杀气腾腾道:“彼辈要挟朝廷,岂能纵容!若一有不适,便动辄罢业叫歇,置朝廷大计于何地?若受轻易受其挟制,朝廷脸面何在?此风绝不可长,定要追究罪责,以正纲纪!否则有样学样,今后更多事矣!”
彭阁老驳斥道:“汝错矣!其情多有可原,只为生计而已,又非图谋造反。朝廷当体谅民情,行仁爱之本,抚慰其心,宽解其意。焉可做火上浇油之计?何况商旅之事,并非力役,欲强行征召又如何征的起来?反而要坏了明年国之大事!”
“汝未免妇人之仁!”
“汝未免严苛酷烈!”
其实两人都有意识的忽略了一点,要不要限制权贵盐引?无论是镇压还是安抚,都得有这个前提,但又比较难解决,都先放下了。
僵持之际,朝房的门忽然打开,一道闪亮的日光射进屋内。伴随着日光踏入门槛的高大身影,不是李中书又是能是谁?
“方才在门外听到两位阁老高见,皆是空谈也!国事有难,奈何以空谈应对?”李佑刚进来便大放阙词道。
“出去!我等议事,谁准你进的?”彭阁老毫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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