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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新明朝-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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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人自有妙计。”李佑胸有成竹道。

赵良礼疑神疑鬼道:“我总觉得你有阴谋。”

李佑大笑道:“不信在下那就作罢。”

赵大官人还是受不住这个好玩游戏的诱惑。他也真是个有人脉的,第二日便依着李佑要求在贡院附近借了处宅院,以此充作试院。用李佑的话说,附近读书人多,办起事热闹。

这院落后面有个五开间大厅,本是摆席宴饮的用处,简单布置后正可以做考场,几十个席位足够使用了。此外先请了十来个会使木活字的印工,每日印传贴于附近店肆中发放。

人力物力花销不少,但不是问题。赵大官人登高一呼,便有十来位无聊文人公子一齐凑热闹,宋问古贺慎之等人都跑过来了。

这些人,无不是风流行当里厮混的班头翘楚,富贵红尘里打滚的豪家子弟,对此事个个兴致高张。再有后来者想加入的,便不收了,真有兴趣明年再说。

连同赵良礼和李佑,一共是十二个主事。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随随便便聚了几百两银子和十几个仆役。

看起来形势大好的样子,但有一点让李佑很担心,这么多凑份子的,固然人多拾柴捧火高。但怎么分工?就算是个游戏,一个小考场或许用不了许多提调官。

当十二人在试院大堂喝茶议事时,说起分工,贺慎之提议道:“既然不考文章,只以诗词出题,主考官非李老弟莫属。”

赵良礼赞同道:“是极是极。”

李佑正要谦虚几句,却见众人齐齐点头,居然没有一个反对的,合力把李佑捧上了主考官这个第一号位置。

原本担心有人抢位子的李推官十分意外,便对众人的抬举感谢一番。

咱也才名远播无不信服了,李佑暗暗自得。如此看来分工不难,这些人还是很谦让的。

接下来要议论提调官安排,屋中气氛陡然紧张莫名。

“搜检官负有重责,乃内外关防要职,在下不才,敢请缨重任!”一个胖公子拍案道,话虽义正言辞,但神色实在猥琐。

赵良礼驳道:“你迟了,我已经预定!”

“没有预定的道理罢?我出了二百两,应该由我先挑选!”另一人不甘示弱。

一时间大吵特吵你争我夺,众人再也不复刚才时候的温良恭俭让姿态。

李佑已被安排了考官位子,这时只能在边上旁观。忽然间他顿悟了——搜检官是可以与考生亲密接触进行搜身的!以此类推,点名的、收卷的、巡视的都有机会去接触考生……若考生是美人的话,这这都是热门职业啊!

所以只能闭门阅卷、青灯黄纸的主考官没人愿意当,太素了!大家很有默契的推给了似乎不识游戏真趣的李先生,也算人尽其才。

这是一群真正的享受调戏过程、重在参与乐趣的角色扮演类休闲玩家……李佑心里泪流满面的后悔道。满屋只有他自己一门心思抱着功利念头。

待吵到天黑,分完职业,设了一堆副职。十二个主事人兼玩家组团打了酒楼副本,随后作鸟兽散。

这些人怕是做梦也想不到,李佑会将花试办成什么样。

先是照着拟定名单,派了仆役分头去城内三十多个有名妓家送考票。只要得了考票的,便可以在花试当日来试院点录入场。

而后派人去张贴榜文,声明只要自认有才但又没领到考票的,可以到试院面试领考票。招考榜文不但在府城贴,还在两日内贴到了全府各县。

不得不说,这十二个人联名,在青楼行业里简直就是金字招牌,公信力比知府大印还管用的,那些靠名气吃饭的妓家对这前所未有的花试绝对很重视的。毕竟十二名流合伙定出的位次很可能直接关系到今后的名声和身价,这就是最切身的利益。

拿到考票又不会写诗词的怎么办?那也得硬着头皮去参加,这样的行业盛会同行都去了,自己若是不去岂不显得档次品味比别人差了一等。不会写诗词可以想法子卖身舞弊嘛,那十二主事哪个是不吃腥的?

各县里顶尖的名妓也纷纷动身赶往府城,这倒使得本次花试愈加热闹。对她们来说,难得有一个与府城同行比拼,同时在府城打名声的时机,不去白不去。再说本县有一二百同样侯考的读书人在府城住着,其中不乏有财有势者,也不怕人生地不熟没依靠。

最后参加花试的人数达到了六十多个,个个都是艳冠一方的青楼豪强,由此可见这年头江南的繁荣娼盛。

人人关注,事情渐热,然而有李佑在,花试之日前面这段时间,注定不会风平浪静的。

第165章 丑闻迭爆

话说李佑主考青楼花试,一时间百花齐行,群芳待选。花考的日期就选在了院试的前两天,四月二十三日。

消息传入石参政耳中,他只是轻蔑一笑道:“此辈纵情声色犬马寻求慰藉,不足为虑也。”

石大人为何不乘胜追击,弹劾李推官一个伤风败俗的罪名?一来李佑和这么多本地豪门子弟联手,有些投鼠忌器。

二来石大人不信李推官毫无准备,什么有教无类,什么彰显教化,什么劝人从善之类的说辞必然是早就准备好的。

三来最近李推官被舆论同情的厉害,导致石大人已经有点无容人之量的名声了,对此他嘴上不在乎,心里还是介意的。若继续落井下石,用这类民众喜闻乐见的事情为罪状整治李推官,未免在百姓嘴中进一步坐实了心胸狭窄的传言。

却说李佑执意将花考试院设在苏州府贡院周边,所有人都以为李大人赌气用这种方式刷存在感,毕竟周围有成百上千的东游西荡到游手好闲的读书人。

这日午时在附近一家酒楼内,正是生意兴隆的红火场面。坐上十分之八九的客人都是文人,其中的大多数又是来赶考的童生,高谈阔论互通消息者比比皆是。

大堂中靠里的八仙桌上,围坐六人,当中最年轻的一位手持片纸低头阅览,忽而拍案叫道:“竟然漏题了!”

好一句石破天惊的话,别忘了现在离院试时间不远了,漏题两个字何其敏感。整个酒楼登时鸦雀无声,齐齐拿目光看来。有愤怒的、有希冀的、有讨好的、有轻蔑的、有不信的……

那年轻人意识到不对,抬头四望,嘿嘿笑道:“小弟我说的是花考,看花试传贴看到激动处失语了,惊扰了诸位,罪过罪过。”

原来是李推官弄出的那个花试,不是院试啊,白白紧张这么一会儿……众人哄堂一笑便过去了。

“我辈科举,涉及功名利禄,人心败坏、有权有势者舞弊过关也就罢了。如今这青楼花试区区游戏而已,也能出漏题的丑事,当真是情何以堪!”年轻人摇头晃脑道,引发了议论纷纷。

“怎会漏题?这些主事都不缺银子哪。”

“真是浅见,人家美人考生能以身相许,以色惑人,谈什么银子啊。”

“同为考生,天差地别,我欲委身,谁来收我!”

“前辈们说说,那几个主事不会是为了这个目的才联手办考罢?真真羡煞人也。”

若有相识的路过,定会发现,那个失语的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虚江童生李正。他可是得了李佑一笔赞助,在赶考童生中以孟尝之风大方出手,交结文友。

李正倒也没说假话,本次花试的题目真的早早漏了出来。传来传去,几乎成了公开的秘密,连主考官都不出面否认了。

每个得到消息的考生无不先骂一句裤带如纸糊的死考官,早晚虚脱在谁家床头!其后便纷纷找枪手代作,反正此时读书人多,甚至有出到了一百两价钱求大手笔的。

“这是怎么回事!”赵良礼问李佑道:“怎就出了丑泄了题?考卷都已印好了!如今外头均晓得花试以春闺为题作七律五首,是也不是?”

李佑很无所谓的回答说:“是此题。”

赵良礼便很奇怪了,“你是主考,你出的题仅有你自己知道。是哪位有本事的姑娘能把你迷倒骗走了题目?”

“我故意传出去的。”

“为何?!”

“你也说过,多数青楼才女其实都作不了诗词,泄题出去正好叫她们提早准备,不至到了考场出丑,也免了你我主办的不好看。况且那些美人想必要找枪手代作,岂不扩大了这花考的影响?再说越出色的美人自然找到的枪手越出色,大致错不了。这又不是国家抡才大典,何必那么认真。”

“有理!”赵良礼鼓掌赞道:“不过陈梦香、张冷兰、齐笑霞这些府内公认有才华的姑娘要吃亏了,只怕珠混鱼目无法服众。”

李佑忽悠道:“好说,这几个先排到前头去。后面的名次视情况再定。”

赵大官人便被李佑说服了,满意而归。他回去也可以向几个相好的解释了。

有言道,名士美人两相欢。名士身边要有美人衬着,美人身边也要有名士扶着。由此可见,妓家和文人实在是相辅相成、互相利用的,呃,也不排除人间自有真情在的现象。

如今花试炒热之后又漏了题,美人一发力,便将大量不成器的读书人牵扯进来了,这样可真是搅动了一江春水。各个赶考妓家大肆网罗才子大作,准备充分的已经有了数十首可供挑选。美人较劲,文人士子也跟着绞尽脑汁,明面竞争更加惨烈,简直到了白热化程度。

府城的还好,那些从各县赶来的,便将目光投入本县到府城赶考读书人中以诗才著称者,充分挖掘其中资源。金钱美色双重诱惑下,一时间考生中吟诗作句不绝于耳,许多想要一诗成名,作那美人入幕之宾后夸耀人前的。

最后大家都发现了,李主考这招太狠了。但情势已经拼到这个份上,众人上了贼船下不来,只得欲罢不能、欲仙欲死。

而且比较坑人的是,这年头无论什么考试,都要研究主考官口味喜好的,但从李主考作品来看,风格变化万千,什么样都有。鬼知道他心里最欣赏什么类型,叫六十多位美人考生选择答案时纠结到了极致。

以上还算是明面竞争的话,暗里竞争的激烈程度亦不遑多让。

这日赵大官人又找到李佑,作恼羞成怒状,将当日印发的传贴拍在李佑面前,“你需要解释!请了工匠就是做这些的么!”

李佑扫了一眼,上面写道:“今讯报与诸君知,花考在即,昨日通关节之事络绎不绝。虚江名花姚兴儿楼心月先后访旧友李推官青灯明烛促膝长谈,府城才女陈梦香齐笑霞一齐会相好赵三爷黑灯瞎火彻夜不出。另有……”

游戏人生的赵大官人倒不会为了乱编的绯闻生气,只是难以理解李佑的行为,这样写岂不是明着说花试可能舞弊,纯属自曝其丑么。

“是我叫他们这样写的。反正只是作戏,博得众人一乐尔,难道谁拿这个当成真科举。”李佑淡然道。

“那这样乱写一通,你是意欲何为?”赵良礼愈发看不懂李佑的心思了。

丑闻加色闻乃是任何时代吸引眼球的不二法宝……李佑道:“别人爱看否?既然爱看,传贴上就写这些,写了别人更爱看,越吵闹那么关注花考的人越多。难道你愿意别人都漠不关心?”

赵良礼对李佑的理论不太理解,最后只得说:“无论如何,不要写我和参加花试的美人私相往来!我是个清白的人。”

“好,那不写你这个了。”李佑一口答应。

于是次日的印贴便写道:“今讯报与诸君知,赵三老爷忽成不受欢迎人物,遭众妓家齐齐冷遇,终日乏人问津。其中内情待勘,据猜如下……”

果然不出李佑所料,由他亲自编写刊印的每日传贴一出,满城争相先睹引以为谈资,竟有洛阳纸贵之效。这段时间,就连说书先生一开口便是:“今讯报与诸君知……”

“今讯报与诸君知,虎丘之花顾小童贬斥各县妓家曰:乡下农妇!”

“今讯报与诸君知,昆山谈素卿责顾小童道:汝也不过府城外一土鸡!”

“今讯报与诸君知,虚江姚兴儿豪言誓必夺魁,不成功者便出家。府城濠上崔丽云讽之曰井底之蛙。”

“今讯报与诸君知,虚江楼心月与常熟杜双婷同居一店,彼此竟起口角事,随从叫骂半日不歇。”

“今讯报与诸君知,常熟县童生与虚江县童生数十人殴斗,应与花考无关。”

……

事到如此,这次花试称作万众瞩目、人心所系一点儿也不为过。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充满魔力的大手暗中摆布了一切,可怜这年头人们没有经历过信息化时代的各种摧残,抗性和免疫力委实不高,人心的狂热轻易便被新奇的情形挑弄了起来。

及到四月二十三日开考这天,围观美人考生入场的人群塞满了数里街巷。十二个主事又紧急抽调了上百家丁,才勉力维持住入口秩序。

主考官李佑看到这场景,居然想起了上辈子印象里那千奇百怪叉叉电影节上走红地毯的仪式。

唱名、搜检、进场等程序完毕,那些角色扮演类游戏玩家没有完全得偿所愿……外围有数千双要冒火眼睛的盯着,哪有去调戏美人考生的气氛。不由心里都埋怨李佑将事情炒弄的太过火了。

考试过程不必赘述,李主考阅卷排名也不必赘述,二十四日便放了花榜。

一榜十人,前三名是虚江姚兴儿、虚江楼心月、下塘陆琦玉。

二榜二十人,三榜三十人,其中陈梦香、张冷兰、齐笑霞等有名才女都落到了三榜。

看完榜,榜下舆情哗然,喊叫不公之声不绝于耳。

见过黑的,没见过黑到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的——花榜前三名中两个是主考的同乡旧相好,一个是主考的近日新恩人,公认的才女却被打到三榜……真正的科举都没敢明目张胆舞弊到如此地步!

再回想起来,本次花试从一开始就是丑闻迭爆,黑幕重重!

第166章 有所为有所不为

大张旗鼓的花试虽然被李推官故意摆弄的丑闻漫天飞舞,但另一边堂堂院试的各种传闻也就未必少了,只是没有花试这样肆无忌惮罢了。

这其实也正常,事关无数人功名利禄的科举考试哪次不是流言乱窜?只是谣言止于智者而已,什么时候没有流言了才是奇怪。

说起近几十年来的院试,以苏州府为代表的江浙闽赣四大考试强省中,很多府县考法与别处不一样的。

别处的院试,尤其是文风不盛的地方,童生数量相对不多,考试过程简单粗暴。连糊名都不用,大宗师看的顺眼了当场便能把你录了。甚至有的穷山恶水边远小县,参加考试的童生比县学名额还少,会写几句通顺句子,大宗师就敢录你进学当秀才公。

但科甲大府就不同了,以苏州府为例,每县动不动几千人报名参加县试,一轮轮刷到院试前,积攒的历年童生也有几百上千的去抢那二三十个名额。

因为苏州府读书人实在多,又爱聚众闹事,所以苏州府的院试相对严格,采取了类似于乡试的考试程序进行全府统考,糊名什么的都有,当然程度上还是比乡试宽松些。近年来又增了新制度,考后监试官要磨勘(复查)试卷,以查弊补缺。

所以说在苏州府,主考院试的提学官若想像外省那样,当场点录生员或者大笔一挥随心所欲的录取,那是不可能的。从这个角度看,能到江南地区当提学官大宗师,一方面在士林中是一种极大的声望和荣耀,非文学领袖不敢当此任;另一方面,为国家取材之余,给个人赚点外快很费力气……可谓是痛着并快乐着。

注:上段为国取材一句并非假大空讽刺之语,这年头提学官考核也是要看升学率的,所以再没品的大宗师,多多少少也要录一些真才实学会写八股文的……不然门生中一个举人进士也出不了,那岂不相当于自打耳光,还有脸在官场混么?

从这个角度看,科举即便弊端重重,终究也还是一项相对公平的制度。据粗略统计,历代进士中,出自官宦世家的和出自寒门的大约各占一半。如果没有科举,实行九品中正自主招生,寒门士子怕是连这一半的机会都不会有。

话又扯太远了,却说本次院试的流言大都与石参政有关。常言道,风起于青萍之末,院试本该由知府监临提调,但今次石大参却强行插手。在多疑的人眼中,内情怎能不可疑?

其实石大人是出于公心的,可叹那些犬儒(本书的看官们应该不会有人以为这个儒是儒生罢)们不相信。

虚江童生李正与同县文友吃酒时曰:“听说因李推官的缘故,石大参厌恶虚江人,所以要插手院试,报复虚江读书人!”

虚江童生李正与邻县文友吃酒时又曰:“听说石大参为人古板方正,对苏州府读书人轻薄浮躁的习气深恶痛绝,所以欲借院试时机教训!”

虚江童生李正请某几位寒门子弟吃酒时再曰:“无故监临院试,其行可疑,听说石大参有那个人人都懂的意图,但这样吃相未免太难看了!还坏了规矩。”

虚江童生李正被几位富家公子请吃酒时还曰:“当下李大人不顶事了,找我也没用。这个石大参听说是个极清正的,无法可想无门可走!除非他不当监临官。”

流言纷纷扰扰,句句都是有针对性的诛心之论,不讲证据只讲动机,与石大人的行为搭配起来,有些辩无可辩的意思。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石大人自作自受,若想快速平息流言,除非自行退让辞去监临官位子。

但流言只是流言,飘来飘去找不到附着物时,对于在府城地面上官位最高的石参政来说,并没有直接杀伤力的。

但石参政的幕僚高先生先坐不住了,他去拜见东主道:“如今传言肆意,内外惊疑,人言可畏也。东翁既已借机贬斥过府中奸邪,抑了他的气焰,落了他的脸面,何不见好就收,退出院试,以善始善终保全名声,免有宵小物议。”

石参政端坐于公案之后,看了一眼高先生道:“先生欲教本官权术耶?以为本官夺监临官是为泄私愤、行私斗耶?叫李王二小人监临提调,岂能无弊?国家取士,不是儿戏,寒窗苦读,岂容轻忽?”

石大人喝口茶又继续说道:“又平心而论,他们的出身岂能压得住考场?况且江南士子,最是多事,万一考生不平群起,闹起考场如何收拾?所以本官防微杜渐而已,公事大义当前,不敢以私心定夺,更不敢以权术取舍!”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周公尚且恐惧流言日,东翁还要在苏州府长久为官,为此区区院试实在不值得。”高先生继续劝道。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些许流言只如清风拂面,过了时日自然消除。大丈夫有所为而有所不为!”石参政自信而坚定道,怕流言就不敢当监考官了。

再回忆起这个乱七八糟的四月份,关于院试的流言,从这头传到那头,关于花试的传贴,又从那头传回这头,飞短流长的八卦倒让考生们的侯考时光不再枯燥,交游往来亦多了无数谈资。

有个对李佑手段很熟悉的人物,却隐隐看出几分藏在纷乱嘈杂之中的,这人便是按察分司的黄师爷。

那日他找上李佑道:“这次是有石大参的不对,但我以为你该打落牙齿和血吞,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时候,为何偏要硬与石大参作对?”

李佑低头想了想道:“做人有底线,做官也有底线,石大参公然那样羞辱于我,若不反击,岂不被人看低了?若输了名声,我便一无所有!这个世道,当什么不能也当失败者,同情不值钱!”

黄师爷警示李佑道:“有陈廉使庇佑,你安然熬到他任满走人不成问题,现在这样又是何苦?你使尽全身能耐也整不倒他的,俗语云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他即便被你重创,稍微有些余力照样能叫你吃不消。”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如陈廉使为官靠的是功名,王知府为官靠的是年资,而我靠的是名声。名声乃是立身之本,名声坠了,就没有了根基。有这名声,不做官也有饭吃,没了名声,做官也不稳当。大丈夫有所为而有所不为!即便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值得!”李佑也是很坚定道。

黄师爷叹道:“我见过的官可以分两类,不要脸的和要脸的。你本该是个不要脸的,但却开始要脸,我真不知这是好是坏了。”

第167章 水土不服

话说李佑打着公平旗号办了花试,最后将胡乱炮制出的花榜在试院外一挂,放眼望去,只见近亲在上位,美才沉下头,当场引起了千人齐骂。

来看榜的,大都是书生,许多在府城侯考的童生也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其中很多人都是以枪手身份参与进来的,也有热衷于追捧美人的。

看到这个黑白颠倒不可理喻的名次,除了少数人,谁不想骂。用一句话说是,你可以羞辱我人格,但不要侮辱我智商!

传贴满天飞时,原以为是笑谈戏谑而已,区区一个美人作戏哪里值得舞弊。当赤裸裸的事实摆在面前,对此投入越深的越有被戏弄的耻辱感,一诗成名的精神理想幻灭了。

什么世道!一个游戏也耍赖!连这虚幻中都没有公平!

群情愤激下,那出来挂榜的杂役看势头不妙,连忙抱头鼠窜钻进试院内,临走前指着花榜末尾道:“后面还有句子作结,请诸君细看了!”

离得近的看了,便高声念出道:“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猛一听不容易明白的对句,读起来却甚是精妙,再读又仿佛僧家打机锋,含有深意。

难懂不要紧,此处有大把考生在,别的不会,会猜题、破题、起解的多得是。

当即有八股高手摇头晃脑的开始破题起讲:“真假者,院试花试也;有无者,有弊无弊也。夫以假乱真,弄假成真,以假喻真,真真假假又岂知不是假假真真乎?盖因假戏真做众矣!尝究其理,弊事有无而已……”

有人由衷的感慨道:“真乃微言大义也。”

某位收了李正二两银子的人适时插言道:“莫非这是在警醒我等?”

众人便围着榜文,三五成群,争论不休。

最近几章最佳男配角李正奋力上前扯下花榜,颇有李家门风的悲愤道:“满榜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赶考痴,谁解其中味!”

这真说到心坎里了,一时引发若干屡考不中的老童生共鸣不已。

试院内,赵良礼听外面骂声渐消,回头痛心疾首道:“李佑!你竟然弄出这般没良心的榜文,叫我今后如何有脸面在青楼行里走动!”

“这也值得怕?赵三老爷有银子,谁会跟银子过不去。”

赵大官人还要说什么,李佑又抢先道:“上次你拿我去糊弄钱皇商,本次算是扯平了。”

听到这个,赵良礼便不言语了。

李佑又对其他人团团作了一个长揖道:“小弟孟浪,诸兄原谅则个。”

贺慎之笑嘻嘻道:“虽然本人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但七品老爷的大礼先受了。”

其他诸人也没太在意,只是抱怨无法和相好的交待,叫李佑摆酒赔罪,不然明年就不带李佑玩了。

这儿的使命已毕,李佑便告辞了回府衙。

景和七年四月二十四日,是本年院试的前一日,在苏州府忽然爆发了考生闹衙事件,事前毫无征兆,令各方猝手不及。

时有数百童生聚集成群,谒于分守道衙署门外,并投了禀帖。

虽然都是白身小民,但几百人加起来声势也不小。看这架势,门官哪还敢要门包,飞快的将禀帖送进去。

石参政正在坐堂,接了禀帖展开看去,大意却是:老大人屈身监临院试,惹得物议纷扰,愚生辈所见所闻疑问不已,实在五内难安;斗胆请老大人顺应民意,辞去监临,平息舆情。

看得石大人真是怒从心头起,气向胸口生,一时间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任督二脉都快被打通了。

在他的认知里,能惹得读书人群起而哄的,必定都是品行不堪为非作歹的人物,例如李推官。万万料不到他今天遇到这么一遭,心里岂能不恼怒。

想他为官多年,兢兢业业,政声卓著,爱惜羽毛,口碑极好,何曾有过被读书人逼宫的污点!虽然这些人连秀才都不是。

他不明白,区区几条捕风捉影的流言,怎会有这么大的威力能把数百人聚集了前来请愿?即便有小人串联,也不该有这么多童生去信。

这些流言根本没有任何能证实的苗头,为何好像真的发生了一样?换句话说,为何大家宁可信流言不肯信他?

之所以能聚起来……花试功劳大大的。

这年头不聚众谁敢闹事?本来诸童生都是游兵散勇,经过牵动人心的花试一折腾,却悄无声息的有所整合。虽然组织程度很初级,几近于无,但要聚众闹事也够了,又不是真造反。

更别说花试过程处处都在无形中挑动群体性狂热和戾气……李推官不是什么心理学行为学大师,他只是跟上辈子某个产生了很多不可思议粉丝的比赛学的,而且学的很粗糙。

如果进行抽样调查,就会发现,这数百人中近半数是虚江县童生,四分之一是富家子弟,其余都是看着人多跟着闹的。

虚江县的来闹,无非是石大人太有可能整治虚江县了,他们谁也不放心;富家子弟来闹,是因为石大人油盐不进,要换一个稍微通融些的才好,正好有这个机会;其他人或许是听了削减苏州府生员名额的流言,或者干脆就是看到人多便跟着起哄,不闹白不闹,反正国朝传统是法不责众的。

石参政闭目深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监临官位置,他是不会辞的,不然屈从了后,从三品分守道的威望何在?但同时又要完美化解此事,不可留下后患。

细细思量后大喝道:“左右来人!本官要出门!”

高师爷慌忙上前劝阻道:“东翁不可!这些人并无功名,东翁体面尊贵,岂能轻见?况且衙外人群汹汹,易生变乱,只许他们领头人进衙呈事即可。”

“以本官看来,不会有人敢进来的。”

高先生又道:“在下已遣了人去府衙,令王知府来平息此事,东翁静待便好。”

“这是治标不治本。”石参政道:“他们也算半个读书人,既有疑意,本官为官为师为长,便去释疑。况且本官身正立直,有何惧哉,坦诚相见,疑意自消。”

高先生见劝不住,心里哀叹道,东主真是不信邪,这时候还想摆礼贤下士的谱么?上次发生的码头被围殴的事情还没有令你醒悟?

当下摆出仪仗,石参政在十数随从护卫的保护下出了分守道衙署大门,果见外面满街黑压压一片人群,有布衣葛素者,有绸衫锦服者。

石参政立于门坊下朗声道:“诸生不必惊惧跪见,本官知汝等有疑心处,亲来分说一二。近日流言尘嚣,不足为信,本官在此起誓,本次监临院试,秉持天地正心,绝无偏私之事,否则枉为圣人门徒!诸生尽可安心!”

石大人神情肃然,语如金石,掷地有声,若用二十一世纪测谎仪测量,诚实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比真金还金!

不过仿佛少了点什么,只见这时数百人鸦雀无声,旁边的高师爷忽然感到缺个振臂一呼,纳头便拜的,也就是俗语中的托儿。无奈他便站出来对人群道:“尔等不要在此虚度光阴,速速回去温习经义,早早安歇以备明日入场的好。”

还真有人站出来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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