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奋斗在新明朝-第151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景和天子全然不见疲惫之色,反而兴致勃勃。
六部奏过,该到都察院,左都御史江辛岳将院中近来公务简要说过,提了几句李佑主审的两淮余盐案的事情。
这引起了天子注意,脱口而出的疑问道:“朕离京之时,便听闻此案事发,堪称朝野震动,于今已有数月之久,法司还没有结案?”
天子垂询的太直爽,但这事儿又不能说得太细,徐首辅、彭阁老以及魏国公、中军都督府左都督徐公爷都在殿内站着哪。江总宪很没面子的无言以对,只能叩首道:“臣无能。”
文华殿大学士袁阁老不愿见自己人难堪,又担心天子顺嘴就给予什么处分,那样江总宪就真倒了八辈子霉,连忙在旁奏道:“此案重大,都察院不敢擅专,也是想等陛下回京。况且此事已交与检校右佥都御史李佑,别人皆要避嫌,陛下可直接过问李佑。”
首辅徐岳忽然也奏道:“昨日李佑发揭帖到阁,请廷鞫此案。”
所谓廷鞫,即廷审也,顾名思义,就是廷臣公审,此乃国朝最高级别的审判形式,超过三司会审,更高于都察院独审。廷鞫与廷推一样,也是由廷议发展出来的变种,形式很像,大概只有内容区别而已。
殿中群臣听到廷鞫二字,不约而同的认为,这是李佑或者都察院企图逃避责任。此案有什么事实不清需要群臣当廷对质的吗?都察院速速判决,呈请内阁阅过,并送天子朱批裁决才是正理。
不过从实际出发,廷鞫也有廷鞫的好处,避免了李佑暗箱操作,也未必是坏事,一时间众臣思量不定。当即还有御史跳出来,弹劾李佑推诿拖延、故意失职。
对这个弹劾,天子不置可否,默然沉思片刻。那李大人在扬州的表现可以说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如今回想此人,看起来绝对称得上不畏权贵、勇于任事、刚强明断、敢作敢为,怎么也与推诿拖延、逃避责任这些词联系不上。
最终天子谕道:“准予廷鞫,仍由李佑主审,殿中诸卿明日借到场同理此事。廷鞫结果,再奏与朕。”
两淮余盐案今天算议论到此为止,众臣依旧各自奏报。徐首辅道:“内阁次辅缺位,如何补上,恭请圣裁。”
对这个最重要的大事,天子早有腹案,随即下谕道:“明日由卿等聚集廷鞫,之后一并廷推阁臣一员,奏与朕再作定夺。”
徐首辅奏报的是次辅缺席,天子却下旨命廷推阁臣,这其中关窍殿中谁人不明白?
很明显,天子意欲通过大臣廷推先将内阁人数凑齐了,并作出信重大臣的态度,占据了主动权。然后再根据这个廷推结果,按照心目中原则来调整宰辅次序。
揣测帝王心思,最重要的就是要揣测他的最新原则是什么,是想着重扶持一家,还是想保持各方均衡?而且这个原则,往往是很多变的。
明天似乎将会很精彩啊……朝议散后,群臣心头顶着阴云出了宫。其实天子的两道谕旨都很正常,廷推廷鞫都是朝政中常见的事情,但问题在于,李佑让大家难以揣度,谁也猜不透他什么打算。
第486章 一宽一严
大朝会是清晨卯时开始,等到朝会和朝议都结束,时间已经是午后,天子便赐了饭食给文华殿中诸卿。
左都御史江辛岳从宫中离开,未时过半回到西城都察院,可换算为下午三点。
总宪大人迫不及待的派差役去将李佑召来,要亲自传达今天朝议的会议精神。其实他之前并不晓得李佑奏请廷鞫的事情,但江总宪倒不会为此生气,他已经习惯这种情况了。
这是都察院的一项特色,御史办差时全都有独立自主的直奏之权,是否照会左都御史只看心情。这号称是为了避免言路堵塞,左都御史要为此不满,就等着被御史群围攻罢。
看到李佑进了屋,江总宪知会道:“你奏请廷鞫,今日圣上已经准了。时间为明日辰时,地方还是在东朝房,仍由你主审。”
说罢,江总宪仔细观察李佑的脸色,这便是他要亲自向李佑传达旨意的缘故。事情到了如此地步,他基本已经成功的置身事外了,不必为此案担责,只是他好奇李佑将如何断案而已。
不过李佑面上不动声色,叫江总宪实在看不出什么深浅。
“多谢大中丞转告,如无它事,下官要仔细预备才好。”
当日下午,内外廷臣明天将会议东朝房,先廷鞫两淮余盐案、后廷推大学士的消息传遍了衙门。应该说,这两件事情都相当引人注目,但比较起来,显然后面这个更加牵动人心。
两淮盐案虽然朝野震动,堪称为景和朝第一大案,但实在缺乏什么悬疑性。即便是大名鼎鼎的李佥宪出面,也肯定只是将几个现有案犯一判了之。至多为量刑辩论几句,不会再牵涉到别人,因为实在无法继续牵连下去了。
现有案犯级别已经足够高,再牵连下去,便是徐首辅和魏国公这个档次的。而徐首辅只不过与丁运使同门,都是昔年张若愚老首辅的学生,没有确凿证据证明徐首辅是否知情包庇,也从未见徐首辅为丁前运使说情。总不能因为区区同门关系,就胡乱株连。
至于魏国公,从大明开国至今世袭罔替,并还将继续与国同休,这两个词不是开玩笑的。再说当前徐公爷正受太后与天子力捧,还没到炙手可热也即将这样了,今天更是公然被天子拉进了朝议。想定他的罪,难比登天。
所以比起结局大半已经注定的两淮盐案,还是廷推大学士更惹人猜疑。可谓是悬念丛生,不到最后一刻无法揭晓结果。
再则,大学士乃是当朝宰辅,事关整个朝政走向和权力格局,这对京师官员,特别是有前途官员的意义不言而喻。
两淮盐案再大也大不过这个切身利益,无非就是地方上一桩巨案而已,作为茶余饭后的消遣谈资很好,但要影响到京师官场走向,还差了几筹。
说起来,那丁前运使在两淮盐运司当家时,每年也没少向京师各大衙门送“冰敬”、“炭敬”之类的。但习俗如此,又是法不责众,谁要拿这个说事,无异于与整个京师官场为敌。
李佑从江总宪这里出来,再次谢绝了一切会客,静心闭门避嫌。今晚有一场大朝会礼仪官的庆贺公宴,本来他计划参加,但因明天的事情,便推辞不去了。
李佑作为廷鞫主审谨言慎行,但其他很多人不见得能安之若素。说实话,天子这次下旨廷推大学士,时间还就定在明天,是相当突然并让很多人措手不及。
朝臣本以为天子要熟悉十天半月后才会有举动,皆料不到如此仓促,从下午到深夜,不知有几多人脚不沾地,不停奔走忙活。
不过这些与李佑无关,在他眼里为廷推忙碌的人和小丑也差不多,注定是徒劳的。
回到家中,李佑继续对明天的事情深思熟虑,反复推敲各种可能,这是他的良好习惯。一时间手里抱着女儿心不在焉,惹得刚刚过了两岁生日的大姐儿很不高兴。
金宝儿识趣的将女儿抱走,软语宽解道:“自从到了京师,老爷心事重重,笑容少得多了,何至于此,难道还能短了家里什么不成?”
李老爷叹道:“京城居不易!一个月来始终风波动荡,人在局中身不由己。不过想必过了明日便天下太平,安稳日子就到了。”
次日一大早,天色蒙蒙时李佑先去提取人犯。这都察院牢狱与刑部大牢同号称天牢,里头没有轻犯,重重高墙里端的是门禁森严。
司狱昨日就得到了消息,今天验过印信文书,核实无误后,便进了狱中,不多时将人犯提了出来,交与李佑。
三人身着素淡布衣,迈入前院中厅,抬眼便看见李佑拱手为礼,还听到他说:“今日廷鞫,请几位大人上路。”
顿时又有冲天怨气从三人的心头冒起。他们原以为自己在牢中休养数月后已经心性大涨、宠辱不惊,直到真面对李佑时,才知都是自欺欺人。千言万语,化为一个“呸”字。
却说李大人自从接受案件以来,还是头一次见到人犯。此三人都与他有过同城为官的缘分,还大都是他的上司,如今却变为阶下囚,主审却又是他,这让李大人不胜唏嘘,大为感慨人生际遇之奇。
好罢,三人眼中的熊熊怒火则被李大人有意无意的忽略了,是谁将三人坑进天牢的典故也被李大人选择性遗忘了,只记得自己是自卫还击。
被囚犯“呸”了一声,李大人的怀旧心情全部收起,并回到了现实中。当即摆出派头呵斥道:“国法当前,尔等好自为之!”
巡捕五营中内西巡捕营的官军早得到调令,有两哨人马前来协助,在李大人指挥下,将人犯从西城押解到了长安右门外。
接着又由守护皇城和宫城的侍卫亲军继续押解人犯,一直送到了午门外东朝房。
对于东朝房,李佑已经不陌生了。午门外东西皆有朝房数座,西边为武官所用,东边为文臣所用。平时用作等待早朝之所,其它时候凡有文官聚集会议,皆在东朝房举行。
李佑与人犯来到时,算是最晚了,但这也正常,别人不像他这样带着囚犯到场,来的自然便利。
李佑扫了扫人群,默默计数。五阁老、六尚书、十二侍郎、正副都御使、通政大理、十三掌道、六掌科……所有廷臣都到齐了。作为主审,他咳嗽一声,正要准备说几句场面话,然后开始廷鞫。
正在此时,忽然有内监进入朝房,叫道:;“圣上有旨!宣众卿移文华殿。”
这个旨意,打断了朝房里众人的思路,这是要在御前廷鞫和廷推?随后众臣也只好入宫过会极门,来到文华殿中。
进殿方才发觉,天子宝座两侧,早有人在候着了。李佑看去,一边是五军都督府的五个勋贵左都督,另一边是伴随天子南巡的白翰林。
不只李佑,所有人心里登时都雪亮。白翰林也就罢了,但五个勋贵出现在这里,绝对是天子有意为之!若让他们直接去朝房,只怕要引起全体文官的抵触心理,所以通过这种两侧包抄方式,逐渐潜移默化的将勋贵渗透进朝政中。
李佑心里嘀咕,从南巡时的近距离接触来看,天子不具备这种玲珑心思,背后必有人指点。
不多时,天子升座,群臣礼毕后,谕示道:“开始罢!”
李佑出列,对门口微微示意,随即人犯被提上来。杨前抚台、丁前运使、罗前知府入殿,面对数十道带着探询意味的目光,其中不乏他们的熟识,一时间羞愧的恨不能从脚下金砖里找个地缝端进去。
因为同在扬州城,他们这些老江湖居然被最年轻、品级最低的李佑齐齐拉下马,一转眼又被李佑来审问。说出去简直像官场笑柄,太丢脸了。
其实三人早经过钦差初审,供状都有现成的。李佑所要做的,就是当着天子和廷臣的面,将事实理清,做出判决以供天子裁量。
他在满殿不耐烦的情绪中,将三人供述读了一遍,又问道:“尔等还有何话可说?”
丁前运使是最主要的人犯,闻言高声道:“余盐私贩之事,罪臣上任之前便已有之!上任后有南京来人,我才做下此罪,其实主谋并不在我!徐魏公和南京镇守吴大用才是主谋!”
杨前抚台也辩道:“罪臣袭击皇妃之父,全因南京来人联络,一时误听误信。主谋亦不在我!”
新任中军都督府左都督、魏国公徐公爷出列对天子奏道:“二人所言,臣实不知情。”
天子对阶下囚答道:“尔等所言,朝廷可另遣人去南京查访,如有罪行,必不姑息!至于尔等,无论如何也是深负皇恩,先领罪伏法为好,李佑继续!”
其实众臣对这个案子都没有多大精神去应付,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后面的廷推上,那才是关键时刻。
李佑得了天子旨意,转身对群臣道:“以本官所见,前凤阳巡抚杨某尚好说,只有前运使丁某与前参政罗某二人的罪行不太容易定刑。要么论罪当斩,家中男丁戍边,女眷发卖!”
殿中众臣脸色变了变,心不在焉的也被李佑之语惊到了。这个刑罚太狠,竟然要因罪杀大臣,虽然如此巨案未有先例,但景和朝杀大臣也没有先例。
随后李大人又道:“要么削籍为民,抄没家产,永不叙用!”
这个判罚,还算宽松。殿中暂且安静下来,众人纷纷寻思李主审提出一宽一严两种说辞的用意何在,就连天子也一脸好奇。
第487章 贪赃与私盐
律例律例,律之后还有例,而例就要靠人去抉择,国朝的例就掌握在如今文华殿中数十人特别是天子手里。
李佑当这个主审,很大程度上就是站在前台负责技术程序的。他做出的一切判决都要经过廷臣公论并无意见后,再由天子做出最终裁定并生效。
殿里众人对李佑两个截然不同的判决选项,放在心里想了想,大都猜测出一二。
且不论李佥宪出于什么原因,报私仇也好,刷刚正名声也好,树铁面形象也好,现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莫非他真起了诛杀之意?
于法而言,从涉及银两数量来计算,此案可称的上开国以来的第一巨案,处死人犯并非不合理。
但于情而言,近二十年没有专门杀过大臣,还是不要破了这个“不杀士大夫”的传统为好,上次坏掉传统的时代是崇祯……
那李佑的想法,大概是既想判决处斩,又不想担上诛杀大臣的名声,所以才会故作为难的说出斩和轻放两个选项。谁要赞同处斩,那就一起,谁要赞同轻放,那也要承担被攻击为徇私枉法的后果。
此猜测或许简单化了,但万变不离其宗,李佑的花样无论如何,应该不超出这个范围。
众人在猜测,李大人也很识相的没有扰乱,说完自己模棱两可的意见后,故意停顿片刻,给了众人思考时间。他心里又暗道,不知殿中诸公里,谁先出来发言?
涉及刑名之事,八成还是三法司中大臣先出来表态,左都御史或副都御史?刑部尚书或侍郎?亦或大理寺卿?
“李佥宪受命审理此案,至今全无主意,莫非专以推诿为己能?朝廷命你断案,并非只是命你查案,须得出判词,而不是反问别人!”
李佑闻声侧头望去,却微微意外。这个站出来的说话,不是三法司中任何一位,而是人称大司徒的户部尚书晏俊。
他随即一想,便暗暗了然。廷鞫之后还要廷推大学士,晏尚书呼声很高,堪称为大热门人选,他这是要抓住最后时刻刷存在感,强化自己在廷臣心中的印象。
晏尚书的心思,殿中大臣都看得出来。不过也不得不承认,晏俊确实是最热人选。
六部尚书中,分量最重的天官大冢宰赵尚书升为二品不到三年,当吏部尚书才一年半,年资略浅;最清贵的大宗伯海尚书也是去年才回朝当了礼部尚书,连赵天官都不如。
此外,大司寇荀飞谦当刑部尚书比前两个稍长,但从景和六年算到现在也才四年功夫,而且刑部在六部里地位偏低;
工部的大司空胡尚书年老力衰,马上要致仕了,更别说工部在六部里地位最低下,一般不可能凭借工部入阁。
相比之下,户部大司徒晏俊作为老资格尚书,又身为分量极重的户部堂官,从年资和差事综合来看,可谓是最有力的入阁人选之一。
还有一个重要因素,武英殿大学士彭春时当年以户部尚书入阁,晏俊随后接了彭阁老的班担任户部尚书,称得上是彭阁老的嫡系亲信。
而在当前,自从许次辅去职后,朝中徐首辅、彭阁老两人的势头上升,所以说,晏尚书在朝中具备很雄厚的支持力量。
以上种种因素加起来,晏尚书不敢说十拿九稳,但也有个六七成把握了。如今到了最后关头,该出面拉票就要去拉,多拉一个人就少了一个不确定因素。
参加今日廷推的大臣多达四五十,没有人能够全部控制,但很多大臣没什么立场,就是看风向随大流不得罪人。晏尚书此时站出来,便为的是展示自我。《小说下载|WRsHu。CoM》
当然,晏尚书也不是没有对手,朝廷重臣中另一个呼声很高的入阁人选是李佑的老前辈、兵部大司马卢尚书。
前文介绍过,卢尚书自十六岁中进士,又经馆选庶吉士,任官时间多达四十五年,这份年资无以伦比,确实足以傲视群臣。
朝中只有六十九岁的彭阁老差不多可以与卢尚书比一比做官时间,但仍稍逊一筹。又如另一个大学士袁阁老,虽然比卢尚书年长四岁,但是中进士却比卢尚书晚了十年,在卢尚书眼里只能算后辈。
但卢尚书也有短板,他从刑部主事起家,因事得罪了前代的前代首辅,外放历经州、府、道蹉跎十几年,一直熬死那位首辅后才渐渐出了头。先后在工部做到了侍郎、尚书,最后迁为兵部尚书。
部与部之间品级一样,但地位仍有高低,自古以来便有种种分法,时常有上三部下三部的说法。但近些年大体上可以分为三个档次,吏部户部为第一流;礼部兵部为第二流,但这两个部经常不服气户部;至于刑部和工部,就是万年的第三流。
在大明官场规则中,尚书迁尚书也是不同的。工部尚书迁别的尚书当然是升官,但要从吏部天官变成其他尚书,那就是贬职。
从卢尚书的履历可以看出,他历经刑部、工部、兵部,但没有吏部、户部这两个一流大部的历练。兵部虽然比刑部、工部重,但仍轻于吏部、户部,所以从这点来看,卢大司马是不如晏大司徒的。
其实按照和稀泥的惯例,晏尚书入阁,卢尚书迁户部尚书,该是最皆大欢喜的结局,也是动荡最小的方案。不过在朝堂中,尤其是人事问题上,千万不要有理所当然应该如此的想法,尘埃未落定之前,答案永远是未知数。
话扯远了,却说在文华殿中,李佑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了晏尚书几眼。不得不承认,这位晏尚书年轻时大约也是个美男子,此刻站在那里侃侃而谈风度翩翩,所说出来的意思也很让殿内大臣中听——
本来朝廷让你李佑主审此案,就为了让你担起责任,天下没有白吃的饭。你却在这里模棱两可,要让大家一起陪你为难吗?
不过在李佑心里,想起了一句话,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非要闯……你晏大司徒以为本官将此案拖延至今,是为的谁?
等晏尚书发完言,李佑笑了笑,重新开口道:“御前廷鞫,本官主审,涉及刑名,三法司诸公都尚未说话,晏司徒身为户部尚书却抢先出面,居心何在!”
这话十分刺耳,晏尚书忽然觉得,想在李佑面前出风头是个错误,纯粹找不自在,那李佑根本不是亲友,没有配合自己的义务。其实不配合也无所谓,但李佑是出了名的不省油灯,如果耍点花招,反而可能要得不偿失。
今天面对入阁契机,忍不住冲动了……晏尚书默默反省道。果不其然,听见李佑忽然又做醒悟状,高声道:“在下记起来了,你户部该管天下盐政,莫非晏司徒对两淮余盐案感到心虚么?”
此言一出,文华殿中气氛陡然微妙起来。无数次经验表明,李佑很时候看似说话极其不着调,像是年轻气盛或者信口开河一般,其实都含有深意和后手。
众人都很明白,李佥宪这一句,可是将晏尚书顶的有苦难言。
那晏尚书的本意,只是廷推前亮亮相,暗示自己众望所归,但这个理由只能意会不能言传,无法宣之于口当做理由坦然说出来。
既然真实的理由无法讲,那李佑随口一句户部心虚了,便将晏尚书堵得无法自圆其说。
如同当头棒喝,晏尚书认识到,在当上阁老之前,他的身份还是户部尚书……入阁热门候选人的身份不能当饭吃。
不过晏尚书今日面临大事,自然不好气急败坏的与李佑争辩。彭阁老便出来解围,对李佑道:“李大人休得顾左右而言他,还请速速结案奏请圣裁!”
李佑当即反驳道:“阁老此语失之偏颇,审案就是辨疑,有疑为何不问?”
“老夫何曾说过有疑不问?案犯在殿门里,李大人尽可去问。”彭阁老指着殿门处三个人犯冷冷道。
彭阁老不信姓丁的胆敢胡乱攀扯户部,也根本没有这个必要。再问下去八成还是捅出魏国公和南京镇守中官来,李佑不怕麻烦就去尽管去问,狗咬狗是最好不过的。
李佑转身走了几步,来到丁前运使身前,“你恩师文正公高风亮节,扶持幼主,鞠躬尽瘁,足以光耀千古!但却有你这么不成器的学生,足使地下先人蒙羞!”
殿中众人又感到云山雾罩了……
等李大人搬出老首辅名头,训斥完丁前运使,随后大喝道:“本官且问你,尔等私自贩运两淮余盐之事,户部作为管理天下盐运司的上司衙门,是否知晓?”
丁前运使刚要斩钉截铁的答复一句“户部不知”,但他却又听到李佑再次大喝一声:“你要仔细想好!若户部代表朝廷知晓纵容,你这罪行就不是私盐,是贪赃;若户部不知此事,却由你自主为之,你这罪行就是贩运私盐!”
殿中对律法不熟悉的大有人在,听到李佑的言语,不禁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询问同僚贪赃与私盐的区别。
很快,检校右佥都御史给出了最权威的司法解释:“以犯赃入罪,按例要削籍为民,并抄没家产,永不叙用!以私盐入罪,你这数量按律当斩!家中男丁戍边,女眷发卖教坊司!”
李佑尖利的话如雷贯耳,又直刺人心,将丁前运使震的呆住了。
第488章 最权威司法解释
李佑神乎其神的一剑西来,不只是丁运使呆住,整个文华殿中一大半人全都呆住。
能进这个殿的,聪明人还是占了多数,迅速的联想到了所有该联想的事情。这是项庄舞剑,志在沛公!嘴里审的是案犯,眼中瞄的却是内阁那个空位,难怪他一开始就提出了要么处斩要么轻放两个选项,原来后手在这里。
却说李佑对丁前运使的质问,颇有一声平地起惊雷的效果。如果是在数日之前的大谏议氛围下,慷慨激昂的李大人无论做出什么出格举动,只怕都不会让人太过于震惊。
但他最近十分平静,深居简出闭门谢客,很有繁华过后皆云烟的态势。朝中上下皆以为他要低调一段时间修身养性了,盐案估计也是想法子草草结案。
故而今天李大人在廷鞫上突然发力,几乎让所有人都深感意外。本以为此次廷鞫只是个过场,廷推大学士才是重头戏,但现在看来,廷鞫在李佑手里绝对不是过场。
几道愤恨的目光如同闪电,射向左都御史江辛岳,是他将本案交与李佑的!明知李佑最擅长翻云覆雨,你还给他这个舞台,简直唯恐天下不乱,到底是何居心?
被无辜责怪的江总宪瞠目结舌,算是见识了“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的真谛。
他弃之若敝的将盐案当做大麻烦丢给了李佑,但谁能想到,在李佑手里,硬生生变成了威力巨大的武器。这种灵感和嗅觉绝对是天生的才能罢……
殿门处,丁前运使面临一个艰难的抉择,脸色痛苦,汗如雨下,头脑发晕,一时间感到不会说话了。
这真是经书上所说的“舍生取义杀身成仁”关头,读了这么多年,还真他娘的让他遇到了!是要救自己的命,还是保户部?
李佑待要继续说几句逼迫丁前运使,却听到天子身边锦衣卫官高呼“传李佑上前”!他便只好转身向殿里行去,来到天子宝座下,静听圣谕。
景和天子将李佑叫过来,是因为对其中关窍稀里糊涂,别的大臣经过交头接耳都恍然大悟了,他只有独坐宝座抓耳挠腮的份。
但天子又不想事后听别人讲解二手新闻,便将李佑叫到身前,下圣谕垂询道:“为何有两种判法?你细细奏来。”
对于在天子面前展示风采的时刻,李佑不会轻易放过,十分详细而又深入浅出的奏道:“贪赃罪名分为数种,此案疑难之处在于,是以监守自盗论处,还是以受财枉法之罪论处。
如若户部知晓此事,那该案罪行就不称为偷运私盐,无论如何,户部是代表了朝廷管盐事。故而依大明律,案犯属贪赃中的监守自盗之罪,并另行追究户部。
大明律亦有,各类贪赃中,凡不枉法之罪不处死刑,监守自盗并非枉法,所以以监守自盗判罚,只须抄家退赃。
如果户部被隐瞒不知,则案犯行类同偷运私盐的盐枭,依大明律,属于官员受财枉法之罪。大明律另有条文,官员偷运盐与私盐贩同罪,以其贩运私盐数量,乃死罪无疑。
故而臣判曰:以犯赃入罪,按例要削籍为民,并抄没家产,永不叙用。亦或以私盐入罪,按律当斩,家中男丁戍边,女眷发卖教坊司。
这其中关节,在于户部是否知情,直接关系到案犯以何种罪名入罪。人命关天,我大明自皇祖以来,向有慎刑之说,故而臣不能不慎重!之前数日本官并非推诿拖延,而是理不清户部在其中有多大责任!”
李佑的司法解释,权威的不能再权威了,一口一个大明律,那是太祖皇帝颁布的,原则上足以压倒一切。除非搬出同样是太祖皇帝颁布的司法解释宝典明大诰。
但明大诰是所有大臣都想丢到故纸堆里,并让它永不见天日的玩意。如果官员们还想体验被扒皮抽筋刺面砍手剁脚的话,明大诰里可是都有。
话说李大人苏州和扬州做官,前后加起来有两年功夫。期间不是当推官就是亲民官,几乎没有不和刑名狱案打交道的时候,熟能生巧后对案情轻重判法有着下意识的直觉,这是大多数高居庙堂的衮衮诸公所不具备的。
接受两淮盐案的当时,李大人就感到丁前运使的罪名可轻可重,如果按贪赃论罪应该不会处死,只要不贪污存粮,近些年没听说过哪个官员因为贪赃被处死的,这是大家的普遍认识。
但此外也可以按照贩运私盐结案,那样丁运使必死无疑,他这十年贩运私盐不知几亿斤,怎么量刑也是个死,区别只是怎么死法而已。
有了这个隐约灵感,他便特意去查了大明律,于是更加胸有成竹了。
作为大明法律的化身,大明司法的最高裁决者,唯一能阻止李佑拿着大明律来壮声势的人,刚刚亲政的景和天子消化了其中弯弯绕绕,一时间只能无语,挥挥手让李佑继续去问案。
与此案无关,与廷推大学士关系也不大的中立者听完李大人向天子讲解,细细品味之下,愈发感到李佑今天出招有两点妙处。
首先,李佑这个司法解释甚为巧妙,无论是杀还是放,字字套上了大明律,叫人根本无从辩驳,却又全在他这个主审一念之间。所谓运转之妙,存乎一心也。
其二,权谋施展的极其巧妙,酝酿时如同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但出现时又势如山崩,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哪。
正常情况下,无论户部是否涉案,丁前运使绝对不会攀扯出户部来,这是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但是现在,李佑却硬生生的近乎无中生有,制造出了一个非正常情况,如果丁运使不攀扯户部,就是死,而且是家中男丁充军戍边、女眷没入教坊司的下场。
不禁感慨道,大家都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