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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新明朝-第1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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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先有台下十年功,后有台上一分钟。但李佑偏偏相反,总是台上一分钟,便硬要顶去别人台下十年功,太善于随机应变借力发力,同时常常搞出很多计划外的变故。

今天又是这样,演化至目前,重要的事情已经不是廷推了,一个小小五品不算什么,也不是太后想表达什么态度,不过一个快归政的太后而已。真正值得深思之处在于,继续下去可能又要导致内阁重组。

执掌中枢的内阁变动走向,乃是朝廷政局最大的事件。说句诛心之论,在内阁势压外朝的体制下,皇位交替虽然还是国家仪式中最大的事件,但对一般大臣的实际影响力还真不如内阁大学士换人。

历代大学士没有类似于普通文官这样的任期限制,往往是久任不去。所以官员都懂得,要实现“流水不腐户枢不蠹”的活力和变动,只能通过各种或见光或不见光的手段来实现。

但想大动内阁,特别是到了改变权力格局这个程度,终究是件牵连甚广的事情,时机堪称可遇而不可求,十几年也未必能遇到一次。

想至此建极殿大学士许道宏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就是这样十年一遇的机会,居然在短短两年内两次出现了并让李佑主导。景和八年二月迫使老首辅致仕、内阁彻底大变样算一次,今天大概也可以算上一次。

身边已经站出来的两个大学士怎么考虑的,许次辅不用细想就一清二楚。

武英殿大学士彭春时所想的很简单,无非是从根源上消弭事故,稳住形势。这必定也是首辅徐岳的意思。但是徐岳刚刚被李佑半是斥责半是弹劾,所以不便亲自出面,由彭春时站出来主动示好。

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要李佑肯回来老老实实继续充当候选人,就不存在“正途文官全部被排斥”这种让所有朝臣都脸面无光的大丑闻了。若这个面子还在,那么一切善后的事情都好说。

想到彭春时与李佑的芥蒂,再看到彭春时当众表扬李佑,许道宏就觉得好笑,彭春时的心里一定是吞着苍蝇般的感觉。不过作为政治人物,谁都有遭遇这种违心状况的时候。

另一个大学士金阁老,他所想的就比较复杂了。大概要将水搅浑,让徐岳和彭春时担上责任。从表面上看,对他这个排名最末的大学士没有多大好处,可是金恕的表态,也绝对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了此刻不在场、正在侍驾南巡的文华殿大学士袁立德。

想起袁立德,许次辅突然警惕起来。若是很粗浅的分析此事,首辅徐岳承担了责任后有很大几率去职,他作为次辅应该是最大受益者,所以应当叫李佑决绝而去。但实际上呢?

说来话长,其实也就短短的几个瞬间,许次辅便拿定了主意。望着立在门槛边的李佑,远远地高声道:“为人臣者,岂可因一时之激而轻忽恣意!”

此言一出,徐、彭两阁老脸色稍缓,金阁老却满怀失望。

闻弦歌而知雅意,李大人立刻就明白了靠山的心思。许靠山的指令还是很合乎李大人之意,因为一旦出殿后,事态完全不可控,还是让人不太安心。回了殿里也好,安安稳稳将高流品的检校佥都御使拿到手,总不是坏事。

他向里迈出一步,要重新回到殿中。如果不是错觉,踏出这一步后李大人仿佛隐隐听到了几声欢呼。这是他个人的一小步,却是整个朝局风向的一大步。

有欢呼者,就有失意者,失意者自然不会轻易放弃的。

李佑正打算从两侧朝班中穿过走到丹陛前,才前趋几步,右侧就有人在班位上戟指喝道:“李大人!事有不遂便妄意求去,此乃心术不正,意欲挟制朝廷求官也!汝其心可诛!”

李佑冉冉前行,目不斜视,嘴里信口而言道:“本官岂为一身官职哉?只为严明祖宗法度尔!诸公皆可见,本官进谏祖制在先,求去在后!庶几无愧!”

又走了几步,左侧群臣中有人大喝道:“李大人!你若真心求去为谏,何故去而复返?难掩悠悠众口,亦难遮众目睽睽!显是卖直虚伪、小人行径,见风使舵而已!”

李佑徐徐前行,仍然目不斜视,口中轻描淡写道:“本官重返,并非为廷推官职。乃是方才一时情急口不择言,有诽谤君臣之过,心中有愧,欲谢罪于陛前也!莫非还不许人知错了吗?尝闻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话说在数次出风头的朝议中,李佑嘴炮大战的时候经常跑到最前方,大多数人看到的只是个背影,亦或是侧面。

如今看到李佑从殿门迎面而来,款款而行,方才的愤慨激烈居然一扫不见。只见得其姿容高标,风轻云淡,挥洒自如。在两侧唇枪舌剑左右夹攻之下,随口应声而答,却丝毫不落下风。

不由得暗道此子只论处惊不变、言辞敏给这点,便绝非凡俗也!

李佑到了丹陛前,叩首道:“臣见识短浅,执迷不明,妄议朝纲,言辞辱及君臣,其罪难恕,惟请圣母发落。”

方才丹陛下纷纷扰扰的热闹大戏都看在慈圣皇太后眼中,心里烦闷的紧。如果有可能,她真想学着戏词里喊一句“推出午门斩首”,但那不现实,至少在文皇帝之后的大明不现实。

她知道,重返殿中的李佑此刻就是文官团体的脸面代表,做给勋戚看的代表,只要处罚太重,就会被群臣一拥而上、不死不休的劝谏。

她又醒悟到一个道理,为何历代先皇都远离朝臣,任由君臣相隔,朝议面议几乎绝了迹。如果都像她这样勤奋视朝,时常与朝臣议事,若时常与群臣对立,只怕气也要气死了,还不如眼不见心不烦。

可惜后悔也来不及,这些心得只能传与后人了,钱太后惘然暗道。

在徐首辅再三催促和提示下,慈圣皇太后无奈下谕:“李佑罚俸三年,廷推继续!”

说完,太后起身离开武英殿,结束了秉政期间的最后一次视朝。

之后廷推的结果很显然,李佑绝对优势入选为检校右佥都御使、提督五城兵马指挥司。

这个廷推结果按照程序,还将上奏待批。内阁票拟肯定顺利过关,批红问题估计也不大,走完程序发至吏部怎么也得花一两日功夫。

不少人围着李佑贺喜,正五品的科道清流官,不是凡品,流品甚至高于知府。以此起家,前途只要不坎坷,必然是无量的,绝对值得大喜特喜。

李佑应付了几下,正欲离去,却见彭阁老面带微笑的祝贺:“恭喜李大人!”

他心里不禁咯噔一声,今日之事虽然最后互放一马,但只是个紧急情况下的交易,谈不上弥补关系,仇隙还是很深的,怎么会值得彭阁老笑着祝贺?

不过很快他醒悟到,从前这些大学士始终将自己当做小人物,在不屑中屡屡露出破绽,又因瞧不起自己而显得很容易气急败坏,那不见得是真正状态。

现在这样子,才算是正视自己,有了点正常的态度,笑里藏刀这门技术不稀奇。

想到此处,李佑同样露出迷人的微笑,拱手还礼道:“谢过阁老抬爱。”

不过李佑仍有个疑惑很是不解,许靠山为何放弃了打击首辅、自己上位的机会?

第464章 自毁长城

李佑进京以来,心情一直紧绷着,此时新官职基本尘埃落定,才松懈了下来。接任命诰书之前再无事可做,他出了宫回到家中,用过午膳,便懒洋洋的坐在书房,总结今次得失。

其实新官职是什么差遣无关紧要,巡街也好,捕盗也好,都不是重点,他真正在意的是“检校右佥都御使”这个官衔。这次连长公主都指望不上了,真是绞尽脑汁、耗费心血抢回来的。

区区七个字,代表了这是风宪台垣之官,是仅次于词林坊局之官的清流官职!清流两个字并非虚头八脑的东西,它具有实实在在的利益,主要是两点好处。

第一,能入清流官不仅仅代表着名声好听,而且还代表着进身之阶和资历,说直白些就是镀金。若没有镀金资历,级别到了一定程度就很难继续上升。以李大人的出身,这种镀金机会终生只怕也没有几次,必须抓住不可。

例如一个知县如果不迁转御史,那么这辈子最多就是知府。一切顺利的情况下,路线就是通判、知州、同知、知府、致仕。

如果这个知县迁转了御史,那么就相当于镀金,可以就可以按照按察佥事、参议、知府、参政、按察使、布政使路线升迁,显然前景广阔的多。

第二,将流品升到高位,将来升迁会很迅速。清流浊流划分不是没有意义的,国朝官场升迁有一个纸面上没有的规则——

从浊流向清流迁转,等于是升流,既然升流一般就不升品了,有时还得降品,知县迁御史就是这种例子。

从清流向浊流迁转,等于是降流,所以必须要升品级作为补偿,不然就是贬斥,所以七品御史可以直接外放为五品按察佥事。当年李佑以分票中书直接被发配成扬州府通判,流品降低了,级别却不变,才被大家同情的看作是贬谪。

因而在国朝官场,分辨地位高低不但要看级别,还要看流品。关于流品的分法,非官场中人很难精通。

三品大员以上自有一套规则,在三品以下、七品以上的中坚官员中,同级别情况下,总得来说京官清于地方官。

而京官中又以词林坊局最清,典型代表就是翰林;其次便是科道台垣,典型代表是监察御史;第三是六部各曹,典型代表是各司主事;最后是寺监官,什么鸿胪寺之类的。

地方官的顺序则是方面官、正堂亲民官、佐贰官,其中方面官流品比京官中的寺监官稍高。

于是综上述,大明文官的中间阶层里,按照品味总排序第一的是词林坊局官,第二是科道台垣官,第三是六部各曹,第四是方面官,第五是寺监官,第六是正堂亲民官,第七是佐贰官。

清流和浊流有时是相对的概念,比如方面官在亲民官面前是清流,但是在六部各曹面前又成了浊流。

还有一种比较激进的说法,笼统提到的清流,一般只指前三种,也就是词林、科道、部曹,至于后面四种一概用浊流称之。事实上,大学士、尚书、督抚这些顶级文官,无不出自前三种。

彻底弄明白了上述清流浊流次序和转化关系,才能算在大明官场学中入了门,不然永远是讨论“八府巡按”、“包青天”、“庞太师”之类的外行人。

回头再看李大人这次官职迁转,懂行人自然能看出和外行人不同的东西。

李佑嘴炮全开、上蹿下跳,又是搬出祖制,又是狂喷首辅,还不惜再次得罪太后,这才捞到的一个检校右佥都御史,显然是值得的。

虽然品级不变,好似平迁。但从清流浊流的角度看,是直接从倒数第二的正堂亲民官跨越了方面官、寺监官、部曹官三个层次,一跃为第二等级的清流官。

这就是令他激动亢奋并疯狂追求的意义所在。第一,镀到了金,具备了清流资历,前景更加广阔。第二,以后再迁转,除了词林官之外的任何官职,对他而言都等于是降流,降流就要用升品级来补偿。

却说李大人反反复复品味了这个官衔,暗爽够了,才又想起差遣。提督五城兵马指挥司,好像是个很麻烦的差事……

李佑曾经打听过这方面情况,将自己新官的职能默默地与上辈子比较了一下,结果很无语。

检校右佥都御使、提督五城兵马指挥司可以视为中央纪检委常务委员会委员、督导组组长,兼京师法院院长、京师警察局局长、京师消防局局长、京师城管局局长、京师工商局局长、京师物价局局长、京师城市建设委员会副主任。

在大明,这只是个五品清流官。而大兴和宛平两个京县县衙,好像仅有的差事就是管理户口和应付无数差役。

得意中李佑困乏中昏昏沉沉打了个盹,再一觉醒来,心里想到,今夜应当去陈靠山府上去拜访。一是表表忠心,二是探询一下他的想法,免得以后不明不白的发生什么冲突。

忽然有下人在门外禀报道:“归德长公主遣了人来传话,急召老爷立刻去十王府。”

对此李佑感到有些头大。今天不但再次狠狠顶撞了太后,辜负了长公主尽力转圜之情,又一举击碎了宫廷扶持勋戚的意图,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去见千岁殿下。这倒不是惧怕,实在是不想和她吵架。

原本打算躲一段时间,没想到归德千岁这就来叫他去见面。李大人考虑再三后,便随着使者横跨御街,来到东安门外十王府长公主宅第。

只见得见归德千岁正端坐于堂上,十指相扣,眉头微蹙,丹唇紧抿,玉面略显阴沉,似乎已有等待的不耐烦之意。

今次没有摆出屏风阻隔避嫌做样子……李佑拱拱手为礼道:“见过殿下。”

长公主此刻心情矛盾得很,既很欣赏李佑力争上游的进取心,又更痛恨他发起疯来完全不把她的苦心和告诫放在心上,最愤怒的是李佑似乎完全不珍惜她的心意。

挥退了左右宫女,与情夫独自面对面,她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所思所想渐渐凝聚成一个词,忍不住从嘴里吐出来:“贱人!”

李大人当即愕然……久久无语,第一次从千岁殿下口中听到这等近乎粗口的骂人。他回过神来,咳嗽几下道:“请殿下注重体面!”

登时引爆了长公主的火气,嗓音高到有些尖锐,连连叱道:“放着四品少府少卿不做,放着三品勋官不顾,天下有谁比你更贱的!本公主就奇怪了,你根本不是读书人,却为何一定要走读书人才走的路!士人清流之梦就如此吸引人么!”

李佑与归德千岁也算非常熟悉了,一听到她以本公主自称,就知道她动了真火。

长公主的话仍旧在持续:“你们文官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哪个能稳坐朝堂百十年?到底谁能富贵与国同休你不懂么!”

李佑小心翼翼的表达出自己微弱理想,“这个,本官要治国平天下,为万世开太平。至于与国同休,让犬子去安享就行了。”

“你就是叶公好龙!治国平天下只有一种道路么?”归德千岁怒火未尽的驳斥道:“笑话!不过沐猴而冠!”

这话就重了,即使双方是很亲密熟悉的关系。李佑刚刚晋身清流,正是热衷时候,脸面哪里挂得住?他猛然拂袖而起,正色道:“既然蒙受殿下如此看待,那我也无话可讲,就此告辞!”

归德长公主有些后悔,不过张了张嘴,没有留住李佑,只对着背影恨恨道:“下次别再求我办事!”

李佑出了十王府,重新回到西城时天色已晚,他琢磨着许次辅应当从内阁出来回到家了,便干脆去了许府拜访。

李佑才到许府大门,门官便笑道:“老爷有过交待,若李大人到了,直接领去书房。”

李佑让随从在门房候着,他独自进了府中。边走边想道,这老大人也是有心人啊。

他被领进书房,此时只有一个书童端茶倒水,并陪着说话,那许次辅还没有出现。又等了片刻功夫,才见次辅大人神色轻松地进来了。

行过礼并寒暄几句后,李佑问道:“今日晚辈有一事不明,当时那徐、彭二阁老危如累卵,宛如立于悬崖峭壁之沿也,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时机难得,老大人为何叫晚辈轻轻放过?与老大人登顶相较,晚辈这区区五品风宪,又算得了什么。”

这个问题确实是李佑此行的最大目的。不能准确的把握靠山意图,不能透彻的领会靠山精神,乃是一个大忌讳,万万疏忽不得。

许道宏低头饮过茶,又抬首道:“你休要只看到次辅可以按例递进为首辅,还要注意时候。须知递进乃是平常之态,但如今并不处在平常时期。”

李佑脑中有所明悟,现在当然不是平常时期,正处在大政交接的特殊时候,任何政事必须考虑到这个因素。

许次辅正好今晚无事,便详细的点拨李佑道:“所以眼下首辅的变动,必须要顾及到天子的想法,如果让天子选择,只怕更想简拔袁立德做首辅。那金恕大概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才想抓住机会让徐岳倒台,为袁立德腾出位置。所以说,我辈费心整倒了徐首辅,但并无完全把握确定后续,又何苦为他人作嫁衣裳?这是其一,你细想也能想到的。”

李佑恭敬答道:“晚辈确实想到了一些,但还是觉得那袁立德未必成器,老大人机会终究不小,总该去试试看,不成也没有太大损失。世上没有可保万无一失的事情。”

许次辅微微一笑,若李佑连上面这些道理都想不到,那就不配去做五城提督了。便继续指点道:“不仅仅是其一,还有其二。常言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时候当首辅,就是站在危墙下面。你可想到了危墙是什么?”

这时候当首辅是高危?李佑顺着这个思路想去,渐渐有所醒悟,不能被首辅这个光芒万丈的职位迷花了眼,还要看看环境。

在前后交替时期,天子又是少年,所以他必然还需要适应和摸索几年。而且他的喜好兴趣不见得定型,或者说还没有被摸透,所以在此时当首辅也许是一个风险很大的差事。因为每个人并不清楚,应该如何与刚刚亲政的天子打交道。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今天辛辛苦苦当了首辅,没准过几年后,熟悉政务的天子有了自己想法时,那就要贯彻君威并按照自己的意志开始洗牌了。首辅便是首当其冲的位置。

从理智的角度来看,如今不要当这出头鸟,等天子成熟稳定后,风险可控时,再谋取首辅才是长久之计。

但是首辅这个人臣顶点位置实在诱人夺目,夺取首辅的机遇更是很难寻见。李佑再想起今日之事,虽然认可了忍住诱惑才是正确做法,还是忍不住的为许次辅感到有些可惜。

他不由得叹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下次不知何时,才能有如此好的机会了。”

“本官已至次辅,别无强求,未来有机缘自然不错,无机缘也不必介怀,顺其自然而已。”许次辅淡淡道,“无论如何,等待几年的耐性总该有的。”

李佑琢磨这里头的意思,是打算先安稳几年,然后看看情况再说么?

许府一个管事匆匆的行到门外,神色慌张,高声叫道:“有急事禀报!”

被传进来后,那管事看了几眼李佑,大约觉得不妨,便表情哀戚的对许次辅禀道:“方才老家遣人来报丧,道是老主母过去了。”

许次辅闻言脸色巨变,口中大叫一声母亲,整个身体栽落在椅中,僵住不能动。

在旁边听得真切,李佑同样震惊,连忙上前一步,扶住许次辅道:“老大人节哀!”

按制,官员从得知父母去世消息起,必须回祖籍守制居丧二十七个月,谓之丁忧。敢不尽此孝道的,都是千人唾万人骂,轻则丢官,重则判刑。当然,还有被天子夺情这一说,可以继续做官,但仍旧免不了被士人鄙视,一般人不会干。

李佑心很苦,许次辅简直一语成谶啊,刚刚说要有几年的耐性,就出了这事。这下可好,真要回老家耐住二十七个月了。

他一直觉得投靠许次辅很幸运,因为许大人是最年轻的阁老,才五十多岁,不出意外干上十几年没问题。但年轻也有年轻的不好……

最令李佑忧虑的是,若自己最大的靠山轰然离去,没有强力的支持,检校右佥都御史、提督五城兵马司这个差事没法干的。

道理很简单,京城到处都是手眼通天的权贵,缺乏硬扎靠山撑腰的话,如何能治理?

李大人忽然觉得,今天所干最蠢的一件事,就是兴奋上脑端着清流架子不放,与长公主吵架闹崩了……简直自毁长城!自毁藩篱!

第465章 三套人马

许阁老丁忧离职对于李佑而言,确实有点无妄之灾的意味。他的官职是新设的,一切制度章法正处于草创之时,缺了执政大佬的支持,想要打开局面愈发艰难。

在国朝,殿阁大学士丁忧极其罕见,因为一般官员能奋斗到人臣之极,总要经历一番升迁流转过程。到了这个位置时,往往本身也半截入土了,父母更是先已逝去。如许阁老这般,五十多一点便荣登内阁,而同时母亲又较为长寿健在的很少。

然而许家太君最终还是跳不住生死轮回,但她在活着时,能够亲眼见到儿子位居宰辅之尊,应该可以含笑而逝了。不过老太君这一去,却留给了李佑几麻袋的苦恼。

相对于给朝局带来的冲击,李佑这点私心根本不算什么。空缺出二号宰辅的位置本身就是大事件,不知又要引起多少人对大学士位置虎视眈眈。而且还可以预见,丁忧之后当许阁老复职时说不定又要起纷争。

不过归德千岁的反应与别人不太一样,她今天早晨没有胃口吃早膳,但在听到许次辅丁忧的消息后,午膳便破例多吃了几口,又将早膳一起补上了。

许阁老是八月初九夜间得到母丧消息,次日便上疏离职,同时请徐首辅写了讣文。京中高官家中出了丧事,按规矩要请大学士拟讣文,许次辅这样的也只有请首辅写了。八月十一日,许阁老便离京回乡奔丧去了。

还好许靠山临走前没有忘了李佑的事,使人拟了任命诰书,又催着司礼监批红后发至吏科备案。两日内将程序走完,免去了夜长梦多的后顾之忧。

八月十二日,在家家户户喜迎团圆节,一派欢乐祥和的氛围中,李佑则迎来了任命诰书。

作为全家的主心骨,李佑的新官职很受家人关注。各房妻妾围着诰书观看片刻,大都不太懂得检校右佥都御使、提督五城兵马指挥司是干什么的,毕竟不似御史、知府、知县这些官名通俗易懂。

只有程小娘子在京师住过,晓得兵马司老爷作甚用处,所以看出夫君这个官职仿佛是管兵马司老爷的。

“看过戏没有?为夫这个官职,就相当于开封府的包青天。”李佑脸不红心不跳的解释道。

在满堂崇拜目光里,李佑施施然去了书房。落下门帘,随即双眉紧锁,苦思起自己的职事。

这个官职从无前例,朝廷只给了笼统的范围,具体如何操作,还得靠他自己亲手去做。新设一个衙署,不是动动嘴皮就成了,最麻烦之处在于,涉及到与上下级之间重新划分权力这个问题。

天子脚下的一举一动,最终必定要奏入中枢审批,所以许阁老的丁忧才会让李佑深受打击。

更现实的问题是,目前五城提督衙门房无一间,地无一垄,兵无一个,堪称一穷二白。不过这都不是大问题,找户部开支出银子都能办,但如何办的合用,也是需要仔细考量的。

此时。崔真非和周杰希两个先生受了李佑的传唤,也来到书房商议。

李佑请二人坐下,询问道:“本官如何开局,你二人若有想法,不妨说说。”

崔真非在国子监坐监历事时,主要就是在京城法司衙门打转,不然当初他哪来的胆量与李佑打官司。

虽然崔监生最后无权无势没能获得什么好位置,但也不能说一无所获,起码对京城里与司法有关的衙署知之甚详。李佑也知道这点,所以将他叫来参详。

崔真非早有准备,就等着东家来问,当即开口道:“京师内城外城地面上,共分五城三十六坊五百余铺。为禁奸捕盗及其它事,朝廷安置了三套人马。

第一种是五城巡城御史,可以节制五城兵马司,并可以判决非刑名小案,如户婚、田土、债务等事,地位最高。

第二种是五城兵马司,在各城内负责侦缉、捕盗、防火、沟渠街道修理等事。下有弓兵百余,另有每铺出火夫三至五人,算起来每个兵马司手底下有数百役卒。

第三种是五个巡捕厅,与兵马司又是并列而立,互不统属。主要负责巡逻、捕盗,特别是夜巡。每巡捕营设一把总,巡捕营兵均是选用京营军士。这巡捕营权力比兵马司要下,捉了人不能讯问,只能送至兵马司。此外,巡捕营每日要从兵马司领夜巡牌并受兵马司点检。”

李佑确实不如崔真非熟悉这方面情况,难得谦虚了一次,只认真听着。他心里用自己的认知做着比较,兵马司更像是上辈子的警察,而巡捕营则像是武警。

可惜自己只是五城兵马司的提督,不能直接管辖巡捕营,朝廷估计也不会随便将驻扎城中,名为巡捕实为军士的五个巡捕营交由谁去提督统领。

“从前,兵马司和巡捕营都是受厂卫提督,那时候兵马司就是受气的儿孙辈。但如今东厂废止,锦衣卫收缩,所以近年来兵马司渐渐抬了头。各城兵马司与京中权贵还是有些交往的,各有各的门路,因为京中贵人有时办事很用得到兵马司。依在下看来,大人做了节制兵马司的五城提督,想要彻底折服五个兵马司不太容易……”

“计将安出?”

崔真非献计道:“巡捕营官军任用皆在兵部,东主你又是兵部老尚书门人,可以借此与巡捕营官军多多合作。如此东主在上,巡捕营在下,如臂指使,至少不必担忧被兵马司掣肘而不能有所作为。随后可以徐徐图之。”

李佑奇道:“那又何必舍近求远?本官直接拿卢老尚书去压兵马司就可以了。”

崔真非无语,迟迟才道:“这个,东主有所不知,兵马司乃是文官,比同京县知县,不受兵部管……”

李佑愣了愣,他一直以为兵马司是武官,闹了半天原来是文官。

又吩咐两人道:“崔先生说的有几分道理。不过本官这个佥宪察院是初创,先得将架子搭起来,明日周先生与我去户部要一要开办银子。崔先生在家,细细琢磨本院审判之权、考核之权等条例,看看怎么定才是妥当。”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第466章 慈圣宫的后手

李佑这次履任,用一个词形容,那就是白手起家,没有任何现成的东西。

京城地界与别出不同,天子脚下的事务都是由朝廷管辖,李佑这新衙门与大批部、院、寺、监以及顺天府一样,从名份上都是直属于朝廷的。

但朝廷毕竟是个虚词,大部分具体实务都在六部手中,从人事到财务等皆是六部直管。若李佑想开张,几乎要与六部挨个打几遍交道。

衙中书吏,要由吏部调拨;钱粮开销,要由户部度支;关防印把子,要由兵部发放;司法权限,要与刑部协商;衙署房舍,要靠工部解决。只有清贵的礼部,不与他这些俗务沾边。

李佑当年在内阁担任中书时,其实活动范围很小。但接触最多的就是两种官员,一种是下家大学士,一种是上家六部各司官员,所以李大人对于和六部打交道不是很犯愁,多多少少都可以找得到相识之人。

李佑三番五次朝堂大战,都是极其高端的中枢里,与六部各司业务官员波及不大。所以在这个层面里,他倒没直接得罪过什么人,除非好死不死的遇到了与几位大学士非常亲近的徒子徒孙。大概六部各司官员也犯不着招惹他罢。

八月十三日,李佑手持诰书,来到承天门外各部衙门开始活动。在地方上,他是大老爷,到了京师,就没这么金贵了。该自己出面时,别人代劳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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