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外人3-第4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尹湛身旁的那几个陌生女孩满脸不屑，纤纤蔻指装模作样地掩住红唇，却根本掩不住那三八的交头接耳，妈的，没见过我这样的女人吗……
　　“喂……TMD……又是什么事啊……怎么又来了……呃－！！等等……你是雪儿……哦，呃，不对……”
　　“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醉得像只醉猫……”
　　“啊，声音……声音对了！……哈哈……没错……是韩雪……是韩雪没错！！！”那家伙踉踉跄跄，坐都坐不稳……我走近他，定定地看着这个醉得一塌糊涂的家伙……江尹湛戳戳身边的女生，醉眼矇眬地仰视着我。
　　“你来干什么……？”
　　“……白痴兔崽子……”
　　“什么？你来找我哥的……？他嫌女孩子多了烦，出去了。”
　　“……”
　　“我说了我哥不在了。”
　　“……又在说谎……”
　　“哥哥不在，你快走吧。”
　　尹湛茶褐色的眼睛攫住我，仿佛带着吸人精气的魔力……被他这样盯着看，我不禁昏昏沉沉了起来，啊，头好重……觉得好无力……
　　“我说了我哥不在了，你快走！！！！！！你的情人不在这里！！！！！！！！”
　　“……”
　　“喂！！！她到底是谁找来的啊！！！！！”
　　周围的人担心地看着我们……紧闭着嘴，谁也没有出声……突然，尹湛用力摔掉手上的杯子，用他夹着酒气的喉咙大声吼道：“哥哥不在！！韩雪理，你给我走！！！！你的情人不在这里！！！！！”
　　“……是这样吗……天空不在这里……原来天空不在这里……”
　　“没错！！！所以快滚！！！！”
　　“……”
　　“靠！TMD！！真是烦死人了！！！……喂，我们换个地方吧……”
　　我呆住，嘴唇抽动了几下，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只能低头凝视着地板上的花纹……其他的客人都在探头探脑地向这边张望，尹湛嚯的一下站了起来，大步向外走去。
　　“我们呢……？那我们该怎么办？”那帮女孩估计是别的学校的女生，见尹湛这帮男生要走，立刻慌了神，胆战心惊地询问一旁的男生。
　　“你们也跟着来吧。　－0－”那男生答道。
　　刚才那个坐在尹湛旁边的高高瘦瘦的女孩子，立刻又飞快地贴到了尹湛旁边。
　　“尹湛啊，我们去哪儿呀？”
　　“没有这个家伙的地方……”
　　“嗯……？”
　　“反正只要没有她，哪儿都行……”
　　他们的声音渐渐飘远，脚步声，打闹声，所有我知道不知道的声音，都开始渐渐远去了……包括，他……一直努力克制的泪水，终于还是没忍住，顺着脸颊，一滴滴落了下来……
　　“别……走……”
　　“…………”
　　“别走……”
　　“…………”
　　“别走啊江尹湛！！！！！！！！！！！！别走！！！！！！！！！！”
　　终于，那个短短几分钟内在我心里反复了几万次的声音，终于爆发了出来……我哭了，蜷伏在酒吧的中央哭了，从没有哭得这么彻底，这么肆无忌惮过，即使是以前一再被命运抛弃的时候……我的声音在店里嗡嗡回响……为自己，为尹湛，更为我俩无可挽回的过去……
　　片刻之后，门打开了，尹湛彻彻底底地走了出去，只留给我一个沉默的背影……这背影曾经是我熟悉的，可是今天……却是那样的陌生……那样的痛苦……他就这样抛下我离我远去了吗……
　　“小姐，不要哭啊，怎么了呢？别哭。？0？”
　　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醉汉，自说自话地挡在我的前面……我揉着眼睛抬起头，扫视一圈，一路接收的全是同情的眼光……不行，我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和这个无聊的家伙大眼瞪小眼，我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我要抓紧时间，找到尹湛。
　　“什么呀，请让让……”
　　“为男人受委屈了，是吧，？0？我理解的，我也在女人那里吃过瘪，所以我很理解你的心情……”
　　“我知道了，请让让。”
　　“你要打起精神来呀，要我说，要打动刚刚那个男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小姐你要是和他在一起的话，一定会受苦的，真的……？0？”
　　周围立刻传出一阵哄笑，都是这个家伙，害别人看我的笑话。…_…正好旁边有桌人向这边挥手，我瞅准时机对这家伙说道：“喏，你的朋友们在那儿叫你呢。”
　　边说边轻轻要绕过他，想一走了之，谁知这家伙居然又回头抓住了我，还一边大叫着要再来三瓶清酒。
　　“被男人踹掉又不会死，不管怎样，生活都还是要继续的嘛！！”
　　“……”
　　“嘿嘿嘿嘿！！？0？那家伙有没有……对你怎么样呀？　？0？”
　　我最后的忍耐终于被这家伙完全消耗殆尽，索性一转身，背对着他。背后桌子上传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该死，这些酒疯子，那张桌子上的人明显在拿我打赌，这个人就是赌输了他们派出来的代表……
　　“抱歉，让你失望了……被踹掉的人不是我，而是他那边……”声音很平静，我焚烧的怒火就埋在下面……不过非常有效，那帮嘎嘎嘎嘎笑得像鸭子的家伙立刻都闭了嘴，全部哑掉……
　　6
　　酒吧前。
　　“抱歉，让你失望了……被踹掉的人不是我，而是他那边……”
　　不过一分钟之前，气急的我还在威风凛凛地冲那帮坏蛋示威……不知尹湛有没有听到……总之他就是头也不回地朝建筑物外走去。
　　踏踏踏踏！！！
　　急促得不能再急促的脚步声。
　　“喂！！你停一下！！！”
　　踏踏踏踏……脚步声无动于衷的继续响着，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江尹湛！！！！你真的想就这样下去！！！！！！！！！？”
　　“真的要我死掉你才开心是不是！！！”我也顾不上什么颜面了，锲而不舍地追在他身后，深吸一口气，这就是我，“死皮赖脸”的韩雪。
　　“我真的躺到地上哭给你看的！！！！”
　　“……”
　　呼……停下来了……终于……江尹湛终于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我。他不咸不淡地看着我，因为喝多了的关系，眼珠随着酒精狂乱地起伏，这副颓废的模样真是让人看了厌烦。他看了我一会儿，懒懒地靠到旁边的墙上，开始抽烟。
　　“……”
　　一时间，我们都沉默了。
　　“……你到底要去哪里……”过了好久，我才算是找到了自己的声音，直接进入主题。
　　“什么去哪里？”
　　“我听说了……说你要去留学……”
　　“看来哥哥和爸爸的嘴都不牢嘛，真容易收买。”
　　“江尹湛。”
　　“朋友在等我，你赶快回家去吧。”
　　“要走的应该是我，你别走。”
　　“去留学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才应该好好待着呢。”
　　呼……尹湛吐出口中的香烟，看着缕缕白烟回旋上升，我也忍不住重重吐出了一口气。
　　“你要是就这样走了，你觉得我和天空是不是就会鼓掌相庆，抱在一起欢呼，然后高声喊着：真是太感谢你了尹湛？！？！”
　　“难道还会流着眼泪大声叫着对不起……”
　　“尹湛，求你了！！！！”
　　“我本来就打算高三的时候去国外留学的。大妈，你今天也闹够了，快回去。”
　　说完这句……那家伙噗噗在墙上按熄了香烟，扯着嘴角努力想笑出来……却依旧只要掩不住的落寞和悲伤。他绕过我想走开……我急急忙忙扯住了他的衣角，一声比一声急促地大喊道：“我刚才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如果一定有人要走的话，那人不是你江尹湛，而是我，是我，韩雪理！！！！！！！”
　　“……”
　　“如果你觉得和我在一起不舒服！！！！！和我生活在一起对你是种折磨！！！！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会离开！！！这才是正确的！！！你明白吗？！”
　　“我说了多少次了……这和你没关系……”
　　“你从来没有说过！！你要留学的事，从来没和我说过！！！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说的吗？！我是傻子吗？？！！”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那你说该怎么办？……”
　　“……”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难道你希望我像白痴一样夹在你们中间，就这样继续留在你们身边？”
　　“所以……所以……我说了嘛……我会离开你们家的。”
　　“即使你离开家，我还是会不断碰到你们两个人，不断撞到你们两个人甜甜蜜蜜在一起的情景，不是吗？”
　　“……”
　　话题又回到了原处，还是这个问题……尹湛悲哀地看着我，我仿佛突然之间被人割掉了舌头，只能紧咬着唇……看着尹湛因痛苦而抽搐的嘴唇。
　　“真不知道……我胸口中……那个顽固不化的家伙什么时候才会死……”尹湛痛苦地笑了笑。
　　“它死之前我不出现在天空面前就好了……这段时间我干脆躲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你们都无法找到我就好了……”
　　“白痴。”
　　“这样不就行了！！！我找个山旮旯猫着，躲在那里等着，直到你心里那个顽固不化的家伙死掉……！！！”
　　“那个顽固不化的家伙……”
　　“……”
　　“它比你所能想象的，要活得久得多，久得多……”
　　“……”
　　“如果你真的想等到它死掉……到时候你就会变成一个很老很老、全身都皱皱巴巴的老婆婆了。”
　　“它……那个家伙……它会活那么久吗？”
　　“嗯，很久，很久很久……”
　　“……”
　　“说不定比我活得还要久。”
　　“该死的……”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似乎也变粗鲁了很多。而尹湛，说了这些之后，越发显得疲惫，耷拉着肩，整个人像要垮掉一般……他再次转过身，背对着我，渐渐远去……
　　——“说不定比我活得还要久。”——我真的好自私……这样要求他……让他不能走，也不能留……我真的太自私了……可是现在，我连看着他的自信都没有了……
　　“江尹湛，我没有信心能看着你，这样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走掉……我太脆弱，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坚强，我没有那么残忍的心……”
　　两条腿……忽地瘫软下来，无法再承担加诸在它上面的重量……为什么老天如此可恶，让我们三人的关系愈理愈乱，纠结不清……无视周围人的闲言碎语，我一屁股坐在了冰凉的水泥地面上……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0－”
　　就在这时……背后突然传来一声离奇的狗叫，我吓了一跳，赶忙收住自私的眼泪，揉揉自己的眼睛……
　　“看啊，小狗都叫你别哭呢。”
　　“天空……”
　　“可爱吧……左腿好像受伤了……老是蜷着。”
　　我转回身，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天空半蹲在我身后，轻轻地抚着手中小狗的头……
　　“你……什么……时候来的……”
　　“……”
　　“干吗啊……突然出现……”
　　“你也左腿受伤了啊……”天空仿佛没有听见我的话，对着小狗自言自语。
　　“江天空……”
　　“……”
　　“现在我该怎么办……”
　　还是没有人回答我的问题，天空含情脉脉地看着怀中的小狗，就像现在它比我的问题重要得多，我受不了了，啪地抬高屁股从水泥地上站了起来，提高嗓门叫道：“难道我们就这样让尹湛走掉……？你和我两个人独自享受留在这里的幸福？你真的要让我成为这样的坏女人？”
　　“我决定小狗的名字了……就叫雪儿……不，‘雪理’好啦……反正这家伙全身白乎乎的像团雪球……‘雪理’……”
　　“你弟弟说他要走了……尹湛说他要走了……”
　　“我们回家吧，‘雪理’该冷了，它的毛这么薄……”
　　哈……真是，搞半天就我一个人在这儿剃头担子一头热，他们谁都不急……郁闷至极，我无言地盯着依旧半蹲在地上、亲昵地把小狗偎依在脸旁的天空……
　　“汪汪！！汪汪汪汪！！－0－”
　　大概感受到了周围的气氛，那只白毛小畜生突然嚣张地冲我狂吠起来。
　　“…………”
　　“汪汪汪汪！！－0－”
　　“呼……”
　　最后的结果是，我代替天空，抱着那只新被命名为‘雪理’的小狗，三个家伙肩并肩地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小区里的上坡路。
　　“汪汪汪汪汪！！！！－0－”
　　“说你是狗崽子就是狗崽子，这么吵……”
　　“说话好听点，它都被你吓倒了。”　尹湛不紧不慢地走在距我一步之遥的前方，怀里那只重新被它夺过去的名为‘雪理’的小狗。那毫不知足的家伙依旧不知疲倦地叫着，丝毫没想到自己是躺着一个多么温暖的怀抱里。而尹湛，他最后的背影不知为什么总不时地在我心里浮现，让我焦躁不安。
　　“那天你听到电话留言出去，是不是就是知道了尹湛要去留学的事？所以在飞机上你才让我和那个家伙坐在一起，是不是？”
　　“狗狗，你的左腿是怎么受伤的啊……”
　　“我们真的要扔下尹湛，让他一个人走掉！！！！！！！！！”
　　“那么你要跟去……？”天空突然停下，嗓音里微微透出些火气……我无语，也跟着顿住了身形，失去血色的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我为什么要跟去……”
　　“那就不要再唧唧歪歪的。”
　　“因为我的关系才变成这样的，你让我怎么沉默？？！！！”
　　“你再说一遍！！你再继续说这种无聊的废话，就死定了。”
　　“你怎么不想想我的立场！不能走又不能留，我的立场你怎么不想想？！在你身边我的心就会舒服了吗？他就这样走了，我的罪恶感又该怎么消除呢！！！”
　　“你是说待在我身边很痛苦吗……”
　　“……”
　　“他说他想待在韩国的理由只有一个，现在这个理由被我拿到了，所以他再也不想继续留在韩国了……他说他没有必要继续待在这里了，所以，你不要勉强他，也不要勉强自己……继续这么嚷嚷……”
　　离家越来越近，宅子巨大的围墙毫无意外地出现在我们眼前，这时候，天空一字一句，再清晰不过地冲我吐出每个音节，每个音节都毫无例外地扎在了我狂乱挣扎的心上。
　　“回去给我做饭，我肚子饿了。”
　　“……”
　　“‘雪理’的左腿一定很痛。”
　　“左腿……”
　　“……”
　　天空今天不停地重复着什么左腿，左腿。突然间，我脑中猛地划过以前学校里的一个场面，那时的天空……于是我一下粘到天空身侧，盯着他的脚，不经大脑，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就是说啊，你那时候为什么左腿走路老是一瘸一拐的？”
　　“……”
　　“受伤的可是江竹原啊……你为什么老在我面前走路一瘸一拐的呢……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还是……”
　　“那时候我老把你当成云影。”
　　“……”
　　“想起那次事故，我就会有罪恶感。”
　　扑通……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虽然明知道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可是与理智无关，我的心还是沉到了谷底。
　　“那现在呢……？”
　　“什么？”
　　“你现在……还把我当作……云影吗？”
　　“不要让我发火。”
　　天空斩钉截铁的声音……我知道他生气了，而且是非常非常的生气……好久没听到天空这么生气的声音了。
　　“我可以相信你吗……”
　　“……”
　　“虽然听过很多话，但我还是只想相信你说的。”
　　“什么意思……”
　　“很简单，我只想相信你，想非常坚定地相信你，现在你眼中这个人，不是云影，而是我，韩雪理……我可以相信你吗……？”我颤抖着声音，望向走在我左边的天空，可那些挥之不去地黑色光泽仍在我一旁伺机而动……“机场的老婆婆”和“3·9　照片”，一下子又涌到了我的脑海里。
　　“……”
　　天空这下简直是非常非常生气了，他怒气冲天地抱紧了手中的小狗，加快脚步大步向大门走去，从头到尾一个字却没有回答我。
　　“喂！！江天空！！！”
　　“……”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着急了，慌慌张张地追了上去，眼看着已经追到天空身后……这时……
　　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却猛然冲了出来……歪歪斜斜、扭扭曲曲钻进了天空的怀抱……我呆住了，我的脚，仿佛钉在原地，一步也动不了……
　　“坏蛋……江天空这个大坏蛋……”
　　耳边，朦胧间……传来某人能挤出酒精的声音……骂骂咧咧的酒声中间或夹杂着呜咽，哭声，嚷嚷……我知道我永远也无法获得平静了……
　　7
　　平昌洞家中。
　　哐当……一声惊天动地的门响，天空搀扶着橘子头率先吃力地走了进去，跟在他们后面的小魔女，“江美娜”小姐虎霸霸地拦在了我身前，阻止我跟进屋。
　　“妈妈来找叔叔的时候经常带我来的！你这个乞丐就是叔叔的女朋友吗！！？！！　^0^？！”
　　“我不是乞丐。”
　　“就是乞丐嘛！黑不隆冬的乞丐！！！”
　　……呼……
　　“叔叔！！不要只和妈妈玩嘛，也和我玩啊！！！叔叔！！！　－0－　^”
　　……那个……死命往天空怀里钻的黑乎乎的东西……那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该死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醉得像刚才酒缸里捞出来的橘子头……真是要感谢这位“江美娜”小姐啊，不知道她是怎么把醉成这样的橘子头弄到这里来的……
　　熊熊烈火从我的心尖忽地烧到嗓子眼，所到之处废墟狼藉，片甲不留……不知道那个橘子头是不是知道了我的心情……她反而变本加厉的整个人团团圈住天空，八角章鱼似的挂在了他身上，一边哼着奇怪的歌一边扯着天空往楼上走去……天空可能也想把她送到房间，于是也顺着她往上走……我心里渐渐觉得有些不安，本来是……也想跟在他们后面也一起上楼的了……可是……
　　“我肚子饿了，给我做饭吃，乞丐。”
　　………_………那个叫江美娜的臭小妞紧紧拽住我的手腕，拖着我就往厨房走去……总算发现我的价值了，从我认识她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放下她高傲的身架呢……虽然依旧没改掉乞丐这个不良称呼………_…厨房。
　　“呃……什么啊……一点都不好吃……”
　　“就这样对付着吃吃吧……”
　　“你和天空叔叔是什么关系……？”美娜一边吃着10分钟前我哆哆嗦嗦做出来的土豆炒饭，一边转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我看。不知何时，我们俩并排坐在了饭桌前面。
　　“我们在交往啊，怎么了？”
　　“骗人，天空叔叔疯了吗？会和你这样的人交往？”
　　“谁说不是，那家伙可能的确是个疯子……”
　　“天空叔叔要和我结婚的。”
　　“祝福你们啰。”
　　“哎呀，烦死我了……你真是讨厌。”
　　“是吗？那真是谢谢你了……”我口气淡淡地回答道。
　　江美娜生气了，她火大地眨巴着自己像洋娃娃一样漂亮大眼睛，气势汹汹地在盘子里戳来戳去，仿佛那一块块土豆就是我的脸……漂亮的人就是有优势啊……我着了魔似的盯着她精致美丽的小脸……一时间忘掉了她恶劣如撒旦、丝毫没教养、是个不折不扣的小魔鬼的事实……她被我盯烦了，情绪更加恶劣………_………干脆转身完全背对我，大口大口吞着盘子里的炒饭。
　　这孩子忽然转身，背对着我又开始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汪汪！！汪汪汪！！－0－！”
　　不知疲倦的小狗“雪理”又冲我叫了起来……我使劲盯着那个“雪理”……
　　“喂。”
　　“……”
　　“你到底喜欢天空叔叔的哪一点呢？”
　　“吧唧，吧唧，吧唧！！唔唔！唔唔！！=0=”
　　“那家伙到底哪点好呢，而且他真有那么好，让那么多女人为他前仆后继，只为能粘在他身边……真的是让我好不安……”
　　“喂，吵死了，真是烦人……”
　　“小姑奶奶，都粘到这儿了，还不快擦掉，妈的……”我呼呼用衣袖擦掉粘在她嘴边的土豆渣子和饭粒……美娜的小脸一下涨得通红……
　　“啊……对不起啊……乞丐的衣袖摸到你脸上了……　…_………”
　　“知道就好，脏死了……”
　　“你爸爸现在好些了吗？”
　　“爸爸去日本了……”
　　她不知道……这个孩子，她连自己爸爸住院的事都不知道……或许，她连自己的爸爸出了交通事故都不知道吧……
　　“什么好些了没？”
　　“啊……没，没有……饭都吃完了吧……吃完了就去客厅里等着你妈妈吧……我去叫她一声……”
　　我一定要赶快到房间去把她拖出来……_………或者把天空拉出来……想到这，我如同跳上了烧红铁板的耗子，挽起袖筒心急火燎地站了起来……
　　当——！江美娜啪地把勺子往饭桌上一扔，仰头看着我……妈的，这张脸和橘子头怎么这么该死的像……我低声咒骂着，情绪更加糟糕………_…^“你怎么了！！！”
　　“……”
　　“去给我倒水吗！！？！”
　　“……死……”
　　“……什么……？”
　　“我困死了……”
　　“………_………”
　　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本来这几天为了尹湛的事情我已经够头痛的了，突然又来了这么个橘子头……还有这个傲慢的小鬼……
　　“汪汪汪汪！！－0－！！”
　　要是我也能像小狗那样威猛地乱叫一通就好了……呼呼……天生就不是安生的命啊，无论怎么努力我都不会有安静的一天……
　　“给我唱摇篮曲。”
　　我的房间。
　　“什么………_…？”
　　“我让你给我唱摇篮曲……”
　　“乞丐的声音也没关系吗？”
　　“没关系，我把眼睛闭上就好了。”
　　“………_………呼……”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旁边天空的房间没一点动静，简直要让人发疯……我却被这个小鬼缠得动弹不得，在这边空自急得抓耳挠腮，团团转……
　　“快唱啊！！”小鬼从被子缝里露出一个头，没什么耐性地催促着我……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沉重地叹息了一声。
　　“好吧……要是太难听，你就喊STOP……”
　　“我叫你快唱你就唱啦！？”
　　“知道了，知道了……这就开始了……”
　　“……”
　　哼哼……我清清嗓子。真是命苦啊！！我怎么会要给这么个小妖怪唱歌呢……想想都觉得超级不值，超级的滑稽……
　　“快点唱啊……”
　　“虽然不是摇篮曲了……但也是首非常安静、非常抒情的歌曲……”
　　“……”
　　美娜轻轻闭上眼，茂密如刷子的长睫毛在她眼睛下方投射出一片阴影……我对着只有在此刻才显得不是那么可恨的天使脸蛋……几不可闻地从唇间轻轻飘出那首悲伤之歌……
　　“静静的羊肠路上满是你留下的回忆，　在这条路上，一只小青蛙曾经安慰悲伤的我……？”
　　“啊？这首歌……”
　　“你的爸爸是不是也唱过这首歌……？”
　　“嗯，爸爸经常唱这首歌给我听的……你怎么知道的！？！”美娜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直直地盯着我。
　　我嘴角逸出一丝苦涩的微笑。
　　“是我写的啊……”
　　“你和我爸爸很熟吗！？”
　　“不，是和那个女孩……”
　　“那个女孩是谁……！？”
　　“是我朋友，这首歌……她唱着这首歌，让三个男人都变得痛苦……”
　　“我不知道什么痛不痛苦啦……我只知道我爸爸很喜欢唱这首歌……他每次都是一边喝着酒，一边哭着唱这首歌……”
　　“你爸爸……对你好吗？”
　　“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我只是好奇……他到底是不是个好人……”
　　对于那场鲜血淋漓的可怕交通事故，美娜可能到死都不知情……她重新躺了下来，似乎在小心地思索着我刚才的问题……
　　接着，她张开小嘴，用稚嫰而脆弱的嗓音缓缓向我……不，也许是向她自己小小声地诉说道……一个前所未见的透明的美娜展现在我面前……
　　“爸爸腿受伤之前几乎都不怎么回家……所以每天和妈妈吵架……现在他每天都待在家里，挺好的……虽然妈妈现在不在家的日子还是很多……可是，只要有爸爸在家就好了……虽然他喝酒之后会大喊大叫，偶尔还会打我……可是，我再也不用一个人睡在家里了，很好啊……”
　　“你也……每天都是……一个人吗？”
　　“……”
　　“很孤独吧，你也……”
　　“不是！！天空叔叔经常来和我玩的，一年之前他每天都来和我玩……那时候，一点都不孤独……！！”美娜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只是那声音里分明夹带着几声哭腔，显然是用力压了下去，勉强大声叫嚷的。可是声音渐渐又低了下去，分明就是一个嘴硬的小鬼。
　　“那……我做你的朋友，好不好？”
　　“……讨厌……乞丐……讨厌……”
　　“我也很孤独……孤零零的一个人……没有爸爸妈妈陪我玩……还失去了可爱的弟弟……”
　　“……为什么……？”
　　“因为他……去了天堂……”
　　“那么再也见不到了吗？”
　　“嗯，再也见不到了……”
　　淅淅簌簌……
　　那句话，终于说了出来，虽然我的脖子始终像哽住了什么一样难受……美娜突然转过身来，眼睛一瞬不瞬地盯住我……如同约好了一般……我们俩几乎同时地淌下了两滴泪珠，晶莹地粘在腮边。
　　“别哭……”
　　“你也别哭啊……”
　　“我和你做朋友，即使你是乞丐，我也和你做朋友。”
　　“谢谢……”
　　她伸出小手，小心地为我擦去了腮边的泪水……我对她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这是我这段日子以来最灿烂的笑容了……美娜这才安了心，慢慢地，慢慢地，闭上了她的眼睛……这时，如同梦语般，她的嘴里开始叨念了……睡神催眠了她，让她变得柔软，所有的孤独，所有的悲伤，都随着她柔软的梦语消逝远去……
　　“刚才，谢谢你为我擦掉嘴上的饭……我每次见到你都对你那么凶……谢谢你，为我擦掉嘴上的饭……”
　　“以后我会经常给你擦的。”
　　“我还总是乞丐乞丐的叫你，笑话你，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啊……”声音渐渐轻了下去，字句也变得破碎了起来，不再完整，眼前那张苍白的脸庞似乎漂浮在云中一般。
　　“好好睡吧。”最后，我悄悄用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