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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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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连达自接到命令的那一刻起,就很强烈的感觉到这次自己的对手,很可能是耶律信。想到此人,耶律连达浑身的血都沸腾起来——他竟然敢孤军深入上京临潢府城边,视二十万大军为无物!耶律连达发誓一定要杀了耶律信,剖开他的肚子,看看他的胆是用什么做的。两万骑兵的调动,纵然在夜间,也很难掩饰。耶律连达很担心耶律信闻风而逃。耶律信并非是一个莽夫那么简单,他也懂得害怕。为了争取时间,耶律连达下令采用纵队急行军。

离长乐县城还有十里左右的时候,天色已然微亮。

忽然之间,耶律连达的前军停止了前进。浓烈的杀气从前方传来,耶律连达心中一凛,连忙驱马上前,喝道:“斥侯呢?”

“将军,斥侯都失踪了。所以末将自做主张……”

耶律连达的瞳孔忽然缩小,他举起右手,厉声喝道:“全军换马列队,准备战斗!”

“换马列队,准备战斗!”

“换马列队,准备战斗!”

两万大军,迅速排成了雁行阵,如同一队南飞的大雁,缓缓向长乐县开去,马蹄掀起的尘雾,几乎将整个天空都遮蔽了。

耶律连达的判断,很快得到证实,走出两里之地,远处便可以看到一条黑色的长线,静静地在天的彼端等候。数万人的军队,寂静得如同地狱中的鬼兵,没有发出一丝声音。耶律连达的前锋刚刚出现在视线之内,一面斗大的帅旗就从敌阵中升起,上面绣着一个巨大的“萧”字!只见帅旗向前方一倾,号角齐鸣,敌军的前锋向耶律连达的前军冲了过来。

耶律连达没有想到自己遇上的不是耶律信,而是萧阿鲁带的三万左路军。望着对方的旌旗,竟是一眼望不到边,至少有五六万人的规模,耶律连达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向耶律连达军冲击的骑军如同普通辽军一样,有三匹战马,战马都用绳子相连,以避免冲锋时跑散。但不同的是,所有的战马,都穿着皮甲!骑士身上也穿了一种奇怪的铠甲,这种铠甲只在几个要害处采用了铁片,大部分地方都是皮甲。骑兵们也并不像普通的辽国骑兵一样,以弓箭为主要武器,他们手中的武器,全是雪白的长刀!

大地在马蹄的践踏之下,沉闷的哼起来。大队骑兵似洪流一样涌向耶律连达军。骑兵们发出震动天地的呼叫声。那支三千人的骑兵部队,在马上伏低了身子,举起盾牌,凭借薄薄的装具,在不到两里的距离,硬生生顶住正面飞来的箭雨,向耶律连达的阵脚冲来。他们的两翼,各有一大队普通的辽国骑兵,好像两条巨蟒一般爬向耶律连达军的两侧,密集的箭雨如同蝗虫一样,在空中飞舞。许多人在冲击的过程就倒了下来,但是他们的马匹却依然随着洪流涌向敌军的阵地。整个天地间,到处响彻着马匹践踏大地的声音,战士的呼喊声;空气中弥漫着臭不可闻的马汗味,死伤者鲜血的腥味……耶律连达的军队从未见过这样的敌人,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战法。他们习惯于远距离攻击,利用自己机动性打击敌人;从来都只有他们冲击敌人步兵的阵脚。眼下的状况让耶律连达的前军很快陷入混战之中,他们不得不和一支装备比自己好的军队进行肉搏战;而在两翼,萧阿鲁带的军队一边发箭,一边保持距离,缓缓向后移动,待到耶律连达发现之时,他的两翼已经身不由己地远远脱离中军。耶律连达的阵形,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七零八碎,便像是一群失散了的大雁。唯一没有乱的,只有耶律连达的中军。

“鸣金,撤兵!”双方的交战仅仅持续了半个小时,耶律连达就下达了有生以来最英明的命令。在中军的掩护之下,交战诸军很快退出了战场。耶律连达付出的代价,是两千人阵亡。萧阿鲁带似乎无意追击,他的军队,牢牢的钉在长乐城东边七八里左右的地方,等待着任何来救援长乐县城的部队。

耶律连达心有不甘的向耶律乙辛发回战报:吾师被六万叛军阻于长乐县城外十里;长乐县城似未失陷。

在接到耶律连达战报的同时,耶律乙辛也接到了下游的报告。萧夺剌与萧迂鲁已经从下游渡过潢河,攻克上京道之松山州。大军现在已直奔于越王城而去。从旗帜与人马来判断,至少有四万大军。

耶律乙辛彻底糊涂了——必定有一处在虚报兵力。长乐城不可不救,长乐城失守,则保和馆危矣,自己的右翼与后方都将受到威胁。而于越王城紧紧挨着上京,若真被攻击,不救会使军心动摇。但眼下地问题是,如此寒冷的天气,四万人进攻于越王城,可能么?粮草如何转运?即便他们在国境内打草谷,也无法满足四万大军的需要。而且,千里奔波去救于越王城,不如攻击分兵之后,兵力空虚的耶律濬!

耶律乙辛已经问过地方上的老人,相信两日之内,潢河必然结上厚厚的冰。是分兵救长乐城,还是集中兵力,主动出击?耶律乙辛陷入犹豫当中。他心里非常明白,自己很可能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当中。

长乐城。

长乐城守将眼睁睁看着城外敌军的旌旗越插越多,最后终于漫山遍野,不知道敌人来了多少军队。他眼睁睁地看着一支支规模庞大的军队从城外经过,将长乐城视为无物,却也只能忍下这口气。

因为在城外,插着一面无字黑色将旗。

耶律信始终没有攻城,梅古悉部的俘虏已经全数死在长乐城守军的箭下,他的目的也已经达到——让城中原渤海国的居民对守军产生不信任感。射向梅古悉部俘虏的每一箭,都在动摇着敌人的军心与民心。耶律信可以轻易攻下长乐城。长乐城的守军,在耶律信眼中,已经等同于死人与俘虏。

他甚至懒得和长乐城的守将对话。

长乐城东郊,耶律连达的大军与萧阿鲁带的军队已经对峙了一天。萧阿鲁带没有任何进攻的意愿,而耶律连达却没有任何进攻的勇气。

“潢河之水马上就要结上厚冰了。”萧阿鲁带瞥了远处的河流一眼,悠悠说道。

“阿斯怜的军队,已经快到保和馆了吧?”说话之人的声音极其柔软。萧阿鲁带回过头,打量眼前之人:雪白的窄袖圆领齐膝外衣,领间绣着虎纹,头上戴着幞头,足下穿着长统靴,骑在一匹雪白的骏马之上,腰间佩着一柄长刀。若非此人眉宇之间流露出一股慑人的杀气,凭他那清秀的脸庞,萧阿鲁带几乎要怀疑眼前之人是女扮男装。“真像个南朝人。”萧阿鲁带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希望他到了。大战就在一两日之间了。耶律冲哥,听说你去过南朝?”萧阿鲁带忽然说起不想干的话来。

“南朝?”耶律冲哥微微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他的确是整个契丹族的异类,他出身贫寒,少小就被卖为奴隶,在南朝生活了十多年,后来又被卖回到契丹,成为耶律濬宫中的伶人。四五年后,又因为武艺出众,被选为侍卫。从此一路青云得意,两三年内,就成为能够统率数千军队的中级军官。也许是因为伶人的生涯,使得耶律冲哥三十多岁的年纪,却有着二十来岁青年的面貌。让许多显贵一眼就会生出许多绮念来。

“是啊?我从未去过南朝。”萧阿鲁带勒马向南,叹息道。

“那是一个温暖的地方。”耶律冲哥收起了笑容,淡淡地说道。“我有预感,大辽和南朝还会有许多故事发生。不过,在此之前……”他优雅的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向东面耶律连达的大营,“我们需要解决他们。”

萧阿鲁带在空中虚击一鞭,笑道:“耶律连达,在我眼里,不过是一个死人。”一面掉转马头,向上京方向迈出数步,道:“我担心的,是耶律乙辛会跑掉。”

当晚。北风刮过大地,发过呜呜的声音。

潢河南岸,耶律濬的金帐灯火通明。远远望去,不断有士兵来回巡逻。马蹄声与口令声隐约传来,却在风中消逝,让人无法听清。

二更时分。潢河北岸。耶律乙辛一身戎装,一手搭在配刀之上,沉声说道:“诸位,是荣华富贵,还是阶下之囚,一切决定于今夜!攻破耶鲁斡之后,中京财富,全部用来犒赏将士。凡统军将官,封王封侯,唾手可得!”

他身前一排将领一齐在马上躬身答道:“愿效死命!”

“好!”耶律乙辛拔出配刀,厉声喝道:“渡河,进攻!”将领们立时驱马离开中军,一炷香之后,鼓声雷动,号角长鸣,耶律乙辛手下十几万大军,分成三路,踏过潢河,杀向对岸耶律濬的营地。

耶律乙辛军的前锋,如同狂风一般卷向南方,耶律濬营中巡逻之人,未及反抗,便死在弓箭弯刀之下。马蹄从他们的尸体上践过,耶律濬营外的栅栏被推倒。不断有人将手中的火把投入耶律濬军营之中,瞬间,整个耶律濬的军营,都燃起了熊熊大火。

但是片刻之后,耶律濬的营中,便出现了小规模的拼死抵抗,只不过稀疏的箭雨根本无法挡住数以万计的骑兵的冲锋。耶律乙辛的军队很快就冲入军营中,射砍着猝不及防的耶律濬军。

各路将领的目标,不约而同都是耶律濬的中军大帐。

耶律濬的军队似乎没料到防守的耶律乙辛会主动出击,营中的抵抗没能对耶律乙辛的军队形成有效的狙击。在如潮水般的冲击之下,只有节节败退,很快,所有的残兵败将都聚集到了金帐周围。但耶律乙辛部杀得性起,仿佛是如同一股巨大的洪流卷来,数以千骑的马匹冲向金帐——“轰”地一声巨响,整个金帐凭空陷了下去,冲锋中的马匹来不及停止,一匹匹摔入坑中。许多人从马上被摔了出去,当时就被摔得脑浆迸裂而死。

便在此刻,耶律濬大营的四周,“呜呜”的号角再次吹响,四面八方不知多少人马,在响彻天地的喊杀声中冲了过来。

“中计!”耶律乙辛顿时脸色惨白,一咬钢牙,高举佩刀,高声呼道:“孩儿们,我们拼了!”竟然亲自率着中军杀了过去。但他耶律乙辛愿意拼命,各部族的军队却不愿意拼命,不知道有谁发现潢河方向没有敌人,立时便带了自己部族的军队,向北方逃去。众多本来都心怀异心的部族军队,顿时纷纷效尤,反倒有不少军队和耶律乙辛的中军冲撞在一起,自相残杀起来。

逃跑的军队越来越多,起先是部族军,后来连契丹军队也开始逃跑,兵败如山倒,一队队军队如同丧家之犬,再次渡过潢河,一路北窜,各自向自己的老家跑去。契丹军队害怕处分,干脆各自向自己家里逃去。仅仅在瞬息之间,耶律乙辛的十几万大军,竟然作鸟兽散。

耶律乙辛眼见大势已去,无可挽回。决一死战的雄心也早已烟消云散,拨转马头,带着身边未散的几万人马,渡过潢河,也不再去管兀自在长乐城边和萧阿鲁带对峙的耶律连达,径直向保和馆逃去。

大军渡过潢河之后,耶律濬安排了追击部队,向章惇笑道:“贵使相信朕能打赢这一仗,朕也没有让贵使失望。”大战之前,虽然为以防万一,辽人要宋使先行回国。章惇却坚持只让副使黄庭坚先行返国,自己一定要亲自领略耶律濬的用兵。对此,耶律濬倒是非常的欣赏。

“陛下指挥若定,料敌先机。臣十分佩服。”章惇微微欠身,恭维道。虽然此次大胜,主要还是因为耶律乙辛的部下各怀异心,军心不稳。但是耶律濬能算到耶律乙辛会来劫营,章惇的确不能不佩服。“接下来,就要祝陛下早日生擒叛逆,结束内乱了。”

耶律濬笑道:“虽然敌军瓦解,但耶律乙辛老谋深算,若不能一战成擒,总是心腹大患。他在燕王城屯集了大量军资,驻扎了万余精兵。自以为机密,旁人不知,朕却了如指掌。朕料他新败之后,必然不会再去上京,反而会奔燕王城。但无论他奔上京还是往燕王城,其间必经之道,就是保和馆。只要阿斯怜能阻住他,他便在劫难逃。”

章惇起身一拜,问道:“陛下之谋略实不可测。然有一事不明,若耶律乙辛不来偷营,又当如何?岂非致萧将军于死地?”

耶律濬大胜之后,不免微有得色,笑道:“耶律乙辛其人,多疑好赌,爱用智计。他自以为知兵,不愿犯分兵之错。但是在河水结冰之季尚临河扎营,是不过赵括之流。朕与谋臣商量,料他骑虎难下之时,必然铤而走险。但若他不来,朕就让耶律信攻下长乐城,让阿斯怜攻下保和馆。切断燕王城与他的通路,断他粮道。待他分兵去攻长乐城与保和馆,朕再引大军攻之。他再无不败之理。况且朕还有一着奇兵,阿斯怜断不至于陷于死地。只不过兵事贵在机密,却不可使旁人知晓。”

章惇知道耶律濬口中所谓“谋臣”,必然是指萧佑丹。想到此人将耶律乙辛算计于股掌之中,处处都先一步料到,心中不由凛然。对于大宋来说,自然辽国内乱越久越好,但是如果事情的发展不尽如人意,自然是先示好于强者更加划算。想到来辽之前,皇帝忽然召见,一改前态,不惜以出售震天雷为代价,一定要尽快达成盟约,此时想来,其中必然有许多旁人所不知道的内情。章惇暗中揣测,已知职方馆必然在中间起到了重要作用,至少是相对准确的报告了辽国双方的情况。一念及此,章惇才稍稍放心。一面笑道:“敢问陛下,不知那只奇兵,又是什么?”

“朕听说贵使也曾统兵打仗,何妨猜上一猜?”

章惇微一沉吟,脑中忽然灵光一闪,道:“莫非是右军?若由敝人来用兵,则右军攻下松山后,可以分成两支,一路大张旗鼓,直取于越王城;另一路,却偷偷向西渡过黑河,因为保和馆必然先被萧将军攻取,从保和馆附近渡河,可以非常安全。这一路奇兵,退可以替萧将军固守保和馆,进可以抄袭敌军。”说到此处,章惇已是十分确信,不由击掌赞道:“真是妙计。难怪右军陛下要派两位名臣统军。”

耶律濬哈哈笑道:“外人自是以为朕不信任萧夺剌,所以派萧迂鲁去监视。却不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朕将一路之军托于萧夺剌,焉有不信任之理?”

但事情并未完全如耶律濬预料地发展。熙宁八年冬十二月。在潢河之畔大破耶律乙辛之后,因为右路军的萧迂鲁没有及时赶到保和馆,耶律乙辛率领残军突破萧忽古的保和馆防线,成功抵达燕王城。保和馆之战,虽然惨烈,却没有任何悬念。因为人数上占据绝对优势,兼之又是耶律乙辛经营十数年的部队,萧忽古虽然勇猛,却也无力回天。他部下的五千骑兵战死三千余人,生还者人人带伤,却依然没有阻止住耶律乙辛。

而在潢河大捷之次日,长乐城守将即向耶律信投降。耶律连达率军向燕王城逃窜,却撞上萧迂鲁迟来的援兵,在前有强敌,后有追兵的情况下,耶律连达不战而降。

由于天气过于寒冷,耶律濬渡过黑河,占据黑河城之后,被迫停止了对燕王城的进攻。耶律濬不得不放弃一鼓作气将耶律乙辛剿灭的想法,率大军返回中京,静静等待春天的到来。

第三十三节

朱仙镇讲武学堂。击鞠场。

击鞠与蹴鞠不同,击鞠又叫“打球”,是一种马球。乃是军中最重要的体育活动。分为大打和小打,大打就是打马球,骑马进行;而小打则是骑着小马或者驴骡打球,在民间流行较多,甚至有女子参加。讲武学堂的击鞠场场地平坦,是用石灰石与黄土整平的土地,占地一千步见方。东西方向,各有丈余高的球门;球门之后,各有一个虚架;球门两旁,各插旗十二面。在南北向,各有五面大鼓,十个鼓手以及一支乐队。

赵顼的滚金龙袍裁剪紧凑,显得非常精神。在击鞠场的北面,早已搭起一座高台,赵顼便端坐高台正中央的御椅之上,观看讲武学堂的击鞠比赛。站立在皇帝身旁的,除宦官李宪与李向安之外,有枢密使文彦博、枢密副使王韶、参知政事兼兵部尚书吴充、参知政事兼太府事卿石越、吏部侍郎韩维与范纯仁、兵部侍郎郭逵。除此之外,还有一位身材挺拔、双目炯炯的年轻将官,格外引人注目。一位低级武官,能站在众多朝廷重臣的行列之末,陪同皇帝观赏比赛,实在不知道让多少人羡慕、嫉妒。站在高台之下的郡马狄咏,每次目光掠过这位年青武官的身上,都无法掩饰住自己目光中的欣羡;不仅是他,在球场南面观看比赛的讲武学堂的师生,目光只要掠过此人,心中的情绪都相当复杂——羡慕、嫉妒、佩服、不屑,没有人说得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人的名字,叫薛奕!新近授武经阁侍讲、虎翼军第一军都指挥使。

击鞠比赛首先进场的,是一队手持哥舒棒的人员,这些人进入场中,即向皇帝所在的高台跪倒,山呼万岁。李宪虽然明知赵顼对击鞠比赛非常熟悉,仍然欠身说道:“陛下,这是负责维持球场秩序的球场卫队。”

赵顼微微颔首,道:“让他们平身,各归本位。”

“遵旨。”李宪应声答道,一面走高台之前,高声喝道:“皇上有旨,球场卫队免礼平身,各归本位。”

“谢主隆恩。”球场卫队便带了哥舒棒,向球场四周跑去,站在球场周围。

紧接着,在悲壮雄浑的《凉州曲》中,两名手持红旗的裁判走入场中,着绯绣衣的左朋和着绿绣衣的右朋共三十二也从球场东西两面骑着高大的骏马,穿着乌黑发亮的马皮靴,手执下端弯曲的鞠杖、戴着华插脚折上巾入场,他们所骑的骏马都已结尾。石越已不是第一次观赏击鞠比赛,自然知道这每朋十六人中,各有二名守门员,一名朋头(队长)。只见队员们在裁判的率领下,一齐下马向皇帝请安。赵顼向来酷爱马球,在宫中便经常和两个弟弟打球为乐,这时早已伸直身子,笑道:“免礼平身。可令左朋守西门,右朋守东门。”

李宪微笑点头,转身面向球场,拖长了声音高声说道:“皇上有旨,左朋守西门,右朋守东门。”

众人谢恩上马,便听鼓声擂动,裁判取出一只中空木制红色漆球,抛向空中,左右两朋队员立时驰逐上前,执杖击球。红色木球在空中飞驰,绯衣与绿衣交插穿过,无论是北面的皇帝与众重臣还是南面的众军官,都立时被紧张刺激的比赛所吸引,不时发出一声声惊叫声。李宪在皇帝身边低声说道:“左朋朋头叫田烈武,是忠臣之后,陛下亲点的武进士;右朋朋头叫李世衡,原本是禁军指挥使。”

赵顼哪里还记得田烈武是何许人也,随口“嗯”了一声,便见一个绯衣球员,手持鞠杖乘势奔跃,在空中运球,向前连击,让球始终运行在马的前方,一骑穿行于绿衣球员之间,矫若游龙。其他绯衣球员则紧紧护在他的周围,阻挡绿衣球员攻向他身旁。到了东门之前,他突然加速,鞠杖如闪电般在空中挥过,那个红色木球竟然旋转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骗过来阻挡的两个守门员,从球门的角上射入。一个裁判立时举起红旗,高声说道:“左朋胜一筹!”然后便听鼓声响起,乐队奏乐,欢声雷动,裁判跑到西门之后,拔出一面旗来,插入虚架之中。以示左朋得了一分。

赵顼见此人球技如此精湛,也不禁大为赞叹,向薛奕笑道:“薛卿,听闻卿家也是击鞠高手,不知较此人如何?”

薛奕忙欠身答道:“回陛下,此人球技,远在微臣之上。然而臣以为,左朋能得此一分,不全由此君球技高超,而主要是左朋配合有致。”

“哦?”赵顼不由来了兴趣,向前倾了倾身子。

“左朋之战术分工明确。臣刚才观察,发现左朋除守门者二人以外十人,有四人专责防守,有四人专责传球与保护,另有二人专责进攻。只要右朋有人得球,必有四人骑马上前争夺,其中二人负责吸引对方注意,二人负责夹击对手。以致右朋任何一人得球,都不能一直护球前进。而一旦左朋得球之后,则立即会传给进攻的二人,另有四人则紧紧守护在这进攻的二人身旁,挡住右朋的抢夺。虽然进球之人球技之精湛的确为臣所仅见,但是左朋队长居然自甘为人作嫁衣裳,甘当两名进攻者的守护者之一,臣非常佩服。这守护者极是吃力不讨好,鞠杖挥舞,烈马疾驰,身体难免受到攻击,轻则破皮流血,重者伤筋动骨。而众人能见到的,所赞叹的,则只有进攻者的荣耀。但以臣之见,这种采用双球门制的击鞠绝非一个人凭着了不起的球技可以取得胜利,重要的,还是全队的配合与牺牲精神。”

薛奕这一席话,说得众人频频点头。赵顼正要赞叹几句,忽听到南面发出一阵惊呼之声,只见击鞠场上裁判挥动红旗,原来左右朋各有一名队员在争夺红球时,用力过猛,球没有击到,两杆鞠杖却是重重的击在一起,竟都是脱手而飞,顺着这巨大的惯性,二人都被从马上带了来下,好在二人都算是武艺精湛,在空中顺势翻转,才没有把腿给摔断。这二人也甚是强悍,虽然鼻青脸肿,可从地上爬了起来,拣起鞠杖,便跃身上马,示意裁判还可再战。

赵顼与众重臣观赏过无数的击鞠比赛,都知道击鞠是充满危险的运动,有时候甚至导致头部都被击碎。正因为它的刺激与超强的对抗性,才广受欢迎,并且成为北宋军中最重要的体育活动之一。但是似眼前这种悍不畏死的行为,却是十分少见,因为一般受伤之后,自然是要换人再战的。赵顼不由叹道:“此亡命徒也。”

文彦博微一欠身,淡淡回道:“军中正需要亡命徒。这里章楶调教有功。”

赵顼一怔,立时觉得文彦博所说有理,不由注目石越,笑道:“这也是石卿建议之功。若禁军军官人人都能敢死争先,我大宋的军队,便可无敌天下。”

石越忙欠身谦道:“臣无尺寸之功。这全是郭侍郎与章祭酒之功,是讲武学堂众教官之功。”

李宪笑道:“陛下,同样的白菜,在普通的妇人手中,不过寻常之物;而入大厨之手,则能化腐朽为神奇,其美味不可胜言。古人有云,治大国如烹小鲜。若以治国与烹饪相比,则治国者之能力高下,则能决定国家之强弱。石越之策虽然有奇效,然而非陛下谁又敢用之?因此微臣以为,这是陛下擢用贤能之效。”

赵顼虽明知是奉承之语,亦不由得摇头微笑。

文彦博却是有几分看不惯李宪,冷笑道:“方才薛奕所说,一人进球,功在全队。凡事有成功,皆是众人齐心协力,兼之策略得当所致。臣望陛下不要以为天下事的成功,全是因为陛下一人之英明。陛下不英明固然不足以成事,然而事情之所以能成功,却也不仅仅是陛下英明之故。若非有章楶、王厚、林广等人,讲武学堂未必有今日之气象。陛下为万民之主,须要赏功罚过,赏罚分明,方能使国家兴盛。人主若与臣下争功,则是亡国之征。”

这般不客气的言辞,也只有文彦博敢说。赵顼肃容道:“文卿所言有理。”心中却不免大觉扫兴,转目去看场中比赛。这时场中的争夺已经进入白热化。讲武学堂采用淘汰制教学,从七月中旬开学算起,半年为一期。眼下期末将至,有数百人将要惨遭淘汰,众军官都在明争暗斗,在任何事情上都不肯落人身后。何况这是皇帝亲自观赏的击鞠比赛!李世衡领衔之右朋,其教官是军中勇将林广;而田烈武所率之左朋,其教官则是王韶之子王厚。二人都是军中之佼佼者,自然更是多了一个心眼,虽然一个人训练骑军军官,一个人训练步军军官,但是平常也会互相较劲,二人所训练的军官,都称得上讲武学堂中最出众的学员。这时球队的输赢,更关系到二人的面子。在这种微妙的关系影响下,场上两队的比赛,更是越发的激烈,每隔一会,就会出现两杖相交,脱手飞出的刺激场景。有一次左朋负责进攻的吴安国与右朋李世衡交马擦过,双杖齐挥,一齐击在木球之上,竟然将球击成碎片!弄得裁判不得不换了一只球继续比赛。好在讲武学堂纪律甚严,倒没有人敢故意伤人。

郭逵因为是讲武学堂的山长,眼见众学员如此凶猛,亦不觉得意,不由笑着低声向范纯仁夸耀道:“尧夫之前可曾见过这样的击鞠比赛?此虎狼之师也。”

范纯仁正襟危坐,眼皮都不曾抬一下,淡淡回道:“王者之国,当有仁义之师。”

郭逵被范纯仁抢白,不由当场呛住,作声不得。石越听到二人对话,却是心中一动,想起一件事来,但此时却不便多说。只是注意欣赏场中比赛——此时李世衡率领右朋已经扳回一分,左朋虚架上的旗帜又被拔掉……左朋之中,田烈武与石越有宾主之谊;而吴安国因为其表兄康大同的关系,也有数面之缘,石越自然是比较倾向于支持左朋。但是以他的身份,却不便表露出过多的倾向性,因此只是随波逐流的鼓鼓掌,叫叫好,实在没什么乐趣可言。反倒是薛奕因为与田烈武、吴安国相熟,叫起好来比较肆无忌惮。

赵顼见薛奕如此偏爱左朋,因笑道:“薛卿家以为这场比赛,谁会获胜?”

“臣相信是左朋。”薛奕直率的回道。

赵顼故意笑道:“朕却以为会是右朋。卿可敢与朕赌上一局?”

薛奕哪里料到皇帝会找他打赌,他不知朝中规矩,因踌躇道:“这个微臣实是不敢。”

“朕有一柄七宝剑,便以为此为赌注。卿若赢了,七宝剑归卿。卿若输了,须输点什么物件与朕?”

薛奕见皇帝兴致高昂,便不敢再推迟。当下欠身笑道:“陛下,臣若赢了,不敢要七宝剑。只请陛下准了臣的《海船水军七事札子》。臣若输了,三年之内,臣保证将凌牙门附近大小岛屿,全部纳入陛下的疆域之内,让凌牙门成为陛下在海外的聚宝盆!”

薛奕所上《海船水军七事札子》,说的是薛奕向大宋朝廷提出的七条建议:

其一,重编海船水军编制,将“自成一军”的海船水军编制独立于普通军队之外,海船水军之规模将定为四大船队——杭州第一军、广州第二军并辖驻归义城海船水军、登州第三军、凌牙门第四军,用十年时间建成,共辖福船级战舰一千八百艘。

其二,降低海船水军维持军费,藏兵于民,以民养兵。在杭州、广州建海船水军学堂,培训海船水军武官;平时船队由水军武官为主要力量,只保留极少数规模之水手,以打击海盗,保护商路安全为主要任务。所有出海贸易之商船水手,每十年必须在海船水军学堂接受一次为期半年到一年的军事训练。两年之后,任何大宋出海船只上无海船水军学堂毕业证明之水手不得超过六成;四年之后,任何大宋出海船只不得雇用无海船水军学堂毕业证明之水手。

其三,鼓励民间武装船队建设,强行命令所有民间武装船队必须向朝廷雇用一定数量之水军武官。统一规定大宋海船水军与商船之不同旗帜,颁布诸国,悬大宋旗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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