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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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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当初和自己一起去中京的商号,也被查封,所有人员一律下狱,估计难逃一死,唯有韩先国生死不明!檀州离燕京尚有一百二十里,纵使侥幸到了燕京,没有当地人的帮助,又岂能那么轻易出关?

虽然石越有所隐瞒,比如并没有说到商号的遭遇与韩先国等人,但对于赵顼来说,这也是他一生都没有听过的精彩故事。他明明知道司马梦求已经“顺利”逃了回来,却依然忍不住紧张地问道:“那司马梦求究竟是如何逃出辽国的?”

石越叹道:“换上为臣,也不知道要如何是好!偏偏司马梦求却想出了办法。”

“是何妙策?”

“这个办法过于骇人听闻……”石越皱了皱眉,脸上有几分不忍之色,道:“司马梦求寻了一个身材,脸的轮廓和自己相近的辽人杀了。换上自己的衣服,又将脸孔剁烂,抓了几只野狗,将尸体咬烂,丢在檀州出山口附近……”

“这……”赵顼也被吓了一跳。

“然后司马梦求又射杀了几个辽人,打扮成强盗模样,将尸体一路布置在山中。引来野狗咬烂。再给扮成自己的辽人尸体上砍上刀痕,却将所有钱物一律带走。”

“杀一人却也够了,如何杀这许多人?”赵顼露出不忍之色。

“陛下,萧忽古与司马梦求交过手,知道一两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为释其之疑,只好扮成被强盗围攻突袭而死的样子,而司马梦求死前,也必然会杀了不少人。”石越细心解释道:“为防万一,司马梦求杀的辽人,都是贩卖山药的行商,这些人失踪也是常事,不至于引人注意。待到辽人注意力被吸引,他便装成行商招摇出关。到燕京后,也不再进城,只是翻山越岭的绕道而行,一路艰辛,非臣所能尽道。”

“哎……不管怎么说,司马梦求毕竟是有功于国。”

石越知道赵顼长于深宫,听到这种为求脱身滥杀无辜之事,心中自然也是难以接受。他自己却知道当时户籍严密,一百二十里人烟稠密之地,若不用此策,断难脱身。当下委婉说道:“两国交兵,虽然多杀不仁,但毕竟不能苛责于司马梦求。司马梦求当初入辽,是愤于臣被人陷害,想单骑查明真相,不料却机缘凑巧,立下这番奇功。虽然有功不能不赏,但是司马梦求之功,却不能公开赏赐,否则辽国无法下台,必然兵戈又起。”

赵顼犹疑道:“毕竟是奇功!”

“此事再不能让他人知道!”石越断然道,“陛下,军制改革,此前商议,枢密院设职方馆,兵部设职方司,对外的名义皆是测绘地图,记录地理风物,便于通商、水利、采矿诸事,实际上则为间谍机构。职方馆负责搜集辽国、夏国、大理,甚至吐蕃、交趾、高丽、倭国等国的情报,在各国安插间谍;兵部职方司则负责国内安全,与各部门协调,调查潜入国内的奸细,搜集国内各土藩的情报,供朝廷决策等。臣以为这两个机构,每年虽然要花掉国库一笔开支,却终究对国家有利……”

“孙子兵法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朕是知道的。这笔钱不怕花。”

“陛下圣明。臣以为,司马梦求深知辽国情弊,陛下若要奖功,不若让他去枢密院,试知职方馆事,组建职方馆,以他的才能,必能胜任。”石越已经决定要将之前的间谍组织纳入国家机器中。

“爵以赏功,职以任能。官职不能用来赏功,不过既是卿举荐,朕便给他一个机会。职方馆知事是正六品上,司马梦求布衣入仕,便是称‘试’,也远远不够,朕想,便以司马梦求为试同知职方馆事,为从六品上,如此方能不骇物议。”

“陛下圣明。”

“那便让司马梦求去向朕证明他的才能吧!”赵顼意气风发的站起身来,走到甲板边上,半晌,却忽然叹道:“石卿,朕想知道海风与河风,究竟有何不同……”石越默然不语,他只能苦笑,甚至无法安慰皇帝——除了创业之君,亡国之主,历史上守成之主能亲身享受海风的,绝无仅有。

赵顼似乎也明白自己想的只是一种奢望。他深深的呼吸了一口金明池上清新的空气,问道:“狄谘应当到了吧?”

“应当到了。这次朝廷特赦一千名死囚和数千名重刑要犯,随狄谘前往归义城,臣心里也惴惴不安。招募前往归义城的官员,也大部分都是在中土走投无路,或者唯利是图之辈,所有的一切,都有赖于狄谘的能力。”

“朕倒不担心。交趾外虽示弱,心里却未必归服,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悍不畏死之辈,以毒攻毒,可得奇效。狄谘临行前,崇政殿面辞,朕已叮嘱他,治理这些犯人的第一要务,是要让他们在当地成家立业。只要他们不想着返回中土,就不会和李常杰勾结威胁中原,朕可安枕无忧。”

“服与不服,李常杰都不敢轻易造反。”石越淡淡地说道。

“南面事了,石卿,北面之事又当如何?”赵顼突然转过身来,热切的望着石越。石越这才知道方才皇帝提起狄谘,不过是想整理一下心中的思绪,他的心里,无时无刻没有忘记北面的辽国。

“若耶律乙辛真有能力站稳脚跟,反扑耶律濬,朕以为机不可失,何不准备一支大军,趁机收复幽蓟?!”赵顼握紧了拳头。

“陛下!”石越跪了下去。

赵顼的脸沉了下去。

“士卒未练,兵甲未精,驱羊逐狼,岂能成功?”

“这……”

“陛下,国内万事待举,众多变法刚刚开始,河北灾情方过,各地报告似乎明年又有旱灾,这样的情况下,朝廷又有什么本钱北伐?”

“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机会从眼前流走?”赵顼心有不甘。

“机会只给准备好了的人。”石越沉声说道。

“朕不甘心!”赵顼无名火起,怒声吼道。

“不甘心也要甘心。”石越硬生生顶了回去,他可不想看着五路伐夏的悲剧提前上演。

赵顼怒气冲冲的盯着石越。石越只是板着脸不做声。

君臣二人对峙良久,忽然,赵顼叹了口气,道:“罢!罢!”

“陛下,朝廷应当静待形势。一面抓紧推进变法,防范灾情,一面整军经武,静候时机,切不可操之过急。机会日后一定还有。”石越放缓了声音安慰道,“若这次辽国内乱,朝廷虽然无力发兵趁机恢复燕云,却也并非无利可图。”

“怎么说?”赵顼悻悻地问道。

“一旦辽国正式内战。若是南京道与西京道分别被双方割据,则于我大宋利益最大,可以遣使者分赴双方,要求他们卖战马与耕牛与我,我则用棉布、钟表、茶叶交换,谁敢不从,便威胁他们与另一方结盟攻击之。臣谅耶律乙辛与耶律濬都不敢不从。若二道为一方占据,朝廷依然可以要他卖战马与耕牛,他若同意,我则承认其正朔;他若反对,我便以用兵相威胁……”

赵顼脸色稍霁,又问道:“岁币呢?难不成朕还要给他们岁币?”

“战争未打完之前,自然不给。打完之后,给与不给,其权在我。”

“如此则差强人意。军事改革,朕以为刻不容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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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节

“整个军事系统将由六个机构领导:枢密院、兵部、三衙、卫尉寺、军器监、太仆寺,受御史台与门下后省监督。其各有职掌——枢府掌军国机务,兵防、边备、戎马之政令;同时亦是皇帝陛下之最高军事参议机构。兵部的职掌,包括六品及以下武官品级的补选和升调转迁;征募兵员、士兵的迁补,退役;驿传,后勤军资等等。殿前都指挥使司、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司、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司三衙掌全国之禁军,平时主要职责是督导各军训练、建议奖惩官兵、提出装备建议。卫尉寺掌监军、军法诸事宜,它可以监视、调查军中一切叛乱、违法行为,审理军事案件。军器监掌研究、生产军器。太仆寺专掌马政……”

王韶坐在藤椅上,听长子王厚介绍着军事改革的内容,忽然冷笑道:“这次郭逵要受重用了吧?”身为枢密副使,却只能做军事改革的看客,王韶心里十分不满。但是皇帝的决心如此之大……“郭逵任兵部侍郎兼讲武学堂山长。”王厚淡淡地说道,“儿子以为讲武学堂非常紧要,这次军事改革,首要的事情就是整编禁军。按计划,将首先在京师创办讲武学堂,从禁军中选调从九品下至八品上的武官进入讲武学堂培训,训练阵法、纪律、号令、武艺等等,然后再由这些武官为基础,从各禁军中选调副都兵使至什长等,组成骁胜军与宣武军第一军、神卫营第一营……”

“慢着!”王韶忽然坐直了身子,问道:“什么叫副都兵使?”

“这次变动非常之大。副都兵使,大约便是原来的副都头吧。”王厚笑道:“武官也废除了寄禄官,以散官品秩决定服色、俸禄、资历等……从骠骑大将军至陪戎副尉共是二十九阶三十一个名目,大抵名称还是本朝旧制。而从九品外,又有准备使唤至守阙毅士十资。似爹爹,散阶便将定为镇国大将军。”

“镇国大将军?”

“是。天下武臣阶级,都全部改成新官名。从一品为骠骑大将军,正二品为辅国大将军,从二品为镇国大将军。爹爹便是镇国大将军!”王厚一面说着,一面递过一张写满了字的纸给王韶。王韶接过来一看,见上面写着:

熙宁八年钦定武臣散阶

从一品 骠骑大将军

正二品 辅国大将军

从二品 镇国大将军

正三品 冠军大将军(怀化大将军)

从三品 云麾将军(归德将军)

正四品上 忠武将军

正四品下 壮武将军

从四品上 宣威将军

从四品下 明威将军

正五品上 定远将军

正五品下 宁远将军

从五品上 游骑将军

从五品下 游击将军

正六品上 昭武校尉

正六品下 昭武副尉

从六品上 振威校尉

从六品下 振威副尉

正七品上 致果校尉

正七品下 致果副尉

从七品上 翊麾校尉

从七品下 翊麾副尉

正八品上 宣节校尉

正八品下 宣节副尉

从八品上 御武校尉

从八品下 御武副尉

正九品上 仁勇校尉

正九品下 仁勇副尉

从九品上 陪戎校尉

从九品下 陪戎副尉

未入流共十资:

准备使唤

守阙准备使唤

听候差使

守阙听候差使

听候使唤守阙听候使唤

效士

守阙效士

毅士

守阙毅士王厚见父亲看得认真,又笑道:“这其实是旧瓶装新酒。散阶的名称没有任何变化,怀化大将军与归德将军依然只授给归顺诸蕃首领……”

“这未入流十资又是怎么一回事?”王韶指着纸问道。

“从守阙毅士到准备使唤,一共十资,士兵入伍第一年,就是守阙毅士。又特别规定,士兵入伍后,只须训练合格,不犯军纪军法,一年一迁。若有功劳、或考绩优等,还会按功绩加以晋级。每级薪俸各不相同。这本来也是军中旧法,用来鼓励士兵上进之心,不过这次却是规定得更加具体了。”王厚也是久在军中之人,于旧制本熟,因此说起军制改革来,也历历如数家珍。

“这么说,士兵的役期是十年?”王韶眯起眼睛,反问道。

“是,十年役满,若还不能升到陪戎副尉,就要退役。兵部将另外颁布禁军士兵退役法例,或使其转入厢军、地方巡检部队,或者就直接发钱遣散回籍。另外,此次兵制改革,将暂时保持募兵法不变,禁军以后会采用两种招募方法,一是从厢军中挑选,一是直接向天下招募,士兵入伍后一年,所属部队若发现条件不合要求,将遣回原籍,处罚招募官员。看来这次皇上是打定了主意,要让禁军的士兵永远由三十岁以下的精壮青年组成。”

“说来容易。”王韶不以为然地笑道,又将身子舒服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嘴里开始哼起不知名的小曲。

王厚微微欠身,道:“其实这兵制改革的谋主还是石越。是他建议皇上将卫尉寺变成一个监军、军法系统,军法官配到了大什一级,依孩儿之见,若真能够成功,军中许多改革必然能够实现。卫尉寺成了完全独立的系统,若有人招募不合格禁兵,他便要同时让军中武官与军法官都与他同流合污才能如意——这代价未免就太高了。”

“这么说,你是相信郭逵能成功?”王韶的眼睛却没有睁开,只是淡淡地问。

“不。”王厚咬着嘴唇,缓缓说道:“孩儿是相信石越能成功。”

“你又要劝我和石越合作?”王韶懒懒地问道。

“爹爹,石越一样可以让您成就功勋!”

“是么?”王韶冷笑道:“我可不相信几个新机构就能解决问题。”

“若有清晰明确的奖惩制度,又能公正的执行,孩儿却认为是可能的。”王厚声音很轻,似乎怕因此冒犯了父亲,但眼神中却极有信心。

“谈何容易?”王韶依然没有睁开眼睛。

“总要去做!”王厚的声音终于渐渐大了进来,“皇上亲自接见儿子,以我为骁胜军第一营都指挥使。讲武学堂第一期将召集禁军中副都兵使以上,指挥使以下军官约一千人进行训练,半年之后,组织比武与演兵,淘汰近四百人,胜出的六百多人,将分别编入骁胜军、宣武军第一军,神卫军第一营为军官,组成教导军……”

“抽掉一千名小使臣进讲武学堂训练,真是大手笔啊!”文焕笑道,“还要淘汰四百人,更是出手不凡。”

“现在不叫小使臣了。”段子介笑着纠正,一面问道:“文兄被抽中了么?”

“不幸抽中。”文焕的语气中却没有半点“不幸”的意思,却听到田烈武瓮声瓮气的叹了口气,文焕于是回身笑道:“田兄,你叹什么气?”

“一千人淘汰四百人,你居然觉得好笑?”田烈武摇了摇头,“万一被淘汰,薪俸减半,留在讲武学堂继续培训一期,如果两期都被淘汰,四十五岁以上罢职为民,四十五岁以下降两级调入厢军——这是好玩的么?”

“纵要倒霉,也是别人倒霉,田兄你怕什么?这次过关的将全部进骁胜军、宣武第一军、神卫军第一营,品秩虽不变,却拿高一阶的薪俸,也是美事一桩啊。”文焕不以为然的笑道。

“莫要想得太乐观了。”田烈武继续的摇着头,显然对于文焕轻松的神情不以为然。

“你想想,全国有多少禁军,再怎么裁减,指挥使以下的武官起码有一万多人,凭你田兄的本事,还不能立足么?这次整编,不过是对付那些吃闲饭的。不过朝廷这次整编倒是动真格的。我听说朝廷准备用五年时间,以每年整编七到八个军的速度,对禁军重新进行编制。指挥使以下的武官由讲武学堂训练,从第二期起,人员还会逐渐增多,一期培训两到三千名武官。而什长以上未入流的武官,就由骁胜军、宣武第一军、神卫军第一营进行训练,每次也要淘汰三成到四成人。”文焕压低声音,说着听来的小道消息。

“这真的是整编么?”段子介若有所思地问道。

“何出此言?”文焕与田烈武都怔住了。

段子介沉思了一会儿,方轻声道:“五年时间,每年整编七到八个军,算来全部禁军加起来也不过只有三十五到四十个军左右,每军一万五千人左右——这不是裁军么?”

“啪啪啪……”段子介话音方落,便听隔壁桌上传来击掌之声,有人高声赞道:“好见识!”他不料自己压低声音说的话还被人听见,忙回过头去,却见一个三十余岁的中年人走了过来。文焕见着此人,吃了一惊,连忙起身抱拳道:“章大人。”他识得此人是新任卫尉寺卿章惇,只没有想到会在此处偶遇。

章惇也不料有人识得自己,吃了一惊,拿眼打量文焕,却不认识,不由奇道:“你怎的认识我?”

文焕微微一笑,却不解释,只道:“下官文焕,这厢有礼。”段子介与田烈武也连忙起身行礼。章惇笑道:“不必多礼。”一面大大咧咧拉了张椅子坐下,又打量三人一回,才笑道:“本想出来散散心,不料倒有这番奇遇,竟遇见几位青年俊杰。”

三人连忙谦逊道:“不敢。”

章惇又看了段子介一眼,笑道:“这位段公子,颇能知微见着,一语中的,某十分佩服。不知却是在哪里高就?”

“惭愧,下官不过一区区宣节副尉。”

“咦?”章惇真是吃了一惊,说道:“我看段公子是读书人,怎的换了武职?”

段子介被他问到痛处,当下摇头不语。章惇微微一笑,随即道:“班定远当年也是投笔从戎的。”旋又道:“方才听到几位谈论,这位文公子和田公子,都入了讲武学堂。不知段公子?”

“下官却是没有抽中。”段子介淡淡笑道,声音中却听不出是高兴还是沮丧。

章惇顿时面有喜色,笑道:“我还道郭逵要将武官中杰出之辈一网打尽,却不料终有漏网之鱼。”

文焕不由笑道:“章大人,这又是怎生说的?下官听说这次抽选的武官,也都是在京师附近禁军中抽调,驻边禁军,轻易不敢动的。”

“那也已经了不得了。”章惇笑道,“我现今要在禁军中找些识文断字的人来做军法官,实在如大海捞针一般难。段公子若是有意,不如便进卫尉寺如何?”

“卫尉寺?”段子介怔了一会,立刻摇头婉拒道:“多谢大人厚爱,但是下官志不在此。还望大人恕罪。”章惇盯着段子介看了一会,见段子介神色很坚定,知道不能相强,微微叹了口气,道:“我又岂敢相强?既如此,我便有一言相劝,方才段公子所猜测之事,千万不可泄露,否则于国于身,皆有大害。”

段子介猛然醒悟,正要道谢,忽然便听到远处传来“轰隆”数声巨响,隐隐似从西南面传来。他正感愕然,章惇已经快步起身,走到窗边向外张望,只见是西南城外浓烟直冒,似要蔽住天日。他顿时脸色大变,也来不及和三人告辞,匆匆便即下楼而去。

待章惇下楼,段子介三人也立时好奇的走到窗边察看——眼前之景,顿时也让三人全都怔住了,文焕脱口说道:“白水潭……”段子介脸色煞白,转身就向楼下奔去。

三人一路策马狂奔。到了白水潭学院,却发现白水潭虽然学生三五成群凑在一起议论,神情中惊疑不定,但学院却安然无恙。段子介下马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出事的地方,竟是兵器研究院!兵器研究院的研究员这几年也陆续有招集别处人员,但是骨干力量始终是白水潭格物院的师生,可以说与白水潭学院同气连枝,这时发生爆炸,学院的学生自然非常的担心。但是段子介等人打听半晌,却没有人知道究竟是发生什么事情。

段子介三人便又驱马向兵器研究院行去,不料在两三里之外,就被士兵挡住。三人皆是禁军军官,却也不敢擅闯,只得悻悻在外围远眺,却发现附近一棵树下,桑充国、程颢、蒋周等人也站在那儿焦急的等待。三人连忙过去,下马行礼后,段子介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桑山长,究竟是出什么事情了?”

桑充国忧形于色,摇头道:“只听到数声爆炸巨响,本来我们以为是在试验震天雷什么的,但后来才发现响声巨大得多,而且更引发了大火,这才知道是出了事故。我们几个担心,来探问情况,谁知却都被拦住了。”

蒋周低声道:“一定是研究什么新兵器出事了,我听说……”却听桑充国突然高声唤道:“子明!”众人连忙循声望去,见远处一群人驱马而至,中间一人,依稀便是石越。

石越听见这边呼唤,连忙拨转马头过来,下马问道:“长卿,程先生,蒋先生,文兄,段兄,田兄,你们怎么在这里?”虽然眼前之事甚急,他却还是从容不迫一一唤出名字来。段子介等人连忙上前参见。桑充国急得直摆手,道:“子明,这时节就不用管虚文了。兵器研究院究竟出什么事了?”

“我也是刚刚赶到。”石越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你们且随我进去看看便知。只是兵研院里规矩甚多,你们不要到处走动。”说着便招呼众人,一道进了兵研院。

待进入兵器研究院的警戒圈内,石越才发现竟然所有的卫哨都已经动员。从三里之外开始,便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所有的士兵都脸色严峻,如临大敌。石越看到这个场面,心也开始一点一点往下沉。众人在兵器研究院一个官员的指引下,无声的向出事地点走去。

约摸走了两盏茶的时间,出事地点才终于出现在众人视线之内。众人都被眼前所见惊呆了——大地的某一块似乎已经被烤焦了,地面被烧得黑糊糊的,大火虽然扑灭了,却不时还有地方在冒烟;到处是被炸飞的物什,巨大的铁块东一块西一块的满地都是,其中还夹杂着一些血肉模糊的残肢!连流动的空气中,都夹杂着刺鼻的焦味与血腥味……石越不由颤抖起来,心中立刻明白:“大爆炸!这是大爆炸!究竟是在试验什么兵器?!”他的心里转过一个个的念头,难道……桑充国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声音颤抖得几乎不能成声,“死、死了多少人?!”

“二十五名研究员、八名工匠、三十名卫兵当场殉国!还有四十余人受重伤,已经转移。”章惇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到了。听到这个可怕的消息,桑充国已经颓然的跌坐到地上,没有听到章惇刻意的加重了“殉国”这个词的语气。

“医官到了么?”石越的声音也有一点呆滞。

“已经到了。正在医治,只是……”章惇垂着头,叹了口气。他在任判军器监的时间里,就一直亲自兼任兵器研究院知事,这里所有的人,他基本都认识,并且这个研究项目,也是他亲自批准的……“二十五名研究员,八名工匠,三十名卫兵,一共六十三人殉国。”石越身子颤抖,喃喃地道,“究竟是什么试验?究竟是什么试验?”他的声音逐渐由低到高,说到最后一字,几乎已经变为咆哮。

“山长,我们在研究一种远程攻城火器,研究院命名为火炮。”章惇身后的一个研究员轻声道,被浓烟熏黑的脸上纵横着一道道的泪痕。

“火炮?难道是……难道是炸膛?!”石越颤声问着,只觉脑中一阵晕眩。

“我们以前试验过几次,威力很大,于大哥说,再多加点火药,不知道效果会怎么样,结果、结果……”那个研究员早已经泣不成声,他口中的“于大哥”,显然也是研究员。

“该死!”石越喃喃诅咒着,他眼前仿佛能看见几十个研究员和工匠,正围在黑黝黝的火炮旁边,记录着火药的配比,计算火炮的仰角,检查着火药与火炮是否符合规定,然后,引信点燃,每个人都捂上耳朵,紧张地观察着,没有人想到这么大的铁管也会有被炸飞的危险。人人只关心火炮发射时的威力是不是达到要求,炮弹是否会按着设想的抛物线飞出去,然后,轰地一声……“该死,是我的错!我明知道可能有这样的结果,可我忘记提醒……”自责、痛惜……诸般感情啮咬着他的内心,一种前所未有的愧疚几乎要把他一口吞没掉,令他几乎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他才勉强轻声地问道:“遗体已经清理了么?”

“有几个人的遗体根本无法找全了……”

“一定要找全!”石越铁青着脸,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吼道,“一定要找全!”

桑充国此时已在程颢的搀扶下站起身来,缓缓走到章惇身边,颤声说道:“章大人,我想去看看我学生的遗体,不知可不可以?”

“请——”章惇叹了口气,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做了个手势,一个研究员便引着桑充国走向一栋平房。

石越呆呆地站着,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的”研究院,竟然因为一次炸膛,导致了六十余人的死亡!其中还包括二十五名最优秀的火器研究专家,这已是全部兵研院火器专家的一半!六十多条生命,他的头脑之中一片混乱,无数的面孔在他的心中交递着闪过,他的心中忽然隐隐的浮现出一个想法:“如果不是我,他们都不会死去罢?”这种可怕的想法才一出现,便立刻像附骨之蛆般缠绕住他。

“这是可以避免的。如果我事先……”他喃喃地说道,不敢正视心中那个可怕的想法,可是却又无法逃避,只要他睁着眼睛,就能够看到眼前的悲剧,这是六十多条人命呀!

“子明,总要付出代价的。人之一死,有轻如鸿毛,有重于泰山……”

“他妈的!这是可以避免的!”石越再也忍耐不住,高声的向章惇吼了起来,在这一瞬间,泪水迅速地涌上了他的眼眶,他喃喃地说道:“六十多条人命呀!”

章惇并不知道“他妈的”是什么意思,但却能明白他的心情,于是将安慰的话咽回了口中,静静等待石越的平静。

这一天,是熙宁八年的七月初七,乞巧节。传说中的这天晚上,牛郎与织女将在鹊桥相会。但是在人间的汴京,却因为一场意外的变故,令得六十多人再也见不着他们的情人了。并且,死亡的人数在三天后上升到八十二人。

火炮研究是保密内容,不能公开报道,无论是《新义报》还是《汴京新闻》,都只是约略提到:“七月初七日兵器研究院发生意外事故,造成爆炸云云”,但是八十余人死亡的大事,却无法瞒过和死去的研究员们朝夕相处的白水潭学院的师生。

整个学院第一次陷入了全面的悲痛当中。曾经朝夕相处的伙伴,在一声巨响之后,就再也回不到你的身边——第一天时,这种的感觉是一种不敢相信的迟钝,到了第二天、第三天,就变成了一种抓不住东西的惶然。只觉得身边的东西,一件件失去,至关重要,却无可挽回。这种失去的东西,无法描述,却能感觉得到,就像自己的也被带走了。

几天来,桑充国每天晚上都会坐到兵器研究院的山下,燃起香烛,静静的哀悼。

那些死去的人中,有他的得意门生,他还清楚的记得熙宁三年他们来报名的情景;他清楚的记得:有一个叫赵铭仁的学生,为了撰写的论文能在《白水潭学刊》上发表,是怎么样深夜来敲他的门,求他把论文给蒋周看看的;他也还记得他在开封府狱中的时候,这些死去的学生,就曾经悄悄的买通狱卒来看他……他曾经亲手发给他们毕业证,曾经和他们一起参加技艺大赛,曾经知道他们的喜怒哀乐……这些人,都是白水潭的精英,是他的学生,也是他的朋友,是他整个生命的一部分……但现在,却全都失去了。

为了一个理想,他们被炸得四分五裂,尸体不全。

第一天,他还会低声的哭泣,到了现在,他已经哭不出来了。他只能静静地坐在那里,远远望着这些学生工作的地方,死去的地方。当他专注的时候,他的眼前就会出现幻觉,仿佛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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