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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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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赵顼没有明白过来。

“臣听陛下说,陛下接银台司急奏,却是郑侠所上《流民图》,不知确否?”

“正是。”

“臣当时便想,郑侠一个监安上门,上《流民图》,如何能得银台司急奏?”蔡确这么一说,赵顼才想起来,自己当时的确也奇怪过。

苏颂等人听到此处,却也已经略略猜到事情的原委了。原来皇帝所阅奏章有缓急之别,其中最急者,便是密报,直接由银台司递进,且绝不敢延迟。而递交密报,就需要发马递。想是郑侠急欲皇帝知道,便不顾后果,兵行险着,利用监安上门的权力,竟然假托密急,骗过银台司把《流民图》递了进去,不料却被蔡确一眼就瞧出破绽来。

果然蔡确把原委一一道来,这是证据确凿之事,不仅众臣,连皇帝也哑口无言。宋代的君权本来就没有后世的霸道,大臣把皇帝驳得气结于胸无可奈何的事情,史不绝书。此时既然被蔡确抓住了把柄,赵顼虽存着息事宁人之心,却也不能不好言相向,道:“念在郑侠是一片忠心,此事不如罢了。”

蔡确冷笑道:“此次若是放过,下次人人都会发密急,谁又不是忠心?陛下要为郑侠说情,说不得先请罢了臣这个御史中丞。否则臣既然掌纠绳百官,区区一个监安上门,还不必劳动天子说情。”

赵顼不料碰了好大一个钉子,却也只能摇头苦笑。

吕惠卿心里奇怪,他知道蔡确虽然时不时刻意在皇帝面前表现得甚有风骨,但凡是重大事情,其实倒多半是希迎皇帝、王安石之意的,此时为了一个郑侠而如此大动干戈,难道是王安石的意思?“不可能,不可能。”吕惠卿心里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可以明显感觉出王安石最近心情颇异于往常,而且对郑侠并没有特别怀恨。

“这个蔡持正,究竟是何主意?”吕惠卿心里嘀咕着。

然而大部分的新党,便没有吕惠卿这么多心肠,韩绛、曾布、李定等人,心中直呼痛快!“丞相对郑侠不薄,把他从光州司法参军调到京师,本来欲加重用,不料他却对新法全盘反对,不得已安置他为监安上门,谁知此时却来反噬!”这本是新党许多人心中的想法,蔡确一定要治郑侠的罪,不由让这些人也对蔡确多了一份亲近感来。

相比韩绛等人眼中的赞赏,冯京眼中却不免多出许多疑虑,“那么蔡大人打算如何发落郑侠?”平素温和的他,此时却是用明显的讽刺语气发问。

蔡确丝毫不以为意,只向赵顼说道:“臣以为郑侠当落职,安置一个小县,交地方看管,以使后来者知戒。”

“这……”赵顼面有难色,如此处置,朝中必有大臣不服。

果然,他话音未落,冯京就愤然说道:“蔡持正未免处置过重了!”

连王安礼也反对道:“若郑侠上《流民图》而遭黜,是朝廷无公理!请陛下三思!”

刘攽、苏颂、孙固等人,更是同声反对。

而似曾布、李定等人,却不免又要一致支持,只有韩绛知道皇帝心意,便默不作声。

吕惠卿见到这种情形,立时恍然大悟,原来蔡确竟然是想趁机竖立自己在新党中的领袖地位!他暗暗冷笑:“蔡持正未免操之过急了!”当下再不迟疑,朗声说道:“陛下,臣以为郑侠擅发马递,自然是有罪,但是他一片忠心,而且便是几位丞相,都能体谅,并没以为郑侠是在妄言。因此臣以为,有罪虽不可不治,但法理亦不外乎人情。郑侠本来是光州司法参军,王丞相曾称赞其能,不若再放回光州,依然任司法参军,同时记过。一来以示惩戒之意,二来示天下朝廷之宽仁美德。”

他这番话,却是两面顾到,打太平拳的意思,旧党的感受,吕惠卿本来并不太在乎,但他知道皇帝心中此时必然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只不过若是完全不给郑侠一点颜色看,只怕新党中人也要视自己为异类了,当下才说出这么一个办法。

果然赵顼听完,立即点头同意:“吕卿所言有理,便依如此处置便可。”而韩绛、冯京、曾布等人觉得这个方案也可以接受,也就不再出声反对。

蔡确知道这个方案提出,别人既无异议,自己便也不便再过分坚持,他万万料不到自己一腔心血竟被吕惠卿卖了个乖,低下头狠狠瞪了吕惠卿一眼,无可奈何地说道:“臣遵旨!”

桑充国既料不到郑侠会不和自己与晏几道商量,就假托密报上《流民图》,也料不到朝廷的公卿们,此时没有去想怎么样救济灾民、恢复生产,反而在争论着如何处置郑侠的事情。不过他也没有心思去想这么多事情,官府虽然也设了粥场,但是却严格控制府库的存粮,根本无法满足这么多灾民的生活之需,白水潭的粥场,吸引的灾民越来越多,而仓库中的存粮,却一日比一日少了,桑充国虽然有心买粮,可在汴京城,上哪里能一次买到这么多粮食?

在众多的灾民之中穿行,望着那一双双充满了期望与信任的眼神,桑充国实在不敢去想象彻底无粮的那一天。他下意识地想避开那些眼神,忙抬起头来,却发现王旁正陪着一个老人在灾民间穿行。桑充国连忙信步走过去,招呼道:“王兄。”

王旁见桑充国走过来,低声对老者说了几句什么,这才笑着回道:“长卿,现在情况如何?”

桑充国皱眉道:“情况实在很糟,得病的灾民越来越多,人手不足,粮食也快没有了,朝廷再不想办法,我不知道还能支持几天。程先生和邵先生几位,已经想办法去了。”一边朝那位老者行了一礼,招呼道:“老丈,这里礼数不周,还望恕罪。”

那个老者微笑着点点头,说道:“不必多礼。”却是公然受了桑充国这一礼。

桑充国不由一怔,须知他毕竟也是名满天下的人物,一般人便是长者,也不至于见到他连一句客套话都没有。王旁知他心意,连忙低声解释道:“这是家父。”

桑充国随口应道:“原来是令尊大人——”说到这里,不由一顿,这才反应过来,王旁的父亲,不是王安石吗?!

“你、你是王相公?”桑充国有点失礼地问道。

好在王安石却是个不太拘礼法的人,当下微微点头,笑道:“正是某家,久仰桑公子的大名,不料今日才得相见。”

“不敢,不知相公驾到,学生实在失礼了。”桑充国一面说着,一面就要下拜。

王安石连忙止住,道:“今日野服相见,桑公子不必多礼。”王旁也笑道:“长卿不要太声张,家父是想来看看白水潭是如何救济灾民的。”

听到王旁提到灾民,桑充国看了王安石一眼,叹道:“不瞒相公,如若朝廷再不设法,我们也要无可奈何了。相公是饱学鸿儒,岂不知绿林、赤眉,皆是饥民吗?”他说的虽然委婉,却隐隐有责难之意。

王安石见他初次见面,便如此坦然,不由暗暗称奇。他自是不知道白水潭学院一向颇为自许,平时便是昌王来此,也并不拘礼,因此白水潭学院的人对于公卿,实在是看得太平常不过,而对所谓的尊卑之分,除了君臣父子师生这些之外,比起别处的人来,倒要淡了几分。

“某岂有不知之理,不过谈到救灾之法,却是苦无良策。”王安石摇了摇头,回道。

桑充国毫不客气地说道:“相公如此说,学生不敢苟同。岂能用‘苦无良策’四个字来推卸责任?若绿林、赤眉贼起,饥民们可不会听‘苦无良策’四字。”

王安石不由有几分尴尬,王旁有点担心地望着父亲,若是往常,只怕王安石早已发怒,今日不知为何,脾气却格外的好,只是苦笑道:“那么桑公子可有救灾之策?”

桑充国说完之后,其实也自觉颇有过分,只是这几日急火攻心,猛然碰到王安石出现在自己面前,却不自觉的要嘲讽几句解气。这时候见王安石竟是丝毫不以为意,心里也不由奇怪,暗道:“王安石人称拗相公,说是脾气易躁的,难道传闻有误不成?”嘴上却回道:“学生不过一介布衣,才疏学浅,又知道什么国家大事?不过这救灾之策,自古以来,无非是开仓放粮,使百姓不必流离失所。”

王安石不禁哑然失笑。他虽然并不指望桑充国有石越一般的政治才能,但也没料到桑充国原来竟是书生气这么重的人。他苦笑道:“若是如此简单,那便好了。似如此大规模的灾情,本州本府,再如何开仓放粮,也不敷所用。何况重要州府的军粮,更是一点都不能动。因此一切只能靠外郡运粮救济,而运粮所费,更是惊人。因此似这种大灾,除非百姓本来殷实,或者早有准备,否则无法杜绝流民出现。”说到后面,王安石眼神不由一黯,本来大宋朝是有机会早点准备的。

桑充国其实并非不明白这些道理,道:“相公说的自是实情,但如此放任流民聚集京师,终究不是办法。”

“可又能如何?若阻止流民来京师,立即就会官逼民反。自古以来,百姓再没有心甘情愿背井离乡的,迫于无奈之下,也只有让灾民去他们想去的地方了。”王安石无可奈何地说道,“桑公子莫以为朝廷坐视不理,从各地调粮往京师、受灾州郡的文书,催粮的官员,早就出发了。不过这种事情,归根到底,却只能等待老天爷下雨。”

桑充国摇了摇头,道:“相公,学生虽无良策,但是却相信肯定有一个办法存在,只不过学生想不到罢了。”他立时想到了石越,也许石越应当有办法吧?

王安石悠悠道:“若石子明在,不知道是否有良方?”二人默默望着东方许久,好一阵子,王安石才说道:“桑公子,我会通知开封府给白水潭五千石粮食,或者可以多支持几天。”

桑充国万万没想到王安石会送粮食给白水潭,虽然五千石粮食的确不够几天用的,但是却总是聊胜于无,连忙谢道:“充国替灾民们谢谢相公。”

王安石微微苦笑,“灾民们便是骂我,也没什么。”

杭州。

一场大雨过后,西子湖显得更加的妩媚。沿岸的游人,把伞拿在手上,尽情地享受着雨后湿润的空气,一年之前,两浙路大旱,就在此时,大宋黄河以北的地区也是赤地千里。想想这些,这大雨就不知道有多么珍贵了。因为远离灾区,加上丰收的喜悦,杭州的老百姓今年走路都会显得特别的精神。

开春前往高丽的船队,在前不久顺利返航。这只史无前例的巨大船队的到访,轰动了整个高丽,近百只船的货物,一时间充斥着高丽那尚未开发的市场,大宋商人用瓷器、丝绸、棉布、座钟等等换购药材、白银甚至粮食等高丽商品,在返航时,更是带上了高丽随行使者,以及他那几艘相形之下小得可怜的船。因为高丽市场一时间根本接纳不了如此规模船队的货物,为了保证利益,薛奕与甫富贵并没有直接回国,而是在高丽使者的向导下,转道去了倭国,把余下的货物以及一部分在高丽买来的商品,全部倾销在倭国的市场,又买回大量的倭国特产以及黄金。此次贸易的总利润,因为一些奢侈品全部脱手的关系,竟然高达到一百多万贯,而官船的收入,占到将近三十万贯——当时大宋各市舶司每年总关税亦不过六十多万贯——这还没有算要上缴朝廷的市舶司关税,什一之税便有七万贯。如此,把欠船厂的钱全部还清后,还能余下二十来万贯。

一次如此大规模的航海,只有一艘商船在途中不幸触礁沉没,还不是市舶务的官船,而利润却如此之高,石越笑得嘴都合不拢。可惜接下来是台风季节,出海远航风险太大,否则一年之内,便能把三年茶盐之税,全数挣回了。

除了船队的开门红之外,石越主修各项水利工程都已竣工或者接近竣工,包括新开发的数万顷圩田在内,在灾年过去之后,竟然有了一次大丰收。石越亲自巡视各县,几乎带着强制性的推行合作社制度,让农民互相帮助,以充分利用牛力,保证土地的肥力,又派人去淮南、福建选种,贷给百姓,花费偌大的精力,终于保证了这次丰收的取得。虽然到目前为止,杭州府库所存钱、粮,实在只能勉强度支,但是以民间而论,杭州却是一派繁荣景象。

表现最为明显的,就是商业的繁华,邻近州县的商人,已经开始渐渐把杭州当成一个地区性的商业中心了。因为石越下令把用官价强行征购民间商船的高利润商品的比例下调到百分之二十,而余下百分之八十允许商人在杭州就地出售,立时大大刺激了商人们的神经。于是最典型的交易行为是,外地商人把本地货物运往杭州,卖给杭州的外贸商人,又从杭州买回高丽、倭国的特产,以及杭州本地的一些物品,贩运回乡,牟取利益。托赖杭州的交通发达,各官道修葺一新,沿途皆有驿站,出入杭州又只要交纳一次关税,石越又严禁小吏勒索商人,这里简直就成了商人的天堂。

当潘照临进入杭州府界之时,就被驿道上往来的商贾吓了一跳,而进入杭州城后,更是被市面的繁华所震惊。他以前来过杭州,那时候的杭州,虽然也是大城,但若论繁华,不用说与汴京比,就是比之扬州,也相差甚远,而眼见所见之景,倒俨然是个“小汴京”了。不过汴京此时却是饥民遍地,而杭州虽然一样也有乞丐,却始终保持在一个正常的范围之内。

漂荡在西子湖上的一艘画艇之上,潘照临眼睛迷离地望着远处翠碧荷叶之上点点晶莹的水珠,忽然赞叹道:“公子真是非常之人,一年之间,便能使大灾过后的杭州有如此景象,只怕古之管仲,亦不过如此。”

司马梦求笑道:“难得潜光兄开口赞人,不过比起管仲来,却还是差得远哩。打开杭州的府库,什么底都露了。现在通判彭大人,心里可从来没有安稳过,整天拐弯抹角来找石大人,说来说去,都是一句话——快收税吧!”

一句话说得众人哈哈大笑。

石越轻轻把玩酒杯,望了潘照临一会儿,悠悠问道:“潜光兄快马急驰,兼程而来,想必不是为了来夸赞我在杭州的治绩的。”

司马梦求和陈良、李敦敏立时都止住笑容,望着潘照临;侍剑默不作声走出船舱,到外面监视。潘照临亲自赶来,众人都知道这是有大事要相议了。

潘照临笑眯眯地说道:“公子说得不错,眼下有了千载难逢的机会!”

石越默不作声,只是望着潘照临,等他的下文。他们都知道河北诸路大旱,流民聚集京师,只是不知何故,石越临行前向皇帝所献诸策,赵顼却至今没有采用,虽然知道种种措施,只怕有骇物议,但石越也认为的确是行得通的办法,虽然不可能完全救灾——在当时的条件下,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可至少能够减缓流民的出现。

“王安石已经不安其位了。”潘照临淡淡地继续说道,“郑侠上《流民图》,王安石已经有灰心之意,现在勉强继续视事,却不过只在政事堂处理公文罢了,隔不几天就托病一次,有人看到他经常微服在灾民中行走,我看拗相公良心发现,自己已经坐不下去了。而各地攻击新法的奏章,没有一日停止过,最致命的是,两宫太后不断的请皇帝罢王安石、废新法,这个消息居然被人传了出来,更增加旧党的气焰。王安石能不能撑过这次旱灾,完全在于皇上的心意……”

陈良不禁问道:“如果此时王安石去位,大人远在杭州,又怎么称得上是机会?”

“正为了远在杭州,才是机会。若在京师,反有许多麻烦了。”潘照临斜着眼睛看了陈良一眼,又继续说道:“最有意思是桑长卿……”

“长卿,他怎么了?”石越奇道,不明白这些事情怎么和桑充国又扯上关系了。

“嘿嘿,‘当日爱王相公亦切,今日责王相公亦过’,任谁也料不到,《汴京新闻》与桑充国,这个时候替拗相公打抱不平来了。”潘照临讽刺地说道,一面把几份《汴京新闻》发到众人手里。

众人接来,略略一看,石越和李敦敏默默摇头,司马梦求叹道:“长卿真是天真了。”陈良心里却觉得桑充国也没什么不对。

“其实长卿这样也是示天下以公正,对《汴京新闻》的威望颇有好处,听说范纯仁就很欣赏桑充国。”潘照临冷笑道,“而且这样做,对公子也有好处。”

石越“噢”的一声,有点摸不着头脑,连司马梦求都奇道:“对大人又有何好处可言?”

“新党都知《汴京新闻》与大人关系密切,如今桑充国替王安石说话,免不得缓和的关系,有一半要算在公子身上;旧党这面,自冯京以下,却是知道这件事与大人没甚关系,以大人的声望地位,他们不愿意视之为敌,自然若有怨望,也全记到桑长卿身上了。”

石越苦笑着摇摇头,想不到潘照临连这都要算计。他说自冯京以下,都知道这事与石越无关,背后的文章,就不知道有多少了。

“可笑的是桑长卿,这时候还妄想让众朝臣捐弃前嫌,真是缘木求鱼。现在朝廷之中,连新党也知道王安石必然不安其位,韩绛、吕惠卿、蔡确、曾布,个个都想取代王安石的地位,再也安分不起来了。”

“啊?!”司马梦求听到这句话,不由猛地站了起来,问道:“此事当真?”

“岂有假的?”潘照临脸上也慢慢泛起了红晕,瞳仁中闪过晶莹的光芒,不过一瞬而过,立时便又黯淡下来,继续说道:“韩绛不足为虑,虽然他现在地位最高,但是吕、蔡、曾三人,说起来他一个也斗不过,因此他是希望王安石留下的,这样他就安心做他的相爷,位居王安石之后,也可以心安理得。”

司马梦求点点头,冷笑道:“韩家是本朝巨族,三兄弟这次各有立场,总之无论哪派得志,庙堂上都少不了韩家的人,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石越心里对此也是雪亮,如果旧党当权,韩缜就肯定要上台;如果自己或者中间派执政,韩维也一定会官居显职,否则河北士绅,绝对不会善罢甘休。韩家这样的布局,有时候不能不让人怀疑是老谋深算的结果。

“此次河北受旱,韩家只怕又要得不少便宜,灾民背井离乡,韩家焉有不趁机占据田地的,到时候灾民能平安回来的,也只有一部分,略略还一点,做个样子就可以了。河北地主士绅的心里,是盼着流民出现的,这样他们才有利可图。”陈良愤慨地说道。

潘照临轻轻摇了摇头,把话题转回来:“吕惠卿这次走的是温和路线,有意无意的与王安石保持距离,向旧党示好,此人颇能揣测上心、迎合圣意,虽与王安石保持距离,但所作所为,却还能让王安石放心,真是不可小视。蔡确过于急躁,一心想领导新党,吕惠卿在,他机会不大,但是韩绛这只老狐狸心里明白得很,他宁可与蔡确、曾布合作,也不会愿意和吕惠卿合作,因此也未必没有机会。曾布羽翼未成,因此退而观战,此人与公子交好,除了王安石之外,我相信他最愿意追随的人,就是公子。此人既然与吕惠卿、蔡确关系都不好,必然不愿意见他们得意,可以成为公子他日之助力。”

司马梦求听他说完,沉思一会,突然问道:“王元泽呢?他坐视不理吗?”

“嘿嘿……”潘照临禁不住冷笑,“王衙内重病缠身,否则有他在,必然能坚定拗相公的意志,哪里轮得上韩吕蔡曾辈来登场?王衙内太过于争强好胜,我看他性命早晚要断送在交趾一事之上!”

“交趾?皇上不是下诏不得擅开边衅了吗?”石越吃惊地望着潘照临。

“所以我才说他的性命,早晚间断送在此事之上。”潘照临冷笑道,“王元泽来往桂州的书信使者,达到五六次,虽然不知所谋为何,但是我料他必是不死心。”

石越腾的站起,道:“南交之战,绝不可开,这件事情,得想个办法阻止!”

“阻止?公子如何阻止?写信给沈起还是王衙内?!”潘照临嘲讽地望了石越一眼,停了一会儿,又缓了语气说道:“何况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信里写的是何内容,不过推测而已。”

石越心里知道潘照临所说有理,怅然良久,无可奈何地坐下,叹道:“但愿王元泽不要发疯,否则倒霉的是国家。”

李敦敏眼见石越伤神,便笑着岔开话题,向潘照临笑道:“潘先生刚才说了许多,道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在下却只看到对朝局的分析,实在不知道机会究竟是什么。”

司马梦求笑道:“自然是机会。王安石去位,如果新党诸大臣能够一心一意拥立一两个继承者,分配权力,那么大人暂时就没有机会进入政事堂,只好继续在地方积经验,攒资历。但若是他们居然内讧,那么不仅可以得到旧党的声援,连他们内部的矛盾也可以善加利用,到时候反对的声音,就会很小了。”

“不错,比如蔡确与吕惠卿不和,那么若吕惠卿进入政事堂,蔡确就会害怕吕惠卿趁机报复,如此蔡确虽然平素与公子不和,可照样也会希望公子进入政事堂,制衡吕惠卿,让他无法为所欲为。而他以御史中丞的身份,无论是公子和吕惠卿,都会希望能成为自己的助力,他的地位在二虎相争之中,就可以得到巩固了。”潘照临举杯饮了一小口,微笑着解释,“不过,想要这个机会能够被利用好,还要做许多事情!”

汴京的天气,一日热过一日。

自从太皇太后、皇太后哭诉于皇帝面前,要求废新法、斥王安石的消息传出来之后,王安石更加知道自己已处在风雨飘摇之中,但是对于这些,他已经完全看淡。只是让人瞒着王雱,怕这个消息让儿子病情加重,吴夫人以要安心静养为借口,更是连报纸都不让王雱看了,每天不过读些诗词解闷。王安石一面不断地上自请辞相的奏章,一面却照常视事,他此时根本不在乎别人说他矫情恋栈,只希望能够尽自己的力量,略微缓解灾情。

到了六月二十日,赵顼终于召见政事堂诸大臣,下罪己诏,又诏令暂罢方田均税法、免役法、保马法、保甲法等新法,令黄河以北受灾诸路,开常平仓赈饥民,沿途官吏,戒饥民不得入京,又诏川峡诸路府、东南诸路,就近运粮至受灾诸路赈灾,不必再转往京师。六月二十一日,赵顼再次下诏,令受灾诸路长吏,从饥民中挑选强壮者募为厢军,赐军号为威边军,驻扎各路州训练。王安石自然知道这是皇佑年间富弼曾经用过的办法,把灾民中的强者壮者召入军中作为安抚,这样受阻不能离乡的饥民,即便心有不满,却也无力暴动。六月二十二日,赵顼令枢密使吴充亲自主持,从在京灾民中募强壮者两万人,组成四十指挥,赐军号忠锐,兵士待遇虽然同厢军,但是训练、差使却一切依禁军之例。

三日之内,犹豫不决的皇帝连下数诏,王安石知道赵顼是打算吞下苦果,以求尽快渡过眼前的难关了。

这三天之内所下的诏令,的确取得了一定的效果。至少前往汴京的流民,已经不再增加了,各地灾民,在官府三分劝导七分威逼之下,不得已苦苦的死守乡土,等待官府的救济。人类的生命力愈是卑贱便愈是顽强,黄河以北众多的灾民们,每天仅仅靠着一碗粥度日,顽强地延续着自己的生命。

而在汴京,桑充国终于可以略略松一口气了,组建忠锐军的消息公布之后,各个募兵处排起了长队,每个招募入伍的士兵,都会在额头刺上“忠锐”二字,与此同时,也意味着他们可以用教阅厢军【教阅厢军:宋制,厢兵有两种,一种形同杂役,为不教阅厢军;一种如禁军一样接受训练,名为教阅厢军。教阅厢军俸银较一般厢兵要高,但待遇不及禁军】那每月三百到五百文的俸禄,勉强养活家人。

然而这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消除掉饥民暴动的隐患,不过是使政府今后背负更沉重的财重负担而已。饥民始终存在,不过存在的是一群失去了有组织性暴动能力的饥民。

大宋熙宁七年六月二十五日,崇政殿。

王安石、韩绛、冯京、王珪、吴充、曾布、蔡确、吕惠卿,以及诸翰林学士、知制诰,默默的传阅着一份奏章。赵顼眼窝深陷,用忧郁的目光望着他的臣子们。待到最后一个人看完,赵顼才开口问道:“丞相以为石越所奏诸事,是否可行?”

众人的目光刷的集中在王安石身上,所有的人都知道,五天前皇帝几乎是尽罢新法,王安石的政治生命在那时候,便已经结束了。皇帝顶住巨大的压力,把王安石留到现在,也许不过是念及到君臣相知之情罢了。

但是皇帝的态度也颇值玩味,无论是韩绛、吕惠卿、曾布、蔡确等人连篇累牍分析说明新法与这次灾情无关,请求赵顼坚定意志,继续推行新法,还是一些旧党大臣乘胜追击请求皇帝罢免王安石,斥吕惠卿、蔡确,召回文彦博、司马光、范纯仁等人,赵顼都不置可否,只用朱批写上“已阅”二字,照样发回。

也许王安石还有翻盘的机会?这也是不少人心中的疑惑。

“陛下,石越条奏诸事,事事牵涉过多,臣实在不知道后果会是好还是坏。”王安石坦然答道,顿了一会儿,又补充道:“不过臣认为,或者可以一试。”

赵顼沉默良久,转过脸来,对众人问道:“众卿的意见呢?”

韩绛想了一会儿,道:“陛下,石越所说救灾诸法,第一条是他在杭州的故伎,用茶、盐、酒以及香料等奢华之物的专卖权为饵,引诱南方商人运粮入黄河以北诸路,平价卖给官府常平仓。这样做本来也并无不妥,朝廷以前为了充实西北军粮,也用过这个法子。但是这次受灾面积太广,商人运粮往灾区,只怕都会挑近的地方运,结果可能不尽如人意。”

韩绛话音刚落,苏颂便朗声说道:“陛下,韩丞相所虑虽是,但却并非没有办法解决,只需按就近之原则,规定某路商人,只能运往某路,便差可解决了。何况往灾区运粮,石越也说始终必须以朝廷为主,商人私人运粮,不过是弥补官府运粮能力之不足。微臣以为,这一条,实是可行的。朝廷过去又实行过,颇有成效,一切驾轻就熟,事情亦不烦苛。”

赵顼想了一会儿,点头赞许道:“苏卿说得不错,这一条朕亦以为可行。”

韩绛见皇帝表态,便不争论,心里对苏颂虽然不满,却不便公然发作,只得隐忍不发。蔡确见韩绛不再作声,便接过话头说道:“第一条犹可,第二条,诏令灾区各路州县,若百姓受灾逃亡,其田地暂由官府看管,若灾后归乡,则赐还田地,若再无音讯,则充为公田。此条虽然在理,但是只怕事情烦苛,流弊转多,小吏乘机敲诈牟利,本为爱民,反而害民。”他这话说出来,别人犹可,吕惠卿心里立时就暗骂蔡确无耻。蔡确对石越这一条提出异议,摆明了是讨好家在河北的大臣,特别是韩绛,不过吕惠卿同样不愿意在这时刻得罪韩绛,便紧闭双唇,不表意见。

他不说话,却自有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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