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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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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越又从袖子里抽出一张雪白的纸来,打开放到沈括面前,纸上面画了一个擒纵器,这个沈括并不陌生,当时钦天监已经掌握了这种东西,并且用来制造天文钟。擒纵器上是两块掣片连着一根主轴,主轴做九十度的弯转,就是一根绳子吊着的摆捶了,绳子上方是摆线夹板。这实际上是一张老式摆钟的原理图,石越家里就曾有一架,他对这个东西很感兴趣,因此记得相当的清楚。
在图的上方,是一个刻度图,以及摆钟的外形图。
沈括捧着图了看了半天,不敢置信的问道:“子明,这是什么?”
“这是我设计的摆钟原理图。”石越淡淡地说道。
“摆钟原理图,你是说利用这个摆的原理,来制造计时的仪器吗?”沈括不愧是悟性极高的人。
“我以为相当的可行,但是需要你制作仪器的经验。”石越微笑点了点道,“你看这,单摆在短弧线上摆动比长弧线上更快,用这个摆线夹板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当摆线摆动,被这个东西挡住,它就不再走弧线,而走摆线了……”
沈括看着这张图纸,一边听石越解说,一边眼睛都直了。
“我能造出来这东西!”沈括捏着拳头说道。被军器监一案打击的锐气,突然又回到了身上。
石越抓住沈括的肩膀,说道:“我不仅仅需要你造出来,以存中你制造天文仪器的经验,有足够的支持,制成这个摆钟自然不成问题。但是我要你从白水潭学院格物院三年级的学生中,挑出优秀者来,共同制作这个摆钟。要把时钟做得精密,就要做大量的观察与测量,你带着这些学生,让他们也学会实验与观察,学会记录与制作,我希望白水潭格物院的学生,是真正的英才。”
“子明,你放心,我必不负你所托。”
在石越在沈府做钟摆试验的同时,集英殿里,文彦博和王安石几乎是针锋相对。
文彦博恨声说道:“陛下,桑充国实在是小人,前者因他而有学生聚众叩阙,无视皇法,现在竟然敢以下议上,根本不把朝廷放在眼里!臣以为实在应当封了这种无上下尊卑之分的报馆。”孙固和他私交甚洽,而且政见相合,是志同道合的同志,这次文彦博把桑充国恨到了骨子里。
王安石却不紧不慢的说道:“陛下,桑充国不过公正的报道事情,虽然在私谊上,自然有不义之嫌,但是在公义上,却也没什么不对。《皇宋出版敕令》既在,朝廷行事,还当依法而来。”
文彦博高声争道:“介甫,难道凡事都要依法吗?圣人有为尊者讳、为贤者讳、为亲者讳之说,难道圣人的教诲比不上那个所谓的法吗?”
王安石冷笑道:“圣人之义,还有大义灭亲呢。陛下,臣与桑充国并不认识,亦无交情,不过臣知道朝廷法度不轻立,既然订下,就要遵守。桑充国这次被文大人指责,难道真是因为桑充国议论了尊者吗?之前《汴京新闻》议论的朝廷官员多的是,怎么没听见文大人有半句指摘呢?”
刚刚来到京师的张商英,站在一旁,见王安石说话如此不留情面,心里也暗自感叹。章惇经抚地方,所过之处,不可一世,结果几个地方官员把他给推了出来,一席话折服章惇,结果竟被章惇推荐给了皇帝,刚来面圣,就碰上这样火暴的场景……文彦博说不过王安石,便跪了下来,顿首说道:“陛下,臣的确没什么才学见识,一把老骨头,不合时宜,就请陛下放臣外郡。”
赵顼皱眉道:“文公,现在西北用兵,枢府岂可无人。桑充国这是小事,不可逞意气。你是国家重臣,岂可轻易弃朕而去?”
文彦博朗声说道:“老臣留在朝中,也没什么用处,而且不合时宜。朝廷说变法、变法,可以不顾祖宗家法;朝廷说立法、立法,却连圣人的教诲都可以不听。上下失常,阴阳失度,这是礼崩乐坏之际。老臣不忍见此,陛下念着老臣忠心为国,就请放臣外郡吧。”
赵顼见他这个样子,也只好温言安慰道:“文公,枢府非卿不可,卿当勉为其难。朝廷委卿之任,不可谓不重。卿欲请外,朕是不准的。这样,今日就议到这里,卿等都先告退吧,丞相和张商英留下。”
待一众臣工都退下后,赵顼打量了张商英一眼,这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长得甚是俊逸,星目如点,炯炯有神。赵顼不由生出几分好感,说道:“张卿,章惇很是称赞卿的学问。”
“不敢,那是章大人谬赞。”张商英谦虚道。
“章惇岂是喜欢说别人好话的人?”赵顼笑道,“张卿对于朝廷行新法是什么看法?”
“新法本是良法,如果得其人,缓缓行之,则有利于国,如果非其人,急功近利,则有害于国。”张商英看都不看王安石,直率的说道。
“哦。”赵顼不置可否,继续问道:“那么对于《汴京新闻》,卿又有什么看法?”
张商英略想了想,答道:“陛下,微臣以为《汴京新闻》,于国是有益的。”
“何以见得?”
“臣听说《汴京新闻》的主事者,是桑充国、程颢、欧阳发,这三个人,桑充国得罪了邓绾,这次连石越、沈括、孙固都一起得罪,由此可见此人是个极有风骨的人;程颢、欧阳发,久负盛名,世人都称为君子。这样的人主事,《汴京新闻》就不至于对国家有害。何况报纸一物,一则可以启发民智,教化百姓;二则可以让贪官污吏惧怕,不能欺上瞒下;三则似臣这等外地来京之人,只要买几期报纸一读,就知道京师最近情况如何,甚是方便,朝廷大臣若每天读读报纸,必不至于与下情相隔。因此臣以为《汴京新闻》于国有益。”
赵顼点了点头,对王安石笑道:“丞相,张商英见识不错。不过说到桑充国,不过是今之郦生,其为人,朕不取他。”
王安石见皇帝竟然用到“郦生卖友”的典故,不禁吃了一惊。不过他和桑充国,说起来还有过节,王安石毕竟不是圣人,自是没有意愿为桑充国说太多的好话。
赵顼又继续说道:“不过郦生卖友,却也有利于刘氏江山。因此不能以此加罪,若从公义来讲,朕还得说他是对的。最值得欣慰的是石越没有结党,所有谣言不攻自破,正是日久见人心啊。”
王安石也只好说道:“石越行事,是很谨慎的,乱法的事情,大概他也不敢乱来。”
张商英在旁边却不敢插口,只好老老实实听着。
赵顼看了他一眼,笑道:“张卿有才识,敢说话,就去御史台做监察御史里行吧。”监察御史里行,虽然官职不高,却很受人尊敬,听到这个任命,张商英也是意外之喜,连忙叩头谢恩。
桑充国并不知道皇帝在接见张商英的时候说他是“卖友”,但是他此时也在受到相同的指责。他的表哥唐棣在白水潭学院找到他后,一把将他拉到房子里,门一栓上,就大骂他没有义气。“长卿,你忘记了我们当年的抱负了吗?我们不是说好要帮助石越,一起实现他描绘的理想世界的吗?你这是为了什么?为了出名吗?你坐牢那会,我们远在外地,石越在皇上面前是怎么保你的,你不知道吗?你怎么能落井下石?!”
唐棣的指摘,句句诛心,桑充国心里一阵揪心的疼痛。
他直视唐棣,倔强的咬着嘴唇,朗声说道:“我没有变心!我这样做,正是为了实现石越描绘的理想世界!”
“是吗?为了实现我们的理想,你在石越最困难的时候,用焦点版报道一篇毫无实据的丑闻?来损害他的名声?”唐棣冷笑道。
“报纸的理念,就应当是公正与中立。这也是石越所主张的。”
“什么公正与中立?没有证据说人家坏话,就是公正与中立?我可不明白。”
桑充国第一次发现,自己和唐棣的思想,已经相差得太远,这些在白水潭来说很好理解的思想,到了唐棣身上,就变得无法解释。他尽量平静的说道:“表哥,你读过《三代之治》和最近的《白水潭学刊》吗?公正与中立的报纸,是石越经常提到的。我们这样做,是为了尊重我们的理想。”
“是吗?”唐棣冷笑道,“长卿,就你读过书。白水潭学院的山长,名动天下的桑公子。你的名气,的确可以和石越当年相提并论了。我不懂你那些伟论,《三代之治》我读过,没有读出你的那句话来。我只知道,石越能够带我们实现一个伟大的理想,我们要做的,就是帮助他。”
“就是帮助他?做石越的奴才吗?”桑充国微微动气,冷笑道:“表哥,你明不明白,我们要实现的,是石越所提到的理想,我们要尊重的,是那个理想以及相关的理念,而不是石越本人。”
“这有什么区别吗?”唐棣冷冷地说道。过了一会,他似乎恍然大悟,指着桑充国,尖锐的冷笑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以为实现那个理想,就必须跟着石越,帮助石越。而你以为,别人也可以带我们实现那个理想。原来你想做那个人,是不是?”
“你竟然这样想我?表哥。你以为我是那样的人吗?”桑充国激动得身子发抖。
“我本来以为你不是这样的人,但是我发现,人是会变的!”唐棣冷笑数声,打开门扬长而去。
几缕阳光照进屋中,桑充国咬紧嘴唇,几道血丝顺着嘴角流下。
“哥哥。”桑梓儿敲开桑充国书房的门,桑充国已经好久没有时间回家了,脸色非常苍白。
“梓儿,有事吗?”
“毅夫表哥回京了,刚刚来家里,见了爹爹和石大哥。”桑梓儿端了一碗参汤,轻轻放到桑充国面前,欲言又止。
桑充国立时明白她想要说什么了,他怜爱的看了妹妹一眼,说道:“妹子,你也在怪我,是吗?”
桑梓儿垂下头,低声说道:“我也不知道你们谁对谁错,我只想大家可以平平安安的在一起,开开心心就好。”
桑充国轻轻摸了摸梓儿的秀发,叹惜道:“妹子,哥知道你肯定很为难。不过哥也有哥的苦衷。”
“我知道。方才爹爹和毅夫表哥都很生气,爹说要停止帮你办义学,不让印书坊印你的报纸,是石大哥劝阻的。石大哥说哥哥没有做错什么,石大哥还说哥很有风骨,他说,他还会亲自去白水潭演讲,让学生们都明白你的苦衷。”桑梓儿抿着嘴,带着几分骄傲的说道。
“是吗?石越他真的不介意吗?”桑充国愕然道,他一直不敢去面对石越。
桑梓儿抬头望了桑充国一眼,桑充国连忙把头偏开,他不想让妹妹看到自己眼中的泪水。
只听桑梓儿轻声说道:“石大哥也未必不介意,我能感觉他心里有几分勉强,不过他也是知道哥哥做得是对的,所以虽然不高兴,但是还是帮着哥哥说话。哥,你不要怪石大哥好吗?到他那份上,要是完全不在乎,也挺难的。”
桑充国听到梓儿这话里,竟是对石越情意深种,心里不由一惊。“妹子,我不会怪他的,他不怪我就很好了。我怎么会怪他呢?”桑充国温言答道。
“妹子,你是不是喜欢石越?”迟疑了好一会,桑充国终于问了出来。
桑梓儿根本没有想到桑充国会问这个问题,呆了一下,脸立即红到脖子根了。她站了起来,低着头说道:“哥,我出去陪娘一会,你等一下也过来给娘请安呀。”说完也不等桑充国回答,就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熙宁五年七月份的军器监事件,并没有让人得出满意的结果。火药配方离奇失踪,开封府束手无策,虽然暗流在地下悄悄的涌动,各个政治势力重新开始审视手中的牌局,但若从表面上看来,则似乎这个虎头蛇尾的事件,完全是为了等待吕惠卿在闰七月到来的时候可以顺利的入主军器监。
但是就在吕惠卿抵京之前数天,发生了一件可以在历史上大书一笔的事情,但在当时却没有几个人知道。
白水潭学院一个叫赵岩的学生,也是兵器研究院的研究员,先以百分之七十五的硝用水溶解,然后装百分之十的硫磺放入其中搅拌,最后再用百分之十五的炭投入,吸干后把炭取来碾压成粉,然后晒干。再用牛皮胶溶液与酒精混合,喷洒在药粉上,滚成粒子,成功的试制出最佳配方的黑火药粒子。使火药生产、保存、运输过程的危险性大大降低。
报告递交上去的当天,就被石越锁进了档案最深的那一层里面。赵岩受到表彰,但是这件事却被下达禁口令。
“赵岩,你这个成绩是天材般的成绩,我为我们白水潭学院有你这样学生而骄傲……但是,这个成绩将作为机密被保存起来,你可以继续进行这方面的研究与试验,沈归田会给你提供协助。但是希望你不要向任何人泄露你的研究内容与成绩。”石越一脸严肃的叮嘱。
“石山长,您放心。”赵岩处于极度的兴奋之中,丝毫没有问为什么。
“今后你的研究进程,可以向沈归田报告,他会直接向我反映的。不管兵研院换了谁来主事,这个章程不能乱。这件事你能理解吗?”
“我明白,山长。”沈括的去职,让兵研院的人心里都很非常不平,可以说凡是进兵研院的学生,都是对石越非常崇拜,对沈括相当尊敬的人。他们虽然不愿意参与政治,可是《汴京新闻》还是会读的。
赵岩不知道,同样的要求,通过不同的人的口中,传给了兵研院白水潭系的所有研究组的核心人物。不过他出色的成绩,让他有了与众不同的待遇——石越亲口向他提出了这个要求。
二人伫立在兵器研究院外面的山坡上,这是一个明媚清新的早晨,细小的云片在浅蓝明净的天空中泛起了小小的白浪,晶莹的露珠一滴一滴的撒在草茎和树叶上,远远望见白水潭的水面,静静地在太阳下闪耀着。这是一个如此美丽的世界,石越望着沉浸在这一片美景中的赵岩,这个年轻的学生,根本没有意识到,他带给这个世界的,将是什么样的改变!但石越其实同样也不知道,自己带给这个世界的改变,究竟有多大!
他不知道,一个璀璨的星系,已经在空中渐渐升起!
第九章 吕氏复出
事情总有其两面性。
——石越
熙宁五年闰七月。数十个人押着浩浩荡荡十数辆马车,行走在通往汴京南薰门的官道上,让人觉得不同寻常的是,这么多人行进,除了车马之声外,却听不到半丝喧嚣之声。一个身着白色的长袍,头戴乌纱幞头,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骑着一匹大白马走在车队的最前面。他消瘦白皙的脸庞上,一双细细的眼睛炯炯有神,留着三缕美须的嘴角略带微笑,顾盼之间,神采流转,实是个俊逸的美男子。同样骑着一匹白马,紧跟着这人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路人们从这一行人的规模与气势来看,就知道肯定是官宦人家举家进京。
中年人打量着南薰门外官道两边,只见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书店……商店门楼悬挂市招旗帜,招揽生意,各色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和汴京内城的繁华比起来,亦是毫不逊色。他脸上不自觉的露出惊讶的神色,勒马叹道:“履善,我等不过离开京师三年,这里的变化竟然翻天覆地,真让人吃惊。”
他叫的那个人,正是熙宁三年与唐棣、柴氏兄弟等人同榜进士,外放晋江判官的陈元凤,这次推行新法有功,治所内赋税与户口都有增加,回京叙职,眼见就有提升。而和他说话的中年人,就是居丧三年期满的吕惠卿,外号“护法善神”,深受王安石器重,被皇帝称为“今之贤人”。吕惠卿是晋江人,居丧间和陈元凤相交甚欢,这次正好顺路,就相伴返京。二人离开京师,都差不多有三年了。
陈元凤也勒住马头,感叹道:“恩师说得不错,京师的确是日新月异。”因为吕惠卿是他中进士那一年的考官,私下里他便称吕惠卿为恩师。
二人却不知道,这南城的南薰门外到西城的万胜门外,之所以一片繁华景象,短短两年多时间就变得堪与汴京城的内城相比,完全是因为在这一段的中心,有一个规模空前庞大的白水潭学院,还有一个白水潭兵器研究院和负责警戒的一千名禁军,而《汴京新闻》的报馆,桑氏印书馆的白水潭分店,亦在此间。仅以白水潭学院为例,在校学生已近万人,大部分学生都有书童,以平均每个学生一个书童来计算,就有近两万人口。再加上延请了数百名教师以及家眷,还有许多赴京赶考、或来京游历的学子为了贪图方便与节省用度,也尽量住在白水潭附近,白水潭的人口单就这一项,就已经有三万多。如果再加上其他种种,人口已在十万有奇。虽然白水潭村依然固执的保持着自己的农业化,但是在中心区的一片田园之外,却不可避免的兴建起大量的服务性店铺。白水潭学院区的房价慢慢上涨,这些店铺就自觉地向外扩张,竟然一直延伸到了南薰门和万胜门附近。现在朝廷已经在讨论开封的城墙是不是要向外扩建,将这一片繁华区纳入保护之当中,相信如果不是因为朝廷在西北用兵,导致财政紧张的话,只怕早就开始建新城墙了。
从南薰门和万胜门开始,有几条水泥马路在城外联结戴楼门和新郑门,一直通往白水潭学院,沿路两边,在还显得瘦小的树木之后,各种店铺如雨后春笋般竖立两旁,这些房子与汴京城的不同之处是,大部分都是红砖水泥结构。白水潭学院在九月份即将迎来第三届学生,估计可能高达一万人。而桑充国在开封城的百所义学计划中,在白水潭区的就兴建了十所总计三千人的规模,分散在从南薰门到万胜门的九十度角区域。一片市铺的叫卖声中,传出儿童清脆的读书声,也是所谓“白水潭区”独特的景致。
虽然不知道这些前因后果,但是以吕惠卿的聪明,很快就猜到了这一切与那个叫石越的年轻人密切相关。他向陈元凤笑道:“石子明名不虚传,履善,现在天色还早,我们不如在前面的酒楼歇会儿。”
陈元凤迟疑了一下,提醒道:“恩师,你这次返京,肯定有同僚在城门前迎接的。”
吕惠卿挥了挥手,笑道:“他们不知道我的行程,相公不喜欢这些虚文,我们也不必搞些繁文缛节。等进了城安顿好,明日就可以面圣了。”
二人说话间,就到了一家叫“蔡水居”的酒楼前,几个店小二看到主顾上门,立即迎了出来,殷勤的招呼着。当下便把家眷们请到了楼上的雅座,家人们却在楼下用餐。
吕惠卿执鞭上楼,和陈元凤凭窗而坐,谈论些佛老要义,各地风物,一边看官道上人来人往,也别有一种味道。二人正把酒交谈,忽听到雅座之外有抑扬顿挫之声。二人不由侧耳相听,却不是说书人,而似乎是有人在读着什么文章。吕惠卿好奇心起,便吩咐家人撤去屏风,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酸儒,手里拿着一张印满了字的纸,坐在一个小桌子旁,摇头晃脑的读着:“……故曰,治者国当以民为本,民为重……”而一干客人或自顾自地吃着饭,轻声谈笑,视若无睹,或倾耳相听,细细思考,还有人则交头接耳,轻声评论着什么,有鲁莽的便高声问道:“报博士,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给洒家解说解说……”那读书地应了一声,便开始细细解说。
吕惠卿和陈元凤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又是什么新行当?想不到离开京师不到三年,今日回来,竟然有诸般事物都不知道了。陈元凤忙叫过酒博士,问道:“何谓报博士?”
酒博士忙打了个躬,笑道:“回官人话,那个读报的,便是报博士了。”
“你这不是废话吗?”陈元凤皱眉骂道。
酒博士本意是想要些好处,不过他也知道这两个官人来头大,倒也不敢轻慢了,见陈元凤生气,连忙答道:“官人想是离京久了,报博士就是专门给客人读报纸的人,各家酒楼都有,一般都是酒楼出钱请的,客人都喜欢这个,哪家酒楼没有这个,生意就不好。他们就在酒楼里、茶馆里给客人读当天的报纸,客人不明白的,他就要详加解说,客人走的时候,也会赏几个钱给他。这些人收入比说书的还高呢。”说到这里,酒博士已是满脸的羡慕,显然这些读报人的收入比他要高。
“报纸?”吕惠卿在旁边听明白了,笑道:“是桑充国的《汴京新闻》吧?你们这样做,不是没有人买他的报纸了么?”
酒博士笑道:“哪里会,读书人,官老爷,只要有钱的,都是自己买。听说每天能卖五六万张,上次军器监案,印了十万张,桑家印书坊有时都印不过来,还要请别的印书坊帮忙,晚上那一块灯火通明的加工加点,我们这酒楼里,不过是些不认字的,或者没空读书的,听着玩玩。连相国寺说书的张十三,都是上午读报,下午说书。”他说的张十三,吕惠卿倒也知道,说一部隋唐出名,在东京颇有点名气。
吕惠卿点了点头,朝书童使了个眼色,那书童便拿出一把铜钱塞给酒博士,吕惠卿笑道:“麻烦你去帮我买几张近几日的报纸,多出来的算是赏你的。”
皇帝赵顼对于吕惠卿返京,非常高兴。接见的当日就授天章阁侍讲、同判司农寺,兼知军器监事。且留他赐宴,询问他对朝廷政事的看法,了解地方民情,一直到天色作晚,才放他出宫。如此恩宠,当世罕有。
第二日,吕惠卿又拜会了王安石等诸宰相,然后就正式走马上任了。与此同时,赵顼认为石越应当主要在中书省学习公务,便解了他权知兵器研究院事的差使,改由吕惠卿推荐的陈元凤权知兵器研究院,这样,不过两天的时间,吕惠卿在形式上便把军器监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
因为兵器研究院无疑是军器监的重点部门,而那里又是石越白水潭系的老巢,最初几日,吕惠卿只要有空就会亲自去兵器研究院视察,帮助陈元凤了解各个部门研究的课题以及意义,一方面试图尽快淡化石越的影响,一方面也希望能够做出一点成绩来。
认真看过石越和沈括定下兵器研究院管理规则与奖惩条例之后,吕惠卿望着陈元凤,温声问道:“履善对此有何看法?”
陈元凤一怔,随即答道:“学生以为不过如此。”
“嗯?”吕惠卿脸色一沉,“履善,听说你和石越也是旧识?”
陈元凤点点头,道:“虽是如此,不过学生与石越却谈不上什么交情。”
“嗯,你和石越之间有什么恩怨我不管,但是做大事的人,要明白事理,懂得敌我的优劣,这样才会有成功的希望。”吕惠卿不紧不慢的说道,“我看石越此人,计虑深远,处事谨慎,你若想有一天能压倒他,就要承认他的优点,做出点成绩来,让皇上承认你的能力。当今皇上,勇于有为,没有政绩,是不能打动圣心的。”
陈元凤低着头道:“恩师教诲得是,学生记住了。”
吕惠卿点点头,继续说道:“你看石越在兵器研究院制订的种种条例,都是相当的精细,可以说面面俱到,他有沈括等人帮忙,自己在虞部和胄案积累了大量的经验,加上才华出众,所以才能制定出这些细则来,我们奉圣命来接掌此处,凡是好的,都要因袭,所以石氏成规,就不要轻易改动,否则闹出笑话,反会被人看轻,让御史知道,必有话说。”
陈元凤佩服的点了点头。只听吕惠卿继续说道:“兵器研究院的人,都是白水潭出身,对石越必有好感,若要得到他们的支持,你平时不可以对白水潭学院表现轻慢之意,对桑充国与石越,也要有一份尊敬的样子,这样才不至于激起反感,象石越留下的计划,就要全力支持,这样是告诉大家你的胸襟宽广,来这里也不是和石越为敌。这样才能使兵器研究院为我所用。这个道理你明白?”
“学生明白。”
“你能明白就好。”吕惠卿笑了笑,又说道:“不过这样消极的因势利导,也只是一个方面,你平时要多观察,尽量提拔一些不是白水潭出身的人来主持新的研究,军器监能工巧匠甚多,市井中多有奇人,你能加以提拔,他们必定感激你的知遇之恩,竭心尽力为你做事。你再用这些人来在兵器研究院树立威信,这才是上策。”
陈元凤听得频频点头,对吕惠卿佩服得五体投地。
吕惠卿轻轻拍了拍他肩膀,温声说道:“履善,记住,小不忍则乱大谋,军器监和兵器研究院,是最容易建立功劳的地方,你不会因此而得罪人,却可以立下极大的功劳。震天雷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若不是沈括等人行事不谨,让人有机可乘,现在我们哪里有这个机会?你好自为之。白水潭,桑充国和石越也有矛盾,桑充国在野,不足为惧,所以白水潭出身的研究员,你也可以多加交往,凡是倾向桑充国的,不妨加以引导,许以重用,把他们争取过来。”
“学生明白得,恩师放心,我一定在这里做出点成绩来。”陈元凤认真的答道。
“好,好,年轻人就要有这个气度。”吕惠卿哈哈笑道,“听说四大学院在白水潭讲演,我准备顺路去听听,你要不要一起去?”
陈元凤迟疑了一下,说道:“学生就不去了,我再多了解一下兵器研究院吧。”他心里却是不愿意去看到桑充国名满天下春风得意的样子。
吕惠卿也不勉强,从小厮手里接过马鞭,纵身上马,直奔白水潭学院而去。
白水潭学院这几天出奇的安静又出奇的混乱,军器监案在这里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风波,因为升学考试相当的困难,大部分学生都要全心投入进去,这些在自己家乡看起来不可一世的年轻人都不想自己成为不名誉的留级生。而另一方面,为了赶上九月的开学,各地学子从七月开始,就陆续来白水潭报到,他们中大部分是读一年级,也有少部分是申请参加一年级的升学考试,希望可以直接读二年级。这些人的到来,让白水潭在安静中多出了几分混乱。另外,从关西横渠书院以及嵩阳书院,各来了十五名学生,将在讲演堂做一次为期十五天的讲演活动,白水潭和太学也将各派十五名学子,参加这次学术交流。这就是吕惠卿口中所谓的“四大学院在白水潭讲演”了。
隐隐已经是执天下学术牛耳的白水潭学院自然不愿意在这第一次交流中丢脸,所有人员是桑充国、程颢、贾宪(新任格物院代院长)亲自选定,虽然许多出色的学生已经进了兵器院和《汴京新闻》报社,加上“白水潭十三子”等人南奔杭州,但是以明理院常州人佘中为代表的白水潭二年级生中,依然人才辈出。但让桑充国困扰的是,格物院这次却只派了三个人来参加讲演——本来他希望格物院多派人出来,趁机影响横渠书院和嵩阳书院,让这个两书院也能开格物课。然而石越亲自介入格物院二年级的升学考试,提前公布格物院毕业设计的题目,这让所有格物院的学生一方面受宠若惊,一方面却不免担心自己毕不了业,对于分心去参加讲演活动,大多数人都望而却步。
算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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