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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第2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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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界身巷内,虽然对交钞信心不足依然是主流,但是曹友闻进场之后,已经不再是一边倒。

这更让赵颢感到沮丧。因为他忽然意识到,原来并非只有他一个人眼光独到。界身巷内,原来还有无数的投机者正在等待机会出手,所以曹友闻一出手,象闻到血腥的鲨鱼,这些投机者便按捺不住,纷纷出手收入交钞试探界身巷的反应。这个发现,是让赵颢最感到不舒服的。犹如一只老虎,盯了几天的猎物,正准备出手独享猎物,却不仅被别的猛兽抢先出手,而且还突然发现,原来盯着这只猎物的猛兽,竟然满山都是。赵颢狩猎的快感,在这一瞬间,完全被剥夺了。

“已经叫人查到一些,那曹家小舍人叫曹友闻,在白水潭读过书,却弃文从商。曹家原是做船行的,家业不大,不过曹友闻最早随薛奕出海贸易,十余年时间,曹家在他手里已是颇成气候,如今曹家在汴京、杭州、广州、婆罗洲、凌牙门都有产业,曹家主要是做硫磺、硝石、犀制品贸易——从他家的主业来看,肯定是朝里有人的,硫磺、硝石都和军器监有关,若朝中无人,生意便大不了——可我以前却从未听说过这个曹家。”吕渊沉吟道,“我怀疑这曹友闻是石越的门生。”

“石越的门生?”赵颢不由笑了起来,“难不成是石越叫他这么干的?这么说倒是说得过去。”

见吕渊不解地望着自己,赵颢又笑着解释道:“我起先见这曹家小舍人这般莽撞,还以为是个纨绔子弟,可曹家家业既是在他手里光大的,这又没道理了。但若是背后有石越指使,那一切便顺理成章了。石越派他来,一是试试深浅,一是传个口讯。”

“难道石越想通过界身巷把交钞价格抬上来?”吕渊在理财方面,可以说完全外行。

赵颢摇了摇头,“这个曹家小舍人,最多算是石越的斥候。”他知道和吕渊说这些,无异于对牛弹琴,因笑道:“你不必理会这些事情,专心盯着石得一便是。”

尚书右仆射府。

“下官以为,南海的这些商人,或许真能帮朝廷渡此难关。”蔡京望着沉吟不语的石越,谦恭的声调下面,掩藏不住内心的得意,“单单曹友闻一家,下官只是稍稍暗示,他竟然能一掷十五万贯!在南海,曹家这样的富商,成百上千……陈先生方才也说了,他们想要和注辇国开战,想要开拓新的航线与商路——他们既然有求于朝廷,那为朝廷出点力,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但只怕朝廷不会轻易答应在这个时节开战。”陈良插道。这几年他离开石府,四处游历,多半时间便在东南诸路与南海地区逗留,对于南海商人们的处境与想法,非常了解。

蔡京微微一笑,道:“朝廷又不是和他们做买卖。”

陈良一愣,没有明白蔡京话中之意。潘照临在旁边笑道:“元长的意思是,先给他们一点希望,叫他们心甘情愿出钱,至于打不打南海,那是以后的事。”

“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便是行贿,也不能叫人非得办成不是?”蔡京毫无愧色,反颇为得意,“况且海商们能有今日,也是朝廷的恩德,这时朝廷肯让他们报效,是他们福气。至于军国大事,自当决于朝廷,又岂能容商贾置喙?”

“只怕他们自己不觉得是福气。”潘照临讥道。

“这却不难,只要相公点头,下官自有办法让他们争先恐后的掏钱。”蔡京一面说,一面又去看石越。

石越看着蔡京,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蔡京的确很有办法,想出了让曹友闻去界身巷扔钱这一招,而且难得的是,居然能让曹友闻心甘情愿的在界身巷里丢进了十几万贯的铜钱。而蔡京又马上从曹友闻家产的豪富,想到可以利用南海的海商们。若论心思灵便,蔡京的确是他亲信官员中数一数二的。但可气者,蔡京依然是本性不改,对曹友闻也罢,对南海海商也罢,他抱的念头,依然是能哄就哄,能骗就骗,能够踩着这些人的铜板一路高升,他不会有丝毫的犹豫,但至于想要他有所回报,那曹友闻和南海海商们,只怕是所托非人。不过,蔡京还是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

他不由笑道:“元长估摸着能筹到多少钱?”

蔡京以为石越动心,精神不由大振,道:“下官不才,一千万贯总能借到。”

“一千万贯?!”陈良怀疑的望着蔡京,海商们纵然富裕,但也不是冤大头。

“一千万贯固然不少。”石越点头道,“但元长打算如何用它呢?元长可是想在界身巷回收交钞?”石越又看了蔡京一眼。

蔡京感觉到了石越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含义——那是一种责怪。蔡京的脸不觉微微红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这是他失于考虑之处,他原想曹友闻以十几万贯蛮干,都可以在界身巷收入上千万贯交钞。倘若以千万贯铜钱投入界身巷的交易所,不仅朝廷可以回收大量交钞,从中牟取暴利,也可以将交钞价格抬拉起来,并且恢复人们对交钞的信心。但石越的提问却突然间点醒了他。

官府若明目张胆地进入界身巷交易,肯定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这只会激怒那些主张废除交钞的官员,并且树立更多的敌人,让朝中局势复杂化。当然,也可以暗中寻找牙人代理。界身巷到处都是赌徒。在那里,有人会跟着他赌朝廷有能力恢复交钞信用,也会有人赌交钞被废来牟取暴利。但手法足够巧妙的话,和朝廷里应外合,也许能够在短时间改变交钞的颓势,甚至造成一种交钞将稳步恢复信用的气势……但他却立功心切,忘记了一些关键的事情。界身巷深不可测,这远远不是一场一边倒的战争。而且,纵然他们能找到最好的牙人,打赢这场战争,胜利也未必能持续多久,一旦后继乏力,很快会被人反扑——界身巷里赌交钞被废的人真正被卷入这场战争后,他们要么富可敌国,要么倾家荡产,这些人没有了退路,所以绝不可能甘心认输,所以,朝廷也同样可能在界身巷输得精光。

而最重要的是,蔡京只想到石越可能会接受这个“妙策”,却忘记了这种事在司马光眼中,势必是比均输法更恶劣的行为。这种事情即使能够确保成功,尚且逃不脱“与民争利”的罪名,要说服司马光只怕也会非常艰难,更何况它远远不能确保成功,他拿什么去说服司马光同意?

再聪明的人,若对某些事情过于热切,便容易被有利的一面蒙住双眼,把事情想得简单、轻易。

蔡京从来不是一个很沉稳持重的人,他想不到这些事情,绝非是他智不及此,实是他太想博到这个头彩了。

解决汴京的交钞危机意味着什么,蔡京心里比谁都清楚。他和石越、司马光最大的不同,并不是才智上的差距,而是同样的问题,石越与司马光一定会深思熟虑,去考虑整个大局和长远的利弊,但蔡京却绝不会在乎那些,他只要解决了眼前的事情便好,至于完了后会有什么问题,那到时候再想办法也不迟。反正一码的功劳已经到手,朝廷不可能因此归罪于他,反而只会因为他的成功,对他更加依赖。

这样的心态实是深入他的骨髓当中。

但蔡京也是擅会揣摩上司的心思的,他仿佛真的生就一颗七窍玲珑心,很会顺着上司的心意去思考,总能够提前猜到上司的心思。所以,当他一个人想这些问题的时候,他觉得能筹到一千万贯,通过界身巷就一定可以大展拳脚;但到了石越的面前,石越只要稍一点醒,他立即便明白过来,完全不用石越多说。

这次,蔡京对于自己的失算,的确感到脸红、羞愧。不过,他的脸红、他的羞愧,却是因为自己竟然忘了好好分析司马光的心思——这在蔡京看来,的确是一个低级失误,一个绝不容许再犯的低级错误。

石越笑着摇了摇头,从蔡京的表情中,他知道已经不用再多说什么。但陈良却没注意到这些,很不客气的说道:“绝对不行,在界身巷即使侥幸成功,亦不足为万世法。倘若要通过这种手腕,相公还不如废除交钞,朝廷只要厉行节约,用不了三五年,一样能恢复过来。”

他停了一下,也不去看蔡京羞恼的眼神,又道:“况且,时间才是最重要的。即使果真能筹措到一千万贯铜钱,运回汴京,需要时间。只怕我们没这么多时间了,陕西的交钞与铜钱比价的混乱,流言传到东南,已经引起过小的动荡,但毕竟相隔太远,所以很快便平息下来。但倘若汴京的流言传过去,只怕后果不堪设想。最多还有半个月,这个消息就一定会在东南诸路流传开来……”

“虽是远水难解近渴,但元长却是提醒了我。”石越笑着替蔡京解了围,“若非元长,我绝想不到我原来还有援军可用。”他并不是多么在意蔡京的感受,但他拜相以后,在朝中可以倚重的官员中,蔡京到底是其中重要的一位,自是不便令他太难堪。

不过石越的话倒是真话。宋朝的商人中,和石越关系最密切的,莫过于所谓的“江南十八家商行”,石越的很多政策,他们都积极参与其中,自唐家以下,每家都赚得盆满钵满。但是十八家对石越的支持,也是有心照不宣的前提的。平时石越要调用个数百万贯缗钱,那自然轻而易举;若石越有什么政策推行,偶尔少挣一点,甚至略亏一点,十八家也会支持,这些都不是问题。但是,石越也会非常有分寸,他绝不会让他们去做有可能损害到他们根本利益的事情。十八家不是一个慈善机构,也不是石越的私人部属,他们也有自己的利益要维护。

此次交钞危机闹得这么大,真正消息灵通的大商人,都知道朝廷财政已经要不行了——这不是石越、司马光、王安石说不废除就可以不废除的,也不是皇帝的诏书可以解决的,商人们不需要读过史书,不需要知道历代君主们在这个问题是怎么样被他们的臣民们无情抛弃的,他们只要凭着最朴素的常识,就会做出趋利避害的举动。在这种时候,只有赌徒与走投无路的人,才会选择拿自己的家产和朝廷绑在一起。

在这个时候,休说十八家,即使是唐家,究竟要有什么样的利益,才能让唐甘南心甘情愿的把家产全部丢出来,进行这场大冒险?今非昔比,在熙宁十七年,除非为了唐康的前途,只要有选择的话,唐甘南会宁肯在政治上更加低调一点。这样对唐家来说,会更加安全。

石越打一开始,就知道十八家和自己只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甚至和唐家,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如此。更何况,他也知道,唐家在这件事情上,其实也是自顾不暇——唐家的产业中最大最重要的两块,是制造业与钱庄业。唐氏钱庄是宋朝少有的几家在全国各路都有分号的大钱庄,在这次交钞危机中,唐家不可避免也要受到波及。在这个时候,要他们借出数额庞大的贵金属来,也未免过于强人所难。

大宋所有的钱庄都希望石越能打赢这场仗,不过,在这时候,想给朝廷帮忙的,已经帮不上忙了,他们只恨不能朝廷反过来帮帮他们;而还能够帮忙的,却谁也不敢冒着倾家荡产的风险,来给朝廷帮忙。钱庄在此时的本能反应,就是设法囤积金银铜以及丝帛、粮食、土地等货物,谁有本事活过这场危机,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所以,这一次拿不出合适的筹码的石越,原本也没有指望过商人。

但蔡京却也提醒了石越。

他还有筹码。

第四十节

何家楼。

“司马纯父允叔只怕是很难见着了。”陈良笑着给曹友闻斟了一杯酒,“他这向忙得紧,我回京后也没见着他。”

“我听说纯父封侯了?”曹友闻问道。

“司马纯父晋封云阳开国武功侯,升任兵部武选司郎中兼讲武学堂司业。武选司乃兵部第一美职,主管六品以下武官任命升调转迁事宜,还兼掌着武举;他还要在讲武学堂兼职,现在每日奔波于汴京与朱仙镇之间,忙得不可开交。”范翔在旁艳羡的说道。

“云阳侯!”曹友闻黝黑的脸膛上闪着亮光,笑道:“当年与诸兄定交,我们都知道司马纯父绝非池中之物,今日果然是纯父最先封侯。不过当年我虽知纯父文武全才,却一直以为纯父之显达,必由他治世之材,哪能料到竟由开疆拓土。人生际遇,真真难料。”

陈良含笑抿了一口酒,却不说话。司马梦求由枢密院副都承旨兼职方馆知事任上升迁,一方面固然是由他积功积劳,但另一方面,却也是为了防范职方馆长期由一个人把持。其实若论紧要,武选司再怎么样也比不上职方馆。这个人事案是潘照临竭力反对的,但石越却没听纳潘照临的意见。不过两府诸公倒也没有亏待司马梦求,不仅封他为云阳侯,而且据传他将来很可能接任枢密院都承旨,若此传闻是真的,那的确将称得上前途不可限量。

却听范翔笑道:“你曹允叔也不错,如今也称得上富可敌国。在界身巷一掷十五万贯,乖乖,我一辈子的俸禄只怕也没这么多。”

“范仲麟素来是得了便宜还要卖乖,要不要你和我换换?”

“换就换,只怕你不肯。明天就搬家,我搬到犀光斋住,你去住我的鸟窝。”

陈良听他们开着玩笑,也笑道:“允叔你可亏大了,范仲麟刚刚升任户房都事,要贪赃枉法,也没这么快,他家徒四壁,你要和他换,也得等上几年,等他升了官再换不迟。”

“啧啧!都知道你陈子柔和曹允叔关系最好,可也用不着这样分亲疏吧?”范翔冷笑道,“我说这人心怎的越来越不淳厚了呢!”

陈良却不理他,只对曹友闻笑道:“你休去理他,他是无药可治的,我回来后才知道,原来他在石相面前也敢乱开玩笑。”

“石相不怪罪么?”曹友闻诧道。

陈良笑着摇摇头,“连司马相公都容着他,何况石相。我看这世间,只潘潜光能治他……”

范翔在旁笑骂:“陈子柔你就会败坏我名声。”一面却对曹友闻笑道:“允叔你要当心,汴京这地方,全是些骗子,你要办什么事,断不可乱信人。”

“这个范仲麟倒说得没错。”陈良笑道,却是转过头看着范翔,“所以我才叫他来找你。”

“找我?”范翔狐疑地看了二人一眼,“曹允叔果真要办什么事么,有你在石相那说说不就成了?”

“此事非同小可,现在找石相,一定碰钉子。我想来想去,这事只怕还只能着落在你范仲麟身上。”

“非同小可?”范翔越发惊讶了,有什么事情值得陈良说“非同小可”?要知道石越如今已贵为次相,宰相门前七品官,何况陈良还是石越素所倚重的幕僚。只要他肯开口求人,汴京不知道多少官员排着队想要给他办事。

“的确是非同小可。”曹友闻点了点头。

“我说呢,果然这何家楼的酒没这么好吃的。”范翔笑道,“不过且说说看,究竟是何大事?”

曹友闻望着范翔,轻声笑道:“我想游说朝廷对注辇国开战。”

他话音未落,范翔的笑容已经僵在脸上,嘴张得老大,半天合不拢来。这时候,范翔才忽然发现,曹友闻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身上竟然有一种杀伐之气。这种气质,若不是带过兵、真正打过仗,普通人身上,是绝不可能存在的。

“这可还真是非同小可。”范翔自嘲地说道。

“子柔和我说,要办成这桩事,非得范仲麟你帮忙不可。”曹友闻淡淡笑道。

范翔嘿嘿一笑,注目曹友闻,道:“那我便和允叔直说,朝廷从益州和交钞脱身之前,这事没可能。”

“仲麟为何连我的缘由都不问……”

“不用问。”范翔笑了起来,“南海的分量还没那么重。恕我直言,允叔要想朝廷为南海商人向注辇国开战,就先得向朝廷证明他们值得朝廷这么做!”

“向朝廷证明……”曹友闻沉吟道。

“不错。我知道你和子柔怎么想,我三人是布衣定交,情同手足,我不绕那多圈子。我可以告诉你们哪些人在皇上身边说得上话,哪些人在几位相公面前说得上话,通过哪些人又可以接近这些人,他们有什么样的嗜好和厌恶,谁和谁关系好,谁和谁又势同水火……”范翔嘻嘻笑道,“我也知道你曹允叔有钱,总能想办法投其所好。但恕我直言,你要想过这条路子办成这事,没有四五年的功夫绝不可能。靠钱贿赂是没用的,投其所好也不行,你须得在汴京好好呆上几年,参加他们的诗社宴会,得到他们的认可,赢得他们的尊重,然后才能打动他们,影响他们,他们才会相信、重视你说的话,然后你的意见才会被流传,被慎重的讨论,在宰执们面前一次次被提起,被写成章奏直达皇上御前。即使是这样,如今这三位菩萨,也没那么好糊弄……”

范翔每说一句话,都会让曹友闻的脸色更添黯然。因为范翔说的,他虽然并不了解,但心里却非常清楚的明白范翔说的都是大实话。他知道,大家虽然都同样长着一双眼睛,但这些东西,是他和陈良所看不见的,而范翔就一定看得见,而且看得清楚。

汴京的游戏规则和南海是不同的。在南海,没有熙宁重宝办不到的事情,但在汴京,却并非仅仅只用熙宁重宝就可以撬动的。

“如此说来……”一瞬间,曹友闻几乎打算放弃。他可不愿意把自己的生命耗费在汴京这令人生厌的官场。

但范翔接下来的话,却又点燃了他的希望。“倒也并非没有捷径可走。”

曹友闻紧紧盯着范翔,生怕漏过他的任何一句话。

“两条路。”范翔轻轻摸着手中那过分奢华的白玉酒杯,笑道:“一方面,你要向朝廷证明南海值得朝廷打仗,本来这事不容易,不过,眼下却有难得的机会。”

“你是说?”

范翔却并不直接回答,只笑道:“如今这三位菩萨,你若真能帮得上他们,你就不用担心没有回报。不过这还只是一方面——我记得你是白水潭的学生?”

“嗯?”

“那你设法去说服桑长卿和白水潭吧。这比你一个个游说官员,要事半功倍。”范翔轻声笑道。

东十字大街。

土市子附近,大大小小的钱庄,一共有六家。这时候正是下午,每家钱庄的前面,都排着长长的队伍。每条队伍的旁边,都有开封府的巡检、逻卒和土市子附近的厢主,在维持着秩序。

汴京已经发生过小规模的流血冲突了。

所有的麻烦都被认为是交钞带来的,人们一发现交钞贬值,自然的反应,就是想将自己的交钞换成铜钱或者物品,汴京几乎所有的钱庄前面,都聚集了密密麻麻的想要提取存款、兑换铜钱的人群。对于钱庄来说,挤兑无疑是一场噩梦。但幸好,他们还有可以保护自己的东西。

交钞局是最好的挡箭牌。大笔取款本来就需要提前半个月甚至一个月预约——这是当时可以理解的规定,而因为交钞局限额兑换,更给了钱庄一个借口,几乎所有的钱庄都以非常情况为由,将提前预约的日期延长了一倍。而面对小额取款的挤兑,钱庄也各有办法,他们每日规规矩矩,按时开门营业,按时关门结业,来者不拒,但却也有几个原则——原来存交钞的,自然只能取交钞;想兑换铜钱可以,请到专门负责兑换的柜台重新排队;原来存铜钱的,差一点的则只能按官价提取交钞,好一点的,也要搭配交钞,至于责任,当然应当由交钞局来负责。而所有钱庄共同的、最大的杀手锏,就是极低的工作效率,平时恪于条件,已经很慢,这时候再故意拖上一拖……纵使汴京民风再怎样淳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钱一天天变成废纸,每日排队却总是轮不到自己,百姓的怒气压抑不住的时候,生出恨不能砸了这些钱庄的想法,也是自然而然的。冲突首先在几个小钱庄暴发,但万幸的是,开封府的治安系统还算运转灵便,韩忠彦反应很快,冲突没有扩大。但百姓的怒气越来越大,为了防止意外再度发生,韩忠彦不得不在钱庄密集区分派巡检、逻卒,以维持秩序。

就是通过这样的手段,汴京的钱庄竟然苟延残喘,拖到现在还没有一家在挤兑风潮中破产,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但饶是如此,很多小钱庄也已经是在苦苦支撑。尽管钱庄可以拿交钞局当挡箭牌,但即使交钞能够恢复信用,在这次风波中,很多小钱庄的信用想要恢复,只怕也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些事情,石越以前只是在官员的汇报中听到过。拜相之后,他还从来没来过土市子,更不用说像今天这样,和潘照临一道,扮成普通百姓来这里。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感觉汴京街头,比以往少了很多欢笑。

“陈州酒楼旁那家铺面最大的钱庄,叫富贵钱庄,是京师有名的大钱庄,在各路都有分号,东家叫周应芳,是河北人。这家在京师信誉最好,听说周掌柜为了应付这次麻烦,因为赶不及从各地调钱进京,变卖了自己在京师的好几处产业,将在河北的一处矿山也卖了。他家取款时态度也最好,不但加派人手,绝不故意拖延,取钱时存交钞取交钞,存铜钱取铜钱,也绝不打折扣——汴京独此一家,别无分号。而且他还在钱庄里面安置了桌椅长凳,又有火柜取暖,还派人给外面排队的送热茶热汤……不过富贵钱庄也是最早明目张胆的拒绝用交钞兑换铜钱的钱庄,相公你看……”

石越顺着侍剑所指的方向望去,却见富贵钱庄果然有人提着水瓶出来给人倒热水,它店门外面,还贴了一张纸,写着“以钞换钱,恕不接待”几个大字。石越不由轻轻叹了口气,这若在平时,富贵钱庄早就被开封府查了,但到这时候,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却听潘照临在旁笑道:“周家财雄势厚,听说他家的存款大半是交钞,陕西钞钱比混乱的时候,京师钱庄纷纷运钱进陕买钞牟利,周家却不为所动,所以这才撑得下去。这是别家学不来的。”

“唐家呢?”石越不由问道。

“他家在土市子没分号。唐家在陕西私下买钞伤了元气,一大笔交钞没来得及出手……且唐家在京师的钱庄,往往是筹了钱以后,多数都运往东南诸路放贷,如今唐氏钱庄全靠着唐福东拆西借勉强维持,这边望眼欲穿等着杭州运铜钱过来——现在是十一月,这么大一笔钱,想运过来岂是容易的事。”潘照临撇着嘴说道。他对唐家的事情,倒是了解得一清二楚。

“原来如此。”石越淡淡地应了声,又问道:“我听说有人在鬼市子用铜钱换交钞,可有此事?”

“多半是有的。”侍剑笑道,“也不必非到鬼市子,这种私下里的交易到处都有,回头我就差人去查查。”

石越“唔”了一声,也不说话,转过一条街角,但方走得几步,便停住了。侍剑和潘照临连忙快步跟上,不由也愣住了,原来这条街上排队的人,竟然比那几家钱庄前的还长。

石越指了指街边的告示牌。那告示牌上贴着开封府的告示,上面严厉警告汴京所有米店,不得关门拒客,不得哄抬米价云云。原来这边是米店。“韩忠彦说不得哄抬米价,这边米店就贴出告示,只肯用铜钱结算。”石越叹了口气,只觉意兴珊阑,道:“转了半天,不是挤兑、抢购,便是歇业、关门,如今京师生意最好的,便只有当铺了。罢罢,不走了,我们回去。”

三人正待打道回府,忽见一辆马车停到了街口,便见一人从马车上下来,朝着三人走来。侍剑眼尖,早已看得清楚,朝旁边悄悄跟随的护卫打了个暗号,一面对石越低声说道:“是唐家在京师钱庄的掌柜唐守义。”

石越点点头,那唐守义已到了跟前,朝石越与潘照临作了一揖,笑道:“小的唐守义,见过……”

“不必多礼。”侍剑不待他说完,已在旁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唐守义早见着石越和潘照临装束,这时见侍剑又不让自己叫出来,早心领神会,忙笑道:“是,是。小的是和唐福去陈州酒楼议事,一个人到这边买点东西,路过此处,不料见着……见着官人和潘先生。”

纵是唐家的人,能够见着石越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料竟然能在街上遇着,不由得极是兴奋,躬着身子,搓着手,简直是有点手足无措。

潘照临笑着问道:“议事?议什么事?”

“回潘先生,是周应芳,哦——便是富贵钱庄的掌柜,和京师十来家钱庄的掌柜一道发帖,请了各家钱庄的掌柜,大家在陈州酒楼会议,商议如何应付眼下这局面。”唐守义瞅了石越一眼,有点支支吾吾地说道:“眼前这局势,不知何时是个头,也不晓得有多少钱庄就要撑不下去了,周应芳牵了个头,要京师所有钱庄一道,想个办法来自救。前头已经聚议了两次了。”

“哦?”石越和潘照顾对望了一眼,十分惊讶,不过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没听到过一点消息,显见得前两次会议也没什么结果,果然,便听唐守义又说道:“不过有些事情还没有谈妥,所以今天还要开次会,我看多半是要定结果了。”

石越心里一动,笑道:“有这样的事情,不知是否方便带我去听听?”

唐守义绝想不到石越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不由怔住了。他此时左右为难,须知这些钱庄掌柜在陈州酒楼的会议,绝不是那么全然合法的,虽然唐家的立场,他们不怕石越知道,而且一定想要设法争取得石越的支持,但是就这样把石越带进会场,却也很犯忌讳。可如果拒绝,唐守义也万万不敢。

又听潘照临在旁笑道:“我们扮成唐掌柜的随从便是了。”

“这个断断不敢。”唐守义忙道,他想了一会,终是不敢拒绝石越,咬咬牙,道:“不过还要委屈官人和潘先生,这样,二位就当是杭州过来的,我家二员外的表侄。”

陈州酒楼。

石越和潘照临近了酒楼后,才知道原来整座酒楼,都已经被周应芳包了下来。二人仔细观察,竟发现汴京大大小小的钱庄有七八十家,竟然全部到齐了——只怕交钞局开会,也未必能叫齐这么多人。倒也没有人仔细询问石越和潘照临的身份,唐家支脉甚多,谁也认不全这么多人,只是细心的人见着唐福和唐守义对石越和潘照临暗地里恭敬有加,都以为这是唐家亲近得宠的什么亲戚,不免会有人特别过来客套几句,联络感情。石越前面听到周应芳是富贵钱庄的掌柜,原以为一定已是个四五十岁,老谋深算的商人,不料这周应芳却只有三十来岁,看起来倒像是个儒生,不由得吃了一惊。他留神听旁边的人议论,才知道周应芳虽是河北人,却在西湖学院读过四五年书,承父业接管富贵钱庄也不过五六年。

这些钱庄掌柜办事效率极高,也没过多久,这七十八家钱庄约有二百来人,便被请到了三楼大厅。这时厅中早被腾空,摆了桌椅茶果,石越和潘照临因是唐家的人,被请到了前面的首席坐了,而有许多钱庄掌柜,却不过是随便摆了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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