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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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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拿了简便的武器:炊饼、弹弓之类——将明理院到校门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连白水潭的乡民,也闻讯赶来,乡民朴实,桑充国平日对他们非常和气,他们生活的改善,也是因为石越和桑充国,老百姓最是知恩图报,这时候桑充国被人“冤枉”——在他们看来,这是肯定的——哪有不来帮忙的道理?
数千人大声叫喊、质问:“为什么要抓桑教授?”“放了桑公子!”“不许冤枉好人……”“凭什么抓孙教授和程教授?”还有人则大声怒骂:“邓绾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快点放了桑公子。”一时间喧嚣震天。
邓绾几曾见过这样的阵势?又气又怕,心中发慌,色厉内荏的说道:“反了,反了。还有没有王法了?”连韩维和曾布也没想到会有这种情景,但说要就此放了桑充国等人,官府的脸面却又下不来——除非邓绾要放,否则二人绝不会开这个口,否则回去被邓绾参上一本,麻烦是小事,让邓绾占了便宜,却万难甘心。韩维心里暗骂:“你邓绾惹出来的事,关我屁事?我就等着回家写弹章弹劾你了。”曾布也是一脸木然,心道:“反正矛头又不是对着我,你邓绾刚才多威风呀?现在你就继续威风吧!”
邓绾能被王安石赏识,自然也不是无能之辈。他知道韩维和曾布是在等着看自己笑话,便驱马走到桑充国面前,厉声道:“桑充国,你是想指使这些学生谋反吗?”
桑充国冷冷地看了邓绾一眼,突然笑道:“本来只听说邓大人喜欢当好官,无耻少廉,没想到血口喷人也是一把好手。”
邓绾悖然作色,心中恨极,但此时却不愿意把矛盾激化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也只有强忍怒火,道:“桑充国,白水潭学生聚众袭击朝廷命官,不是想造反是想做什么?你现在将他们给弹压住便罢,否则休怪本官无情!到时候你们桑家满门,都难逃一死。”
他说的也不全是恐吓之语,如果双方发生流血冲突,那么白水潭学生造反的罪名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只不过他邓绾处置失当,激起民变,就算不死,也跑不了罢官流放的命运。当然,如果事情真到了最坏的状况,估计他也等不到罢官流放的那一天,十之八九就会当场命丧白水潭,他邓绾大好前程,自是不愿意在这里挂了账。
桑充国也不愿意因为自己,把这些大宋的未来精英推向万劫不复的地步。当下冷笑道:“邓大人,你让我这个样子去说服学生,只怕适得其反。”
邓绾把手一挥,道:“给他松绑!”
几个衙役上来给桑充国松了绑,桑充国轻蔑的看了邓绾一眼,走到学生面前,高声说道:“当今圣天子在上,几个奸小陷害不了我们。大家全部回去!照常上课。这样围成一堆,成何体统?”
但是学生们却都不愿意动,有一个学生吼道:“不放桑教授,我们不回去!”
桑充国循声望去,怒声喝道:“袁景文,你好大的胆子,你想造反不成?白水潭还有没有校规了?连师长的话也敢不听?大家全部给我回去,你们想要天下人说白水潭是一群无法无天的乌合之众吗?”
那个叫袁景文的学生立即噤声,众人见桑充国发怒,也没有人敢再出声,但也没有人肯挪动一下脚步。桑充国知道这些学生大都是十七八岁到二十多岁的年纪,正是热血重义之时,一时难以劝散,便转身对邓绾说道:“邓大人,我们走吧,你押着我走在前面,没有人敢阻拦的。”
邓绾冷笑道:“但愿如此,走!”
当下邓绾押着桑充国缓缓离开白水潭。桑充国所到之处,那些学生果然也不敢阻挡,勉强让开一条路来,但是队伍后面,却有数千人紧紧跟着不放。韩维感慨的和曾布对望一眼,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在这里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心里不由痛骂邓绾。待队伍走到白水潭山门的时候,几个感情脆弱一点的学生忍不住痛声大哭,悲愤的情绪突然爆发,许多人顿时一齐纵声大哭,一面指着邓绾破口大骂。
程颐听得这些哭声,心里很不耐烦,忍不住厉声喝道:“哭什么哭,七尺男儿,怎能像个女人似的。”
桑充国心中抑愤难当,停下脚步,向学生们高声说道:“男儿可流血,不可流泪。当年东汉太学生为奸人所害,或杀或逐,你们听说谁哭过吗?范滂之事,是荣非辱,大家不可丢我们白水潭学院的脸。”
有几个学生听到程颐和桑充国的训斥,便止住了泪,哽咽着高声说道:“诸位,两位先生说得对,大家都不要哭。难道大宋会没有王法吗?有什么好哭的?”众人这才慢慢止住哭声。
桑充国走出一步,对程颢说道:“程先生,子明和存中【即沈括】都不在,白水潭就请先生主持。”顿了一顿,又提高声音说道:“今日凡我白水潭学生敢踏出山门一步,就请程先生将其开除,以后永远也不得进白水潭学院之山门。”
程颢挤出一丝笑答,高声说道:“长卿放心便是!你此去开封府,可比东汉范滂。从今日起长卿名动天下,可惜我竟没有资格去坐开封府的大牢。”
邓绾等人押着桑充国等人回到开封府之时,远远便看见开封府府衙之外,一骑紫衣白马在那里徘徊,马蹄微扬,不时发出不耐烦的叫声。韩维与曾布远远望见身影,便知道是石越到了,顿时满脸尴尬,邓绾脸色也立时铁青。
石越见众人走近,看见被绑的四人,见桑充国与段子介也被绑了,微微一怔,脸色一沉,举起手来,厉声说道:“韩大人、曾大人、邓大人,久违了。”
韩维与曾布见他如此称呼,更加尴尬;邓绾却微微抬手,干笑道:“石大人,久违了。”
石越阴沉着脸,狠狠地盯着邓绾,狞笑道:“邓大人,好手段!”
邓绾微微一惊,却假意不解,笑道:“石大人的话,下官却是听不懂。”
石越冷笑一声,道:“不知道我兄弟桑充国犯了什么罪?我这个学生段子介又犯了哪一条?程先生和孙先生又干碍了什么王法?大人把他们抓到开封府来?”
“兄弟?”邓绾奇道:“我听说石大人身世离奇,怎生又有一个兄弟?”
“这等情谊,你原也不懂。”石越重重哼了一声。
邓绾满脸委屈的说道:“石大人,下官也是奉旨办事。白水潭学院跑了十三名要犯,下官怀疑桑充国便是主谋。段子介持兵器拒捕,辱骂朝廷命官,也不是轻罪。石大人体谅则个。”
石越本不知道白水潭发生了什么,他阴着脸看了邓绾半晌,忽然哈哈大笑。
邓绾莫名其妙,便听石越说道:“邓大人,你一定搞错了!这白水潭的山长是我石某人,不是他桑充国。要抓主谋,我石某人便在此处,怎么不来抓我?”
“石大人说笑了,皇上亲口说此事不关石大人的事,下官有一千个胆子,也不敢抓你。这桑充国却是《白水潭学刊》的主编,平日也是桑充国替石大人主持校务,他是逃不了主谋之罪的。”
石越倒不料邓绾有好口才,他知道再纠缠下去于事无补,便冷冷说道:“邓大人,看来下官和你平日是少了亲近。下官祝你官运亨通,早至公侯。你我同殿为臣,定有再会之日。告辞了!”这番话说得怨毒甚深,竟让人平白打了个寒战。
韩维和曾布见石越说完之后,拍马便走,再无多一句话,心中都知道邓绾这次是把石越往死里给得罪了,二人不知为何,竟不约而同怜悯的看了邓绾一眼。
离开开封府后,石越心事重重的赶回白水潭。满腔的雄心壮志,一瞬间已消逝得无影无踪。一路之上,石越竟然有了一种惶惑,自己轻薄的想要改变历史的进程,许多人的命运也的确因为自己的决定而改变,但是,这种改变是好是坏,难道真的是自己能判断出来的吗?那些跟随自己的人,因此又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石越突然发现,自己肩膀上要承载的东西太多,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承载得起!
刚到学院门口,几个白水潭的乡民一看到他,便围了上来,跪倒在地,恳求道:“石大人,桑公子可是个好人,你一定要救他呀。”
“我会的。你们放心吧。”石越无力的承诺着。一面却是逃也似的离开他们,进了白水潭学院。学院里的道路、草坪上静悄悄的,竟是一个人都没有。石越只觉得头一晕,几乎要跌下马来,心中无论如何也不敢去想那个答案:“不是树倒猢狲散了吧?”
勉强挺直了身子,驱马到了明理院前面,平素熙熙攘攘的明理院,此时竟只是孤零零站了潘照临一个人。“完了!”石越在心里叹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公子,学生们都聚集在讲演堂……”潘照临轻声说道。
石越霍地睁开眼睛,仿佛一个走到悬崖边上的人,突然看到了无限希望。“还没有完!还没有完!”石越的精神在一瞬间振作起来,朗声说道:“走,我们去看看。”
潘照临见石越处乱不惊,心中亦是一宽,自觉所托得人。他一面向石越说明事情经过,一边陪着他走向讲演堂。
讲演堂本是一座规模宏大的建筑,二人到时,这里已经聚集了白水潭的全部学生。让石越欣慰的是,在这最艰难的时候,几乎所有的教授都没有离开白水潭,连沈括也闻讯赶来,与程颢、邵雍等人一起,约束着情绪激动的学生。“我不会辜负你们的!这里是承载思想的源头,无论如何,我一定会保护白水潭不受伤害!”石越轻较双唇,暗暗发誓。
这时学生们都已经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一个青衫青年站在讲演台上,挥着拳头高声说道:“诸位,诸位,桑教授何罪?程教授何罪?孙教授何罪?段子介何罪?十三同学何罪?我们不过是探讨经义,讲了一些真话,奸党小人就要从中构陷!这是不是逆行倒施?秦政无道,偶语诗书者弃市;东汉阉乱,太学生议政有罪!古之暴政,竟然复见于今日!党锢之祸,太学生以赴死为荣,皇甫嵩身为将军,以不被祸为耻,上书自请下狱。我辈不可让古人专美于前。假若议政有罪,我张淳愿效古人之风,与诸师长、同窗同罪。哪位愿与我同往,去开封府投案?”
“张淳兄,我当与你同往。”
“张淳,我也与你一起去!”
……
台下呼应者不绝于耳。
又有一个人跳到台上,厉声说道:“张淳之说,虽然重义轻生,但今世不比东汉,皇上圣明,非昏庸之君可比。我袁景文,愿去登闻鼓院击鼓上书,为桑教授击鼓鸣冤!哪位同学愿与我联署同往?”
“袁景文说得有理,我等愿往。”
“不错,我便不信这世界上有人能一手遮天。”
……
还有一些稳重的学生则聚集在一起,商议道:“师有事,弟子服其劳。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现在师长有难,我们应当上书阙下,请把师长的罪过让我们来替代,请皇上成全我们的孝心。这才是正理。至于是非黑白,上有圣明天子,下有石山长,我们不可以贸然行事,陷桑教授诸师长于不忠不义之中。”
“不错,这才是正理。”
“我们一起去起草吧。”
……
也有一少部分人则静悄悄的默不作声,这些人有些生性懦弱,有些则是对沈括、程颢等人十分信赖,只盼着石越回来主持大局……石越与潘照临在一个角落上默默的听着各种议论,见袁景文纠集了一帮人走下台来,准备去登闻鼓院击鼓上书,石越这才现身,向讲演台走去。众人见到石越,立时高声喊道:“石山长回来了,石山长回来了。”沈括和程颢等人见到石越,也是长长吁了口气。
石越默默走到袁景文等人面前,停下脚步,沉声问道:“你们准备去哪里?”
袁景文是格物院的学生,实是石越的信徒,见石越相问,连忙答道:“学生准备去登闻鼓院上书,为桑教授鸣冤。”一面说一面注视石越,眼神中满含期待。
“桑教授不过是被开封府抓去,尚未审判定案,有何冤可诉?”石越冷冷的问道。
这一盆凉水浇下来,袁景文等人顿时讷讷不言。好一会,袁景文才鼓起勇气说道:“邓绾那种小人,定会构谄成罪。我们去登闻鼓院,也好让天下人知道清议如何。”
“是清议还是朋党?”石越厉声喝道,“你们还要授人以口实吗?我们白水潭的学生去上书,正好给奸人机会诬陷。”
“石山长,君子无朋,小人才有朋!”有人不服气的顶撞。
石越环视众人,苦笑道:“小人若要构陷你,要的只是一个口实,他管你君子有没有朋?”顿了顿,目光转向张淳,说道:“张淳,你有什么想法?”
张淳上前一步,昂然说道:“回山长,学生想去开封府投案。”
“效法皇甫嵩?”
“正是,学生愿与诸师长、同窗同罪。”
“同罪,诸师长和同学有何罪可言?”
“正因为他们无罪而受罪责,学生才想投案领罪。读者人因为议论时政与经义而得罪权势奸党,乃是最大的荣耀。学生要去宣德门前叩阙,上书朝廷,朝廷若认为我师长同窗无罪,便当释放;若认为他们有罪,那么学生愿意与之同罪。”张淳也是明理院出名的硬骨头,这时说来,更是辞气慷慨。
石越心里虽然十分欣赏张淳的血性,但是站在他的立场,却必须阻拦。他高声问道:“你这是学东汉人之风骨吧?”
“正是。”
“那么东汉党锢之祸,如你这样做之后,被关押的人有没有放出来呢?”石越忽然质问道。
“这……”
“因为党锢之祸,东汉终于元气大伤,终至于亡国。这种逞一时之意气的做法,为什么还要学?你们这样做,只能给小人以借口,在皇上面前构陷我们是朋党,最终损害的,是大宋的元气。”
“……”
“桑教授说过,今天敢踏出白水潭山门一步的学生,以后就永远也不是白水潭学院的学生了。你们若真是桑教授的好学生好弟子,就回去正常上课。这件事情,你们放心,我自然会有应对之策的。”石越又是训斥,又是劝解,努力弹压着白水潭的学生。
开封府。邓绾用尽心机,想要桑充国招出那十三个学生的下落,并且承认那些文章是有意攻击王安石的。他从文章中寻找蛛丝马迹,断章取义,横加指责;但是桑充国和程颐、孙觉的学问辩才,都不在邓绾之下,反倒常常把邓绾驳得哑口无言。韩维与曾布审问时异常消极,对三人礼数周详,还在公堂上给孙觉安排了座位,开封府的大堂竟成了白水潭的辩论堂。邓绾几度想对桑充国用刑,也都被二人拦住,气得邓绾几乎忍不住要发作。
而在公堂之外,则有雪片般的奏章递进了中书、大内。孙觉、程颢的亲友门生,白水潭学生的亲朋好友,保守派诸君子,纷纷上书保奏三人;而新党的官员也不甘示弱,不断上疏要求从严处置。政事堂内,冯京和王安石各执一词,赵顼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干脆将所有关于此事的奏章全部留中不报。
石越在短短三天之内,连续写了十二封奏折从通进银台司递进大内,却没有一点回音。
“桑充国与臣有兄弟之义,今其无罪入狱,臣实惶惧。臣乞陛下念惜君臣之情,释桑充国之狱,臣当奉还所有封赐,从此不敢再言时政,退归田里,老此一生。若必要加罪,白水潭之事,皆由臣起,臣当一身当之,亦与桑充国无干……”石越又读了一遍刚写的奏折,小心封好。一面走出书房,一面招呼道:“侍剑,备马。”
不多时,侍剑牵了马过来,担心的说道:“公子,还是坐车的好,您这几天都没有睡好。”
“不必了。”石越的眼睛里全是血丝,这几天他根本无法入睡,他不曾想邓绾竟然存心要办成大狱,结果将桑充国也牵连入狱。“要是当时自己在场就好了。”石越常常会冒出这样的念头,如果他本人在场,邓绾断不敢抓桑充国。
骑到马上,石越就想起自己去桑府时的情形。桑夫人当场晕倒,梓儿含着泪水求自己救桑充国……在这个世界,桑家姥姥小小都把自己当成亲人看待,此时却是自己间接害得桑充国入狱。他亲口答应桑俞楚说:“我绝不会让长卿有事的。”但是自己的承诺,究竟能不能兑现呢?石越现在最害怕的,就是每天去桑家面对桑氏夫妇和梓儿那充满期盼的眼神,看到那眼神黯淡下去,他心里就会有一种犯罪的感觉……这两天连皇帝也躲着自己,李向安悄悄传话,说皇帝这几天心神不宁,连王安石都不愿意接见,退了朝就急急忙忙回宫中。石越从这些线索中,揣度着赵顼的心思,心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事情应当还是有可为吧?”
这么一路胡思乱想,到了东华门,石越递了牌子,便走到一棵槐树下等候宣召。过了一会,一个身穿常服的年轻人在门前下了马,径直往宫中走去。石越见此人气度高贵,心中便觉奇怪:大宋的年轻官员中,除了自己和王雱,应当没人可以随便出入禁中,此人身材不似王雱,看他的身份,竟是比自己还要高一些……不过此时,石越却也没有太多的心思去猜测此人的身份了。
又过了好一会,石越渐渐失望,以为赵顼又不肯见自己,正觉心烦意乱,却见李向安屁颠屁颠跑了过来,笑道:“石大人,皇上召见。”
石越当真是喜出望外,连忙向李向安谢道:“老李,这次多亏你了。”
李向安连连摇手,笑道:“小的可不敢居功。这次却是多亏了昌王千岁。”
“昌王?”石越奇道。他知道昌王赵颢,与赵顼一母所生,平日最爱读书,赵顼只要看到新奇的图书和物品,必定马上告诉赵颢。在诸王之中,最为得宠。但是赵颢从不结交外官,为人谨慎,自己竟然从来没有见过他,他怎么会给自己讲好话呢?
“是啊,就是昌王千岁他老人家。”李向安一边走一边白乎道:“王安国从西京国子监回来,带了几本书献给皇上,皇上便召昌王来看。昌王刚一进门,就对皇上说:‘刚才看到有个佩金鱼袋的年轻人在外面,想是闻名天下的石越,皇兄怎的不见他?’又在皇上面前说了不少好话,皇上这才答应召见。”
石越这才知道刚才进去的就是昌王赵颢,想到二人素不相识,昌王居然帮自己说话,心里颇为感动,一面又向李向安说道:“老李,难为你告诉我这么多。”
李向安笑道:“石大人哪里话,小人也是知道是非好歹的。”
好不容易终于见到赵顼,石越“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他叩了个头,哽咽道:“陛下……”
赵顼见他这样子,心中顿觉几分不忍,亲自把石越扶了起来,笑道:“石卿,先不要说他事,朕给你介绍,这位是御弟昌王,这是王丞相的弟弟王安国,和你一样,是赐进士及第的。”
石越再大的委屈,也只能先忍了,向昌王赵颢和王安国见礼。赵颢笑道:“石九变之名,闻名久矣,大宋青年才俊,唯君而已。”
赵顼笑道:“皇弟有所不知,王丞相之子王雱虽然较石卿尚有不如,但也是难得的才士。”
赵颢笑笑,王雱之名,他自然是知道,但他也不敢争辩,只欠身贺道:“臣弟要恭喜皇兄,这是我大宋之福。”
王安国却正色说道:“陛下,我那个侄儿,较之石大人,只怕不及万一。”众人都吃了一惊,想不到王安国会帮外人说话,就算自谦,也不至于如此贬低自己的侄子。王安国又说道:“我那个侄子,人虽聪明,但眼高于顶,无容人之量,气度狭小,若是做个谏官御史,或是人尽其才。而石大人胸襟气度,学识才华,有宰相之具。二人不可同日而语。”
赵顼意味深长地看了王安国一眼,不置可否,随口换个话题笑道:“王卿此来,路上有何见闻?”
王安国忽然肃容顿首说道:“臣此来,知大宋有亡国之危。”
赵顼正容问道:“卿何出此言?”
“以史知之。”
“哦?”
“东汉桓灵之事,党锢之祸,复见于今日,不是亡国之兆又是什么?”
赵顼顿时沉下脸来,问道:“何谓党锢之祸?朕岂东汉昏庸之主?”
“臣观邓绾治狱,故知有此。白水潭十三子议政,纵有不妥,亦非大罪,训诫足矣。现在邓绾竟然逮捕桑充国、程颐、孙觉及举人段子介入狱,臣不知四人有何罪?程颐、孙觉门人学生数百,聚集在开封府衙之外,乞以身代。这不是东汉末年之事吗?臣听说白水潭学生本来也想叩阙,却受阻于石大人……”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若有所思的看了石越一眼,方继续说道:“本朝太祖太宗皇帝以来,从来没有因为议政而加罪于大臣,学校的学生,实是未来之大臣,他们议论时政,可以培养他们以天下为己任的怀抱,如今竟然横加罪责,想借此塞天下人之口,臣以为这种事情,正是东汉亡国的原因。”
赵顼心觉王安国说得有理,但是他也骑虎难下,便说道:“卿说得虽然不错,但是没有定案,现在下结论,似乎早了一点。”其实赵顼本人无可无不可,他本想给王安石一个交代,不想邓绾一味蛮干,结果却没有办法给石越一个交代了。如果没有定案就虎头蛇尾,不说王安石肯不肯答应,就是让天下人笑话,也太不成体统。他一心想要变法图强,而变法若要成功,朝廷的威信至关重要。
王安国见赵顼动摇,又道:“陛下何不先下旨放了孙觉?孙觉是朝廷大臣,无罪被关在开封府,实在不成体统。另外,亦请陛下命令韩维限期定案,派人温言遣散聚集在开封府外的孙、程弟子。”
石越也说道:“臣身处嫌疑,本不合多说什么,臣只求皇上许臣致仕。”
赵颢是外藩,皇帝不问,对于朝政他就不能发表意见,此时听石越想“退休”,未免感到有点不伦不类,不禁望了皇帝一眼。
赵顼摆摆手,说道:“王卿所说的,照准。石卿说什么致仕,自然不许。卿能阻止白水潭学生叩阙,颇识大体。现在是大有为之时,朕还要卿辅佐朕成为一代明君,岂可因为一点小事就弃官而去?先办好胄案虞部的差使。”
石越哽咽道:“兄弟骨肉下狱,臣方寸已乱,如何能够视事?”
王安国闻言,温声劝道:“石大人所言差矣,大丈夫处事,当公私分明。若以私心而坏国事,亦非人臣之道。”他这话半为劝石越,半为向皇帝表明心迹。他和王安兄兄弟之情甚厚,但是和王安石政见不合,以至远避洛阳,纵情声色,不肯和新党同流合污。
赵颢若有所思的看了石、王二人一眼,默默点头。
石越终于看到事情有向良性发展可能,从宫中出来后,连忙直接去桑府报讯,他实在太想给桑夫人和梓儿一个好消息了。
桑夫人听石越把事情说完,心中依然疑惑,问道:“限期定案是什么意思?如果长卿定了罪怎么办呀?”桑梓儿显然也不明白其中的玄机,瞪大眼睛望着石越。
石越微笑道:“皇上下令释放孙觉,连孙觉都已不问,长卿更谈不上有什么罪责可言了。况且韩维不会胡乱定案,长卿定会获释的。”
桑夫人却还是有点担心,双手合十默祷,叹道:“要是包大人还在开封府就好了,有包大人在,我们也不用担心长卿会被冤枉。”其时包拯死去不过十余年,百姓对包拯都非常的怀念。连夷人归附,皇帝赐姓,夷人都希望皇帝能赐他们姓包。
桑俞楚强笑道:“夫人又瞎说什么,子明都说没事了,肯定就不用担心了,我们就安心等着长卿回来。”
桑夫人啐了桑俞楚一口,埋怨道:“你儿子入狱,你一点都不担心,没见过这样做爹的。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一天不回家,我一天不能放心。明天我要去大相国寺去求佛祖保佑,梓儿,你明天陪娘一起去。”
石越知道宗教有助于人们心情得到平静,便笑道:“伯母说得不错,明天妹子就陪伯母去大相国寺一趟。我还要去一趟冯参政府和王参政府,韩维那里我要避嫌,不能亲去,还要托二位相公帮我说几句话。”说罢便告辞而去。他没有时间在桑家呆太久。兵器研究院的事情暂时交给潘照临和沈括一起主持。潘照临一面要负责兵器研究院的建设;面要帮助他处理胄案、虞部的事务,件件都要写好节略,以便他次日按节略处置;同时还要出谋划策,想办法营救桑充国出狱,便是个铁人,也得累趴下。沈括主持兵器研究院之外,还要协助程颢处理校务,劝说学生;一面自己还有繁重的公务。好在程颢颇有人格魅力,在白水潭素具威信,处置事情来也井井有条。但饶是如此,石越还是感到身边人才缺乏,遇上一点风波,立时就把所有的人忙得几乎首尾不能相顾。突然间,他特别想念唐棣等人,只是在一个资讯原始的时代,他们现在还不会知道桑充国下狱的消息。
大相国寺号称“皇家寺”,皇家祈福,进士题名,多在此举行。这里又是开封最繁华的商业区所在,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桑梓儿陪着桑夫人在大相国寺外下了马车,三步一叩头的向天王殿慢慢走去。五间三门,飞檐挑角,黄瓦盖顶的天王殿,供奉的是释迦牟尼二亿四千年后的接班人,号称“未来佛”的弥勒佛,另有四大天王侍立其间。
桑梓儿并不信佛,比起要二亿四千年后方能降生于人间的弥勒佛,她更愿意相信石越能帮她哥哥早日脱离牢狱之灾。但是在这天王殿里面,偷眼看着那个位慈眉善目,笑容可掬,端坐于莲花座上的弥勒佛,她心里亦不敢存半丝不敬之意。恭恭敬敬地上了一炷香,闭上眼睛在心里默祷:“佛祖保偌我哥哥早日平安无事……”
祷告完毕,忽听到旁边有一个女子在低声祈福,断断续续听到一些“……石公子……平安无事”之类。她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儿,便忍不住向声音那边望去,却是一个容貌秀丽的女子,微闭双目,在那里低声祈福,旁边还跪着一个丫环。
这个女子就是楚云儿,虽然曾经到过桑家,但是桑梓儿和桑夫人却并不相识。楚云儿祷告毕了,睁开眼来,却发现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在偷偷看自己,不禁莞尔一笑。桑梓儿被人发觉,脸立时羞红,也微微报以一笑。
两个女孩儿正用微笑打招呼,忽听到外面一阵忙乱,两人都有点好奇的心性,便向弥勒佛告了退,出了殿来,原来却是有人去大雄宝殿进香,显然是权门势家,惊得大相国寺的和尚倾巢出动,故此惊惹了外面的香客。
桑梓儿见识有限,不过是想瞧个热闹,偷眼瞧楚云儿之时,却发现楚云儿眉头微蹙,她忍不住问道:“这位姐姐,这些进香的是什么人呀?”
楚云儿见她相问,连忙展颜笑道:“不敢,这是王相公的家眷。”
桑梓儿听到“王相公”三个字,便有点上心,问道:“王介甫相公么?”
楚云儿的丫头嘴快,脱口答道:“便是那个拗相公。”
桑梓儿因为哥哥下狱和王安石有扯不清的关系,听到是王安石的家眷,心里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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