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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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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昉出神地听着。
桑充国略有几分得意,道:“此事我曾与岳父大人写信请教,岳父大人亦以为然。”
王昉点点头,她自然可以想见,自己的父亲并不会反对这样的观点。实际上,王安石一向便持有这样的观点,只不过没有明确的陈述出来罢了。
“百姓交税服役,供养天子及百官,此为理所当然。然则,这交上去的税,所服的役,却必须所用得当。否则,是使天下奉一人,而非使一人治天下。凡天下财赋,出自百姓,亦当用于百姓,方为天下之大道所在。一国之内,有天子,有百官,有军队,此皆坐食俸禄者。百姓之所以供养天子、百官、军队,是为天子与百官能牧守天下,使天下无盗贼;军队能够抵制外侮,使边疆无烽火。然后方能使百姓安居乐业。以此观之,则朝廷之责,是能使百姓安居乐业。换言之,则可说能使百姓安居乐业之政事,方是仁政;不能使百姓安居乐业之政事,皆是恶政。何为仁政?由此可知。仁政者,非止轻徭薄赋,简刑宽政。但凡训练军队、兴修水利、赈济灾民、鼓励生产、办学校、建药局,凡民之所急者,民之所需者,皆为仁政。而最要紧处,则是仁政并非是朝廷之施舍,而应当是朝廷理所应当要做的事情!若其不为,便是失职。”
桑充国的观点,表面上看来平平无奇,但是细一思之,却是发聋振瞆。
王昉忍不住喃喃说道:“理所应当要做的事情?!”她委实是震惊了,开始桑充国反对以简单清静少为思想作为“仁政”的标准,这一点身为王安石的女儿,她并不觉得如何新鲜,但是当桑充国说出原来“仁政”竟然是朝廷必须要做的事情之时,她却是震惊了!
原来百姓们完全可以不必为朝廷的“仁政”而感恩戴德,那其实只不过是朝廷的职责所在而已!
“两位程先生如何说?”
“大程先生与小程先生皆以为是。”桑充国的语气中,显得非常的自信。他的观点,是连石越也不曾提及的。他并不知道,甚至连石越本人也没有意识到,因为石越是带着“救世主”的心态去进行他的着叙,哪怕石越本人身上有再多的平等意识,再诚惶诚恐,但是他在心态上,却不可避免的居高临下了——于是他虽然在书中告诉士大夫们,治理国家应当如何如何,但是却表现得循循善诱,他不敢大胆地指责统治者——这是你们应当做的!他只是告诉他们,上古的圣王是这样做的,然后暗示他们,这样做就符合圣人的标准,会有好的结果,在历史得到好的评价。
这是石越的局限。不能说石越不知道这些东西,但是不管是出于谨慎也好,还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也好,总之,最初喊出这一声“这是你们理所应当要做的事情!”的人,是桑充国。所以,他的确有理由感到骄傲的。
不过桑充国没有意识到的是,在熙宁三年说出这些话,与在熙宁十一年说出这些话,还是很不相同的。在石越的着作经过八年的传播之后,他喊出这些话来,才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王昉凝视桑充国一会,心中也为他感到骄傲。同时却又一点不满,她在心里微微嗔怪为何桑充国之前没有和她讨论这些事情。显然,桑充国有这样的想法,已经很久了。她忽又想起桑充国最先所说的话,不由奇道:“那方才桑郎说,无论胜与不胜,其实于大宋都不是好事。有好处的只有石子明。与此事又有何相干?打败西夏,使边疆无烽火,不正是桑郎所说的‘朝廷的职责’么?”
“可我现在却认为,这并非是当今的急务。”沉吟了许久,桑充国方说道:“打一场大战,败了不必说它,便是胜了,也是累得无数的百姓转运于道,不得安宁。而花费的钱粮,更是不可胜计——若肯将这些钱财用来办小学校,便是让天下的童子都读书亦不是难事。朝廷养着成千上万的冗兵冗官有钱,打仗有钱,唯独要来建小学校时,却立刻没钱,只是骗得老百姓出钱义学!”桑充国提及此事,不由愤愤不平。
“肉食者鄙,古来如此。不能很快见利之事,朝中也难以通过。”
“除此以外,去岁灾民,以十万计,皆在等待朝廷赈济。去年有几名学生分赴各路统计,发现各州弃婴,有增无减,而慈幼局却往往力有不逮,数以百计的婴儿因此夭亡。各地又有许多村夫愚妇,有病不治,反信巫术,若朝廷能多开医药局,岂非能多活许多人?朝廷官员,若误判一死刑,其罪不小,可这些人死去,难道便不是朝廷之过,为何却可以熟视无睹?军队虽是国家所必需,抵御敌寇也是理所当然,但是我观子明所为,却似有开疆拓土之志。此次若能擒着秉常,一举灭了西夏,倒也罢了。现在听各处传闻,只怕秉常有惊无险。朝中诸公闻此大捷,必有人蛊惑圣听,盼着今年一举灭夏。大兵一兴,成败未知,而劳动百姓,耗空国帑,却是不可避免……此于国家,是喜是患?此于百姓,是福是祸?”
王昉一时默然。从小她就读过许多征战别离的诗歌,自是知道普通百姓而言,并不乐见轻开战端。但是收复西夏故地,却是她父兄的理想之一,她自幼秉承庭训,耳濡目染,岂能不受影响?故此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谁对谁错。若说桑充国对,似乎又嫌迂腐;若说他不对,但那百姓的困苦,却是实实在在摆在眼前的!桑充国所说之话,一句也难批驳得。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桑充国低声长叹道:“子明作的好词。只恐自己却忘记了……大败西夏,他自然是声名日盛,炙手可热,但是奈百姓何?如今只愿趁着这次大捷,息兵数年,使国家百姓,皆稍得休息。”
“只恐难以如意。”
二人说到此处,再无谈兴,不约而同都将目光移向那些还在兴高采烈听李秀才说书的茶客。桑充国见那些人脸上一个个都洋溢着兴奋之色,猛然间又想到,这些人似乎是乐见军队开疆拓土的,这些人的心意,应当也是民意,那么,究竟应当先考虑哪个民意呢?为什么某些人的民意,就可以重过另一些人的民意呢?想到此处,桑充国只觉得原本清晰的脑中如同一团乱麻,纠缠不清,竟是完全呆住了。
桑充国不知道,他没有猜中石越的情况,也没能猜中石越的想法,但是却猜中了朝中诸臣的心态。
慈寿殿。
太皇太后曹氏的居所,这一天显得十分的热闹。殿外虽然依旧银装素裹,殿中却是炉火通明。曹太后微微斜靠在一张椅子上,含笑望着殿中众人:自高太后以降,向皇后、朱妃、王妃,后宫所有封号在“妃”以上,以及生有子女的嫔妃,全部到齐了,皇帝也自然亲临。除此之外,昌王赵颢,嘉王赵頵与他们的王妃、王子、县主,也被恩诏入慈寿殿请安。
此时由皇帝赵顼与高太后、向皇后陪侍曹太后左右,余人依序而坐,将慈寿殿坐得满满的,众人尽皆笑容满面,不时低声私语欢笑,俨然是一副四代同堂共享天伦的景象。
坐得一会儿,赵顼看见赵颢含笑与赵頵交首接耳,赵頵频频点头,不由笑问道:“二弟与四弟却在说甚事?”
赵颢含笑不语,赵頵红了一会儿脸,又看了赵颢一眼,方说道:“臣弟与二哥方才在说,今年这般景象,实是欢喜,只可惜却少了两个人……”他说到此处,抬眼看赵顼,却见赵顼原本满面笑容的脸,已是如蒙上乌云一般黑了下来,心中打了个突,竟是不敢再说。但他这话声音甚大,满殿皆闻,原本欢声笑语的慈寿殿,在一瞬间,便已安静得连根针落地都听得见。连小孩子都吓得不敢出声。
赵颢见赵頵不敢再说,他知道自己这个四弟,一向醉心于医学与仙术、文学,素来不闻外务,对大哥赵颢是既敬且惧,这时被吓得不敢说话,倒也并不意外。当下缓缓起身,接过赵頵的话,从容说道:“此事原是臣弟听说狄咏战死环州,可怜十一娘孤儿寡母在长安,因想向太皇太后、太后、皇兄、皇后求个情,复了十一娘的封号,把她接到京师,也好有个照应。”他说到此处,动了真情,眼睛竟是红了,又低声道:“十一娘与十九娘,都是与臣弟一起长大的,骨肉相连,如今她们触犯天威,本是不该,唯盼太皇太后、太后、皇兄、皇后恩泽……”说罢,捋起衣袂,扑通跪了下来。
他这么着一跪,赵頵原是个本分老实之人,想起从小到大的情谊,也是站不住了,紧跟着跪了下来。二王一跪,两个王妃自也不敢再站,拉着身边的孩子,也一并跪了。
赵顼的脸上阴晴不定。
他此时并不知道狄咏是怎么死的,整个宋朝,都还没有人知道狄咏是怎么死的。大战过后,石越要处理的事情非常多,环州城中活着的人口,仁多澣虽然履约没有杀他们,但是却全部掳入西夏。赵顼已经诏令石越,无论如何要将这些人赎回来——实际上,石越早就在做这件事情了,但是到现在为止,似乎还没有进展。
不过,无论狄咏是怎样死的,他战死是事实。赵顼对狄咏的怒气,随着他的战死,早已烟消云散。清河恢复封号,其实只是迟早的事情。但是,虽然赵顼早已决定要恢复清河的封号,可是他心中却希望这件事情,是由他亲自提出来的,而不应当是其他人,更不应当是赵颢!但赵颢偏偏就提出来了。虽然他假意让赵頵先说,以显示自己并不是想借为清河求情之名,对博取天下军民的好感,但是赵顼又岂能看不出来这等伎俩?赵顼心中恼怒,却又不便发作。他无法拒绝这个请求,总不能让天下臣民以为自己是无情无义的君主吧?忠臣的遗孀、怀着遗腹子的寡妇、与皇帝亲若兄妹的郡主……狠心的皇帝拒绝贤王的请求?也许自己并不惧怕这些,但是赵顼却明白,这只会让赵颢“贤王”的名义更加深入人心。
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赵顼终于冷静下来,他嘴角挤出一丝微笑,笑道:“朕岂不心疼这个妹子?前番惩戒,不过是顾惜天家的面子,不得不尔。既有二弟与四弟求情,朕明日便下诏,复清河郡主封号。至于柔嘉,她若愿意在西京多留些时日,便由她留几日罢。”
“皇兄圣明。”
“官家圣明。”
赵顼露出了笑颜,顿时殿中响起一片颂扬之声。死寂的慈寿殿,又变得热闹起来。
赵顼又陪着曹太后说笑几句,赵颢又凑上前讲了几个笑话,引得曹太后哈哈大笑。一直在逗着自己儿子信国公赵俟的王贤妃悄悄瞅了一下殿中座钟,又见曹太后已露出疲色,虽则她与儿子难得见面,颇有几分恋恋不舍,却终是忍心将儿子交还给尚皇后的宫女,轻轻走到尚皇后耳边,耳语数句。
尚皇后微微点头,忙放下正在自己怀中闹腾的淑寿公主,起身请求散了宴。
众人免不得一一告退。赵顼眼见赵颢夫妇也起身告退,心中一动,忙唤了声:“二弟稍候。”
赵颢听到皇帝吩咐,忙站在一旁等候。待到众人散去,赵顼先将曹太后送至寝宫,又送走高太后,这才走到赵颢身边,拉着他的手笑道:“今日自家兄弟且叙叙家常。”一面便出了慈寿殿,径往御花园走去。一干内侍,慌得紧紧跟随,只见赵顼与赵颢言笑晏晏,倒似是兄慈弟悌、友爱非常。
赵顼与赵颢聊了几句,忽然笑道:“二弟的四女,是熙宁九年五月丙辰出生的吧?”
赵颢见皇帝忽然问起此事,心中不由一惊,忙笑道:“皇兄朝政繁忙,竟还记得这等小事。臣弟……”竟是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赵顼微微一笑,不去理会,只是屈指算了一下,笑道:“那现在是一岁七个月了。不过天家体制,向来是十七岁出嫁,二弟现在就替她寻婆家,实是太早。”
赵颢不料自己这个皇兄,竟然连这点事情都盯得清清楚楚,当真是吓出一身冷汗。忙小心解释道:“虽是年齿尚幼,然则为人父母者,莫不盼着子女能安享富贵。祖宗立下法制,宗室不得结交外臣。朝中品官之家,臣弟自是不敢结交。只是终不甘心将自己女儿,似那不成器的宗室一般,许入那商贾之家。若是如此,天家也没有体面。因此臣弟与卫氏商量,只盼着能许个读书人家,不求显达,于愿已足。皇兄在九重之内,或不知当今之风气,但凡嫁女,都愿嫁进士。连朝中公卿,凡家中有女者,每到进士揭榜之日,莫不驱车于榜前,若见着未娶的进士,便强行拉回家,结以婚姻,可见择个乘龙快婿,实是一大难事。臣弟这心思,实与那公卿无二,不过臣弟不敢违祖宗家法,故此只盼着早找个读书人家约下婚姻……”
赵顼似笑非笑地望着赵颢,淡淡笑道:“朕竟不知如今进士竟如此稀奇。不过想那桑充国家的儿子,王介甫的外甥,石越的侄子,如此名门之后,自然是他日注定的进士。二弟的算盘打得真不错……”
赵颢听皇帝如此说,干脆装糊涂,苦笑道:“虽是如此,却毕竟是被桑充国婉拒了。”
“哦?”赵顼奇道:“桑充国连县主媳妇都不稀罕么?难道还指望着朕许个公主给他家不成?”他语气神情,倒似是他从来不知道此事一般。
“此事非臣所能知。”赵颢虽然被桑充国拒绝,可是却看不出什么恼怒之色。
赵顼斜睨赵颢一眼,笑道:“其实二弟不必为儿女如此操心,朕这个侄女到了十七岁,朕给她许婚便是。包你是个好人家。”
“多谢皇兄。”赵颢连忙欠身答应,同时不由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不过他毕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马上说道:“有件事,臣弟还要冒死恳请皇兄恩准。”
“二弟但说。”
“臣弟长子孝骞,现在宗学就读。臣弟想请皇兄恩准,让他去白水潭就读。”
“这是为何?”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臣弟希望臣这一支太宗血脉,能够早立规矩,知道平民之生活,待到他日爵位渐削,亦不至措手无策,坐困穷途。只是深惧谗言……”
赵顼却是知道这是赵颢在向自己表明姿态,说明自己无问鼎之意,所以子孙们迟早会变成平民。只不过宗室与士子一同读书,却也颇可疑惧,他亦不能不防微杜渐,当下笑道:“不必如此。若是觉白水潭教得好,朕让有司议之,着宗学仿白水潭开科便是。”
“是。”赵颢不敢再说,忙躬身应道。
与赵颢说过话后,赵顼没有前往崇政殿,也没有回睿思殿,竟是又折回了慈寿殿。
他阻止了内侍宫女们的通报,轻轻走进曹太后寝宫,在榻前找了张椅子坐了,静静等待曹太后醒来。
这个时刻,赵顼恍惚感觉回到了自己的少年时代,那还是仁宗皇帝在位的时候,他也曾经这样在曹后的床边坐着,吃着桌上的贡桔。想着往事,赵顼不觉将手伸向桌上,一摸之下,却摸了个空。
他自觉好笑,见内侍宫女都在帘外,便很没有威严的捏了捏鼻子。
虽然已经过了三十岁,早已不是继位之初的年青皇帝,但是他却依然保留了一些看起来幼稚的小习惯。比如在没人看见的时候,稍稍破坏一下自己天子威严的形象。
自从西夏入寇的消息传到京师之后,赵顼的压力就非常之大。他经常半夜惊醒,一会儿梦见西夏那个年轻的国王率着骑兵杀入汴京,拿剑逼着自己禅位;一会儿梦见因为军费不足,士兵哗兵,宋军大败,自己跪在太庙之前,被烈日暴晒;一会儿又梦见灾民作乱,不可收拾,赵颢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声数落……他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精神压力。为了缓解这种情绪,赵顼不得不经常通宵处理朝政,迫使自己不去想那些事情。
那日赵顼夜访文府,见到文彦博酣睡,他就非常的羡慕文彦博的从容。
“真有古人遗风啊。”赵顼常常不自觉地这样的想着,但是他自己却始终无法做到那份从容。哪怕是在夜里批阅奏章,他都反复的在明明知道没有军情的奏折中,一遍遍寻找,生怕有遗落的军情奏折没有看到。这种强迫症折磨得赵顼几乎崩溃,但是在臣子们面前,他依然还要是胸有成竹的皇帝。
整个禁中,没有人能给他安宁的感觉。
他是皇帝,富有四海,却找不到一个可以在心慌意乱之时躲避的地方。
曹太后是可以信任的,但自从他十六岁受封颖王以后,那奶奶般的慈祥后面,却始终保持着一份礼貌的距离。
王安石他原本也认为是可以信任的,但是王安石却辜负了他的信任。虽然他对王安石,依然存着一种类似于师生的情谊,但是熙宁二年、熙宁三年之时的那种信任,早已不再。
石越曾经也是可以信任的,这或者是世界上唯一曾经让他有朋友之谊的感觉的臣子,但是时间也这种关系变质。石越变成了他能干的大臣,但是因为太能干,便不能不被猜忌。
除此以外,如韩维、文彦博,都可以信任,但那只是君王对忠臣的信任而已!
只有赵顼自己知道,贵为天子的他,在身心疲惫之时,却找不到一个真正可以倾诉的对象,找不到一个靠背的地方。
想到这些,赵顼不由有点索然。
好在一切都已经过去,石越在陕西毕竟是打了大胜仗。
不过,打赢了战争,并不意味着一切问题迎刃而解。实际上,战争的时候,许多事情,他可以暂时搁置,不去理会,但是战争结束之后,这些问题却都必须一一面对。
现在,赵顼便搁了一肚子的问题,等待曹太后醒来。
让赵顼担心的是,曹太后的身体越来越差,绝非是寿年还长的景象。
“官家?”曹太后略带惊讶的呼唤,打断了赵顼的思绪。赵顼忙转过头去,却见曹太后已经醒来,正吃惊的望着自己。
“娘娘。”赵顼注视曹太后,微笑着唤道。
外间的女官早已听到动静,早已进来几个人,扶着曹太后坐起。曹太后斜靠在凤床上,挥手让女官宫女们出去,端详了赵顼一会,笑道:“官家如何还在此处?”
赵顼踌躇了一下,从袖中抽出一本奏章,递到曹太后面前,说道:“朕想请娘娘拿个主意。”
曹太后淡淡一笑,接过奏章,斜躺着翻阅起来。赵顼仔细观察着曹太后的神色,只见她开始时还从容平静,脸上看不出波澜,愈到后面,眉宇之间便锁得愈紧,最后双眉间竟是皱成一个“川”字了。耐心地等待曹太后读完奏折,赵顼沉声说道:“眼下西夏兵刚退,便有边帅互相攻讦,实非国家之福。况且朝中还有几件大事,亦不能不办,许多事情如同乱麻一般交杂,朕实是深以为忧。”
曹太后微微颔头,又问道:“这只是石越弹劾高遵裕的折子,高遵裕自己不曾有折子进呈么?卫尉寺又有何说法?”
“高遵裕前后递进来两封奏章,一封是奏闻战况,并弹劾石越处置失当,置失陷名城,使狄咏殉国、何畏之等诸将或死或失踪,上万百姓沦于敌手。另一封却是自辩的折子。遵裕言西夏攻平夏城甚急,他手中可调之兵尽数派往平夏城协助种谊,接到石越求援之令后立即征调兵马救援,只不过是拖延了些时日。遵裕且说,缘边州军,向来各有辖区。各州军分驻兵马,互为犄角,虽不能大胜,亦不致有失。渭州兵马首先当防渭州之寇,而环庆自有种谔之兵。石越以文臣典军,不晓军事,冒险用兵,尽起环庆之兵往延州,又调环州知州张守约领长安兵,使环庆无名将,方有环州之败。此番大胜,不过是一时侥幸。设使夏主不往绥德,改攻环庆,长安以西,非大宋所有。石越轻率行事,是拿陕西军民、朝廷土地博一己之功名云云。”
曹太后只是静静聆听,没有插话,脸上亦无异样之色。
却听赵顼又说道:“石越的奏折,娘娘已经见着。战前他已画好方略,熙河之兵仓促间难以调动,石越令其牵制西夏西南之敌,使其不敢妄动——这点朕是深以然为的,兵法说,千里趋利,必阙上将军。便使征调熙河兵,亦是疲惫不能用,且熙河素有重兵,又为西夏所瞩目,其地归化未久,蕃部尚未完全归心,一旦调动,更易泄露军机,此所得不足以偿所失者——而以种谊守平夏,以高遵裕宿将重臣,居中策应平夏与环庆。石越与诸将事先已侦得环庆是仁多澣领兵,知其与梁氏有隙,故盛设疑兵,使其不敢攻环庆。而倾环庆之兵往延绥。不料仁多澣不知何故,又起兵入寇,按事先之约,则遵裕当起渭州之兵往援,则环庆不至有失。又言狄咏守城十日,若遵裕之兵早至,环州不当失陷,狄咏不必死国。是以石越劾其轻慢军机之罪。”
虽然是名将之后,但是曹太后毕竟是女子,并不懂军事,但是对于处理纠纷,平衡各种关系,稳固权力,却自有自己的见解。实际上作为一个最高统治者,只要知道这些就足够了。她不动声色的听赵顼说完,沉吟了一会,又问道:“其余诸将又是何说法?”
“大抵渭州将帅、军法官,皆言平夏城战事甚急,而遵裕之兵,除去渭州守备,皆派往平夏。种谊亦言敌攻平夏城日急,确是事实。由是观之,遵裕非是故意轻慢。卫尉寺呈渭州神锐军都虞候之报告,亦道渭州实无兵可派,而遵裕是临时征集。朕想遵裕本是戚里,为人素来忠朴,为国守边有年,颇得蕃汉将士之心,是国家重臣名将,非不知轻重之人。且其方处疑忌之地,是待罪之身,石越用之,是使遵裕有戴罪立功之机会。遵裕与越,素无怨隙,论之则是越于遵裕有恩,何以遵裕竟要陷石越于死?此事不合常理。或其确有苦衷,亦不可知。”
“官家可问过枢府?”
赵顼脸上泛出苦笑之色,“文彦博以为,高遵裕不能调兵或有苦衷,此事尚需查证。至于其指责石越不会用兵,以陕西为赌注,则不过是攻讦之辞,当严辞切责。缘边州军,旧制确是各自防守,互相救援,故此于各紧要处分驻大军。然这是不得已而为之,是不知道夏人将从何处入寇,而朝廷有守土护民之责,不可轻易委之予敌。现今既已事先得知夏人进犯方向,不集中兵力严阵以待之,而依旧使各州军分兵自守,虽为稳妥,却是误国之臣。此中智以上不为,何况石越。”
“文彦博是公允之论。”
“但王韶却以为,当斩遵裕以号令三军。”
曹太后略觉惊讶,诧道:“为何?”她惊讶的并非王韶主张要斩高遵裕,而是王韶素与石越不投契,此番却为石越说辞。不过赵顼却不免会错意,解释道:“王韶以为朝廷置安抚使,本意便是要节制沿边诸帅,以御外寇。诸州府军监郡守及缘边边帅,虽有直达两府之权,但每至战时,则不得违背帅臣节制,否则安抚司之设,再无用处。王韶又以为高遵裕之辞,皆是诡辩,环庆危在旦夕,高遵裕典兵日久,岂有临时征集军队之理?况临时征集之守军,不过不能战之厢军、乡兵,又有何用?他若无兵可派,便当径直回报石越无兵可派,不得以诡辞欺瞒主帅。是以王韶以为,凭此一状,便当斩高遵裕以明军令。”
“王韶之论,虽不无道理。然他之见识,毕竟不如文彦博。”曹太后听完,轻轻的评价了一句。
赵顼微微端正身子,认真地听着。
曹太后又继续说道:“祖宗惩于唐藩镇之祸,于边帅之置,实有深意。此次西夏来势汹汹,但依祖宗旧制,虽然不能有此大胜,但是只须边臣守御得法,亦不当有倾覆之危。只是缘边百姓,难免要受些灾难。”她见赵顼的嘴唇轻轻动了一下,似有话要说,不由微笑道:“官家且莫急,先听我说完。”
“是。”
“我并非是说石越不是。但凡天下之理,有一利必有一弊。旧法御敌,虽无大弊,却不能有大利。虽能阻住西夏之兵,却不免今岁去了,明年复来,边患终是无穷无尽。况且天子为万民父母,使百姓沦入夷狄之手,为人父母者岂能泰然?此不得已之法。”
“娘娘说得甚是。”
“石越此番御敌,几乎有机会毕其功于一役,若非天降大雪,使西夏人侥幸逃脱,西北之局势,几乎一战而定。我虽一妇人,亦知此实为百年难遇之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若比起环庆那一点点风险来,其利远大于弊,便如文彦博之言,中智以上,可知取舍。只是其事亦须杀伐果断方敢施行,若是碌碌之辈,虽知良机难遇,亦只能坐视。石越以一文臣,能行此事,是其能也。且他又能亲自坐镇庆州,胆色不逊于古之名臣,以一文臣能此,尤是难能可贵。此等事不可处处求全责备,我虽是女流,不懂兵事,但却知世间之理不变。试想若石越既能在绥德伏兵破敌,又能使其余各处不冒一点风险,本朝百年来岂无名将?陕西一路若有此实力,西夏早已为大宋一郡,何必待石越来做?况且夏人并非愚蠢,若陕西有此实力,其又岂敢犯我边境?是其知我大宋力不能为此,方敢狂妄干犯天威。”
赵顼细听曹太后分析,心中不由甚是钦佩。他知道曹太后既不知兵事,又不懂陕西的实力究竟如何,但是她一一条析,却是毫厘无差,与文彦博的话大多契合。“果然天下才智之士,所见略同。”赵顼不由在心里暗暗感叹。
曹太后一口气说了许多话,气力不免有点接继不上,停了好久,方继续说道:“若我所见不错,那石越是有功无过,遵裕之辞,多是攻讦。”
“朕理会得……但……”赵顼考虑着如何置辞。
曹太后微笑望着赵顼,笑道:“我知道官家所忧者何事。高遵裕是否不听石越军令真假不知,但是他攻讦石越,却是事实。若按理而言,则高遵裕须严惩,再派枢府与卫尉寺,前往查验。他前罪未了,又添新过,虽然不可能如王韶所言,岂码也要落个某州安置之罪。但是,我却以为,此番高遵裕却不便重惩。”
赵顼听曹太后说中自己的心事,当下忙说道:“娘娘说得甚是。只是石越弹章言辞激烈,眼下朝中有一帮大臣御史,亦颇觉不平。若不处置,却怕内则不能安朝野议论,外则难服石越边将之心。”
曹太后略停了一会,说道:“石越立下这般大功,声名大盛,若是遵裕以戚里之亲,宿将重臣之名,犹以不服号令之名得罪,是日后边将再无人敢轻慢石越之令。如此则是朝廷假石越威仪过甚,于石越本人,亦非好事。古来善始者不必善终,官家当慎之。若是恐谏官御史不愿善了,我倒有一策。”
“还请娘娘赐教。”
“官家还记得章惇的案子可曾结了?”
赵顼一愣,望着曹太后,心中忽然一动,拍手笑道:“朕已知道了。果然是妙策。”
曹太后含笑点头,悠悠说道:“只是官家须给你母后家留几分体面。”
“朕理会得。”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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