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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投机者-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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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我是谁吗?”公子哥打算抬出名号了。

“不知道。”庄继华摇摇头:“不过,看先生的样子,想必也是上海滩大有名望的人,家中非富即贵,还请指教。”

烟斗心中不由一动,看来这位也不是善茬,不怕富不怕贵,他再次打量庄继华,上海滩什么时候钻出这号人物。

但公子哥却没意识到,他冷笑一声正要说话,宫绣画站起来走到庄继华身边笑面如花的说:“顾公子、何帮主,这位是我的朋友,我们几年没见了,我们一起叙叙旧,我改天再陪你,好吗?”

听到这话庄继华心里很不舒服,但他却没开腔,只是静静的看着公子哥。公子哥还没说话,烟斗却杨声打个哈哈:“好呀,既是黛丽小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在下四海帮何海州。”

“庄继华,何先生请。”庄继华作了个手势,梅云天和练小森闪开条道,让何海州过去,公子哥站在那里左右看看,要动武打架,这不是地方,这种舞厅后面都是有后台的,他在这里闹闹,人家看在他父亲的面上可以不计较,可真要砸场子,那也不行。

“哟,顾公子,”公子哥正左右为难时,妈妈桑适时出现,她已经在旁边看了一会了,这时见公子哥有些下不来台,立刻上来打圆场:“顾公子也是来捧黛丽小姐的场的,今天她遇上老朋友,您何必惹她不快呢。改天让她陪您好好跳上几曲给您赔罪不就行了。您不是常念道雅如吗,我把她叫来,让她陪陪您。”

妈妈桑连劝带拉的把公子哥带走了,庄继华他们回到座位上,这时烟斗何海州已经坐下眼光闪烁的看着庄继华,他已经看清楚了,这群人里,庄继华是他们的核心。

庄继华坐下后,一招手叫来侍应:“何先生喝点什么?”

“白兰地。”何海州故意为难一下庄继华。

“OK。”白兰地是烈酒,这种场合一般是不喝这种酒的,庄继华也没在意,很随意的对侍应示意一下,侍应转身就走了。

“庄先生是那里人,上海滩以前可没听说过。”何海州在座,庄继华也就不好问宫绣画的事了,场面一时有些冷,何海州耐不住便开始套庄继华的底了。

“我刚回国,原来一直在海外经商。”庄继华也不怕他套底,以前应付的不是蒋介石、汪精卫就是周恩来这种时代巨人,这些上海的地痞流氓,要是杜月笙或者黄金荣,他还会打点精神应付一下,四海帮,没听说过。

原来只是一个商人,何海州心中有些失望,口气便有些冷了:“庄先生这次回国打算作什么呢?”

感到对方语气有变,庄继华不动声色的说:“欧美大萧条,生意不好做,回国看看机会,刚才那个曼丽小姐还说,美元看涨,也许倒倒美元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听到这话梅云天和练小森肚子差点笑破,宫绣画却睁大眼睛惊讶的笑了:“文革,你真逗,你们那位校长会让你去经商?唉,对了,我现在还没想通,他怎么就会放了你。”

“呵呵,他不放也得放,当时我在德国,丢给他一封辞职信,他能有什么办法。”庄继华笑了笑。

“那你还敢回来。”宫绣画抿嘴一乐:“不怕他来找你。”

“这事还真不好说,”庄继华沉凝片刻:“还得找人疏通一下,让他放我一马,他想让我作的事我是不能去做的。”

“一个校长有什么了不起的,庄老弟,相见即是有缘,你的那个校长若是在上海的话,我去帮你说说。”何海州很是大气,他听明白了,原来这人也就是个学生或者教师,得罪了校长,然后跑出国了,现在回来了,还在担心校长来找他的麻烦,不就是个校长吗,有什么不起了的。

庄继华一愣,宫绣画也愣住了,庄继华随即笑了:“何老兄好意心领,这就不麻烦你了,我有办法。”

正好侍应端来了酒,庄继华给何海州倒上一杯,又给自己倒上一杯然后对何海州说:“何老兄既有此好意,今日之事就算揭过,干。”

何海州心中一愣,什么意思,敢情你的意思还是你饶了我,你算什么东西,他刚要发火,却听见宫绣画说:“何帮主,你就喝了吧,这个人你是惹不起的。”

何海州面色一整,冷冷的说:“还请黛丽小姐指教,庄先生是何路神仙。”

“此校长非彼校长,乃是黄埔军校的校长,也就是现在的委员长,庄先生是他的高足,北伐名将,三千之众守牛行,打得孙传芳丧魂落魄,当年上海滩的报纸是有报道的,这样的人,你惹得了?”宫绣画淡淡的说。

这席话让何海州有些发蒙,自己刚才想要疏通的居然是蒋委员长,他忽然感到自己像个小丑,人家让自己坐在这里并非因为四海帮的名头,而是不想惹出什么纠葛,不过转念一想,黄埔军校又怎么样,上海滩黄埔军校的学生少了吗?蒋介石管得了全中国可他管不了租界。

“原来是庄将军,失敬失敬。”何海州端起酒杯一口喝干,却坐着没动,江湖人丢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丢面子。

庄继华也一口喝干,还亮了亮杯底,然后又给何海州倒上酒:“好汉不提当年勇,这里没什么将军了,现在我只是个商人。”

“你真去经商了?”宫绣画本以为他在开玩笑,没想到他真的就坦承商人身份:“我还以为是开玩笑呢。”

“怎么?”庄继华听出宫绣画话里有些东西。

“我听伍子牛说起过,当时我还一位他是在开玩笑。”宫绣画解释道。

“伍子牛?他在上海?你什么时候见到他的?”庄继华有些惊喜急忙问。

“他就在法租界,现在是法租界的探长,要找他很容易。”宫绣画说。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回来就在找他们,对了云飞的消息你知道吗?”庄继华心中实在太高兴了,忍不住大笑起来。

“他也在上海,不过我们联系不多,只见过一次,他住哪我不知道,但伍子牛肯定知道。”宫绣画非常肯定的说,宋云飞对她和伍子牛完全不同,可以说非常冷淡,而伍子牛一直在帮她,要不是伍子牛,这一年多她真不知怎么过来。

“那就好,走,我们去找他。”庄继华兴致勃勃的站起来就要走,宫绣画却没动:“恐怕待会他就要来。”

庄继华一愣:“你怎么知道……”话没说完就想起刚才曼丽的话,他恍然大悟:“哦,原来帮你的就是他呀。”

宫绣画点点头,眼圈一红:“这一年多亏了他。”

“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呢?”庄继华也不管何海州了,忍不住问出来:“分田兄呢?”

宫绣画再也忍不住了,轻声抽泣起来,庄继华明白了,彭分田肯定出事了,可她们的组织怎么也不管了呢,这是他心中最大的疑惑。他掏出手绢递给宫绣画,轻声安慰说:“好了,别哭了,别哭了,事情都过去了,把眼泪擦擦,看你成小花脸了。”

宫绣画擦擦眼泪平静的说:“革命失败后,组织上派我们去中山大学学习,我和他就是在那结婚的,可婚后没多久,他就被捕了,罪名是诽谤斯大林,是托派,我被下放劳动,半年后内务部的人告诉我他死了,交给我一个骨灰盒,……”

宫绣画和彭分田在中山大学卷进了斯大林和托洛茨基的论战,这场论战的一个中心就是中国革命失败的原因,斯大林认为是国民党的叛变是必然的,中国革命进入了由共产党独立领导的新阶段,但托洛茨基认为中国革命失败的是原主要是共产国际的指导思想错误,对蒋介石步步退让造成的;这两派观点在中山大学中争论非常激烈,各有不少的支持者。大革命失败后,不少中共党员被派到中山大学学习,这些人亲身经历了大革命,他们用亲身经历真名斯大林应该对了大革命失败负责,可这时斯大林已经不想再辩论什么了,开始直接抓人,凡是反对他的均被打成托派,随后就是逮捕,彭分田因为是比较突出的一个,他与其他几个领袖一起被捕,一起枪毙。

当时宫绣画正怀着孩子,但她也内务部押送到海参威,送上回国的船,她被逐出苏俄。回到国内,宫绣画无处可去,家是回不去了,他父亲登报与她脱离了父女关系。她回到海陆丰埋葬了彭分田后,带着孩子又回到上海,本来找了份工作,薪水虽然不高,勉强可以养活自己和孩子,可不久孩子病了,她又没钱,便一咬牙借下高利贷,可最终孩子还是没能救活,为了还钱,她差点被逼着去卖身,偶然看见这个舞厅在招歌女,便来报名,她本来就天生丽质,即便有些憔悴,可也难掩风情,招人的一眼就录用了她,随后她从公司借了钱还了高利贷,因为不肯陪客人,所以这笔钱到现在还没还完。也就是在这里她遇上了伍子牛,也多亏了伍子牛为她排解了不少纠纷,否则她是很难逃过一些客人的手的。

第二部 经略西南 第一章 归来 第一节 上海风波(五)

听着宫绣画的话,庄继华心中凄凉,彭分田最终没有逃脱肃反风波,这个赤诚的党员,坚定的布尔什维克,最终死在他心中的圣地,这无疑是悲剧中的悲剧。

“算了,不谈我了,说说你吧。”宫绣画已经很久没这样哭过了,今天不知怎么啦,居然还有眼泪。

“伍子牛没告诉你?”庄继华又有些奇怪了。

“伍子牛只说你去了德国,上柏林军校深造,不过他认为不会回国了。”宫绣画解释道。

“对了文革,三千人马守牛行是怎么回事?怎么没听你说过。”梅云天适时插话问道。

“那会是以前的事了,以后再说吧。”庄继华没想提往事:“张文白帮了我个忙,为我谋到德国的留学名额。我在德国脱下军装,办了家化工厂,生产袜子,算是发了点小财,后来去了美国。”

庄继华对自己的事说的很简单,梅云天和练小森都不开口,练小森是不知道,梅云天却是不能说。

“发了点小财,恐怕不是吧,你庄文革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谦虚了。”宫绣画显然不相信。

“嗯,”庄继华犹豫了下,看看宫绣画修长的腿,并排在一起的双腿很是诱人:“真的是袜子,就是你腿上穿的这种。”

宫绣画有些羞涩的等了庄继华一眼:“你什么时候变成……,你说什么,丝袜,是你做出来的?”

庄继华点点头,梅云天呵呵一笑:“我作证,是他做的,我们家族就是他在美国西部的总代理。不过这可不是小财,文革,你小子也太虚伪了。”

“张治中怎么会帮你的忙?”宫绣画笑笑就把话题拉回到以前。

“我不是武汉坐牢吗?云飞和子牛救我的时候,顺便把他的小舅子洪君器也救了,他这是还我的情。”庄继华无所谓的说。

何海州却开始害怕了,原以为这又是一个流落上海的黄埔学生,这才知道完全如不是这么回事,张治中是什么人,刚刚过去的1。28抗战,张治中可是率第五军参战的。这下他有些不安了。

他的情形庄继华落在眼里,却没管他,而是继续说:“绣画,来帮我吧,我打算在国内办厂,你欠这里的钱,我替你还。”

宫绣画沉默了,她不是不想离开这里,只是这个场子是杜月笙的徒弟江肇铭的,他要是不同意,她也走不了。可现在如果谁还能救她的话,庄继华无疑是最合适的。

“有什么问题就交给我,你不用担心。”庄继华柔声说。

“这是杜月笙弟子江肇铭的场子。”宫绣画为难的低声说。

“没事,不管是黑社会还是白社会,总要讲道理,借钱还钱,天经地义。”杜月笙的名头虽然大,可庄继华还是有把握说服他,大不了多出钱。

“可……”宫绣画欲语还休。

庄继华不解了,何海州为她解开谜题:“庄先生,这个事情恐怕不是很好办,不是钱的问题,奥丽黛小姐是这个场子的台柱子,她要走了,会影响这里的生意,所以场子不会轻易让奥黛丽走的。”

庄继华这下明白了,他皱眉想了想问:“你们签了合同没有?”

“签了,”宫绣画犹豫了下说:“八年。”

庄继华苦笑一下,这个卖身契够长的,不过还是可以想想办法,不会有人跟钱有仇。

庄继华看了眼何海州,正准备与他聊聊那位顾公子,他可是记仇的人,这时对面过来一个穿风衣的人,看到他的身影,庄继华忍不住笑了。

“黛丽小姐,黛丽小姐,没什么事吧。”

“有事又怎么样?”庄继华懒洋洋的说。

那人看照笑着站起来的庄继华,愣了一下,猛然叫出声了:“师长!师长!你……,你回来了,你可回来了!”

说着就冲过来,走了两步又停下,举手行礼,庄继华却早就迎上去,一个狠狠的熊抱:“蛮牛,蛮牛,你真是头蛮牛!”

“嘿嘿,变不了了。”伍子牛嘿嘿笑着,眼中却流下泪来。

庄继华也眼中含泪,两人相视而笑,伍子牛擦擦眼泪:“师长,对不住,对不住,犯了你的规矩。”

“老友相逢,这是喜悦之泪。”庄继华也擦擦眼眶:“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些都是我的朋友,梅云天,练小森,他是云飞的师侄,这位是四海帮的何帮主。”

“云飞的师侄。”伍子牛没顾得上问何海州的事,而是仔细打量练小森。

练小森老早就站起来此刻一抱拳:“伍叔,家师上赵下岭东,是宋师叔的大师兄。”

“好好,云飞那小子要知道了不知多高兴。”伍子牛很是欢喜,连连招手让他坐下,这才转头问庄继华:“师长,您什么时候交上何帮主这样的朋友的?”

庄继华笑笑说:“刚认识,算是新朋友。”

何海州有些尴尬,他现在心里既悔又暗暗高兴,交上庄继华这样朋友,对他将来大有帮助:“蒙庄将军看得起,我是高攀了。”

“子牛,以后不要叫师长了,我现在不是师长了,再说我这条命还是你和云飞救的,我们是兄弟,以后叫我文革吧。坐下,坐下说话。”庄继华招呼伍子牛。

“那可不行,尊卑有别,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是您的副官。”伍子牛这才坐下,不过仍然摇头说:“没有你,我恐怕骨头都冷了,早不知烂在那里了。哼,校长也真是,要听你的,小日本能打进东北。”

“伍先生,文革从不跟我们提及他以前的事,你能给我们说说吗?”梅云天以前就问过,可庄继华却绝口不提,他以前的事只对赵岭东说过,可赵岭东也是个守口如瓶的人,没有丝毫外泄。

“少卿,你又来了。”庄继华连忙制止,伍子牛看看庄继华也不敢开口。

“文革,我想了很久,有些东西需要变化一下,你不是常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吗?有些资源可以用就用,我要去找宋世伯,你也不让,其实有这些关系对我们是很有利的,而且我也有个关系,或许能帮你的忙。”

“你有什么关系?”庄继华奇了,梅家的情况他是比较清楚的,在国内还有什么关系他不知道。

“爷爷以前有个朋友姓宋,他有三个女儿在美国留学是,都是爷爷在照顾,后他的儿子也来了,只是没有再由爷爷照顾了,他的女儿还认了爷爷为干爹。”

庄继华一下就明白了,心里不住冒冷汗,到底是世家呀,关系埋得够深的,本来他的计划是他一个人回国,在上海再另外找人,可梅老爷子却坚持加上梅云天,他也没坚持,因为有个知根底的人毕竟稳妥得多。可转念一想,又感到不对:“怎么没听梅老爷子提及呢?”

“爷爷那是不想提,他对大姨宋霭龄和小叔宋子文很不满意,而对小姨嫁给你那位校长也不满意,当初她结婚时,爷爷还发电报阻止,没有成功后,就严令家里不准再提这门亲,他是不打算认这门亲的了,只是在我们回国前,他才告诉我,让我有了为难的事可以去找他们帮忙,可又让我轻易不要去找他们。”梅云天用淡淡的口吻说道。

庄继华心中顿时高兴起来,这下他的事情有转机了,有什么比宋美龄的枕头风更管用的呢?

“我说少卿呀,让我说你什么好,我沿途都在犯愁,怎么与校长把这个圈画圆了,有这么好的关系居然藏在袖中。”庄继华忍不住埋怨道。

梅云天没有分辩也没有解释反倒劝说起庄继华来了:“我想知道你还有那些关系可以用。”

庄继华还没说话,伍子牛就开口了,他从黄埔军校开始将庄继华的经历一一讲述出来,这下梅云天才知道那些年中庄继华居然作了这么多事,为何总是在担心蒋介石不肯犯过他,他原以为庄继华与蒋介石只是一点小麻烦。

梅云天摇摇头苦笑一下:“我说文革,当初你要不走,估计现在最差也是集团军司令了,省主席、中央委员也不在话下,你居然就这样放弃了,你可真看得开。”

“没办法,”庄继华也苦笑一下:“剿共我不愿去,向巫山他们开枪我做不到,所以只好到一边凉快去。”

几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容都有些许苦涩,何海州看着这几个人像看着一群怪物,这都是些什么人呀,常人想要的富贵荣华他们伸手就能拿到,却都不屑去伸这个手,而且都还不以为意,要换了他,恐怕早几个响头磕下去了,看看正在苦笑的几人,他感到自己是这堆人里的异类,忐忑不安中他觉得必须走了。

于是站起来:“庄将军,今日之事多有冒犯,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改日我请您喝酒。”

庄继华也没挽留,只是含笑点点头,说了句场面话:“那好,改日我们痛饮一番。”

等何海州的背影消失后,伍子牛才问:“师长,这家伙怎么是怎么回事?”

这家伙这才把刚才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然后问:“四海帮是个什么帮会。”

“在上海滩,这是个不大不小的帮会,比起青红帮来说是个小帮会,主要靠水吃饭,帮里不穷不富,没什么大不了的。”伍子牛有些不屑。

“靠水吃饭?”庄继华与梅云天交换一个眼色:“怎么吃法?”

“帮里有十几条大船运货,另外给人提供保镖,他们在水上还是比较吃得开,从这里到南京、武汉,沿途的水匪都要卖他们的面子。”伍子牛知道庄继华问这些问题肯定有目的。

庄继华点点头,心里说这顿酒恐怕免不了了。

“伍叔,你知道师叔在哪里吗?”练小森终于找到插话的机会了。

“他在公共租界开了家杂货铺。每次与喝酒都要念叨师长,不过他……”伍子牛看看庄继华后说:“他更沉默了,心思更重了,不喝酒,三脚踢不出个屁来。”

“他那是苦闷。”庄继华很理解宋云飞,这是个很倔的人,一旦认定,绝不回头。

“你知道云飞的老婆是谁吗?”伍子牛神情古怪的问庄继华。

庄继华一愣随即一个有点刁蛮的倩影浮现在脑海,他也忍不住笑了:“小秀,是吗?”

伍子牛点点头:“我们在上海不久小秀就从武汉过来了,他们去年春天结婚。”

庄继华忍不住了:“走,我们去看看他们。”

“现在?”伍子牛看看手上的表,已经很晚了:“明天再去吧。”

庄继华这才注意到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十一点:“子牛,你知道张静江先生住在那里吗?”

“知道,就在法租界马思南路四十七号。”伍子牛随口答道,这段正是他的管辖范围,犹豫张静江与庄继华的一段因缘,他很是留意张家的情况。

“又是一个得来全不费工夫。”梅云天笑道。

“有了伍叔,我们在上海就不是睁眼瞎了。”练小森也笑了:“我们不是还要买房子吗?伍叔可以只指点一下。”

“嗯,对,子牛明天要有空的话,你带他们去转转,看看有没有房子,租或买都行。”今天这一趟太值得了,两个老朋友,老天正是眷顾我呀,庄继华又忍不住想起刘殷淑了。

“子牛,这几年,你知道殷淑的消息吗?”庄继华问。

伍子牛摇摇头:“没有,我们一直在上海。”

庄继华很是失望,伍子牛却忽然看看左右压低声音说:“不过我知道邓演达主任的消息。”

庄继华心中一紧:“怎么?他怎么啦?”

当初在德国,邓演达告诉他,他要成立个第三党,在国共之间的第三党,并拉庄继华参加他的党,庄继华拒绝了,不过在得知他要回国时,却想尽办法拖了他八个月,但最终邓演达还是走了,从此他再也没有消息了。

庄继华知道蒋介石抓住了邓演达的话,肯定会杀掉他的,这个话他也给邓演达说过,可他最多只相信了四分。伍子牛是租界探长却提及邓演达,庄继华不由为她的安全担心。

“南京派了专人来上海抓他,据说已经在第三党内部发展了一个叛徒,就等邓演达露面了。”伍子牛低声说。

“你怎么知道?”庄继华有些奇怪了,这种事情十分机密,伍子牛怎么会知道。

“你猜派来抓邓演达的是谁?”伍子牛故意卖个官子,庄继华心知又是老熟人了,但他却想不出会是谁。

“王小山。”伍子牛一笑,庄继华也无奈的笑了,笑容是那样苦涩。

“子牛,如果还有邓主任的消息,立刻告诉我。”庄继华神情很严肃。

伍子牛稍微愣了愣:“师长,您还想救他?当初在武汉……”

“武汉的事我们在德国已经谈过了,”庄继华截断他的话:“已经流了太多的血了,能少流点也算为国家保留一分元气。”

伍子牛看着庄继华,心里很不满意,可最终还是点头答应。

“你和这家老板有交情吗?”庄继华问:“绣画的卖身契还在他手上,我想和他谈谈。”

“老板是杜月笙的弟子,我的面子不够,否则我早替她赎身了,不过有个人估计可以。”伍子牛摇头说:“张静江先生,由他出面与杜月笙谈,那一切都可以。”

庄继华想了想:“明天上午,我去拜访静江先生,少卿,你们再去花旗银行看看,如果款子还没到,就以我的名义给洛克菲勒发个电报,骂骂他,下午,我们一起去看看云飞。”

伍子牛有些吃惊的看看庄继华,忽然笑了:“师长,看来你是真发财了,当初立刻答应和我们一起经商的,”随后又对练小森说:“当初他拉我们经商,答应我和你师叔,三年让我们每人赚一百万,现在五年过去了,算上利息,怎么也应该有两百万了吧。”

伍子牛说得兴高采烈,没想到练小森却用很怜悯的眼光看着他,他不仅有些恼怒:“你怎么啦?羡慕还是妒忌?”

练小森撇撇嘴:“唉,伍叔,你真是条汉子,你完全被他蒙蔽,两百万?”

伍子牛作出一副失望的样子,摩拳擦掌的说:“那就犯过他,不过至少也敲十万出来,我和云飞每人十万,把他敲骨吸髓,居然敢让我等五年,哼哼。”

“唉,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伍叔,但愿师叔不像你这样傻,”练小森叹息道:“要换我,至少要敲他两亿,还不要银元,要美元,可就算这也不过是他大腿上的一根汗毛。”

“啊!”伍子牛顿时呆若木鸡。

第二部 经略西南 第一章 归来 第一节 上海风波(六)

“胡说什么?”庄继华笑骂道:“不过子牛,看你现在混得还算不错,你要愿意跟我干,就过来,要不愿意,答应你的一百万,绝不会少了你的。”

“那我还是跟你干,”伍子牛想都没想就说:“钱倒无所谓,跟着你舒畅,在洋鬼子手下干事心里憋气。不过,师长,这次回来,您到底要做什么?我可不相信只是办工厂。”

庄继华想了想说:“慢慢会告诉你的。”

这次回国的最终目的只有他和梅云天知道,在美国还有梅老爷子父子、赵岭东等几个主要人物知道,练小森都不完全清楚,他只模模糊糊知道部分内容。

马思南路是法租界的一个异端,为什么说是异端呢?这要从法租界的住宅分布说起,法租界以吕班路为分界线路的东面为华人住宅区,西面为洋人住宅区,在西面唯独马思南路全部住的都是中国人,而且都是名人,比如淞沪警备司令杨虎、蔡元培等等,整条路沿途两侧都是高大的棕榈树,欧式风情的小洋楼,整个区域环境优雅别致。

庄继华来的比较早,所以在路口就下了黄包车,自己走着进来,沿途不是有骑车或坐车的女孩从身边经过,这些女孩子无一不是背着书包,看来这附近有所学校,庄继华在心里作出判断。

“文革!真没想到会是你。”听到门铃响时张静江还感到奇怪,什么人这么早就来了,辞去浙江省主席后,他与外界联系较少,家里比较冷清,上门的人很少。可当看到管家送来的名片,张静江是真的非常吃惊。

“我刚回国,昨天才打听到先生的住址,今天就冒冒失失跑来了。”庄继华略微歉意的笑笑,然后就走到张静江的身后,接过管家手中的把手,推着张静江向院子走去。

“你当年就这样就跑了,你的校长可是生气得很。”对庄继华的动作,张静江似乎没有在意,而是很享受的把身体往后靠靠,说话的口气略微带着一丝戏虏。

“唉,我有什么办法,校长想要我作的事我不能去作,只要作缩头乌龟了。”庄继华自嘲的叹口气:“倒是先生这几年一向可好?”

小院不大,几步路就到了一个石桌前,庄继华松开轮椅,坐到张静江对面的石凳上,这时他才看清,张静江苍老了,眼睛不再像以前那样明亮锐利,浑身散发着淡淡的慵懒,手上却多了一串佛珠,手指不停的拨弄圆润的珠子。

“我很好,再也用不着操心了。”张静江哈哈一笑。

尽管张静江作出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可庄继华却看出了他的失落和怨艾,所以他也不打算绕什么圈子,干脆单刀直入。

“我这次回国想做些事情,我想请先生出山帮我。”庄继华说完就直视张静江的眼睛,可让他失望的是张静江眼中没有丝毫色彩。

“文革,你来我这里叙叙旧我是很高兴的,要是其他事我帮不了你,我一个残废,还能作什么事。”张静江淡淡的说,他已经帮了国民党两代领导人了,蒋介石的抛弃,让他非常伤心,他已经不想再卷入政治了。

“先生当年毁家为国,可现在国依然不国,外患内忧,民族危亡从未如此严重,先生还没到可以休息的时候。”庄继华正色的说,对此君只能晓以大义。

“你想怎么办?学邓演达?你要知道蒋介石可是我的三弟。”张静江的口气有些调侃,邓演达组织第三党也曾来拉拢过张静江,但张静江根本不赞成他的主张,双方自然就谈不拢。

“国内之事我也打算放下,我以为我可以面对,可九一八之时我在美国,唐人街上华人无不痛心疾首,1。28时,华人踊跃捐款,连七八岁的小孩子都走上街头义卖,我无法再袖手旁观,所以我回来了,我得为我的祖国做点事,不管他姓国还是姓共,可我一个人做不了多少事,我请求先生帮我。”庄继华恳切的说,他想起唐人街上的悲伤,洋人的蔑视,忍不住就激动起来。

“做点事,你打算作什么事?”张静江有些疑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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