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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好眉弯-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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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疴痼疾,加上前些时候的折腾,终于熬不住,病倒在床上。
秦浅守在林氏身边,这几日林氏身上一天沉重似一天,让秦浅吓得不敢离开林氏半步,她的脚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不过是走路多了会有些疼痛,她性子坚忍,不言苦痛,便将大家都瞒了,下得地来照顾母亲,侍奉汤药。
“大夫怎么说?”润玉对旁边的透碧道。
透碧摇了摇头,拽着润玉往外走,直到门口才停下低声道,“说是奶奶的病已经没得治了,只是看看能拖多久了。”
润玉皱了皱眉头道,“你让他尽量救治开方子罢。”
透碧对润玉道,“要不要去通知二爷?”
润玉看了她一眼,笑道,“你道是二爷不知道呢,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当初奶奶进门的时候身上就有这毛病,只是当时二爷细心体贴着,加上又没有那么多不顺心的事情,奶奶才会渐渐好起来。”
“姐姐这话说得,好像如今二爷是故意要把咱们奶奶气死似的。”透碧撇嘴道。
润玉的眼神有些凌厉,正色对透碧道,“妹妹想要去那边屋里找二爷,我不拦着,只是饭可以多吃,话不能乱说。你说这话,就算是你姐姐也保不了你。事关家中的声名体面,妹妹还是多注意些罢。”
透碧忙道,“我是浑说呢,姐姐千万别往心里去。姐姐心也玲珑,手也玲珑,我这粗手毛脚的自然是比不上你。”
润玉看着透碧叹了口气道,“你做好自己该做的,比什么都强。不要每天想着那些无用的事情。”
透碧垂下头,暗地里却翻了个白眼道,“姐姐教训的是。”说罢,便一扭一扭地往西厢去了。
润玉看着透碧如此,眼里露出一丝淡淡地不屑,转身回屋去了。
守在床边的秦浅见润玉进来,忙问道,“润玉姐姐,大夫怎么说的?”
润玉见秦浅小小年纪又如此懂事,心里微微酸涩,口上却安慰道,“说是老毛病,让好好修养身子,万不可再想那些不好的事情了。”
秦浅低头想了一下,问道,“什么是不好的事情?”
润玉语塞,这痴男怨女之间的情债,对一个五岁的孩子又怎么能说的清楚,再说主人家的是非,哪儿是她一个丫头能说嘴的。
秦浅见润玉不答话,兀自看着还在睡的林氏道,“是不是云姨和爹爹便是不好的事情?娘每次提起他们就要皱眉头。”
润玉答不上来,只得道,“姑娘年纪还小,先不要想这些事情,等你再大些,自然就明白了。”
秦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伸手摸摸林氏的面颊道,“我不明白。浅儿和哥哥不够好么?爹爹对娘那么坏,又喜欢云姨,就让他去和云姨在一起好了,何必非要爹爹不可?”
“你这小脑袋里面每天都想些什么啊。”秦熙下了学,正好听到秦浅的话,忍不住伸手轻敲了她的脑袋一记。
“呀。”秦浅轻呼,捂着脑袋扭头恼道,“人家说正经的,你又来闹。”
“你的脚还疼么?”秦熙没理她,转而看着她的脚踝道。
“早就不疼了。”秦浅笑道,“只是娘还是不好,今天又咳血了。”
秦熙皱起眉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两兄妹默默守在林氏床前,等待母亲醒来。
“娘今天怎么样?”秦焘因为这几天林氏病重,每天下学也会先过来看看。
秦浅埋怨地看了秦焘一眼,没吭声。
秦熙淡淡道,“你不去陪你的云姨,来这边做什么?”
“娘生病了,我这个做儿子的自然要来看看她。”秦焘看着林氏消瘦的身形皱眉道。
“你也知道自己是做儿子的,我还当你一直以为自己娘亲姓刘不姓林呢。”秦熙冷冷道。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秦焘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道,“不和你计较。”
秦熙听罢青筋暴起,正要开口,却听到林氏的动静,几个孩子连忙往床上看去。
林氏明显疲惫不堪,却勉强睁开眼看着三个孩子都殷殷地看着自己,忍不住眼眶泛红道,“我没事,你们不用如此紧张。”
秦浅轻声唤了一声,“娘。”声音像小猫似的,有些不敢高声,又因为心里害怕有些微微的颤音。
林氏伸手搂过秦浅道,“脚还疼么?”
秦浅摇了摇头,红着眼道,“娘快好起来吧。浅儿不学字了。”
林氏伸手摸摸秦浅的头发道,“习字没什么不好。只是娘怕浅儿今后和娘一般。”
“浅儿喜欢和娘一样。”秦浅固执道。
“您还是多休息吧。”秦熙见林氏说了两句话,唇色泛白,忍不住劝道。
“难得你们几个都在,我想和你们说说话。”林氏缓缓摇头道。
几个人正说着,门外传来响动,似乎还夹杂着秦柏的喝声,大家齐齐向外望去,秦熙更是保护的站在林氏前面。
第九章新嫁娘
门帘掀动,却是润玉进来,看着林氏的模样,似乎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怎么?”林氏见润玉进来问道。
“菊月来给奶奶磕头,二爷说奶奶身上不好,不见外人,让把她轰出去。”润玉踟蹰半天,还是开了口。
“谁带她进来的?”林氏问道。
润玉知道林氏担心菊月的安全,毕竟这样进来并不合规矩,又让那边抓住把柄做什么文章也不好,忙道,“方才和我一同进来,并没和门房纠缠,只说是磕过头便走。”
林氏一脸平静道,“让她进来吧。”
润玉看着林氏,想了想道,“二爷虽做事粗了些,却也是为奶奶着想。”
林氏冷笑道,“他盯了菊月那么久,我怎么会不知道。是因为我把菊月放出去,他心里埋怨我呢。你不用担心,照我的话说,他不会难为你。”
润玉不知如何接话,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
林氏叹息道,“我如今已经是这光景,你二爷也不是不能等这几天,毕竟病死比逼死的名声好得多,他不会对我怎样。”
润玉哽咽道,“奶奶……”
“好啦,快去吧。”林氏伸手拍了拍因为她方才的话而不安扭动的秦浅,对几个孩子道,“都坐我身边来,我好好看看你们。”
林氏虽然说话吃力,却勉强问了秦熙和秦焘的功课,还考了两人对联,秦浅在旁边似懂非懂的听着。
菊月随着润玉进来,见林氏的模样吓了一跳,就滴下泪来,“怎的才月余不见,奶奶就成这模样?”
“你又不是不知。”林氏说了半日话,已经气喘吁吁,说话速度也慢了下来。
菊月跪在林氏床头连着磕了好几个头道,“奶奶此生的大恩,菊月无以为报。来世还愿伺候奶奶,只愿好人好报,奶奶千秋。”
林氏微微笑了道,“说这些做什么,喜事该笑才对。”
菊月呆了呆问道,“奶奶怎的看出来?”
“你来磕头我就知道,你的好日子到了。”林氏叹道,“还用得着看么?”
菊月红着脸点了头,“是我娘吩咐说一定要过来给奶奶磕头。”
林氏淡淡道,“难为你一家记挂着我。”又问许了什么人家,是否知根知底,那人又是如何。
“是家里的表亲,小时候一起玩的,如今自己有几亩地,还在县城里有一间铺子,因为一直忙于事务未曾娶亲……我回家去带的那些银两恰好够爹娘在我们那小地方开间铺子,开张那日请了众亲戚去热闹,他也见了我……没两日便来家里提了亲。”吞吞吐吐间,却已经透露出了太多的信息。
林氏满意的点点头,“却是恭喜你啦。”
菊月看着林氏灰败的脸色道,“奶奶千万保重身子,菊月还惦记着来看您呢。”
林氏摇摇头道,“你既然已经出了我家的门,便该专心过自己的日子。你选的男人不错,听起来像是有情义,又肯上进的人。你也便一意的待他,好好过日子,不必回头了。”
菊月知道林氏向来说一不二,便含泪应了,又给林氏磕了几个头,方才跟着润玉一步一回头的走了。
却听到门外秦柏阴阳怪气地道,“才出了我家没两天,便要嫁人了。”
菊月唯唯诺诺,只盼着快点离开秦家。
“你怕我做什么?我还能吃了你?”秦柏见菊月如此怕自己,心头怒火中烧,声音不免大了起来。
这菊月是林氏的陪嫁丫头,本也是要收房的,之前因为年纪还小,加上他和林氏正是情浓,便没把她放在心上,并没有急着收她,后来对林氏渐渐情弛爱淡,又加上母亲又引了秀云给自己,秦柏便把注意转移去了秀云身上,也便忘了这茬。
按理秦柏也并没有非要收了菊月不可,只是恼林氏自从年前大吵一架,和他撕破了脸,便防他如防贼,连带着菊月也不理睬他,原本应该收入房中的丫头不光对他避如蛇蝎,居然还被林氏一意孤行放出去自行嫁娶,谁都没有和他这个家长商量,也没人跟他说一声,秀云前几天又半是调笑半是嘲讽地在秦柏耳边念叨了两句,秦柏更觉得面上挂不住,一直心里窝着火。如今菊月过来给林氏磕头,正撞上他也在家,一股邪火就此发作出来。
“二爷恩典。”菊月颤颤巍巍地想绕过秦柏走出去,却被秦柏一伸手拦住。
“抖什么抖!”秦柏看着菊月如此,不耐烦起来,“我问你,你在我家我可曾亏待过你?我是个凌虐下人、欺凌仆役的人么?”
菊月慌忙摇头道,“二爷怎的这么说,二爷对下人再体恤不过。”
“那你这是做什么?”秦柏怒道,“做这模样是给谁看!”
菊月听了更加害怕,颤着声道,“二爷莫动怒,只是我许久不回来,怕做错事,坏了府里的规矩。”
秦柏冷笑,“说的真漂亮。都是她教你的罢。”
菊月听了这话,忍不住落泪道,“二爷这话我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会不明白?”秦柏哼了一声道,“若不是她成日里挑唆你们,你怎么会忘恩负义的说都没说一声就出了我家的门。”
菊月素来为林氏不平,被这么一说心里一横,咬牙道,“今次我说了,也不怕二爷责罚。我们奶奶如今实在是太难,说话做事都有人看笑话,寻把柄,再受不得二爷如此猜忌了。奶奶身上有病二爷不是不知道,当初如何待奶奶大家心里都明白,如今就算是有了新人忘旧人,也不该对那个当初陪您一路风雨的人如此,恨不能她立时死了才好。您就算不顾念夫妻之情,总也要想想当初奶奶为了支持您做了多少事,在家里落了多少埋怨,如今二爷倒好,一甩手便全都推给奶奶……”菊月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二爷对下人却是体恤万千,可您对自己的女人,却也是再薄情负义不过,菊月不是听了奶奶的话才走的,是怕一旦二爷腻了倦了,便如脏了帕子一般丢弃,毫无怜惜,怕是还要说一句,脏了二爷的手。”
“住口!”润玉上前一掌掴在菊月脸上,“出去几天就长了本事,竟然敢挑主人家的不是了。”
菊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知道这几句话不该说,可我们奶奶不愿说,下人不能说,哥儿姐儿们又不该说,这家里,谁还能知道我们奶奶的苦楚。”菊月忍不住痛哭起来,“我这次回来见了奶奶,便知道她也不过是这几日了,临走还要受这等委屈和折辱,我实在心里难受。”
润玉见她还说急了,忙冲过去又打,菊月也不躲,生受了,润玉结实打了菊月几下,便住手等待秦柏发落。
秦柏却是被菊月的几句说的晃了神,菊月这几句话虽然简单,却字字戳在秦柏的心口,当初和林氏在一起就被两家反对,是林氏在家里以死相逼才让林老爷松了口,后来自己因为身体不好不能习武,也因为年轻气盛不愿受家里安排,林氏便不顾全家的反对支持他读书从文,后来还拖着病体跟着他到现在的任上,直到后来……
他忽而想起自从秀云来后,他好像便真的一直看林氏不顺眼,又想起才成亲的时候和林氏柔情蜜意,以及林氏前些时候在林家的回护,心中生出些不忍来,他本就是好性子,对下人从不严苛,如今又觉得菊月虽然有些冒失,这番苦心确实难得,便对菊月摆了摆手道,“你去吧。”说罢,转身进了林氏的屋子。
第十章八面玲珑
菊月见秦柏说完便进了林氏的屋子,怕他怒极去找林氏的麻烦,忍不住有些担心地想跟上前去,却被润玉拦在原地,推着她往外头走。
菊月忙对润玉道,“姐姐,我担心……”
“你都要嫁了还担心什么?”润玉皱眉看着菊月,低声道,“你方才是疯了还是傻了,居然和二爷说那样的话,奶奶和二爷的事情不是你三两句就能怎样的,你若真心想帮奶奶,日后就好好过你的日子,不要再掺合家里的事情了。”
菊月回头又看林氏那屋,被润玉又推了一把道,“不用看,二爷的性子我明白,绝对不是怒极而是愧疚才去的那屋。”
菊月才舒了口气,却又被润玉打断道,“你这么说一回,二爷可能会因为想起从前,对奶奶稍好些,可是有什么用?如今奶奶病着,哪里都比不过秀云姑娘,秀云姑娘一日在这里,二爷的心就不可能回来,就算现在去了那屋,也不过是因为一时的愧疚,这样却是更加折辱了咱们奶奶,你跟了奶奶那么长时间,还不明白奶奶的心思?”
菊月面色一白,对润玉道,“是我方才一时魔障了,做出这等浑事,可怎么是好?”
润玉摇头道,“你甭替人操心了,嫁人就该心思在自己家里了。”她这么说着,掏出一个小盒子给菊月道,“咱们姐妹一场,我也没什么可给你的,前些日子奶奶赏我的,我留着也没用,不如给你添些嫁妆,嫁过去也不会受婆家的气。”
菊月忙推辞道,“我临走的时候奶奶已经给过银子又给了首饰,你平日里在府里跟着奶奶做事难,总被那些见风使舵的欺负,身上多攒些钱起码遭人刁难的时候还能塞点。”
润玉苦笑道,“怕是就连这样的日子也没几天了。”
菊月惊道,“怎么说?”
润玉轻声道,“大夫说,咱们奶奶撑不过中秋。”
菊月惊得捂了嘴,颤声道,“我是知道奶奶身子不好,可之前也一直如此,怎的竟会这样快……”
润玉低声道,“奶奶之前是因为有二爷疼爱,就算身上不好,总也精神好。如今却是心灰意冷,才会放任自己如此。照大夫说的意思是,没了活的心思,又怎么可能好的了。”
“姐姐怎的不劝劝。”菊月急道。
“这种事情怎么是劝得的。”润玉叹道,“你还是别想这些事情。奶奶那么一个明白人都逃不过这情关,咱们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又怎么可能想得明白。”
菊月勉强点点头,叹了口气。
“新娘子叹什么气,该开心才对。定了什么日子?”润玉问道。
菊月有些不好意思道,“下月初八。”
“你婆家如何?”润玉又问。
“和我家一直交好,小时候他娘还带过我几天。”菊月道。
润玉方才点点头道,“咱们都是看着奶奶这样才会在意两家的关系,你嫁了人,便是人家的人了,今后要多为家里考虑,你跟奶奶时间最长,性情也有些和奶奶相似,太过刚硬了些,过日子还是要软和点好,你看秀云姑娘,软软几句话,二爷不就乖乖听她的?”
“我看不上那种狐媚子。”菊月撇嘴道。
“都不容易。”润玉道,“这事说起来,还是因为两家关系不好,加上二爷的性子才会这样,就算没有秀云姑娘,谁知道会不会有个什么秀霜姑娘、秀雾姑娘。若我说,奶奶的性子也不好,太过逞强了些,她若是能像秀云姑娘一般拉下面子来撒撒娇、吃吃醋,没准儿也不至于到现在这样。”
“若我说,这家里看的最透彻的却是润玉姐姐。”菊月看着润玉羡慕道。
“什么透彻。”润玉摇摇头道,“是你们都太痴傻,才让我这个没心没肺的看的清明。”
菊月叹道,“若我能有润玉姐姐一半的冷静便好了。”
润玉道,“你道是我这样好么?还不是小时候看着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渐渐磨没了性子,若是到了京里,对着几房的亲戚主人,怕是要更冷清些。”
菊月待要再说什么,润玉却将她送到了门口道,“你快些走吧,方才让二爷看到却是没什么,若是让秀云姑娘看到,不定要怎么刁难你。今后别来啦,若是真的惦记着咱们的情分,便有空多为奶奶烧烧香吧。”
菊月知道润玉说的句句在理,含泪点点头,离开了秦家。
润玉瞧着菊月走远,忙折回去,往林氏屋里去,却在拐弯处遇到了正在找秦柏的秀云。
“姐姐这么急,是往哪儿去?”秀云叫住润玉道。
“我怎么禁得住秀云姑娘一句姐姐,您是折杀我呢。”润玉笑道,“这不是到了吃饭的时候,我去灶上看看,奶奶的药熬好了没。”
“兰姐姐的病好些了么?”秀云关切地问。
“托秀云姑娘的福,这二日像是好些。”润玉道,“只是您也知道我们奶奶的身子,那是打娘胎带出来的毛病了,若说大好,却是不好说了。”
“我却一直想去看看兰姐姐,”秀云轻轻蹙眉,“可你也知道,兰姐姐似乎对我有些误会……”
“秀云姑娘的心思,奶奶也知道的,平日里在我们屋也说过些,秀云姑娘温和可亲,奶奶喜欢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见怪。”润玉笑道,“只是奶奶身上一直不好,加上又有下人嚼嘴才会让秀云姑娘误会了,您千万别多心。”
秀云点点头道,“我知道兰姐姐疼我,才会拨了西厢给我们娘儿俩用,只是想着等过些时候,等她身上好些,再去看她。”
“你们姐儿俩却是一个样儿。”润玉掩嘴笑道,“昨儿奶奶还说,等过些时候身上好些,便要过去西厢看秀云姑娘和刘大娘,还说若是丫头婆子们不听使唤尽管告诉奶奶,奶奶替秀云姑娘管教。”
秀云也笑了,拉着润玉的手道,“兰姐姐有福气,哪儿找了这么个好丫头在身边,你一个人却是比我身边五六个丫头加在一块儿都强。”
“您就夸我吧,”润玉笑道,“一会儿被夸得找不着北,不知往哪儿去了。”
“怎么会。”秀云道,“等我哪天去兰姐姐那里,让她给你找个好相公,好让人牵着你走,到哪儿也丢不了。”
“怎么又糟改起我来,”润玉跺脚道,“您找不着别人取笑,拿我们这些丫头消遣。”
“不说啦,”秀云用帕子掩口笑道,“这丫头面皮薄,不禁说。知道你惦记着兰姐姐的药,快去吧。”
润玉点了点头,又说了两句客气话,方才去了。
秀云看着润玉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第十一章东厢和西厢
却说另一边秦柏进了林氏的屋里,他已经接连几个月都没有进这屋子,屋子里氤氲的热气让秦柏觉得很不舒服,扑面而来的药味儿更是让他皱了皱眉头,往里看去,就见着林氏在床上靠着,身上的衣服永远是穿戴齐整,头发虽然没梳起来,却也抿的平顺服帖,从垂下来的发稍可以看出些枯黄的色泽,显然身体不好已经不是一天了,林氏的脸色有些灰败的迹象,虽然精神不算好,眼睛却依然明亮,只是整个人瘦得难看,除了那双眼丝毫看不出从前的风华。
秦柏想到菊月说的那些话,不由得暗暗心惊,他平日对东厢全是不管不问,有时候甚至因为觉得愧对秀云而恨不得林氏快些病死爽快,虽然并没有真的想着要害死林氏,但是故意做些让林氏没脸的事情也是经常,这么想来,林氏在这半年身体每况愈下与自己的态度也是不无关系,秦柏这么想着,已经出了一身冷汗,他一向自诩为人正派,以为对林氏情弛爱淡也算不得什么,可细想起来这件事情却着实做的不地道。
旁边伺候的透碧见秦柏掀开帘子进来,正要招呼,却被秦柏一个眼神阻止。
林氏方才听到外面的动静,此时正在擦拭眼泪,旁边的秦浅小脸上全是担心,伸手抱住她,两个男孩子也守在一边,秦熙面沉如水,秦焘笑着在给林氏讲笑话逗她开心。
大家见秦柏进来,都是一惊,秦浅吓得缩进了林氏身后,只留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秦柏,秦熙一脸平静,站起身来对父亲规矩的行礼,秦焘却起身笑道,“爹爹来了,快来劝劝,再哭可就更伤身了。”
林氏也有些吃惊,倒是止了泪,因不知他来意,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瞥见旁边的衣角,想到秦浅平日里见秦柏就少,如今正好多亲近些也好,便拉过身后的秦浅道,“快叫爹。”
秦浅怯生生的声音从林氏身后传来,“爹。”她因为太过紧张而尾音发颤,听来让人生怜。
秦焘笑着想拽她出来,“怎的就那么胆小了,爹有什么好怕的?”
秦浅却犯了拗脾气,拼命抵抗,就是躲在林氏身后不出来,秦焘拉扯了一会儿,也觉得不好看,便讪讪地笑着松了手。
秦柏见秦浅如此,忍不住又皱了皱眉头。
林氏看两个孩子折腾,本想说什么,却见秦柏皱眉,便敛了心神,只等着秦柏说话。
秦柏看到林氏枯槁的形容本已有些不忍,此时见她依然如此冷清傲气的等着自己开口,心中不免烦躁起来,又惦记着之前菊月说的话,便耐着性子低声道,“你好好养着身子,该吃什么、该用什么不用顾忌。我吩咐下去,一切紧着你用。”
他几个月没来,一来却说这样的话,林氏觉得蹊跷,低头想了想,脸色更白,冷着脸淡淡道,“多谢二爷惦记,我的身子自己清楚,只望着能平安顺利的走,二爷日后费心照拂三个孩子,便承您的大德了。”
秦柏听她口气冷淡,益发烦躁,却也听出她话语里心灰意冷的意思,又觉得愧疚起来,“他们是我的孩子,我自会照顾。”
林氏只是点点头,客气地道了声谢。
秦柏却怎么琢磨都不是滋味,又开口道,“你是知道我的……”才开了个头想为自己辩解两句,却在看到林氏淡漠的目光而说不下去,只觉得自己无论如何狡辩都会让林氏一眼看透。
林氏似乎没注意到秦柏的尴尬,顺着他的话点头道,“我跟二爷也算是自幼就认识,又做了多年的夫妻,自然是知道二爷的。”
秦柏听了林氏不辨喜怒的言辞,益发尴尬起来,坐也坐不住了,不由得站起身来。
那边林氏见秦柏起身,以为他就要走,便对旁边的透碧道,“送送二爷。”
秦柏原是尴尬,并没想着走,却被林氏这句话逼住,不得不跟着透碧出了门,回头看了一眼林氏满室药味的屋子,不由得又是一阵气闷,也学着林氏的冷面孔,冷冷哼了一声,吓得旁边的透碧一个哆嗦,秦柏嫌恶地看了战战兢兢的透碧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又丧气的挥了挥衣袖,往另一边走去。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满院都是金黄一片,秦柏才走了没两步就看到秀云站在花丛中笑眯眯的看着他,“方才去哪里了?等了你好半天。”清秀的面孔在夕阳下染上一层金光,更显得娇媚动人。
秦柏见了秀云不觉心情好了些,又怕她多心,支吾了半天不知道怎么说。
“便是去了东厢我难道还会说你不成。”秀云佯怒道,“表哥这样却让人伤心。如今这样,倒教家里的人说我年少轻狂,见不得你去兰姐姐那里。你认识我也不是一天,我若真是那么小气的人,早就走了,又何必跟着你在这里受这等闲气。”
秦柏见秀云娇嗔的模样,忙哄她道,“我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却让你委屈了。”
秀云这才转怒为喜道,“我知道表哥向来为我考虑,只是总也要顾及家里人的口舌,你平日不在家不知道,家中女人多了最喜欢嚼舌,我现在不尴不尬的在这家里,更易招是惹非,她们不明白我的心思,表哥难道还不明白,方才我还和润玉那丫头说要去看兰姐姐,就怕她见了我心情不好,才没有去。让那些丫头婆子们知道,又要说我骄矜傲慢,这委屈,却只能生吞了。”
“谁在说嘴?看我是平日脾气好,太纵着她们,让这些人没了家法规矩。”秦柏听了怒火上扬,想到今天菊月那些话,又是另一番的滋味。
“这些委屈倒也没什么,嘴长在人身上,你还能给堵上不成?”秀云轻嗔道,“只是表哥不能在如此疑心我,我对兰姐姐是什么态度,表哥心里明白就好。我这人性子固执,认准了什么人,便一门心思的待他,旁人如何,我却是都不管的。”
秦柏笑道,“我是什么人,你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思,你更应该知道……”
秀云伸手捂了他的嘴道,“知道就好。等明儿个我做几样点心,去那屋看看兰姐姐,毕竟这次来后还没见她,总也不合规矩。”
秦柏被秀云几句话说得舒坦,心里得意,偏学着林氏淡淡道,“不用过去。让她好好养身子吧。”
秀云却不被他冷淡的神色吓跑,嘻嘻笑了一声,伸手拉着他往自己屋里走去,“女人家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不是说今天要喝我泡的茶?都这会儿了,再不喝便该歇了。”
“几日不见,秀云都会泡茶了?”秦柏调笑道。
“表哥又取笑我。”秀云红着脸道,“我虽然比不上兰姐姐蕙质兰心,却总也能学个两三成吧?”
“怎么不如她。”秦柏看着秀云道,“我怎的觉得秀云比她强百倍。”
“才说两句,怎的又开始浑说了。”秀云垂下头。
秦柏有些怅然道,“若论起诗书文采,你自然要差些,可论起善解人意,她却差得多。男人在外面应酬交涉,违心违愿的事情做了那么些,哪儿真的有闲心每天回来还要谈论诗词文赋,回来不过想舒坦一回,享受一回。象她那般冷淡着面孔,清高着身姿,也懒得去讨好疼宠,还不如自己躲在屋里歇着算了。”
“兰姐姐自幼受诗书熏陶,自然和平常女子不一样,不知有多少人羡慕还来不及,表哥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秀云笑道。
“我确实消受不起她那样大的福分,”秦柏道,“我怕是只生受得起你这样的寻常姑娘罢了。”
“又拿我开心。”秀云恼道,“成日里说这些,也不怕被人听了去。”
秦柏想了想道,“我如今也与你说句实话,你家那边娘早就说好,我若真想收你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我是不愿委屈了你才会拖到如今。东厢那边你也该知道是什么情形,她不过是这几日,你且等等,过些日子我便光明正大的迎娶你过门。”
秀云羞得满脸通红,微微点了点头,又有些不安地道,“只是这样对兰姐姐似乎有些太过……”
秦柏摇了摇头道,“你以为她这样我就不伤心?不难过?只是人都有这一遭,她又是从娘胎里带来的病灶,当初娶她的时候我就知道她的命数,如今也不过是顺时应命罢了,你不必多虑。”
秀云想了想,也便点点头,开始专心泡茶起来。
第十二章懒画眉
秦家的院子却是林氏当初自己一手栽出来的,几丛树恰好将东西两面隔开,影影绰绰,颇有几分雅趣,如今却是让林氏见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一大早秦熙和秦焘来请安,秦浅这些日子索性就和母亲一道睡着,秦熙进门就见秦浅睡得迷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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