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顽石也点头-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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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草少爷,你没事吧?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我被交给更下层的奴婢抱住,梅儿立刻转抱住开春,大松口气叫道:
  “开春少爷也没事吧?怎么无缘无故跟着跳下水呢……什么?”
  “弟弟……弟弟!”开春对我伸出营养过剩的肥胖小手,在梅儿的怀里挣扎着。
  “你在叫兰草少爷吗?”梅儿将开春抱到我的面前。
  开春伸手摸着我这颗大头,咧嘴笑道:
  “没事,没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假仁假义的臭娃儿!
  梅儿恍然大悟。“原来开春少爷刚才跳水是为了救弟弟!真是好哥哥啊!”她像是很感动地用力抱紧开春。
  我眯起眼看着开春埋进她的怀里。过了一会儿,他露出小脸偷看我,嘴角慢慢地勾起,露出诡异的笑颜。
  他跟我之间必定有仇!但,哪儿来的仇?他是不肯回轮回的石头,我是天上的花神,从未有过交集,现在我有心助他这块灵石成人,他该感激我而非反弹啊,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无数个问号在我脑中不停地打转,却没有方才青天霹雳的事实来得更让我注意。
  是谁偷换了我的脸?还我的脸啊!
  “我的天,梅儿,兰草少爷的头垂下了,垂得好不自然啊,是不是……”
  “放心。”梅儿嫌她大惊小怪,说道:“兰草少爷不是死了,他只是突然睡着了,别吵醒他。”
  死?昏昏沉沉的睡意中,我听到梅儿的话,颇有哭笑不得之感。如果能就这样睡死,那对我来说,倒也是一桩好事。
  我是花神,但对统领众家花神的花将神之位一点兴趣也没有,我只求能让我回到天上,脱离这个残酷的恶梦。
  还我的脸来啊……
  云是在天上的,花是长在地上的,这个道理连三岁的孩童都懂,但每次当他睡着之后再张开眼睛,就会发现云在地上飘着,缤纷的花朵好像开在云上。
  就像现在。
  白白的云朵在脚下,软绵绵的,像是他房里的棉被。他咽了咽口水,小心地踏出一步,不管来这里几次,他总怕会掉下去。
  天空间,有好多美丽的花瓣在飞舞,红的、黄的、蓝的,各式各样近乎透明的淡色落在他的周身,淡淡的白雾有点模糊他的视线。不过就算他看不真切,也能正确地说出前方有一名……少女在等着他。
  是少女吧?
  她的体态有些娇小,却比他这个没有用的七岁孩童来得高些、丰盈些;从她的背后看去,也实在不像奶娘或者娘亲那种成熟妇人的感觉……
  他的脸红了红,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是梦。也只有梦,才会有这么好的事情降临在自己身上。
  他紧张地闭上眼。想起这几年来陆续在梦里,只能看见少女光裸洁白的雪背,无法窥视她的长相;因为她始终背对着他,就算他想要偷看,但自己就像是被钉住了,无法再做进一步的接触。
  少女坐在白云之间,没有穿任何的衣服,长发流泄在地,背后贴靠着一个美丽的孩童……说美丽,是因为这是他所能找到的最好形容了。老实说,他第一次瞧见那样美丽漂亮的孩童,连开春都比不过这孩子。
  这孩子像靠在少女赤裸的背上睡着了。小小的身体差不多跟他一样大,白皙的童颜透着淡红,睫毛浓浓长长又卷翘,小嘴如菱,乌黑的细发扎成双髻,幼儿般的身体罩着若隐若现的黄色纱衣……
  每次当他将那孩子看清楚的时候,就是自己顶替那美丽孩童,盘坐在少女背后的时候。
  他脸红地悄悄张开一只眼睛。果不其然,自己已经与少女背对背地坐在一块,那孩童不知到哪儿去了。
  背后传来的少女体温,让他结结巴巴地说道:
  “你……你……你好,好……好久不见了。”
  那少女一句话也没吭,他无法转头偷颅她,怕梦突然惊醒。
  他傻傻地笑说:
  “我告诉你……我离家出走了耶……我第一次离家出走,不过好像小心睡着了,不然我也不会跑到梦里来,对不对?”
  少女仍是没应声。
  “那个……你不要以为我是坏孩子喔。我……我也不想离家出走啊,外头那么冷,连条棉被都没有,我都快冻死了……可是……可是……”从离家后隐忍的泪,忍不住掉了出来。“我太笨,又丑,头又大,没有人喜欢我……开春又老爱欺负我,我告诉你,他是我双胞哥哥,我一直怀疑其实我是外头捡来的,不然同是兄弟,为什么长相差这么多?连开春都不喜欢我这颗大头,我又不是自愿啊──”他想起先前开春找到躲在床铺下睡沉的他,硬是将他从小养到大的小石头抢走了。他去捡,却在拉扯之间双双跌在地上,他的大头撞上门槛,痛得他差点晕过去,开春却没有事,可,为什么梅儿找大夫来时先瞧的是开春,而非自己?为什么连哺育自己的奶娘也疼开春?
  难道都没有人发现开春其实是很坏的吗?有好东西都给开春;开春不开心,就来找他出气,却在爹娘面前装乖小孩,让自己替他背罪……这些他都可以忍受,他没有办法接受的是,上天给他连本《论语》都背不起来的笨笨脑子外,为什么要给他一颗丑大头?
  “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抢我的宝贝石头!”鼻水不由自主地流下来。他有些发冷,头也有点痛。“他明明知道人人的眼光都放在他身上,而我只有这颗小石头跟我这么久……有它,我就能梦见这里、瞧见你,可他偏要抢,我忍无可忍,才离家出走……”
  好像愈来愈冷了,他用力抹去鼻水,偷偷觑着她散在背后的长发,想要伸出手摸一下,心里又不敢。
  “那个……你让我待在这里好不好?我不想回家了,反正家里也没有人会想到我。奶娘说,爹虽辞官回乡,但他在朝廷里仍然有影响,她说的我不懂,却明白她说开春将来一定会有当官的命。什么叫官,我可清楚了,那是一个很高很高的地方,开春可以很容易地爬到那里,我……我当然追不上他,只能笨笨地守着家里一辈子。我还偷听到奶娘说她女儿很喜欢开春呢,我明明记得她女儿只见过开春一次,当时我也在场,开春甚至连瞧她一眼都没瞧,自然也没有交谈过,为什么她会喜欢开春?我也在场啊!难道……人长得好看就能得到旁人的喜欢吗?为什么没有人注意到好看的人其实是很坏的呢?那我不是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让人喜欢了吗?”
  他愈说愈激动,眼泪跟鼻水齐流。
  过了一会儿,他怕身后的少女吓到,连忙抹去脸上黏答答的水。小声说着:“大姐姐,我留在这里好不好?反正我也不想回家了,就让开春去当爹娘的小孩好了,我在这里……不会吵、不会闹,很好养的。你跟他们都不一样,不会嫌弃我人丑头大,还肯听我说话,我……我心里很感激,我虽没有看见你的长相,可是我想你一定比奶娘她女儿还要好看……不不不,我怎能这样说呢?就算你跟我一样长得丑,我也不嫌弃喔。”
  好冷,为什么愈来愈冷呢?
  他用力吸吸鼻水,觑到她赤裸着身子,好像一点也不怕冷。他从小一作梦就会梦到她,却从未听她说过话或者穿过衣服,她不冷吗?
  他都快冻死了……他瘦巴巴的手指轻轻碰一下她的背,暖暖地……如果在这里睡着,一定远胜过他在路边睡着的感觉吧?
  他的心跳有点快,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偷偷抓住她一络软软的、像丝绸触感般的长发。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碰触她身子的一部分,他还来不及感动脸红,突然间一阵晕眩霸住他的大头。
  糟!
  “不要!拜托,不要!”他着急地叫道。
  下一刻,他定神一看,自己的身子已迅速飞离那少女,那少女连动也没有动过,她的背后又是那个美丽的孩童靠着……
  他发现她的长发仍被自己紧紧握着。如果他不放手,她不是会被扯痛吗?可是他一放手,自己又要醒在那个冷冷的路边了吧?转念之间,他直觉地放手,心里好嫉妒那个美丽的小男孩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留在她的身边,而他自己只能在靠着她时,幻想自己就是那个美丽的孩子;幻想大姐姐是他一个人的,连开春也不能跟他抢;幻想少女其实是很重视他的,才会不曾出声嫌他吵过……
  他无法控制自己地一直往后飞去,知道自己快要醒来了。醒来之后呢?他好饿又好冷,头也痛痛的,但他不想回家啊!
  他愈来愈冷,看着梦里的景物飞窜而去,以为自己就要回到现实的刹那,突然间人生中出现一只白皙的手,及时拉住他瘦巴巴的手腕,止住他的飞行。
  第三章
  抓住他的人,是一个……好奇怪的人。
  那人穿着一身的黑袍,帽子虽然罩住那人一小部分的脸,但他仍可窥见那人的容貌。只是就算再如何细看,还是无法说出那人的相貌是美是丑,因为这人的表情……好空白喔。
  “我……我还在梦里吗?”他呐呐地问道。
  “嗯。”
  “可是,我平常在梦里没有看过你……你是谁啊?大……大哥哥?”他试探地叫道。瞧见那人并没有骂他喊错,可见性别真是个男的。
  冰冰凉凉的手拉着他往别的地方跑。那人的脸虽无任何的表情,却隐约能感觉他在东防西防些什么。
  “大哥哥,你在防什么?”
  “我在防一只害虫。”
  “害虫?”他的梦里何时也出现怪虫了?正觉奇怪,忽见这人已带他到一处府宅之前。
  这府邸看起来有些眼熟,他却说不出何时来过这里。那大哥哥脚未停地拉着他穿过高墙时,他吓了一跳,而后还算不笨地想到这是梦,自然可以穿梭来去任何的地方。
  “这是哪儿?咱们来这干嘛?”“这是人间罗家,我带你来,是更正错误。”
  “更正错误?”他傻傻地重复,注意到他们通行无阻地穿过好几间楼房,才在某间房里停下来。
  他好奇地瞧着这间有些简陋的睡房,里头的床上有个人正睡着……他的鼻水又流下来,心想着这人真好命,大冬天的能在被窝里睡得舒服,而他自己却得在路边抱着没法保暖的小石头打颤睡觉,这人世间真不公平啊。
  他上前一步,瞧见睡在棉被里的是个小女孩。比他小一点儿?脸色白白,跟他一样瘦巴巴的,长相有点……他搔搔头,自言自语道:
  “我是不是看过她啊?”有点眼熟呢,但一时半刻让他说不出长得像谁。认人这功夫是开春的拿手,而他很笨,不太能认呢。
  “你当然是看过她的,因为那是我的脸。”
  “啊?原来大哥哥跟她是兄妹啊!”
  “我跟她一点也没有关系。她本来不该出生,所以她没有脸,我便把我的一张脸送给她。”
  “赫!”
  他闻言,骇然地转身瞪着那大哥哥。
  那大哥哥的身躯看起来不大,最多虚长他个七、八岁,全身罩在黑色的袍子里,看起来更显身瘦,脸色白得有些惨绿……他这才发现无法描述大哥哥的长相,是因为他虽有脸皮,却连说话时都没有任何的表情,像空洞的……面皮!
  忽然间,他想起开春最喜欢在他睡前说些鬼故事来吓他,里头正有一个是把人的脸撕下来贴在鬼脸上的故事……他瘦小的身躯开始发起颤来,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的脸很丑很丑……”
  “我虽是鬼,却没有想过要撕下你的脸皮。”
  真的是鬼!
  “鬼啊!有鬼……有鬼啊!”他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连滚带爬地缩在床边角落里,大头没处藏起,只好塞进不停发抖的双膝里。
  他完蛋了!完蛋了!
  这就是他离家出走的报应吧?让他遇见一个鬼……鬼耶!开春嘴里那种会吃人的鬼耶!
  “我……我的肉好硬又好干,一点也不好吃,真的!好吃的是开春,你去吃他,不要吃我!他长得好看又聪明,你吃了他,一定会变得跟他一样讨人喜欢;我的头又大又硬,一咬就会咬断你的牙齿,拜托,不要吃我……呜呜……”谁来救他?娘?爹?还是奶娘?他真的在作梦了!根本没有人会来救他,呜呜,是他歹命,是他自找的。
  “你的时间有限,我就长话短说了。”那鬼像无视他的哀泣,冷冷说道:“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跟着我走,虽说浪费了七年,但从头再来一次,说不得还赶得上你九十三年后的百花宴!”
  他打断那鬼的话,直觉问道:“跟着你走,那不就是死了吗?”
  “你也差不多要死了……”那鬼的身子微微震动一下,像听见什么,空白的表情微微有了恼怒。“有人快找着你了。”
  “有人找我?”他惊讶得忘了哭。有人发现他离家出走了吗?是谁?是爹,是娘,还是梅儿?他还以为就算他离家出走几天,也不见得有人发现他失踪。在邵府里,是谁偷偷在关心他?
  趁着邵兰草呆楞的时候,那鬼继续说道:
  “你还是跟我走了吧,我替你排好投胎的时间,这一回,我保证不骗你,让你有一具美丽的躯壳跟脸皮。”见他一脸惊惧,鬼不以为然地说:“你不是很讨厌你的大头脸吗?重新投胎后,我还你原本面貌。”
  “我原来的面貌?”他呆呆地问。
  那鬼显然发现与一名七岁孩童不易沟通,便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直截了当地说道:
  “邵兰草,你忘了前世与我的勾结吗?投胎转世之前,我诳骗你说灵石中的魂魄已收在我袋中,届时只须将她放在与你同一具的母体之间,出生之后必成姐妹,你守着她八年、十年,保她未死,也算是完成了你的任务,你就可早夭回天上,重作你的兰花神仙,而不必浪费百年的时间去寻她。你被我骗了,投胎之后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我原想你极为骄傲,必会承受不住而选择再投胎,就算欺骗你一回,也用不着几年,但我却忘了人间的婴儿一懂了说话,便开始忘却前世种种……你跟我走,这一次,我不骗你。”
  邵兰草呆呆地看着那鬼,努力吸收这番话。
  “你在跟兰花神仙说话?”他重复。
  “是的。”那鬼点头。
  邵兰草用力吐了一口气,忍不住抹去满头的汗。
  “鬼大哥,吓死我了,你是在跟……”他转着他那颗大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娃儿。“你是在跟她说话吧?那,可不可以先放我走?”
  他宁愿在路边挨饿受冻,也好过在梦里跟鬼相处。这鬼的容貌虽不可怕,但任谁知道见了鬼都会活活吓死吧?他还算胆大……唉,就可怜了那个还在睡大头觉的小女孩了。
  “现在她只是一具空壳子。我是在跟你说话,兰花仙子。”
  “我?”他傻傻地重复。
  张大眼睛慢慢地把自已的大头往左边移去,发现那鬼的视线跟着他的大头跑;
  他又偷偷往右边移动,鬼仍是锁着他可怜的大头,这鬼真的以为他是兰花仙子?
  “我明白了!鬼大哥,你一定搞错人了,兰花仙子指的是开春……对,一定是他!前两年有算命仙来咱们家算开春有没有当官的命,那老头儿说开春的前世跟兰花渊源很深。”他拍着自己瘦弱的胸,傻笑:“原来不是找我,是找开春的,呵呵,老天爷还是很公平的……”
  他丑,但是可以活下来;开春好看,所以得早夭……早夭?那是不是表示以后爹娘的疼爱都会摆在他身上?是不是表示他不会再被开春欺负得离家出走?是不是表示他以后可以再也不用见到开春……
  不要再见到那个成天爱欺他的臭哥哥……想到这里,他迟疑了一下。开春虽然待他不好,但总算还是兄弟;他的书念得是没有开春好,却也知兄弟相残是人间的悲剧,他没有杀开春之意,但若眼睁睁地看着开春被这鬼撕了脸皮,他这当弟弟的好像也算……见死不救吧?
  “那个……咱们打个商量,鬼大哥,你让我好好想想,再决定要不要告诉你开春的下落,我……我先走,好不好?”
  “你自然是要先跟我走的。”
  “咦?鬼大哥,你别误会,我是说,先让我从梦里醒来吧!”拜托,谁来把他摇醒吧!他只不过是贪睡了点,只不过是跟那个大姐姐多说了话,这鬼就莫名其妙地跑来打扰他们……啊啊,该不会那大姐姐才是兰花仙子吧?
  当神仙的,一定都是美美的,他虽没有见过大姐姐的容貌,但想必有几分神仙的长相,不像他的头大大的,开春老爱敲着他的头贼笑。可恶!开春若在场,一定能够智退这鬼大哥;而他够笨,就没法逼退对方。
  “走吧,反正依你这样,也活不久了。他来,也是不及。”那鬼又探向他。
  邵兰草心一急,转头就跑。
  那鬼微讶,叫道:
  “我让你生得漂漂亮亮,不好吗?”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是!你找错人了,救命啊!娘!娘!”
  “人间七岁,不过小小孩童,难以沟通,我将你拘上轮回道,你自然明白这一切始末,若是因我而让花神竞试出了错,我可会受罪罚的。”
  “你在说什么,我不懂啦!神不会作弊!我娘说神都是很高贵的,你想骗我入地狱,我没那么笨!”邵兰草边跑边叫,他不知要在梦里跑多久才会醒来。他费力地跑着,心口逐渐喘起来,头好痛又好冷──
  完了,他不会冷死在梦里吧?他好想醒来,又好想回头找那大姐姐,呜呜……
  他想回家了,他不要离家出走了!
  忽地,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摇晃了下,那鬼趁机抓住他。
  “糟了,他来了!”那鬼微恼道。
  他?谁会让这鬼大哥怕?“你放过我,好不好,鬼大哥?”他哭道。
  “就算我放过你,你也不见得能活过今晚!”那鬼恼道:“他日日与你近身,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今天你离开他的机会,才能钻进你的梦里找你,偏你又失去记忆。现在你听我说,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我在地府等你,你不想以邵兰草的身分活下去,便在今晚放弃生机,我为你重觅另一具美丽的身躯,你好重新开始你的任务;我可以在其中动手脚,让你就算长大也不致遗忘你在天上的记忆。另一个选择就是你继续以你邵兰草的身分活下去,小心地养着你怀里的小石头──”“啊?”鬼大哥说了一连串,在天地摇晃之间,邵兰草只紧紧抓住最后一句。
  “连你也知道我有一颗小石头?”那颗小石头很宝贵吗?连鬼也想抢?
  “那颗石头随你出生,跟着你在人间上受你喜怒哀乐的影响,你须好好养着它──”“养?鬼大哥,石头也要养?啊啊……我头好痛好痛,好痛啊──”他抱着头,痛哭起来。
  那鬼对他的喊疼没有任何的感觉,只快速说道:
  “你的喜怒哀乐影响你胸前那颗石头,你若要让她甘心成人,就得细心注意……听不懂?”鬼略大声地喊道:“你若要你的大姐姐自愿走出梦中,就好好地养着你的石头,因为……”
  鬼大哥的话愈来愈模糊,最后他整个身躯抽搐了一下,听见有人喊道:
  “大夫来了没?”
  开春?那他是醒了吗?他想睁开眼睛,却发现头痛欲裂。他的头又被开春打了吗?就算他头大,也不能任着开春这样玩啊!
  “来了,来了!夫人,您要不要休息一会儿,让我来抱着二少爷?”
  咦?娘在抱他吗?邵兰草顿感脸颊靠着软绵绵的身躯,跟大姐姐的感觉不一样……是娘在抱他吗?他痛得眼睛张不开,却闻到了娘亲的味道,他好感动。开春在的时候,娘先抱的一定是开春,虽说人心本来就是偏的,但他心里总有点不是滋味。
  “哼!”邵开春童稚好听的声音冷冷响起──
  “你这奶娘要抱他?什么时候不抱,这种时候才来装模作样,怎么?兰草离家出走的时候,你这贴心的奶娘就没有注意到吗?”
  咦,被他们发现离家出走了吗?是娘找到他的吗?他还以为自己没人理,是个可怜的大头小孩,原来都是他多想了,呜呜……娘疼他就好了。
  “好了好了,开春,也不光是你奶娘的错,咱们家里都没发现兰草这孩子离家出走,是你这哥哥细心才知道他偷偷离家,也亏得你们是双胞胎,你才知他躲在土地公庙旁……”
  骗人!是开春发现他离家出走还找到他的?
  “是啊是啊,若不是大少爷背着二少爷回来,咱们还不知道要上哪儿找人才好呢。”
  不会吧?别来吓他啊!开春平常只有欺负他的分儿,哪里还会注意到他;再者他们虽是双生兄弟,但从小到大可一点也没有什么心有灵犀啊!
  他勉强从娘亲怀里张开眼睛,瞧见自己竟然回到了府里。模糊的视线瞧见梅儿、奶娘,还有开春,“兰草,你这孩子要出走也不吭一声,要咱们上哪儿找你?”
  “娘……”
  “幸亏你哥哥厉害,找着了你,不然你在路边流着血昏迷,只怕现在早就……”
  “娘,不哭,不哭……”邵兰草结结巴巴道,瞧见梅儿拿着帕子压在他的额间。
  他想起白天跟开春抢着他的小石头,头不小心撞到门槛上,大夫虽帮他包扎过,但他总觉还是隐隐作痛,难道他的头又裂开了吗?
  “啊……我的小石头呢?小石头呢?”他焦急问道。
  “在这儿呢,大惊小怪的。”邵开春从怀里掏出一颗平凡无奇的石头,走上前塞进邵兰草的双手里。见他看着自己,便大声说道:“我可没动手抢,是我背你的时候掉下来的。”
  邵兰草紧紧握住小石头,只觉得他这一回离家出走后,好像都变了。
  开春何时待他这么好过?还一路背他回来呢……他呆呆地瞧着邵开春小白衣上沾了几滴血。是背他的时候染到的吧?
  “你……你不是鬼大哥变的吧?”他呐呐地问。
  “什么鬼?你这孩子胡乱说话。”
  “娘,我的梦里有一只鬼,他说他在地府等着我……好痛喔……”他的头又开始痛得难受起来,他听见邵开春又连忙吩咐好几个人驾马车去请大夫,他好感动。
  难道他一直误会开春?其实开春心不坏,待他很好很好的?
  “娘,先让兰草躺下休息吧。”邵开春说道,帮忙扶着邵兰草躺在床上。
  邵兰草见状,赶紧拉着他的手臂,感激地说道:
  “开春,那鬼大哥说有人来找我,我谁都想到,就是没有想到你会来找我。”
  邵开春扬起眉,说道:
  “咱们是兄弟嘛。”
  “是是,咱们是兄弟,所以我好感动、好感动。那鬼大哥就算来索命、就算他说我是仙子降世,还要给我一张美美的脸皮,我也不要跟他走了。”他急促地说道。
  “哦,那才对。”邵开春任他细瘦的双臂环过自己的颈间,也不推开,小心地调整他头下的药枕。
  直到邵兰草痛痛地半陷进昏迷,嘴里还喃着:“以后要当好兄弟……”
  “当然是好兄弟啊,兰草,你可要撑下去喔。”邵开春俯下仍嫌稚气的俊美脸庞,在邵兰草耳边咧嘴低语:“你不撑下去,以后我还能欺负谁呢?”语毕,他拉下邵兰草的双臂塞进棉被里,站起身瞧见娘亲有意再抱着他哄,不由得脱口道:
  “娘,兰花被施肥太多,可是会死的。”
  “什么?”
  邵开春一楞,显然未料到自己会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来。
  “没,我心一急,口无遮拦。”他摇摇头。又皱起眉,瞪向下头的人,喊道:
  “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先去烧点热水备着!以后谁再不给我好好照顾兰草,我就报备爹,让你们全滚回家吃自己去!”
  天初亮,冷冷的风吹过,一身白衣的俊美少年穿过院子,快步走向东边的屋子。路经中途的一个小花园时,他看向几朵快到花季的大叶春兰,忽地改步走上前,用力摘下丢置于地,才又走回原路线,直接踹开房门。
  门内暖气甚足,他不高兴地走向内堂,瞧见一名少年的身子紧紧地裹在棉被里,大头有些不自然地歪在一旁。
  若是陌生人瞧见,还当这少年是死了,偏他跟这少年相处快十七年,知道这是少年睡得极熟的身姿。
  “昨晚他早早上床,现在还不起床,瞧了就令人讨厌!”俊美少年不悦说道。
  正要上前摇醒这睡到天昏地暗的小子,忽然听见他嘴里嚷道:
  “大姐姐……”
  “大姐姐?”俊美少年喃喃着。
  想起这几年是有几回在这小子睡着时,听见他喊着大姐姐。是哪家的大姐姐,让他在睡梦里牵挂这么久?又见他双颊生红,不像受了风寒,倒像是!
  “这小子思春了?可恶!兰草!兰草!给我起来!”
  “别……别这么早来闹我……我还没说完……”床上的少年咕哝着,彷佛极端不愿从美梦里醒来。
  “你是猪啊!睡这么熟!”摇他摇不醒,俊美少年更加恼怒。
  “再等等,开春……再给我一点时间……大姐姐……我对你,一直很感激……我叫邵兰草,这你是知道的。你呢?你叫什么?住在哪儿……我好想见你一面,其实我……我喜欢……”
  “喜欢你个大头鬼!”俊美少年忍不住发火,一脚直接踹向床上邵兰草的背,用力将他踢下床。
  “痛!”
  “咚”地好大一声,剧痛从额面袭来。邵兰草微微张开惺忪的睡眼,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狼狈地趴在地上。
  “小弟啊,思春也要看年纪,你才几岁,就想谈情说爱?哼,你大哥我都还没成亲,你也别妄想什么。”
  清冷讥诮的声音慢慢地渗进邵兰草的心里,他困极地搔搔头,又慢慢地爬坐起来;左手按住藏在胸前那颗小石头,确定它没在他被踢下床后掉出来,才暗暗松了口气。
  “醒了没?需不需要我泼你冷水?”
  “不……不用了,我醒啦。”
  “好,醒了正好。告诉我,你喜欢的是哪家姑娘?”
  “咦?”邵兰草微些讶异地抬眼瞧向一大早就精神极好的邵开春。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心口上还有哪桩事能瞒得了我?到底是哪家的大姑娘让你看上了眼?”
  “我……”邵兰草闻言,想起梦里的大姐姐,不由得微微红了脸。
  “哼,你没说过谎,现在自然也不会对我说起谎来。”邵开春的脸色不怎么好,跷着二郎腿坐在床沿,望着邵兰草老实过分的大头脸,道:“最多你就是把秘密藏在心里。啐,你还会有什么秘密?我一早好心来叫你,就见你脸红过了头,还当你是受了风寒呢,原来是发了春了。快说,到底是哪家姑娘?”
  “你不认识的。”邵兰草老实说道。
  “我不认识?”那倒令人惊讶。他们的感情虽不算好,但同住一个屋檐下,兰草不喜人多的地方,自然是少上城里,哪会有什么交情颇深的姑娘。那就只剩一个可能!“你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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