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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誉之剑-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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掏出一个小铜壶,拧开壶盖,吸出口液体,美滋滋的快感立刻使眼睛眯成细缝。

他领着王玉婷与加鲁走进几间简陋木屋围成的空地,快步靠近一间大门敞开的屋子,向黑漆漆的屋里大喊。没多久,唠唠叨叨的老婆婆提着根矮凳从屋里出来了,她将凳子放在王玉婷面前,两手提起围裙,又回到黑屋中。

安巴利请王玉婷坐下。王玉婷瞥了眼凳子,凳脚间竟挂着张残破的蛛网,这样的东西王玉婷可不敢靠近。“我随意看看。”她借机拒绝了安巴利的好意。

空地一角叠放着几垛干草,旁边传来马的鸣叫,王玉婷被它们的声音吸引,好奇地走了过去。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马了,可王玉婷从未仔细观察过它们。棕毛顺着脖子柔软的垂下,就像女人的头发,背脊上的毛皮很光滑,反着油光,马蹄是黑色的,连着健壮的四腿。

见到她有兴趣,安巴利也走过来,他拍打马背,像对待熟悉的老友。“这是匹好马,这样的好马很受来往商人的欢迎。不过自从塞叶尼大酋长反抗迦太基后,到我们部落买马的人少了,现在漫山遍野都是这样的马。”安巴利呵呵地对着宽广的草地笑起来,嘴里呵出酒气,直让王玉婷捂住口鼻。

远处山坡渐渐传来轰鸣,奔腾的马群朝这边快速移来,马群旁边三四匹不和群的马也随着群体移动,马背上有人,他们是牧场的牧马人。不一会儿,马群已来到空地外围。它们围着木屋奔跑,马蹄踏出绵绵不断的雷鸣,就连深藏胸腔里的心脏都被它们震憾。

“请你们各自选一匹吧!”安巴利笑眯眯地对王玉婷和加鲁说。

奔跑中的各色骏马使王玉婷眼花缭乱,她觉得每匹都很不错,目光随着转圈的马群一起打转,头快晕了。

轰鸣中忽然传来一声口哨,鸣叫的马群里似乎有叫声在回应尖锐的哨声,一匹略显瘦小的黄马冲出群体,一跃窜进空地,飞踏的黑蹄停在吹口哨的加鲁面前,黝黑的青年与他的爱马相拥在了一起。

安巴利惊讶于这一幕,他对努米底亚人训练马匹的方式充满惊奇。曾经听迦太基人说南方的努米底亚人从小与马为伴,在马背上渡过大半生,看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他转过头来,看着王玉婷,“好了,小姐。您有看中的吗?”

“我吗?我还没有呢!”王玉婷尴尬地笑笑。她还不会骑马,更别说相马了。但如果说出一窍不通的真象,恐怕被人笑话。“其实……我喜欢红色的马……”她小声说出喜好。

“小姐喜欢红色的马!把所有红色马带出来!”

牧马人听见安巴利的命令,立即驱赶马群,将红色与接近红色的马从马群里分开。

忽然间,一声马鸣,加鲁跨上马背,右臂挽起一捆绳索,加入进牧马人的行列。黑白分明的眼眸随着奔跑的马群移动,坐骑像明白主人的意图似的自动追逐马群。加鲁摆动臂膀,抛出套索,绳圈从半空落下,掉进马群里。努米底亚人慢慢拉紧绳索,一匹棕红色年轻骏马渐渐脱离群体,随着加鲁的坐骑一起奔跑。

加鲁牵着由他选出的红色马来到王玉婷面前。

“黑小子,你眼光不错,是匹好马。不过会不会小了点儿?”安巴利同赞加鲁的眼光,但这却是匹未成年的马,虽然不算马驹,可身型不如成年马高大,略矮一些。

加鲁解释说:“以小姐的身高来说不适合骑高大的马,而且马如果从小与主人相处,人与马都能建立友情,在今后也可以相互照应。小姐,你说是吗?”

什么也不懂的王玉婷不住点头。

入夜,隐藏于森林深处的村庄升起与平时没有两样的篝火。部落居民与往日一样围住火堆,一边吃食,一边跳起欢快的舞蹈。烤熟的野兔色泽金黄,随着火炎的热气飘出阵阵香气。老太婆站在大锅旁,搅动长柄木勺,浑浊的浓汤沿着锅壁打出旋涡,蘑菇与菜叶上下翻滚,连同上升的白气组合成一幅奇怪画面,如果不是四周充满歌声,这一定会被误认为老巫婆正在熬制魔药。

王玉婷一个人留在屋里收拾行李,明天又要出发了,她还得继续寻找迦太基将军哈斯德鲁巴的踪迹。虽然破损的背包已让部落里的女人补牢,但她无法信任她们的针线,担心如果将所有物品原封不动地放回去,稀疏的线缝能否承受重量。安娜特的盒子酋长也一并归还了,戒指与文书仍放在里面。酋长说,他没有阅读文书上的内容,他知道那是他不应该看的东西。王玉婷庆幸酋长没要求自己读出上边的文字,否则假使者的身份铁定露馅,因为她才是真正的大字不识的“文盲”。加鲁在屋外与野蛮人一起跳舞,这个努米底亚人除了他的马,就只剩下几只水壶,一把短剑、一包干粮,没什么可收拾的。

“安巴利,首领叫你!”

闹嚷嚷的聚餐人群中有人高喊红鼻子安巴利的名字。首领的召唤几经人口才好不容易传进安巴利耳里。已经微醉的红鼻子慢腾腾站起身,临走时依然不忘喝上两口。

他使劲摇晃脑袋,强迫自己抵抗酒精的麻痹,振作精神。他来到酋长大屋前:“首领,您叫我吗?”

“是的,快进来。”

安巴利扶住木梯,跨进略高于地面的大门。房里点着火盆,燃烧得正旺的火炎照亮屋内,英狄比利斯酋长躺在中央,他的身体仍不能随意动弹,被厚重的毛皮盖着。

“密使小姐已经选好马了吗?”英狄比利斯问。

安巴利在酋长身边坐下。“是的,首领。小姐选了匹红色马,她的护卫只要了从前属于他的坐骑。”

“护送密使小姐的卫队安排好了吗?”

“是的,伟大的首领,一切很顺利。按您的吩咐,全部挑选有丰富经验,熟悉地形,并且在其他部落也有人缘的优秀战士。”

英狄比利斯点点头,他很满意忠诚的安巴利的安排。“做得很好。现在还缺一个队长。安巴利,就由你来担任吧!”

“我?”红鼻子睁大小眼睛,不敢相信酋长的决定。之后,头拼命摇晃起来,“不行,不行!我的首领,我不能接受这个任务!您知道的,我必须留在您的身边!”安巴利委屈地挤弄发红的鼻子,里边的酸味已把酒气全赶跑了。

“安巴利,你必须去。”英狄比利斯酋长温柔地劝说,“还记得我告诉你的有关我在联盟会议见到的事吗?塞叶尼与迦太基军官在一起密谋,你必须将这件事告诉汉尼拔的弟弟――告诉他,军队里有叛徒。这很重要,必须由你去办。”

“可是,请密使小姐转达也可以的。我的首领,我不愿意离开你。”

“安巴利,有时你真的很愚蠢!你忘了那位小姐是元老院的人吗?听说汉尼拔与元老院不和,所以这件事我们只能直截转告,如果元老院知道了只会让局势更加复杂。这也是我对你的信任。安巴利,一定要完成任务。”

“是,我明白了。是我错了。”

“很好。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出发。”

安巴利向酋长行礼,安静地退出大屋,轻轻关上门,害怕打扰到酋长休息。聚餐已近尾声,跳着欢快舞蹈的人明显少了些,不少人已开始收拾碗碟,清理桌上的残汤碎骨了。红鼻子只吃了个半饱,不过他现在已完全没了食欲。王玉婷的房间还亮着灯,他斜斜地向那边瞥去一眼,明天他将与这位少女使者一起遭遇各种麻烦了。

当金色光芒透过树叶间隙与笼罩森林的薄雾时,它立即向村庄宣布新的一天的到来。王玉婷被加鲁叫醒,背上昨夜收拾好的背包,准备出发了。这次她决定不再带上节杖,那东西太长,很不方便,而且显眼。她打开杖柄取出信件,剩下的东西交给村里人,当垃圾处理。

出发前的最后一件事是向酋长告别。

年轻的酋长英狄比利斯已穿戴整齐,勉强坐直身体,等待安巴利与迦太基密使的到来。

“很抱歉,没有办法送您出村。伤痛总使身体不听使唤。”英狄比利斯微倾身子,表示歉意。

王玉婷不知道此时应该说什么,只能用微笑与点头对应。

“本来应该由我亲自带领本族最勇敢无畏的战士与哈斯德鲁巴的军队汇合,但现在身体不允许我这样做。不过伤势好转后我会去的,所以在这之前有件事希望小姐能帮忙。”酋长从身旁的盒子里取出张羊皮卷,将它递给王玉婷,“这是我写给哈斯德鲁巴的结盟信,请小姐转交。”

王玉婷接过信件,羊皮被卷筒状,并系上了皮绳。“你放心好了,我会交给他的。”她把信塞进背包,与另一封写给哈斯德鲁巴的信放在一起。

“请您记住,交给汉尼拔的弟弟――哈斯德鲁巴。”

“没问题的,我记住了。”

王玉婷随口答应。难道还会有别的哈斯德鲁巴吗?她蛮不在乎地想。

送行的队伍一直送到森林外。在加鲁的指导下,王玉婷扶稳马背,右脚踩上安巴利托起的手掌,把手掌当作踏板,两手用力一撑,总算坐上马背了。视野立刻呈现俯视角度,新奇的女孩左右张望,身高高于自己的加鲁与安巴利现在对她只能仰望。她似乎感到,就连东方的五彩霞光也变得离自己更近了。

“出发!”

安巴利向所有人发出号令,三十名部落战士翻上马背。一行人沿着静静流淌的小河,逆着河水走向远方那条划破青绿草地的土黄大道。

第十五节 奸细(1)

“索西娅!索西娅!”

安娜特的声音在黑暗中不停回响,直到卧室门发出轻轻响声。老奶妈推开房门,她手里端着一盏油灯,微小的光芒透过渐渐张大的门缝照进屋里。安娜特坐在床上,披散着浅色长发,额头上渗出无数汗珠,几缕发丝由于冷汗的浸润贴在额前。

“小姐,您怎么了?”

“没什么,做了个噩梦。”安娜特把垂下的发丝重新挂回耳后,她的气息仍有些急促,慌乱的心还未从可怕的梦中逃出。

老奶妈放下油灯,坐上chuang沿。安娜特像受惊吓的女儿投入母亲怀抱般靠着老女人的肩,老太婆已习惯女主人向自己展示她的软弱,她温柔地将她抱入怀中,为她拭去额前的冰冷汗珠,给予她能释放的最大安慰。记得许多年前,年幼的安娜特与同龄的男孩辩论,那是她第一次同男性争高下,虽然赢得了胜利,可回到家的安娜特却抱着她大哭。每次争论、斗智、挫折后都使看似刚强的小姐投入奶妈的温暖怀抱,只是随着年岁增加,小姐的眼泪越来越少。

“小姐,没什么好怕的。比这更大的困难都没能征服您,小小的难关算什么呢?”

自从丢失汉诺给予的元老院物件后,安娜特没有一晚能安心入眠。

“不,我并不是害怕被追究保管不善的责任。”她淡淡地说,“只是它们被偷走后,我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在做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周旋于迦太基两个敌对派系之间,稍有闪失就会失去性命,还极有可能波及我的父亲,断送他一辈子挣来的名誉和仕途。刚才我梦见,牛犊用犄角顶破母牛的肚腹才得以诞生。我是不是也在做同样的事呢?骗取父亲的信任,与父亲的政敌合作,出卖父亲的同僚,为的仅是实现理想……不,应该是‘小小的野心’才对。”

安娜特长舒出一口气,可这口气并没有吐出她心中的不快,郁结反而哽住了胸口。

奶妈拍打她的肩膀,用力很轻,母亲哄孩子睡觉时就时常这样做,加上轻轻的摇晃,孩子将很快进入梦乡。“当小姐还是婴儿时,我就被委派到您身边。在这之前我有五个儿子,他们先后离开了我,有些还是孩子时就永远离去了,剩下的同样离我很遥远,我甚至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因此,我的身边只有您,虽然不该这样说,但我心底早已把您当成了我的第六个孩子。很早以前我就看出您与其他女孩不一样,您的道路充满了更多艰辛,同时也比她们的更宽更长。您不是常对我说吗?往前看,看得更远;往左右看,视野更宽广。您所做的不过是为达到目的创造的条件,汉尼拔也好,元老院也好,谁都不重要,只要拥有‘价值’,敌人也会成为盟友。”房里流动着老奶妈的轻声细语,她的声音缓慢而不间断,如同摇篮曲一般。

安娜特的心境已平静许多,半睁的眼睛呆望着房里某处,许久也没闪动一下。“只有在朋友与敌人间自由转换的人,才是真正不可战胜的人。可是我能这样对待生养我的父亲吗?哪怕是暂时的背叛。”她的心里充满矛盾。

这时,卧室外传来年轻侍女的声音:“小姐,卡兰巴尔议员派使者来通知您,请您明天一早去议员阁下家做客。”

做客?又是一个秘密会议。“我知道了。请使者回去吧!”安娜特答复说。

“什么事这么急?竟然会半夜派人通知?”老太婆想要弄清原因,不过这不是她能问及的范围,她的话她只能止于疑问。

新迦太基城另一端,巴尔卡家族的豪华宅院内也有一盏亮到半夜的灯。汉尼拔借助油灯边沿的火苗阅读着伊比利亚各地官员写给他的信件。刚刚才结束一轮军事会议,才告别军官们,从固执而又生涩的辩论中解脱出来不久,又得埋首于文字中。这些信件大部分出自各地驻军军官之手,因此通常见不到充满修辞的优美词句,只有直白的描述,甚至还有拼写错误。

忠诚的副将马哈巴尔在平铺地面的地图上摆弄各种模型,人形模型或马形模型被他依次放上地图,略做思考后,又将其中一些的位置交换。他指着摆好的模型向汉尼拔说:“将军,卡彼坦尼亚的形势很不乐观,哈斯德鲁巴似乎已经陷入部落联盟的包围,我们需要采取行动吗?”

“要信任哈斯德鲁巴,他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知道该怎么办?”汉尼拔一边读信,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正读着的这封远信似乎很有趣,使他流露出会心微笑,“马哈巴尔,你来看这封。”

马哈巴尔接过信,立刻显得惊讶。“这是马戈写给您的信?”

“没错。我的弟弟正在南方抱怨我呢!昨天也有同样内容的信。”

“会不会弄混了?”

“不,这几天每天如此,他每天写同样的信给我,不是在抱怨我吗?”汉尼拔将连日来马戈寄来的信件放在马哈巴尔面前。骑兵统领将它们一一展开,里边不仅内容一样,就连错字也是相同的。

马哈巴尔大致明白了马戈的用意:“看来他在加迪斯的日子不好过,那里元老派的势力很强,马戈受不了想让您调他回来。”

“我已经回信命令他必须坚持,过几天他应该能收到了。”汉尼拔又将另一封信放到骑兵统领面前,“这是加迪斯元老派人士给我的联名信,他们投斥马戈实行‘暴君统治’,他们无法忍受他的独裁与对他们的不尊重。请求将他的新长官调走。”

“有意思,相信加迪斯城里的情况一定很有趣。您准备怎么答复他们呢?”

“是他们爱戴的长官自己选择的离开,作为擅离职守的惩罚,我将他撤职没有什么不对,这已经是很轻的责罚了。而且他们心底同样清楚,即使不是马戈,新上任的长官也一定是忠于我,或者与我有相同理想的人。所以不需要作详细解释,静观其变吧!”

马哈巴尔赞同地点点头,“您做得很正确,就算吉斯科的儿子赢得胜利也回不了加迪斯了。将他与他的党羽分离,加迪斯城里的元老派突然失去领袖,阵脚大乱,是打压他们的好时机。而且马戈是出名的激进青年,他将不计后果地践踏元老院保守派的拥护者。不过,马戈经验太浅,会不会压不住他们的势力?”

“这点不用担心,我已经为马戈安排了阵容强大的随从团,从各国聘请的杰出人士会跟随他前往加迪斯。即使哈斯德鲁巴的党羽们以怠工或集体辞职威胁我,也不至于找不到人顶替。”汉尼拔自信满满,油灯火苗投下的深色暗影更加突现出他棱角分明的五官组合成的漂亮笑容,他的肌肤被照得一片金黄。

“现在我担心的是离开加迪斯的哈斯德鲁巴。”汉尼拔继续说,他收起笑容,提起这位将军使他略显忧愁,“哈斯德鲁巴的父辈与我的父亲从前就是政敌,本应该继承父业成为议员的哈斯德鲁巴却改行成为军官,我承认他有做军人的潜质,可惜他与他卑鄙的父亲一样,是汉诺的拥护者。以他的智慧不可能没有考虑到擅离职守的后果,一定有更大的利益在诱惑他,诱使他不惜放弃加迪斯的经营,到艰苦的卡彼坦尼亚去充当‘热心的援军’。”

“具我们了解,吉斯科的儿子抵达卡彼坦尼亚后毫无作为,他时常与另一位指挥官争论,否定他的战术,更像位搅局者。卡彼坦尼亚的局势也因他的出现而变得更加混乱。”马哈巴尔提醒说。

“为了统一行动,请你任命‘我们的’哈斯德鲁巴为更高一级的将领,并且增派援军。这样卡彼坦尼亚的骚乱很快就能平息了。”他更进一步提出建议。

油灯边沿的火苗跳动得很厉害,忽大忽小的火焰像是在急呼灯芯快要燃尽了,墙上的人影在它的拉扯下扭动,不情愿地颤抖。汉尼拔考虑了一会儿,回答说:“我不会派援军的。”

他的否定让马哈巴尔吃惊。

“如果我的弟弟需要利用职位才能使他的话被人听从,那么为什么我不亲自去一趟,接管军队呢?世上没有打败仗也能升迁的道理。一个将领假如连自己的正确决定也不能坚持,他有什么资格坐在这个位子上?就让他以现有的力量战胜敌人,只有这样他才能使人信服。总不能什么事都由我来做,一旦我离开伊比利亚,巴尔卡家族派谁来主持大局呢?”

“另外,吉斯科的儿子一定长久以来窥视着我的位子吧?这才是他放弃加迪斯,而去卡彼坦巴亚的真正目的。他想扩大部落叛乱,让元老院借此惩处我。如果我没猜错,野蛮人的接连胜利一定与他有关。”

“对不起,我没想到这些。”马哈巴尔微微低下头,严肃的表情映着火光,非常符合深夜的宁静气氛。“哈斯德鲁巴的行为已经算是通敌叛国,您打算怎么处理他?”

“没法处理,我们缺乏实质性证据。如果能得到议员们写给他的信,可能会有办法的。”汉尼拔靠上椅背,放松疲劳的身体。他感到很遗憾。

虽然成功捉住信使,可是议员们的密信却消失了,这让马哈巴尔百思不解。它没有回到寄信人那儿,也没有落到哈斯德鲁巴手里,在信使送信出门到被捕这段时间内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他看向笼罩于金色灯光中的汉尼拔,信使可能已经招供,或许他的将军知道些内情。可汉尼拔为什么没有立刻搜寻信的下落呢?

紧闭的木门忽然发出有节律的礼貌的“咚咚”声,有人在外面敲门。

“进来吧!”汉尼拔允许门外的人进入。

雕花木门渐渐打开,走进一人。他一身布衣便装,套着件深灰色斗篷,三十岁左右,削尖的鼻子很显眼。这个人的突然拜访令毫不知情的马哈巴尔有些不知所措――他竟是与汉尼拔的弟弟同名的城防军司令马戈。

“议员们又有什么动静了吗?”汉尼拔的语气很平和,他没有意外,就像与部下的普通对话。

马戈向将军点头,“刚接到卡兰巴尔议员的通知,明天有紧急会议,像是发生了大事。我花费一点小钱,打听到其中一件事与揭发您的内应有关。似乎有人发现了重要线索,这让我很担心,安娜特小姐已经怀疑我了。”

“忠诚的马戈,如果只有安娜特小姐怀疑你,我可以保证,她不会揭发你的。至于其他议员们,他们除了向元老院发牢骚,还能做什么呢?”

“是。您的话向来使人深信不疑。我明白了,其实我也有怀疑,安娜特小姐也是您的内应吧?”

汉尼拔没有回答他,只以微笑对应。

城防军司令也露出同样的微笑,“谢谢您的回答,我放心了。请原谅我不能久留,愿仁慈的巴勒保佑您。”马戈向汉尼拔行礼,转身离开了密室。

他来去匆匆,让副将马哈巴尔傻了眼,“他不是汉诺的追随者吗?安娜特小姐是汉诺的女儿,怎么也成内应了?”骑兵统领惊奇地问。

汉尼拔笑了起来,马哈巴尔的问话让他觉得有些可笑,“正直的马哈巴尔,你不知道世间的一切是可以转换的吗?花草需要阳光,所以向着太阳的方向生长;人也一样,他们需要我,自然也就会向着我了。”

汉尼拔意味深长的笑容使马哈巴尔老实的脸上浮现出几分疑惑。

灯芯马上要尽了。火焰消失前,忠心的管家举着油灯进入密室,将快要熄灭的灯即时换下。

第十六节 奸细(2)

卡兰巴尔议员的住所在城西南角。假如想要拜访这位老先生,首先必须穿过喧闹的市场,这里人潮拥挤,四人抬的肩舆很难通过,必须下轿步行。地面污水横流,肮脏的水洼里漂浮着菜叶,菜贩将底部粘满泥土的木桶扔进蓄水池里,打出满满一桶水,把他的萝卜泡进水里,随便晃动几下,就算清洗干净了。空气里充满恶臭,畜禽的臊味与鸡鸭粪便的毒气搅和一在起,叫人作呕。雄鸡跳上栅栏,扑打翅膀,发出长长一鸣,声音穿透各种叫卖,向路人申明它是市场一霸,可这刚出头的霸王很快就被鸡贩按回圈里。

从市场东边的入口进入,直走,在出市场后的大街背街处,很快就能找到卡兰巴尔议员家的大门。议员的住宅很简朴,石头围墙间嵌着没有任何纹饰的门,这一带全是类似的建筑,普通商人的住宅就是如此。卡兰巴尔议员事实上在城外拥有无尽良田和大庄园,他在北非同样掌握着房产,可他宁愿抛弃乡间舒适住宅,住在城里过简朴生活,目的非常简单――他要用自己的“朴素”控诉巴尔卡家族的“奢华”,他要让人民看看,“公仆”是应该怎样生活的。不过他的做法并没有得到新迦太基人民的认可,人们早就清楚他的金库里放着多少金子,不少人甚至私下猜测他伪装贫穷是为了逃税,“守财奴卡兰巴尔”的称号在老议员听不见的地方流行开来。

元老院议长的女儿在卡兰巴尔议员的家奴领引下进入主人布置好的会议室。一间只粉刷白灰,而没有绘制壁画的房间里不少议员已经就坐,角落里的高脚香炉中点燃薰香,淡淡香气弥漫整间屋子。尽管烟雾对老议员的咳嗽症没有好处,可他依然坚持每日点香,自从搬来平民的住宅区后,他就抱怨市场里的臭气。

“安娜特小姐,你总算到了。”屋子的主人卡兰巴尔议员张开双臂欢迎贵客。

安娜特礼貌地向议员们问好,坐上属于她的座位。身边的马戈将军冲着她微笑点头,安娜特点头回应他。

卡兰巴尔老议员坐回主席,“各位,现在我们开始吧!有好消息……”

老议员的讲话刚起个头,忽然被一串咳嗽打断。身体健康的安提贝尔议员故意咳嗽,他似乎有话要说。“请您先说那件事。”他向老头儿建议。

老议员因兴奋而伸展开的眉头一下子聚拢起来,抬高的声调也跟着降下,“是的,谢谢你,亲爱的安提贝尔。”他将目光投向仔细聆听他说话的议员们,“相信各位已经很清楚,我们之中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有叛徒把我们的秘密出卖给了哈米尔卡的儿子!庆幸的是汉尼拔目前没有物证,无法控告在座的诸位。但他一定会除掉我们。我们不会等着他的卫队来敲门的,反击是我们必须做的事。首先,我们要铲除这个混在光荣的迦太基利益维护者们中的可耻家伙!”

“希望他能自己站出来,不要逼我们喊出他的名字。”安提贝尔议员对着房间里所有人大声说。

议员们切切私语起来。

安提贝尔的目光突然转向安娜特所在的方向。就坐于元老女儿身旁的马戈立刻握紧拳头,另一只手伸向藏匿袍下的短剑。议员问道:“安娜特小姐,请你向我们解释你的所作所为吧!”

“尊敬的安提贝尔议员,出什么事了吗?”议员的问话已经提醒了安娜特――她是他们的怀疑对象。她必须装作毫不知情。

卡兰巴尔议员举起枯槁的双手,扶着拐杖,手背上的皮肤就像只剩下一层皮的空心树杆,干燥而易碎。他那对被皱纹包围的三角眼里充满控诉,“聪明的安娜特小姐,按照惯例,女人是不应该参与到男人的世界当中的,但你是伟大汉诺的女儿,所以我们没有计较女人的身份,而相信你。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难以想象,受人尊敬的领袖的女儿竟是背叛她父亲事业的人。”

“您在说什么,我背叛了父亲的事业?以智慧著称的迦太基议员怎么会有这样荒唐的疑问呢?”安娜特镇定地回答。虽然不知道是怎么被发现的,她心里盘算着对应方法。

不少议员对卡兰巴尔的说法表示怀疑,希望他拿出证据。房间里的年轻人之一,城防军司令官马戈为安娜特辩解,“先生们,你们怀疑安娜特小姐就是叛徒吗?这怎么可能!小姐的命运与诸位被女神系在同一根细绳上,投靠汉尼拔对她有什么好处呢?汉诺议长一旦被汉尼拔击败,小姐的利益必定会受到极大损害,而且比任何一位主和派议员都大。所以,无论从何种角度看,安娜特小姐是最不可能成为叛徒的人。卡兰巴尔议员、安提贝尔议员,你们做出这样的怀疑必须有充足的证据。”

老议员的三角眼转向一旁的安提贝尔。

“安娜特小姐,你的奶妈深夜去巴尔卡家干什么?”议员直接质问安娜特,“有人看见在我们秘密集会后的当晚,你的贴身老女奴鬼鬼祟祟地溜进巴尔卡家的大门,出来时,她借着路边的灯火数着银币。巴尔卡家族的大门不会随便为奴隶敞开,深夜求见是为了什么事呢?”

“安娜特小姐,请你允许我们审问你的奴隶。”不等安娜特回答安提贝尔的话,卡兰巴尔老议员接着要求道。

房间里再次冒出马戈的声音。“两位议员,你们不觉得可笑吗?这就是你们的证据?谁看见的?仅凭他的话也能指正议长的女儿吗?”

“是我亲眼看见的。我参加的宴会结束后,回家时,偶然见到了这件事。”安提贝尔议员的回答让马戈的笑声哑然截止。

怀疑与猜忌瞬间围绕在元老女儿的四周。安娜特经过一番沉默,精致的喉咙里发出声音,阻断了议员们的议论。“我的奶妈就在门外。为了消除各位的猜疑,你们可以盘问她。”

密室门打开,背脊微驼的老女人战战兢兢地向门里迈出第一步,议员们的眼睛注视着她,老女奴从未身处过这样的气氛,老化的双腿竟颤抖起来。

“无耻的奴隶!为什么要陷害你的主人?你不知道忠诚吗?”两位议员还没有开始问话,马戈指挥官抢先开口。愤怒的语气就像他才是这件事的最大受害人。

安提贝尔议员咳嗽两声,提醒城防军的长官过于激动了,要审问奴隶的人不是他,而是议员。

老奶妈不知该怎么办,她连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是很清楚,两眼偷偷望向安娜特。元老的女儿试着找机会给她提示,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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