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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的岛群-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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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 特尼团又发动了一天进攻,伤亡达五分之二,仅仅占了两座山头。从其中一座山头上,已经可以看到浑浊的安谢河。它原本是一条溪流,连日大雨,河面漫到一百多 英尺宽。正如那位得了癔病的老兵所说,上面漂浮着乱七八糟的木头。除了木头,还有涨鼓鼓的尸体:牛尸、马尸和赤裸的人尸。
当 盟军高奏凯歌渡过莱因河、易北河、维斯杜拉河、奥得河和多瑙河等欧洲最著名的河川的时候,惠特尼和他的海军陆战队部无法战胜一些中世纪的武士,一些由冲绳 毛孩子组成的“铁血勤皇队”,一些没有文化、不懂技术、装备平庸的黄种士兵。他和他骄傲的大军,竟无法抵达一条世界上最短最无名的溪流—-安谢河。
17
第三次冲锋失败以后,休伊负了伤。他的二百人连队,能开枪的只有一半了。他的目标是安波茶高地。他记不住很长的日语假名,因为他喜欢吃“银河和宝贝露丝”牌巧克力夹心糖,索性叫它“巧克力糖高地”。虽然在某些海岛战役中,已经有人用过这个命名,他也不在乎。
休伊气愤得红鼻子更偏了,灰色的眼睛更小了,起皱的眼睑象面包上的一圈黄油包围着小眼睛。严峻的局面和严重的伤亡挫伤了他的热情,
休伊不象奥勃莱恩或惠特尼那样热衷于追求荣誉,他是个很实际的下级军官。柏林打得如何与他的“巧克力高地”无关,他只想多杀些日本鬼子,
休伊对日本军人有一种职业上的尊敬。这并不妨碍他和伙件们一起咒骂“黄猴子”、“猪猡”、“玩弄诡计的小王八蛋”。他在瓜岛的安德森岭打过防御战,又在贝蒂欧日军地下工事里呆过。他知道防御者比进攻者享有的优势,蔑视决不会带来胜利,反而会流更多的血。
由于及时卧倒,一枚日军手榴弹在离他三码的地方爆炸,使他只患了轻度的“炮弹震荡症”,脑子嗡嗡响了好久。他很害怕,担心塔拉瓦受的脑损伤会重犯。
结果还好,他伸伸胳膊和腿,手脚都听使唤。他祈祷上苍帮助他拿下安波茶山。
安波茶山在大名高地东北方约半英里处,海拔只有七百英尺(230米),守敌是日军第三十二联队。它与大名高地又为犄角,正好拱卫着一英里纵深后面的古城首里。日军牛岛满中将把第三十二军的司令部设在首里,军属远程炮群密切地支援着安波茶山和大名高地。
奥 勃莱恩团长来看望休伊的连队。季节风引起连绵不绝的降雨把冲绳简陋的道路网全毁了。洋面上台风频繁,白沙海滩到处是被吹翻的舰艇残骸。车辆陷到泥里,卡车 没到车帮,吉普连顶也淹了。155毫米长汤姆陷在泥路上,拖拉机去拖,连自己也陷没了。白沙滩头到安波茶山仅九英里,却要用飞机来空投补给品。日本人的电 台天天喊“神风”。结果召来一场妖雨。
“喂,休伊,我能为你做点儿什么?”团长问连长。
“谢谢。天气糟透了。我一直在想塔拉瓦那一仗,无论如何,我们得设法潜入敌人的坑道网里。每次炮击,他们都躲到安全的地方,他们算准了我们攻上阵地后躲在哪里,然后就是一顿手榴弹。”休伊晃晃负伤的左手掌,痛得钻心。
奥勃莱恩上校见他左手全包扎起来,对他说:“我说莱顿,你负伤了。跟我撤到后面去,对你来讲,战争已经结束了。”
“不,先生。我在美国国内养了一年半,白白胖胖,可不是为了擦点儿皮就再回去。我在巧克力山丢掉的东西,还要在这里找补回来。说正经的,团长,我倒是有一个主意。”
奥勃莱恩的眼睛亮起来。他在瓜岛就听到过休伊的美名,后来又在美国报纸上读了这个上尉的传奇报道。看来,他要来了一位优秀的前线军官。
休伊的指挥部设在半山上一个坑道里,洞口挖了排水沟,里面挺干燥。他这里的士兵都准备了几双袜子和干燥的军靴,没有一个人得“战壕脚”。休伊是有经验的老兵,所罗门群岛的雨比冲绳大,他在坏天气里成功地保持了部队的士气。
休伊指着堆在炮弹箱盖上的安波茶山的模型对奥勃莱恩说,“长官,我碰上了一点儿小运气。不过,未经证实之前,我们先持怀疑为好。日本鬼子很狡猾,他们的供词也许要反过来理解。”
“嗨,莱顿,讲给我听听,我早就知道你有办法。”
“长官,”休伊老老实实,没有拿腔拿调:
“大前天夜里我带了一个班去侧翼巡逻,你知道,在我的连和陆战六师的防地之间有几条山谷,常常有日军小部队渗透,很讨厌。
“我们一共十八条汉子,轻装,全是汤姆枪、刺刀和手榴弹,准备伏击一下日本人,弄得利索,抓个把俘虏也说不定。我们挑了段废战壕潜伏下来,足足挨了半夜,除了被蚊子叮肿了脸。他妈的,连个鬼也没碰上。
“我挥手下令撤退。我们走得很小心,也许日本兵在打我们的埋伏,长官,我们都打过‘了望台’战役,日本人很善于耍这种把戏。
“经过一段干河谷的时候,我听到一阵轻微的沙沙声,很象人语。我招呼部下一问,谁也没听见。见鬼了,会不会是我的脑损伤又犯病了?我没把握,但让大家蹲在草丛里等一会儿。咳,声音又响了起来,他妈的,是一个女人说话的嘤嘤声,妈的,这回大部分人都听见了。”
休伊在马灯灯光下做了一个猥亵的表神,声音也提高了:“在冲绳登陆以后,虽说也见过一些女人,但那都是半人半鬼的白发老妪,正儿八经的大姑娘听说都参加了‘妇女敢死队’和‘铁血勤皇队’,俺们还没见过。可是这一回,听声音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姑娘腔。
大家的兴趣提高了八度,在我指挥下悄悄地包围了河谷陡岸上的一个洞口。洞口四周被草盖住,很隐蔽,但声音是从那里传出来的。我一声呼哨,伙计们一下于冲进洞里,所有的手电筒一下子全打开了。嗨,我就是在百老汇看戏也没有这么来神过。“
连奥勃莱恩也被吸引得兴趣高涨。
“ 我们看到一男一女,他蚂的,浑身一丝不挂,正在干那件事。”休伊淫猥地继续说。“我们突然出现,把他们吓呆了,连动也不敢动,我们就这样拿枪逼着,里里外 外看了个够。后来,连里一个叫泰勒的士兵说:‘连长,这事就我们几个人知道。弟兄们打安波茶死得够掺啦,说不定明天我们中间谁就活不成。就算活下来,冲绳 大着哪,下一个高地下一条山谷也会要我们的命。依我说,我们干掉这男的——哦,他还是一名日本军官,然后把这姑娘给轮了。明天死也快快活活。怎么样,我来 打死军官,你先上,当官的优先。’”
休伊笑笑,带着莫名其妙的表情,使人摸不透他的心事。
“ 说真的,我当时几乎脱口而出‘Yes’。我的士兵都是好样儿的,我才不会为一个日本女人挫伤他们的积极性呢。倒是泰勒二等兵的话提醒了我,我翻看了地上的 军装,没想到那小子竟然是一个少尉。战斗如此激烈,还不忘过娘儿们的瘾。我不知怎的灵机一动,说:‘且慢,这军官很重要,我们先饶了他,姑娘也别动,以后 有的是。我有可靠情报:冲绳师范学校、县立中学等十五所学校的男女学生都被编入了铁血勤皇队参战。其中有冲绳第一、二、三女子中学的许多姑娘。机会很多, 先不必着急。不论男女老少,只要对我军开枪,一律按敌兵对待,怎么来由你们,我权当没看见。但这个军官和女人得给我留下来。’说罢,我搜了军官的衣服,摘 下武器以后,又让他穿上了。我还让姑娘也穿上衣服,她果然是铁血队员,衣襟上别了一枚白色菊花徽章。泰勒二等兵以为我要一人独享那女人,好一顿骂我。我只 装汉听见。”
这时候,休伊无表情的脸上露出罕见的得意神色,接下去讲的故事越发令人难以置信。
“ 说实在的,那妞儿真漂亮,在洞里把我们一伙丘八撩拨得人人心动。我把他们都带回驻地。别看我是个粗人,我看出那少尉和女人是一对恋人。他们大概情知不久就要战死,就在山洞里尽享鱼水之情,还带了酒和食物。我问少尉叫什么名字,他说他叫中村,是三十二联队的一个机枪中队长。那女人是笃志的护士新川喜智子,才 十九岁,难怪人人眼馋。我问少尉是否真爱姑娘,是否打算娶喜智子,他连声说‘是’。他没有日本军官的武士道精神,喜智子对他来讲比什么都重要。我让连里的 事务长搞了一桌酒席,又找来团里的随军牧师谢泼德为他俩主持了一场基督教式的婚礼。找了《圣经》,还找了一位美籍日本人‘二世’随军护士伺候新娘。婚礼在 一片松林中举行,相当隆重,富于人情味,还有的士兵哭了起来。他们也想到了未婚妻和国内。后来,我领中村和喜智子参观了伤兵医院,看了准备埋葬的我们连的 士兵尸体。我对中村说:
“‘ 先生,该办的好事俺都为你们办了。你看看,我们的人在安波茶死了好多,又伤了好多。他们都是象你一样年轻聪明的官兵,现在,他们却永远也见不到自己的妻子 和未婚妻了。负伤的人讨不上老婆,不得不在轮椅或床上度过凄凉的后半生。美国对日本没有仇恨,是日本先偷袭了珍珠港。冲绳已经被我们围得象汽油桶,我军的 大炮和坦克你也都看见了。你应该为我们做点儿好事。这样,我们的人和你们的人都会少死很多,他们就可以回家去同未婚妻结婚,这样不好吗?我们对待他们同对 待你一样。’”
“中村少尉一下子跪到我面前,流着眼泪说:
“‘长官,我一定尽力。’”
“ 于是,一份详详细细的安波茶山地工事体系平面图送到我面前,喏,就是它。我已经按这图把所有的火力点都复制到沙盘上了。我们有了一个特洛伊木马,有了一个 玛塔·哈丽(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著名的德国女间谍)。长官先生,当我看到这个模型的时候,我第一个念头就是:我如果守安波茶,足够打上一年。”
奥勃莱恩上校拍拍休伊上尉的肩膀:“太妙了,莱顿,我简直找不出话来感谢你。”
休伊得意地笑笑:“也许会是假的。反正值得一试。他的的,此次进攻不是婚礼就是葬礼。”
“一定会是婚礼!”
18
演习搞得休伊几乎累瘫了。他两腿发软,眼窝被汗水渍痛,本来就小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线。可是他心里很痛快。
奥勃莱恩上校在西原高地上找了一个同安波茶很相似的山丘,在山丘上按中村少尉的图纸构筑了简易的机枪工事,并且在地面上用白石灰和标志牌划出了地道网和坑道走向。他专门请了十五名有经验的军官担任演习裁判员,自己任总裁判长。
休 伊的连队因为对安波茶的地形较熟,担任攻方,在一天之中演习了四次进攻。直到每一个地堡和每一条盖沟全都摸熟了,几乎达到闭上眼睛就能打的程度。现在,每 个士兵、士官,都知道自己应该走的路线,该炸的地堡和该钻的地道。当天夜里,又进行了最后的彩排,用雷管当炸药,获得了极大的成功。
第二天休息,喝酒,奥劫莱恩尽其所能,让突击队员们奢侈了一通。
晚上,突击队员们进入阵地。每个人身上都带着各种炸药帆布包、手雷、手核弹和上着刺刀的汤姆枪,很象登山队的脚夫。
任何炮也没打。休伊的连队就摸上了安波茶高地。估计人们都潜伏到目标附近以后,休伊打了一发信号弹。
日军阵地上响起了连续的爆破声和火光。日军守兵还没摸清是怎么回事就被炸死了。首里纵深的日军远程炮群开始轰击“巧克力高地”,但美军突击队己深入地下,在 迷津般的地道网和屯兵坑道中作战。连续而准确的爆破使守军晕头转向,地道中钻进来的恶魔把他们打得如惊弓之鸟,动辄就开火自相残杀。
折腾了大半夜后,大部分日军的反击兵力就封死在屯兵坑道里,火力点几乎全部被打哑。活跃的安波茶高地被摘除了心脏,堵塞了血管,刽断了神经,整个儿瘫痪了下来。在这个讨出了极高代价并且失败过的地方,几乎没费多大气力就成功了。
休伊爆破了一个地堡以后,钻入了黑暗的地道中。他没有点亮手电,完全凭中村的路线图摸索着前进。日军少尉的草图画得还真准,他又成功地炸毁了一个地堡。一切都象在贝蒂欧一样,他甚至有点儿担心,会不会再重演二次脑损伤。
现 在,要办的事是炸毁日军屯集反击兵力的主坑道。它的位置在“巧克力高地”反斜面上,美军的炮火很难击中。休伊和泰勒边走边打,熟得如同在自己家门口。不 久,泰勒负了伤。休伊把他安顿了一下自己继续前进。在接近主坑道的路口,地道分了叉。休伊记得一条通一个较大的地堡,另一条通主坑道。他放弃了地堡,闪入 主坑道。地道渐渐宽起来,来往的日军也越来越多。休伊我了一个凹墙隐蔽起来,一边把剩下的炸药都捆扎在一起。他估算了一下距离和时间,断然拉开了导火索。
他大喝一声,接着发出象印第安好战部落的那种呼哨,他平端着汤姆枪,打光了所有的子弹,然后丢了枪,趁敌人混乱的一刹那间,抱起炸药包用百米速度冲向大坑道口。他甚至没觉察出右肩上挨了一枪。
他丢下炸药,往回跑了几步,被一具尸体绊倒了。他连滚带爬,尽可能远离危险区。大地颠动,气浪一下子把他击昏过去,屯兵坑道被封死了。
休 伊醒来,感到有双手在他脸上模。当模到他的鼻子的时候,他听到有人说了一声日语。他一下子滚出去,滚倒了一个敌兵,但另一个敌兵已经扑到他身上,死死抱住 他的后腰。敌人没能抱住他的手臂,真是活该倒霉。他就势从鞋中抓出匕首,往敌兵手腕上狠狠一划。只听一声惨叫,肯定是割断了敌兵的几条筋腱。敌兵松手以 后,他翻过身来,回手一刀刺入敌兵的腹部。
这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右肩受了伤。匕首插得不够深,往上挑的力度也不足,敌兵忍着巨大的痛苦死死抓住他的手和匕首柄。也许,日本军人的切腹自杀习惯是由于他们能忍受腹部的剧疼。
一定是他身后还有个敌人,也许就是他滚倒的那一个,用枪托狠狠地砸向他的头项。休伊感到了脑后的风声,拼命躲闪,但手还被死死扯住,枪托落到受伤的右肩上,他感到那条右臂几呼要断裂下来。
他象杀猪似地嚎叫起来,正面的敌人终于因为疼痛松了手。休伊的左掌被打坏了,无法使用武器,他一头撞在袭击他的敌兵胸上,把他几乎撞倒,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 身子。第三个敌人冲上来,平端着刺刀,黑暗中带着一般死亡的旋风。休伊闪过了刺刀。终于抽出手枪,夜战中配带手枪还是“海魔”的老传统。
休伊连放数枪,击毙了三个敌兵,他还来不及抚摸一下痛楚的右肩,就看到刺目的机枪火鞭沿着地道扫过来,他一下子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阴沉的天空泛出朱砂色的光带,不久,光带变成樱桃红和玫瑰红。休伊·莱顿睁开眼睛,转过头,看见几个人围在他的身边。泰勒二等兵见他动了一动,开口说:“连长,我把那个敌人机枪手干掉了。你的伤很重,要好好休养呢。”
“谢谢。”休伊有气无力地说。
他看到了在起伏的丘陵后面,有一度古城。古老的砖石城墙已经坍塌,弹痕斑斑的石牌坊还屹立着。一度天主教堂被炮火打得千疮百孔,顶上的十字架却一点儿也没 坏。所有的房屋,无论是中国古典式的瓦房,还是西洋式的校舍,全部化为废墟。一条小河静静地绕城而过,水面还有一片片浮萍。
泰勒看到了休伊的目光,大声说:
“那就是首里城。我军攻占安波茶以后,下一个目标就是它了。据说,敌三十二军司令部就在首里城内。”
休伊痛苦地合上眼,好一阵子才睁开。中村少尉跪在他身边哭泣,惊动了他。
他认出了中村,凄然一笑;
“谢谢你。中村。”休伊的话变得断断续续,他最后的气力已经用尽了。“如果有机会,你去美国,看望……看望一下……我的妻子巴巴拉……泰勒,你还骂我吗……我终于拿下了‘巧克力高地,……值啦……
他的头耷拉到一边去。
他在世界上的使命已经结束了。
第十章 燃烧的冲绳(03)
19
东京已经被烧成了一大片焦黑的、狰狞的、丑陋的、恶臭的废墟。
公 元七世纪古代武藏国的风水宝地上,日本人进行了一千年的苦心经营。贞观时期,它已经颇具规模。江户时代,它变得非常豪华。德川家族模仿中国帝王的气派,把 它改造成一个政治经济和地理中心,定名为“江户城”。那时间,号称“天下第一城”的江户城中,旌幡招展,武士云集。八百另八町中,酒楼饭馆鳞次相比,很象 中国宋代的汴京。明治天皇改都“东京”后,它又经历了近八十年西洋式的发展,变成了一个生气勃勃、拥挤不堪的大杂烩:“官府的鞠町,书生的神田,华族的赤 板,小职员的四谷,学者的小石川,大学生的本乡。”它的历史、它的文明、它的皇后、它的新兴产业,它的学府和商埠,连同它的六百万人口,使它成为日本民族 的象征。那白雪皑皑的圆锥形富土山下,太阳女神庇护着她的臣民,就象希腊神话中的女神雅典娜保佑着古老繁荣的雅典城。
然而,这一切全让寇蒂斯·李梅这个坏小子给破坏了。千年之后,无数代的日本人将永远也找不到这个带有古典和现代韵味的天皇居住过的京城了。旧东京将象庞培城一样,只留在考古学家和历史学家们的记忆里。
三月份的燃烧弹无限制空袭以后,大盐平的生活也遭到了波及。菊町一带建筑密集,尽管开辟了防火墙和防火沟,仍有大片大片的房于被烧毁了。仅仅靠五十岚和赖子的奋力抢救,大盐平伯爵的豪华府邸才保存下三分之一。大家就住在烧剩的房子里,熬着凄风苦雨的日子。
赖 子比任何时候更关心大盐平内弘。女人一旦真正钟情于一个男人,她焕发出来的献身精神和对男人的精细照料,连石头人也会为之感动。老伯爵大盐平康成在东南海 地震中因心脏病暴发去世了。伯爵家只剩下内弘一人。内弘、赖子和五十岚老人相依为命,如果谁一阵子不见了,另外两个人就会担心地到处去找。每当燃烧弹的“ 咝——咝—-”声响起来,他们总是先让别人钻防空洞,自己最后才进。灾难倒焕发出人们的一股悲壮气概来了。
春 回大地,花园里的樱花怒放了。虽然挖防空洞的时候刨掉了一些,剩下的八重樱和大山樱仍开得非常绚烂。赖子让大盐平坐在烂漫的樱花树下的一张藤椅上,姣妍的 染井吉野樱、薄墨樱、寒绯樱和杨贵妃那重重叠叠、纷纷扬扬的花辨和花蕊之中,露出赖子皎好的脸庞。大盐平觉得花如人,人似花。
“赖子,你象樱花一样美呀!”
赖子把报纸和杂志送给大盐平,轻轻地依在他身边,弄得大盐平心醉神摇。
“快看报吧,看看报上都说些什么了呀?”
报纸的开版只有战前的一半,杂志薄得只剩下几张纸。所有的印制品都用的是又黄又粗的劣等纸张。它们居然象石缝中的小树似的生存着,倒是令人吃惊的事。其实,报纸杂志由于严格的纸张配给,种类连战前的四分之一都不到了。
报 上登着经过军部新闻检查的新闻。德国已经投降了。海军元帅卡尔·冯·邓尼茨在弗伦斯堡向全世界宣布希特勒的帝国已经寿终正寝。日本统帅部的回答是:我们还 要打到底。文学杂志上充满了“军事爱国主义”的色彩。著名的芥川奖和直木奖还在评选。可是除了露骨的性描写和追求女孩子的情节外,没有任何新东西。阳和八 年创作《玫瑰探戈》舞曲的纸恭辅氏,已经从关东军少尉的岗位上退役,专门在日比谷公会堂谱写和演奏军国主义调子的乐曲。冲绳之战的消息时有披露,神风机已 经撞沉了五六百艘美军舰艇。《文艺春秋》、《中央公论》、《日本评论》、《改造》四大家御用杂志都在鼓吹“本土决战”。大盐平知道军部对此是完全认真的。 他的军界朋友们告诉他:军统帅部参考硫黄岛、塞班岛、拉包尔和冲绳的经验,正在准备最后的洞穴作战。
海 军丧失了全部战舰以后,正在疯狂地挖掘坑道之类的地下工事,并屯集了大量军需品和粮食。在长野县的松代山下、在国铁樱井线上青垣连峰底下,在丹波市丰田的 一本松山,在古都奈良,从大和到大阪,到处都在挖凿坑道和洞穴。日本列岛被挖成了胡蜂窝和鼹鼠洞,地道网错综复杂,有如迷律。军人们见面时往往只说一句 话:“加油干哪!构筑起大和地底城。”
难 怪三月大空袭前,天皇召见退役的煎首相东条英机,询问他日本将来的战策,东条僵硬地回答:“不必顾及日本的将来和B-29越演越烈的空袭。日本目前遭受到 的轰炸,与德国本土遭到盟军的轰炸,差得太远了。美军从离日本本土两千公里的马里亚纳基地,每周至多能派出一百余架B-29前来攻击而已。如果连这也吓得 日本人丧胆的话,还指望进行‘大东亚圣战’吗?”
现在,军人们并没有丧失战意。冲绳之战打得鬼哭神泣,就是有力的佐证。大盐平注意到天皇几乎召见了所有的重臣,唯独没有见近卫文坡。那么,近卫公爵打算干什么呢?
派出所的三好贞吉先生来过两次。他说帝都危恐,连华族也要投入消防和其他民防工作,他对大盐平的保护已经到期,请他去参加实战性的消防工作,还指派给了他一辆大轮消防车和两位妇女、一位六十一岁的老人。
大 盐平所属的消防分队参加了一次抢救皇居的消防行动。他见到了“特别消防队”的一群年轻人。他们都是早稻田大学和其他专科学校的学生。除了在空袭期间护校 外,他们主要负责抢救皇宫御所,是一种敢死性质的抢险队。平时,他们就在九段的消防署内待命。美国飞机在以往的空袭中很少向皇宫投弹,但三月十日那天,有 一些燃烧弹落入了“天池壕”内。
大 盐平有丰富的战斗经验。虽然只有单臂,还是奋勇地同学生们一起灭火。他们用麻布袋扑灭四处乱窜的凝固汽油火苗,砍断起火的雕梁画栋,从烟熏火燎的宫室内抱 出烧伤的宫内省女官,她们还穿着伺候皇室的锦缎朝服。她们平时深居禁地,学生们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漂亮的古装打扮的日本姑娘。据说个别轻佻的学生还有意无 意地扯下了烧伤的女宫的衣服。大盐平是不信这种谣传的。人与火搏斗是性命悠关的事,谁还顾得上在这关头萌动艳心。
火 被扑灭以后,烧得焦头烂额的学生们排成一列。一名穿着朝服的宫中官员走来,向学生们赐送皇室的赏金。学生们双手捧着接下来,并且深鞠一躬。他们的救火费仅 仅五十钱纸币。连大盐平也感到愤愤不平。既然今天的纸币什么东西也买不到,作为皇室,对待用生命来勤皇的年轻人,未免太小气了。
随 着空袭的频繁,市民的饥饿状态已经长期化,大盐平家也不例外。配给的大米经常一周无货,酱油和其他用粮食制成的调味品早就失踪了。只有宪兵和警察比任何时候都多,只要被诬为“散布反军思想、泄露国家机密、秘密援助朝鲜独立运动、共产党嫌疑和违反战时经济管制条例”五条之一者,立即遭到逮捕。大盐平上街,时时看到囚车鸣叫,直奔向巢鸭监狱。汽油如此缺乏,用在捕犯人方面可真慷慨。
到 了五月下旬,东京的十分之四地区都被烧毁了。昔日灯红酒绿的银座区,在三月十日的大空袭中几乎烧得片瓦皆无。银座八丁目的新田地区、满州新闻社东京支社、 日本料理、新闻学院都处在烈火的坩锅里,连人都没有跑出来。钢架子的高压线塔居然被烧化,变成一堆七扭八歪的烂铁。地下铁道中了一枚五百公斤炸弹,听说人 肉碎块、头发脑浆和肠肚一起喷溅到水泥墙上,连掩尸队员也不敢近前。大街上的电车成了一具焦黑的铁壳,隅田川上的一座铁桥也被炸断了。外务省、司法省、海 军省均转入地下办公,因为已经无房可用。在皇宫附近的《读卖新闻》社,内幸町的《东京新闻》社和有乐座的《每日新闻》社也被焚尽,东京成了没有报社的首 都。
大 盐平内弘无论怎样诅咒这场战争,当他的兄弟袍泽被屠杀,当生他养他的城市被毁灭,谁也无法超然世外,他悲愤得几乎痛不欲生。盟军对汉堡和德累斯顿的大轰 炸,在欧洲算是登峰造极了,但仍然无法同东京的破坏相比。寇蒂斯·李梅完全违反了人道主义原则,企图从地图上抹掉江户城。
战 争的报复就是这样凶狠。它要叫战争的发动者留下世世代代的永恒的印象。德国和日本都是野蛮嗜杀的民族。俾斯麦打赢了普法战争以后,日本侵略了中国;日本打 败了俄国以后,德皇威廉发动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日本鲸吞了中国东北和华北以后,希特勒发动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日本不甘人后,又推行了野蛮的“大东亚战争 ”。又有谁会相信日本人呢?谁敢说日本有朝一日喘息过来之后,又象德国人从一次大战后喘息过来一样,不会再次去诉诸武力呢?他们的精力还没有耗尽,野心还 没有实现,帝国依旧在梦中,会不会又有一个东条用他戴白手套的手去挥动战刀呢?如果日本人怜惜自己的生命和自己的城市的话,又为什么要去烧毁别人的城市, 屠杀别国的人民呢?
大 盐平不敢去想这些,这样的想法是叛国的。他不得不忍受龙临死的痉挛,时间拖得真长啊。他知道欧洲的盟军飞机、战舰和部队立刻就要调到太平洋上来。由于请俄 国出面调停失败,小矶内阁被迫下台。俄国肯定要出兵满洲。新组成的铃木内阁一点儿办法也没有。老谋深算的近卫文倍迟迟不肯出山,难道他在等待着战后收拾残 局吗?
五月二十五日夜间,凄厉的空袭警报声又响了起来。大盐平反射性地穿上石棉服,戴上头盔。赖子从外面跑进来,一下扑到大盐平怀中;
“大盐平公子,请您不要去。我听着引擎声很沉重,感到很不安。”
大盐平继续扎着腰带:“三月十日的大空袭都过来了,即使是危险,也无可避免。赖子,你多保重。”
赖子拉住他的手,大盐平感到手发烫。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已经有了。”
“有什么?”前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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