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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酒话桑麻-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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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找出来给我,来的时间也不短了,我们也回府去吧,免得父王惦念。”

瑞清公子

晚间杨紫安回了自己的院子,春花寻出那块帕子递给他,杨紫安坐在书案后面,就着明亮的灯火细细端详,怎么看都和下午蕙畹那个帕子,像是出自一人之手,闻得秋桂如今跟在了蕙畹身边,难不成是秋桂绣的,想到此不禁摇摇头,往年间,曾见过秋桂给博蕙做的活计,比之这块帕子的绣工,更鲜亮细密一些。

杨紫安手指轻轻摩挲着帕子上突起的花纹,以前不理会,如今仔细看来,竟然像是一个畹字,想着杨紫安放下帕子,拿起笔在纸上照帕子上的写了一个大大的来瞧,放大看起来,真真越看就越象一个畹字,那时还记得博蕙仅仅四岁,蕙畹应该还在庵堂里躲灾,怎么博蕙身上常用的帕子上竟绣上了一个畹字来,而且以前还不大理会,现在看来,这块帕子颇有几分闺秀气,令人猜想不透。

细细收好帕子,不由想起今天蕙畹对自己说的那番劝慰,不禁微微笑了,这丫头和博蕙毕竟有些不同的,温暖细心的如一汪涓涓细流,令人舒服惬意。若是时常相伴,定然身心愉悦,可惜她是个女子,若是博蕙的话,想到此,杨紫安不禁摇摇头,暗叹自己胡思乱想。杨紫安这里心情杂乱的一时理不清楚。

再说蕙畹,回来不过两月有余,张云昊的家书就递到了家中,皇上下了圣旨调云昊回京,并赏了私宅以示恩遇,小叔的两个孩子尚小,且新家必要从头操持,琐碎繁杂,另有京城女眷的应酬要顾,刘映雪一时恐忙不过来,故此特要蕙畹进京,去帮衬一二。

张云卿接了信和刘氏一商议,知道这也是云昊的造化,且如今近了这许多,来往见面也容易,倒是一件大大的喜事,遂命蕙畹收拾了行礼,由博文搏武护送着进了京。

杨紫安这头还没理清楚想透彻,蕙畹已经又离开了平安城,有时候造化弄人不得不服。再说张云昊被皇上的圣旨直接调来了京城,任四品吏部侍郎,虽是平调,可京里的这些官油子们谁不知道,这可是一步蹬了天,京官毕竟与外官不同,且都知道张家近些年腾达的厉害,也不知道那里顺了皇上的眼,兄弟两个连连晋升,这不如今都是正四品了,张云皓还说的过去,一甲及第,张云卿却是一个大挑出身的,能短短几年内混到这样的品级,着实令人惊叹。

杨紫青的确待张云昊甚厚,于城东的长乐坊赐了一座私宅于他,乃是前朝的一个大员的宅邸,虽说有些旧了,但底子毕竟在哪里摆着,张云昊为官比他哥哥还更迂腐不知变通,当年虽去了富庶之地,却也捞不到甚好处,只凭做官的那些俸禄,别说是富贵,就是能顶上一家子的开销,就要念佛了,若不是嫂子在他成亲时,越性给他置办了几处生钱的庄子,恐要打饥荒了。

即使有这些进项,手头实实的也并不宽裕,故刘映雪自嫁给了张云昊,且亲眼看了嫂子如何持家,于是渐渐的心思也活络了起来,可巧遇到了蕙畹前来,出了月子,就想也寻些私底下的营生,毕竟云昊以后在官场里,那里短的了使银子的地方,故和蕙畹略略提了,蕙畹大喜,本来江南这个富庶的地方,这样闲呆着到也浪费了,于是写了信于三舅通了讯息。

三舅早就野心勃勃的想跨足其他行业,一直苦无机缘,得了这个信,遂亲自赶来了杭州,刘三舅一贯是信任蕙畹,这次蕙畹却是完全的没主意,只告诉他杭州的西湖龙井是最有名的,可以买下茶园经营或可有些利润,刘三舅多精明,在杭州几个茶园跑了三个月,就盘下了两处不小的来,刘映雪于是趁机参了股进去,对外和张云昊也没甚关联,倒也十分稳妥。

只不过把自己知道的一些现代关于茶叶知识告诉了刘三舅,剩下的都是他自己去运作,如今已是大大盈利的一项买卖了,故张云皓虽然为官清廉,但如今却并不清贫,这也是令许多同僚纳闷和眼红的事情,可是也寻不到人家的把柄,再说,如今他在吏部供职,谁不知道,那可是管着官的官,谁见了不得给些体面,因此张云昊这个官做得并不难过。

刘映雪得了个好宅子,遂来了十分精神拾掇,看皇上的意思对云昊甚是厚爱,想必以后在京里供职的时间要长远了,因着这个原因,也要把家里好好的整修,蕙畹到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整修完了,蕙畹遂接了刘映雪的手,打点各处的摆件装饰,腾出刘映雪来应付各府女眷的相邀应酬,这也京城里的风气,是推不掉的。

蕙畹来了,刘映雪才真真松了口气,府里都是从杭州带来的老人,虽说蕙畹年纪小些,也大约知道这位侄小姐虽看着和善,但不是个绵软的孩子,所以也不敢懈怠,不过半个月,各处就收拾布置妥当了。

宅子相当不错,蕙畹最喜它格局阔朗,没有那些繁杂的亭台阁榭,几进干净清爽的院落,后院引了活水,造就了一汪蜿蜒的小河,绕过后花园的假山小桥,又流将出去,甚是巧妙,临着水的一个小院是蕙畹的住处,她特别让拆了隔着河的粉墙,出了屋子就能看见满园的繁花绿草,以及清澈流经的小河,有些回归自然的美妙感觉。

张云昊和刘映雪自是知道,这个侄女的心思一向与别人不同,倒也见怪不怪了。另外,即来了京城,还有一令蕙畹高兴之处,就是可以和宗民宗伟时常见面了,毕竟这两个人是知道自己秘密的,相处起来没有任何压力,轻松所以愉悦,且这两人在这里待的时间不短,结交了些许至交朋友,时常与蕙畹说起,倒也有趣的紧。

蕙畹原是知道,这些贵族公子哥们都是会享受的,经常寻了各种名目聚会,蕙畹对此一直颇为好奇。因蕙畹尚未及笄,加上自小和宗民宗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分,所以他们来往,张云昊和刘映雪也并没阻拦,且知道蕙畹一向是极有分寸的,所以也不会特意约束。

因此在京里的蕙畹反倒比在平安城过的宽泛许多,宗民对突然来京的蕙畹,心里是暗暗高兴的,宗民和杨紫安年龄相若,但起始就晓得蕙畹是个女孩子,所以投入的感情自是比杨紫安清楚明白,虽然蕙畹如今不过十岁,但宗民已经大概醒悟了,自己对她不是对妹妹的那种情感。

尤其这次见面后,虽然还是青涩,但已经初现娉婷之姿,更兼自小接触的闺秀女子和蕙畹一比,简直差的太远,既没有她的灵气,也没有她的聪慧,更没有她如今的稳重大方,所以宗民已经暗存了心思,且知道祖父一向钟爱蕙畹,虽有同姓之忌,但族内尚有先例可循,所以宗民一直没答应母亲要给他议亲,想着怎么再拖两年,去求了祖父。这事哪有不成的。

有了这个想头,故此对蕙畹比往日更加宠溺,且会变着法子寻些有趣的事情以悦卿怀,蕙畹安置好了,已经进了初夏,这日宗民遣了身边的丫头来告诉蕙畹,说左相家中有绝品白莲,左相的大公子李瑞清邀请他们去赏荷吃酒,蕙畹不禁大喜。

宗民的父亲张兆崎如今正好任吏部尚书,小叔的顶头上司,因两家关系素日交好,故张云昊并没受到惯例的排挤,虽然张兆崎是个正三品,但实权在手,所以即使左相见了,也是要客气几句的。

左相李善谦不仅仅是左相,亦是国丈大人,皇后的父亲,虽皇上一向不喜皇后,但李家毕竟是根基深厚,皇上也顾及着几分体面,不会太过不去,这李善谦妻妾众多,子嗣却不繁茂,嫡妻王氏生了一儿一女,大的李毓敏就是如今的皇后,儿子就是这个大公子李瑞清,据说风雅俊俏着实罕见,但不喜官场,却喜那世俗的经济营生,竟是私下开了京城最大的青楼名曰软玉楼,且性子风流故人称清公子,左相管教几次不得,也只得任他去了。

还有一小女儿是侧室所出,侧室本是嫡妻王氏的同胞姐妹,效仿娥皇女英嫁了一个丈夫,所以感情自是亲昵,生了一个小女儿,名唤李毓兰,如今尚待字闺中,当然,这些都是宗伟那个八卦话痨告诉她的,蕙畹一听说姐妹同时嫁给一个丈夫,且听宗伟语气里甚是羡慕的样子,不禁暗暗腹诽,这个时代男人的观念真是要不得。

不过蕙畹对这个传说中的清公子,倒是有了十分的兴趣,心想是不是就像以前电视里看到那样,一身宽袖白袍迎风而立的倜傥模样,回眸一笑,风姿绝代的翩翩浊世佳公子,所以有这个机会,当然不会放过,如今蕙畹是绝对不会傻到再女扮男装了,毕竟曾经在这里呆过半年之久,若是遇到个以前认识的,纵不会想到自己就是博蕙,也不免引人怀疑,不过这李瑞清当初没选作宗室子弟的伴读,倒很令人纳闷。

所以和宗民商议好了,扮作他随身的大丫头跟去最为便宜,反正这家伙身边有好几个漂亮的丫头,蕙畹顶替其中一个也就是了,宗民一向都是依着蕙畹的,当然不会反对。

第二天巳时初刻,蕙畹随宗民宗伟到了左相府,左相府的高门第也在尚德芳内,距离平安王府不远,宗民的车子停在相府东侧的角门,下了车,蕙畹看了看门口,已经停了几辆奢华的马车,宗民没带旁的丫头,只带着蕙畹一个,宗伟带了一个姿色很出挑的丫头命叫玉霞,两人偶尔有些暧昧的小动作,蕙畹估计这个玉霞恐是宗伟的通房丫头吧,不禁暗暗猜测宗民身边那两个姿色不俗的丫头,谁和宗民有暧昧。

宗民一向内敛,平日也看不大出来,想到此,蕙畹不禁侧头打量了宗民一眼,宗民看她有些鬼祟的眼神,不禁伸手摸摸她的发髻道:

“干嘛这样看着我”

蕙畹摇摇头低声道:

“你房里的两个丫头,你喜欢那个多些”

宗民一愣,目光加深看了她半响,才似笑非笑的道:

“你胡思乱想些什么有的没的,丫头不过是丫头罢了,那里有喜欢不喜欢的,我的喜欢将来只留给我未来的妻子”

说到后来,语气竟然变得十分认真,令蕙畹不禁有些毛骨悚然,总觉得这家伙的话仿佛另有什么深意,不过算了,不喜欢拉到,和她也没啥关系,宗伟自是知道一些宗民的心思,听前面两人的对话,不禁嘿嘿暗笑。

门口有小厮引着几人走了进去,穿过中间的月洞门,就看见一个小巧的园中湖,湖虽然小巧,但上面置了竹桥,搭了湖心亭,亭为六角形,石木结构,上覆绿瓦,面积颇大,东西两侧架桥,远远看去如湖上的一道青霓,分外别致。

说是亭子,实际比水榭还要大不少,侧面有乐坊的歌姬们弹唱软糯的小曲,中间放了一个紫檀镶大理石面的八仙桌,四面放着紫檀镶大理石面的花鼓凳,亭廊围栏处设有软垫和小几,上面摆着一些时鲜瓜果,湖虽不大,整个半湖都植满白莲,也是非常壮观的。

阳光下,碧叶间,亭亭出水的白莲,虽不艳丽妖娆,但别有一种清水出芙蓉的美丽风姿,所谓淡极始知花更艳,大约就是这个道理,虽说是什么赏荷宴,但来的人并不太多,除了宗民宗伟还有几个也是朝中大员的公子,不知是不是赶巧,竟然没有一个是旧年见过的。

倒令蕙畹暗暗松了口气,作为丫头,蕙畹只要站在宗民身后就好,下人上了茶来,告知一会儿大公子即到,蕙畹立于宗民身边,侧首正看湖中的白莲,一阵女声传来:

“哥,今天听说你邀了张宗民前来,是不是,是不是呀!你告诉我啊!”

接着一个略带无奈却有些慵懒的声音道:

“小妹,今天哥哥是邀请了他来赏荷,你就不要跟着掺乎了”

宗伟悄悄凑到蕙畹耳边低声道:

“这个李毓兰已经缠了宗民哥大半年了,大胆的很,毫无闺阁少女的矜持”

说到这里,压低声音道:

“你说她姐姐皇后娘娘不得宠,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相信哪个男人也不会喜欢这样粗鲁的女子是不”

蕙畹瞪了他一眼,顺着声音目光投向东侧的竹桥,只见一男一女缓步行来,到了近前,蕙畹不禁有些傻眼,这个瑞清公子长的真是,怎么说呢,妖孽啊,和蕙畹猜的还真有些雷同,穿着一件浅紫色明丽的暗云纹锦缎宽袍,腰间没有束带,行动间飘飘若仙,身材修长略显清瘦,五官长的太漂亮了点儿,剑眉入鬓,细长的凤眼,微微眯起仿佛有令人惧怕的犀利,睁开又别具一种潋滟的风情。

唇红齿白,皮肤细腻,手里拿着一把洒金牡丹折扇,开合间,前胸的掩襟微微敞开,露出若隐若现的晶莹肌肤,蕙畹觉得甚至比自己瞧着都细嫩,勾起嘴角的轻笑,有一种亦正亦邪的魔魅气息,以花为喻,蕙畹不知不觉想到了罂粟妖娆诱惑的凡人不可抵挡,但同时也是危险致命的,令蕙畹不禁有些看傻了眼。

众人人寒暄过后,宗伟轻轻咳嗽一声,用手碰了她一下,蕙畹才回神,暗道以前还真不觉得男色可以惑人,今天终于领教了,这个清公子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妖孽美男,且细看他的眼中其实可以看到冷漠和疏离,这样的男人还是少惹为妙。正想着一个刁蛮的女生道:

“喂!你是宗民哥哥身边新来的丫头吗,怎么以前见过你”

初露端倪

听见话音,蕙畹这才看向旁边的女子,十四五的年纪,秀眉上挑,下面一双和清公子很相似的凤眼,挺鼻红唇,皮肤白皙,穿着一件大红暗花罗带云肩女衫,下面同色的大镶边百褶裙,行动间,裙摆微动,露出脚下一双雪青缎串珠兰花纹绣鞋,头上梳着时兴的挑心髻,扁圆形,两鬓发垂至双耳处,上插着一朵银镀金镶宝石碧玺花,耳际带着金镶珠翠耳坠,手里捏着罗帕,微微抬手,露出一小截凝雪似地皓腕,腕上挂着一对玳瑁金镯,身量虽不高,但丰满匀称,虽无十分姿色,但也富贵动人。

且微微横起的双眉和嘟着的嘴唇,可以看出可爱之余的几分刁蛮,蕙畹听她问自己,暗想自己该怎么回答,宗民却已经开口道:

“她是畹儿,你不要找她麻烦”

一句话却引得在座的人都看向蕙畹,一时的目光焦点,倒令蕙畹不禁有些尴尬,尤其那个请公子,一双潋滟的眸子盯着她打量,蕙畹还真有些不自在,宗伟不着痕迹的微微侧身,挡住大部分视线道:

“好了!清公子你这个主人今儿可来晚了,一会儿势必要罚酒三杯才像话,是不是”

众人都轰然叫好,李瑞清目光一闪,扫过他后面的蕙畹,眸光在宗民宗伟面上游弋片刻,爽快的道:

“这有何不可,一会儿可不仅要喝酒,还要作好诗出来,你们难道不知,李白斗酒诗百篇,本公子喝醉了,也是锦心绣口的”

众人不禁大笑,李毓兰道:

“我也要和你们一起玩”

宗民不禁微微皱眉,宗伟却笑道:

“二小姐,闻得您马骑的甚好,鞭子使得也好,倒是没听说您读过书的,怎么近日越发进益了”

蕙畹不禁暗暗皱眉,这话里带着微微的讽刺,恐这为大小姐受用不了,正想着,李毓兰蹭的站起来道:

“张宗伟,你不要看不起人,再说女子哪有书读的太好的,不过些许认识几个字就罢了,我姐姐也读的书不多,不是照样母仪天下”

提到皇后娘娘,下面的话就不能接了,不然是大不敬之罪,宗伟嘴角轻撇,目光若有若无的扫了蕙畹一眼道:

“你不知道罢了,咱们大燕也有那博览群书,不输男子的才女的,在下有幸识得一个,若是她能去大比,一甲状元也不过是探囊取物一般容易的”

蕙畹悄悄挪脚,在宗伟鞋上重重的踩了一脚,宗伟哎呦一声,众人正有些出神,一听他哎呦,急问怎么了,宗伟弯腰掸去鞋面上的灰尘,不着痕迹的睨了蕙畹一眼道:

“无事,不过是脚趾被不知哪里来的虫子咬了一口,已经好了”

众人不禁莞尔,李瑞清目光微深,看了被张家兄弟明显护着的丫头,心里不禁暗暗纳罕,悄悄打量了几眼,一身丫头装扮,看似平常的很,但眉目清明,五官漂亮,比宗民常日间的几个丫头都出色几分,且眉宇间,那股子氤氲的书香气,却有些不同寻常起来,尤其一双眸子晶亮无比,竟比自己每日间摆弄的黑珍珠更璀璨一些。

宗民何时得了这么一个绝色的丫头,到令自己都不免有些动心,虽年龄尚小,过几年,想必是个倾城之色,宗民还真有些造化,李毓兰哧一声道:

“世间这样的男子都少见,那里去寻你口中的女子,可见扯谎的厉害”

宗民侧头瞪了宗伟一眼,宗伟这才闭上嘴没在说话,李毓兰却瞪了蕙畹一眼,心道都是这丫头的罪过,蕙畹被她的目光一瞪,不禁暗暗好笑,这个李家的二小姐,看起来心胸恐不是什么宽大之辈,若是她姐姐也如此,以杨紫青的性子,不喜皇后,仿佛也是意料中事。

想到此,悄悄扫了宗民一眼,却正对上宗民看过来的目光,多年的默契,两人大约明白彼此心中所想,遂相视一笑,这一阵嘴头官司,时辰已近午时,一时上了精致的菜品,众人吃过饭,撤了饭食,才又上了清爽的小菜,共那绝品美酒来,下人换下八仙桌,搬了一个紫檀雕璃纹漆面长案来放在亭栏一侧,上置湖笔、香墨、笔添、水丞,青玉狮子镇纸,以及一个冬青釉暗朵云水洗,另有一澄心堂的宣纸空白拓本,大概是用来记录众人的诗句的,真正精致讲究的很。

条案临着一侧,亭中瞬间阔朗许多,众人也并不围坐,只各自在围栏处的小几旁就做,乐坊重又起了细乐,音调轻缓,伴着湖中盛开的白莲,和徐徐拂过的清风,这个午后真是惬意风雅非常。

李瑞清侧身观赏了一会儿湖中清莲,回身笑道:

“记得曾读过的宋诗里有这么几句:谁家栽绿荷,薰风漾碧波。波底水晶空,化出玉姮娥,你们道贴不贴切”

坐中一玄衣男子道:

“真真好句,在下倒不曾读过,可出自哪位诗人之手”

李瑞清道:

“本公子读书向来不求甚解,不过记得些许几句,那里还记得出处,不过今天在做的能人居多,如你们谁知道,赐教了鄙人知晓,那么。。。。。。”

说到此,停下话头,手一指条案上的冬青釉暗朵云水洗笑道:

“这件乃是我寻来的一件孤品,价值且不说,如今只此一件,可说难得的紧,本公子今日也不吝啬,就送与他何如”

众人不免有些蠢蠢欲动,宗伟读书不太上心,却偏爱这些文房之物,自在平安城时,就多有收藏,如今有了这个机,会更是有些心痒难耐,侧首瞥了宗民一眼,心道如他得了,自己去磨了来,倒也便宜,若是他人得了,自己可就是一场空了,遂忙凑到宗民耳边道:

“哥哥,如今就不要藏着你肚子里那些学问了,这件水洗,果真难得的很哪”

宗民当然也知道他的爱好,没辙的皱皱眉道:

“非是我藏着,想那书卷那里我就都读过了,这个生僻的紧,真的都不知道,那里寻得到出处”

宗伟顿时泄了气,眼巴巴看着案上的水洗,蕙畹在后面不禁失笑,这么多年了,宗伟的性子竟是没怎么变化,还是这样,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蕙畹低头凑近他耳边嘀咕了几句,宗伟眼睛顿时一亮,站起来笑道:

“清公子,你的话可是当真”

他和蕙畹的小动作,李瑞清早就看在眼里,不禁微微挑眉笑道:

“自然当真,不过据我所知,你的学问比之令兄可差的远,你真知道吗,错了,可是要罚酒的”

宗伟嘿嘿一笑道:

“清公子不知,我虽读书不如家兄,但于这些上面倒有些歪才,怎么说,我也曾师从洪大儒是不”

李瑞清不妨他还提出当世大儒来,不禁笑道:

“世人皆知,洪大儒的弟子只三个,是为他所承认的,且都是不凡的,当今皇上自不必说,平安王世子,也多有雅名,还有就是你们平安府知府,和你们同姓的张家三公子张博蕙,更是为洪先生引为终生憾事,你们几个,不过是得了些陪读的造化,那里能称的上是洪大儒的弟子”

宗伟不以为意,嘿嘿笑道:

“所谓一日为师,终生是师,你们都太迂腐了些,言归正传,清公子,你这个水洗,可是区区在下我的了”

李毓兰急道:

“宗民哥哥你真的不知道吗”

宗民摇摇头,李瑞清冲宗伟道:

“愿闻其详”

宗伟一挺胸脯道:

“乃是宋朝的武夷散人白玉蟾所作的白莲诗,是否”

被他一说,李瑞清倒也记起了一二:

“是了!可不是他,我竟忘了”

目光微微惊讶的扫过宗伟,却落在他身后的蕙畹身上,心道,难道真是她提点宗伟的,以宗伟的水平,知道这一首冷僻的诗,的确令人匪夷所思,这个丫头真有些门道,宗民侧头看了蕙畹一眼,凑近宗伟道:

“你的脸皮越发厚了,这个水洗是蕙畹的功劳,你到还好意思这样显摆”

宗伟脸微微一红,低声道:

“那又如何,蕙畹知道和我知道有甚不同,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回头我寻一个尚好的玩器谢她也就是了”

宗民不禁莞尔低笑,李瑞清不过是一个引子而已,下面众人才开始轮流作诗,说实话,虽说这几年书读的不少,可于着写诗作词上,蕙畹依然不成,遂安分的待在宗民侧面看他们做诗,李瑞清扫过她,目光一闪,有心再试她一试,于是开口道:

“所谓红袖添香,乃是我等读书人的一大乐事,不若今天我们就寻个绝色的丫头来,给我们记录诗词岂不美哉”

李毓兰撇撇嘴道:

“哥哥,你房里的珍珠不就是个识字的,且绝色的很,如果你舍得,唤她前来也就是了”

众人皆知,这珍珠原是李瑞清的通房大丫头,很有些体面,遂都不好接话,李瑞清道:

“妹妹若是写得,你来到更便宜”

李毓兰顿时双颊绯红,狠狠瞪了李瑞清一眼,心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李毓兰一向最厌读书写字,所以虽认得些字,却拿不出手去,微侧凤目,瞟了宗民一眼,见他没露出轻蔑之色遂暗松一口气道:

“爹爹常言,女子无才便是德,读书写字于我们女子那里是什么要紧的事”

李瑞清不禁摇头,心道,大姐就是吃亏在这上面的,如今谁不知道皇上独爱敏妃,敏妃出身书宦之家,且姿色也不如大姐,更别提后宫其他的丽色,可是却为皇上所悦,皆因其有几分难得的才气,且书读的不错,可见皇上并不是着重容貌的,大姐可谓空有姿色了。

想到此,不禁暗暗叹息,将心比心,自己身边伺候的女子,就是个丫头,也必是要识些字的,不然未免粗俗难耐,所以也不能说皇上的对错,毕竟男人虽喜颜色,却也要内外皆修的女子,方是上品。抬头看了宗民身后的蕙畹笑道:

“你既不能,如今去唤珍珠,有些特意的罗嗦了,常闻宗民身边的丫头,也都是识文断字的,今儿就暂且借了他的丫头来,岂不好”

宗民一愣,瞥了蕙畹一眼,蕙畹不禁一惊,宗伟却是个没心没肺的笑起来道:

“好!好!别的丫头也倒罢了,唯有今儿的这个是个大好的。。。。。。”

蕙畹伸手掐了他一下,宗伟才呐呐住了口,宗民知道话已经到了这份上,那里有拒绝的可能,于是点点头,蕙畹无法,缓步走了过去,提笔写了起来,李瑞清站起来,悄悄走到她身侧,一近身,就有一股清奇的兰香盈鼻,李瑞清不禁一愣,这香一嗅就知不是凡品,一个小丫头身上那里来的如此贵香,心里不免暗暗疑惑。

再探头看她运笔写字,快速熟练,可见素日经常练习的,看向笔下的字体,李瑞清不禁惊讶非常:

“点画秀美,行气流畅,清风出袖,明月入怀,飘若浮云,矫若惊龙,遒媚劲健,绝代所”

这一手漂亮的行书,却是世所罕见,虽折笔仍有些稚嫩之处,不过一个十岁的丫头,真真令人不得不佩服,蕙畹写好了,放下笔,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自己身边的李瑞清,急忙微微一褔,退了下去,李瑞清拿起拓本仔细端详了片刻,抬头扫了一眼蕙畹,却对宗民笑道:

“都说本公子风流倜傥,红颜知己甚众,如今看来,加起来也不如你身边这一个丫头罢了,真真令本公子羡慕非常,宗民兄若不介意,本公子愿用身边的四个绝色丫头,换了这丫头来如何”

宗民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宗伟却怕他真和清公子弄的僵了,遂急忙站起来道:

“清公子有所不知,这个丫头原是我祖父身边的,一向跟着祖父读书识字,虽是丫头,且假充做半个孙女养的,近日来京,也不过是机缘巧合,过几天,还是要回平安城的,且祖父甚是喜爱,常说若是聘这丫头,需状元及第,三媒六聘,正经的婚娶才会应承的”

在做众人不禁暗暗抽气,心道这张老太爷真敢说,即使有些体面,不过一个丫头罢了,做个侧室都是高抬了,那里有这样的傻子,却娶了她来做正室,蕙畹不禁无语的看着宗伟,以前还真没发现,这小子真有几分编故事的才能,宗民瞧着众人不注意,冲她做了个鬼脸,蕙畹不免失笑。

李瑞清目光深邃的看了蕙畹几眼,心道我说她不像个丫头,原来还有这等机缘,张老太爷可也是本朝博学之士,跟在他身边习学□,这丫头出落的如今这般,到也说得过去,不过正室且状元及第,想来张老太爷有些老糊涂了,李毓兰叱一声笑道:

“这张老太爷真真异想天开,一个丫头罢了,我瞧着还不如大哥房里的珍珠齐整,想必这不过是老人家一句笑话罢了,你们竟当了真,你且问问这丫头,说不定给我哥哥做个端茶倒水的,都是愿意的”

虽语气和缓,却字字带着嘲讽轻蔑,令宗民宗伟不禁有些生气,蕙畹却不曾想,有这样浅薄的闺秀女子,即使是丫头,难道就可随意轻贱,不禁也有些较真,上前一步,开口道:

“小姐说话诧异,若是问奴婢的意思,老太爷的条件尚不足虑”

声音清脆悦耳,竟如那三伏天,猛的一震凉风袭来,入耳十分舒服,众人不禁把目光都投向这蕙畹,李瑞清手摇折扇似笑非笑的道:

“怎么,难道你这丫头还有条件不成”

蕙畹大方的道:

“若是将来想娶我之人,并不需状元及第,家财万贯,只要一个条件即可”

李毓兰也不禁好奇的道:

“什么条件”

蕙畹扫了众人一眼道:

“不难,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者即可”。

蕙畹献策

众人不禁暗暗吸气,心道这丫头真敢说,这个条件,看着简单,其实是个难得,如今即使他们尚未成亲,哪个房里不是有几个丫头,于那一瓢者已经众矣,哪个官宦之家不是三妻四妾,只娶一个的,恐只有那些终日为温饱奔波的贩夫走卒罢了,可惜了这么个俊俏不俗的丫头,竟是傻了。

李毓兰却愣住了,突然觉得这丫头说的话,甚是贴近自己的心思,也不如刚才那般讨厌这丫头了,看着她倒有些顺眼起来,抬头悄悄望向宗民,却发现宗民的目光也有些怔楞的看着这丫头。自小一起长大,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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