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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见红尘应识我 by:雏微-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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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垂云堡也不是好欺负的,宫主若不说个所以然来,今天恐怕就要得罪了!”
“无冤无仇?”眨眼那白衣人影掠出大帐,匍一落地,啪的一掌拍在棺木之上:“恐怕正是为了冤仇来的!”
“我天水宫和垂云堡无冤无仇,堡主手下却先伤我弟子,再杀我护法,堡主今天若不说个所以然来,恐怕我就要得罪了!”
严垂云一怔,那表情我看着,却不像装的。
“莫非堡主还想护短?”天水泠泠泛起个诡异的笑,“堡主若是不信,还可开棺验尸!一切保持原样,只是恐怕污了堡主的眼。”
“因为他是被先?奸?后?杀!”
天水泠泠嘴里一个个吐出恶毒的字来:“想不到垂云堡赫赫威名,堡内却有如斯败类!也不知堡主侃侃而谈时,羞也不羞?”他手一挥,夺夺夺三声,三支形式奇异的长箭并排射在严垂纭脚前:“莫非看了这个,严堡主还有话要说?”
那长箭不但奇异,还精雕花纹,篆刻:垂云。
严垂纭听着天水泠泠的话,本来脸上一青一红,煞是好看。此刻见了那箭,脸色却蓦的大变,嘴唇微有哆嗦,说不出半个字。
就在此时,我注意到在场所有人的反应。那些护卫包括管家都有些茫然,茫然后顿而色变,只有一个人,微微动了下,反应比严垂纭还快。
那人站在极不起眼的角落里,一身红衣,脸上也蒙着块红巾,一双眼睛,寒寒如晨星。
刹那间,我想到之前看过的资料,垂云堡与众不同之处在于,除了堡主,堡中还有个举足轻重的人物,血卫。历来此职务都独立与堡外,有自己的一套功法传承,有权力对垂云堡的发展予以矫正,义务就是守护,也不轻易于江湖露面,甚至有些血卫,从来没听提起过,因而也就是十分隐秘的了。
73 血卫殷红
“严管家!”严垂纭袖子一挥,厉声道,“这次护送垂云箭回堡的有哪些人?”那长须人连忙上前,拱手道:“回堡主,有堡中三十六护卫。”严垂纭冷笑道:“没有了?押货的是谁?”长须人一犹豫,道:“还有少堡主。”
严垂纭冷笑道:“哦?那告诉你天水宫半途抢夺垂云箭,三支箭被迫毁去的也是少堡主了?”那长须人呐呐,不敢再多言。
“混账!”严垂纭啪的一掌拍碎了身侧的石狮子,天水泠泠笑道:“堡主也不必做这模样,把少堡主叫出来,咱们当面对质。”严垂纭一张脸已经沉的铁青,大声道:“请少堡主出来!”
安静片刻,我大部分精力都放在那红衣人身上,不知怎的,他双手负在背后的姿势,竟很熟悉。
半晌,铜门里快步走出来一个护卫,躬身道:“回堡主,少堡主伤重,无法移动。”严垂纭还未开口,天水泠泠先笑了一声,道:“我这死人都能来了,就不能劳烦他一个活人出来?只怕是,堡主有心护短。”
严垂纭面色一变,冷笑道:“天水泠泠,我敬你是一宫之主,你休要步步进逼,此事我自会调查清楚!”他头也不回,沉声道:“抬也要把他抬出来!”
又过了一盏茶时分,一个年轻男子在两个护卫的扶持下走了出来,长相尚可,一双眼睛到处转,微有胆怯之意。严垂纭冷冷道:“垂弧,把那天的事再说一遍!”
那男子轻咳一声,见天水泠泠一双眼毒蛇般盯着他,不由心怯了。他垂下眼睛又抬起,这下声音却大了许多:“启禀父亲,那日孩儿和三十六护卫路经甜水镇,却半夜里被天水宫人偷袭,张护卫因此身亡,孩儿想护送垂云箭是大事,先回堡再作定夺,谁知他们是冲着箭来的,不但杀了诸多护卫,还伤了孩儿,孩儿为避免垂云箭落入奸人手中,便主动将泄露的三支毁去,如此才……”
“毁去了,这是什么?”天水泠泠大怒,右足一跺,那三只箭从土里齐齐跳起,“好你个严垂弧,不但欺上瞒下,连你们家的不传之密都留在那里,你不要脸就算,还替你爹丢脸!有本事把当时的护卫都叫出来,和我的人对质!”
严垂纭面若寒冰,一字字的道:“叫三十六护卫出来。”
三十六人只余二十九人,立在堡前,无一人能语。严垂纭脸色愈加难看,天水泠泠冷笑道:“若真是我抢夺你垂云箭,今天就不会来这里!想不到严堡主一世精明,治下严谨,手下却干出如此兽行,堡主是想让垂云堡毁于一旦么?我今日来此,路人皆知,还望堡主公正处理!”
严垂纭指着严垂弧,铁青着脸道:“你说,这是怎么回事?”那严垂弧见垂云箭后脸色已苍白,此刻更是一个字说不出。严垂纭极怒道:“好,很好,你不但杀了人,还…还……”严垂弧却突然抬头道:“他们喜欢做婊子,喜欢让人上,难道怪我?”他话音未落,天水泠泠蓦然到了身前,一双眼睛寒若春冰,伸掌就往他脸上掴。血衣人影一闪,立在严垂弧身前,瞬间格开了他的手。白衣飞退回原地,咯咯冷笑道:“原来垂云堡皆是这等人物,我今天就这么着了,一天没有交代,这棺材就往垂云堡门口搁一天!”
那血衣人缓缓回过头来,一双眸子,熟悉的沉静而冰冷。
“垂云堡的少主,还轮不到外人来教训。”
浑厚的嗓音,竟也似曾相识。
天水泠泠笑道:“哦?那不知你们要怎么教训呢?吹一吹,打一打,算了?”
血衣人眼里似乎有点讥诮的神色,扫了严垂弧一眼,冷酷夹杂着厌恶。严垂纭脸色却变了,只是变归变,双足却像钉在地上一般。
“这样。”血衣人轻描淡写,右手一伸,鹰爪扣住严垂弧的颈项,还不待惊呼,卡的扭断了脖子。松手,尸体倒地,血衣人一拂袖子,冷冷对脸色惨变的严垂纭道:“再生一个。”
然后目光转向天水泠泠,手一扬,啪的把棺材切成了四半,木材轰然倒地,里面哪有尸体,完全是个空棺,只有那件染血的绿衣。血衣人冷冷的看向天水泠泠,道:“怎么解释?”
天水泠泠变了脸色,冷笑道:“难道有那三支箭还不足以证明?垂云堡,垂云箭,世人皆知其制作方法乃是镇堡之宝,从不外流,刚才贵少堡主自己也承认了。”
“所以才杀了。”血衣人目光如利刃,冷冷然看着天水泠泠,“垂云堡不是随意能欺瞒的,也不是随便能撒野的地方,这点请记住了!”
天水泠泠一口气堵着,脸色实在好看不起来,冷哼道:“垂云堡有阁下当血卫,可谓全堡之大幸!”血衣人淡淡道:“你用不着挑拨,血卫绝不可能成为堡主。”
然后擦肩而过,不见了。
我蓦的拉住旁边的少年,叮嘱了几句后潜了出去,紧紧的跟定了那红衣人。他轻功好,但我已经在他身上下了追踪药。
山腰追到山脚,我累的够呛,衣服也给树枝挂到不少,一时大怒,站住脚。
大吼一声:“死殷红已!你还想让我追多久!”
靠着树干喘气,一边拿衣服扇风,身侧一抹红衣人影,淡然出现,我转头看着,他缓缓揭下了蒙面红布。
熟悉的脸,面无表情。
“难怪你那么潇洒自在,换个身份别人就找不着了。”我翻了个白眼,早知道就不帮七日夕干这事了,惹来一身麻烦!仔细想想,我目前所有的麻烦都是因他而起。
他薄唇微微一动,却没说出话来,良久才道:“你打算怎么样?”
我笑笑,道:“还能怎么样?反正事已至此,血魔的身份我是保定了,你现在很忙吧?有空了一定来找我,我还记得你的保证呢。”
说完我转身就走,去大路边等天水泠泠,估计他也该下来了。
“……几年前堡内动荡,我才流落江湖。”
他在我背后突然补上了这么一句。
我心头一暖,回头招招手,笑道:“知道啦,记得来啊。”
74 温文尔雅
遥遥望见雪白纱帐下来了,我打个招呼,撩起白纱溜了上去,啪的坐到天水泠泠旁边。他正出神,我瞥见那右手五指上居然有星星鲜血,不由得伸手托起来,岂知他手一抖,我怔了怔,他也反应过来,却故意岔开,摇了摇手指表示那一片伤口,道:“是那垂云箭厉害。”
我扬眉,他淡淡道:“那箭是铁木所制,坚硬无比,箭头后有无数小倒刺,还可根据情况配以毒药,炸药等,以特殊机弩发射,奇快无比,一旦射中目标,再不得脱。”说到这,天水泠泠冷笑一声道:“也难得他家出了个废物,百年来轻易不见人的东西,给他一下扔了三枝,自以为别人认不出来。这可是绝大的罪,休说我饶不了他,垂云堡也饶不了。”
“这会儿,是送上门来了,垂云堡要敢再和我天水宫作对,我就画一捆图样人手一张。”他气嘟嘟的说,使劲绞扭自己的手指。
我心里暗叹,凭它再厉害,拿在你手里还会动?你又何苦,往上面狠狠握那么一下,绿衣,终究是不会回来了。
岔开话题,转头对他道:“等会你们回宫吧,到时记得来,我去翩跹家,师父他们该等急了。”天水泠泠目光流转,咯咯一笑,一双雪臂抱了过来,凑在我脸旁道:“有我在,你还敢想别的男人?”我大翻白眼,干脆一手回抱,含情脉脉的道:“对比一下,想想好安慰自己。”
结果是给他踹在屁股上,差点当众栽下去。
四日后,再次来到截阳城,进客栈找人。
问清房号后就往上跑,途中和一人擦肩而过,闻到一阵清新的药味,不由回头看了看。背影是文弱的,有点眼熟。
没管他,敲敲门,没人应。我心里突然一紧,推门进了去。
里面没有人,我扫了圈后退出来,正要推安宁的门。吱呀一声自动打开,啪的撞到一个人身上,给他伸手搂着。
温暖,又干净的味道。
“师父!”我抬头一笑,啪的抱住。伸头向后面看看,安宁正靠在床上睡着了,云绣衣袂微微一起一伏。抬头询问温文雅,他浅笑道:“这几天学内功没合眼,刚刚算入门了。”我点头,天水泠泠给他那本书,难为他全部背了下来。
看着温文雅,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味,我脑中灵光一闪,道:“师父,你可认识原约怜?”
温文雅静了许久,却缓缓道:“谁告诉你的。”
我隐约感到什么:“原来从镇南关回来时,遇到四个年轻人,说原约怜毒倒了他们的兄长。”
“你给了解药?”他淡淡道,我点头。
“不…我不认识。”他微微摇头,又恢复了微笑。我眨眨眼睛,他伸手理了理我的头发,笑道:“看你方才跑那么快,都乱了。”我扯扯发带,笑道:“是乱了,师父替我梳一遍吧?”
温文雅带笑敲了下我的头,轻斥道:“胡闹,古往今来,只有丈夫才能替妻子梳发。”我拉着他的袖子到镜子前,瞪眼道:“那种鬼话你也信?那我……”及时把下面的话咽进去,差点说出“那我不知道有几十个丈夫了”。
而且还男女皆备,原来上台演唱,发型总不可能是自己弄,说句实话,长头发妈的真麻烦啊!
“那我什么?”他噙着微笑,轻轻拢着我的发。我吐吐舌头,道:“没什么啦,好嘛,你不能梳发,那束发总行吧?”
他微笑着,带着纵容的接过梳子,替我拢上去。淡淡温度的手指,淡淡温暖的气息。
我看着镜子,身后的人还是温文儒雅,而自己的脸,却换了一张。他眉间淡淡岁月流逝,我却比先前更年轻。
时光如水。
极度的忧伤和恐惧从心里浮起,有水珠滴在地上。
“……为什么哭,思归?”
他的长指从我脸上抚过,带着水迹,眉间微微的急惶。我转身扑到他怀里,闷着声音大哭,急切的啜泣。他轻拍我的背,竟有些慌张。
“我是不是会一直这样…死了就换一张皮,死了就再换一张…等你们都不在了,我还要继续?”
我放声哭泣,心里的东西其乱如麻,原来的世界,现在的江湖,像走马灯一样从脑袋里转过,许许多多压在心底的事,突然全都冒出来,想到原来的死,想到以后的活,愈加哭的凶,却死死的压着声音,不敢露出来。
他拥紧我,一阵沉默。
然后道:“不…凝神之钥,去找吧。”
我惊异抬头,看向他的眼睛,他微微的苦笑,细细把我脸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抹干净,良久,才道:“不过…要把握好,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可以吧。”
发泄了半天,自觉丢脸的很,一窘,拿袖子又抹了通脸,咳了咳道:“师父,你们和翩跹飞鸿说好了么?”他颔首,我又往床上瞥了眼,安宁还没醒,估计是太累了,不由有些心疼,过去替他掖了掖被子。
夜了,我脱出客栈,悄悄来到翩跹山庄外不远,低声道:“蓝回?”眨眼间人出现,半跪在身前。轻咳一声,我现在还没习惯有人这么毕恭毕敬。
“带我进去,到外屋左数第三间客房。”他沉声道:“是。”立时拦腰腾了空,身子靠进他怀里。这姿势我大感不妥,别说别扭,而且可以说是个累赘。我本身有武功,如果只是带我,完全可以省不少力。
“带我借力!”我压低声音。翩跹山庄不是好玩的。他手臂一紧,置若罔闻。眼看那屋角有个暗哨,右边又有个游动过来,我大惊,他却凭空一拔,右手在枝干上一撑,蓦的抢在分秒之间翻了过去。我却听到极轻咯的一声,怕是错了手骨。
窗户打开又关上,蓝回稳稳落地,锦衣人蓦的回过头来,正是翩跹飞鸿。
75 家族内斗
“你答应吗?”我立在房中,对翩跹飞鸿的第一句话。他神情凝重,不似原来的轻佻,只是看着我。我笑笑,再次道:“只要你答应,自己那方执掌翩跹大权后不再与天水宫为敌,我就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见他似在沉思,我又道:“相信你也知道,垂云堡最近得罪了天水宫,被弄的颜面皆无,而且翩跹星辰……所以联姻大概是没戏了,你们家祸起萧墙,与其自己弄死自己,还不如请别人帮个忙。”再加上一句:“我的目的很单纯,放心,我没那么大的势力,还插手不了翩跹家的以后。”
翩跹家经此一次,绝对大伤元气,还得欠我人情,就是想对付天水宫也不行了。
而且只要他们愿意,还可让翩跹星辰和莫儿双宿双飞去。
“你的势力可大了……”翩跹飞鸿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随之下定了决心,“我答应。”我一扬眉:“行动的时间计划?”他微笑道:“时间就定在十五日后家主大寿,计划再议。”
我颔首,目光微微往梁上一瞟,翩跹飞鸿一挑眉,却若无其事,淡笑道:“既是如此,我过两天去找你。”
因为我一个外人插手翩跹家的事已经很勉强了,所以准备工作更要做好,最好不要师父他们帮忙。
接下来,计划中……
大红灯笼高挂,鞭炮噼里啪啦炸响,武林人物进进出出,纷纷递上拜帖礼单,恭贺高寿。翩跹家主已达七十高龄,确实该引退了,也难怪他压不下翩跹家争斗。
我低下头,额上隐隐有青筋直冒。翩跹飞鸿的手大大方方的搂在我的腰上,我还不能打开……
因为我现在的身份是男歌伎…和翩跹飞鸿有交情,高价请来拥有绝世之音,准备在晚上小宴表演的歌伎。想当时安宁听了大笑,我从没见他笑的那么难受过,一边抿着嘴一边又实在不行,背转身去笑。笑完了还说:“思归,若要那样,你这容貌还稍嫌可爱,我助你一把罢?”
无奈,给安宁拿来眉笔腮红,对镜细细描画。然后换裳绾发,盈盈回首,竟真的换了个人。眼还是那眼,眉还是那眉,却在眼角淡扫,眉间微化,青涩带着流丽,美则美矣,却无论如何错认不成女人。
手里还抱着安弦,翩跹飞鸿低下头来,凑到脸边似吻,其实悄声道:“思归,没想到你妆扮后如此动人,动人的连易容都省了。”
我额头继续冒青筋,他又低声道:“来人是青湖那边的得意人物,翩跹双十,翩跹玉于,兄弟俩擅箭术,为人傲慢,聪慧自大。”我颔首,装出一副温和无害的样子,眼睛抬起瞟过去,颔首为礼。
一看之下,差点呆住,两人长的一模一样,薄唇鹰眼,就差衣衫不同,一绿一蓝。翩跹飞鸿微笑为我介绍,道:“双十和玉于,平素我们都分不出的。”我颔首为礼,不禁多看了几眼,双胞胎啊,我原来都没见过。
绿色长衫是翩跹双十,他对了我一眼,有些轻佻的往我右臂摸了一把。我心里大骂,靠,你有种!面上挑眉一笑,道:“这两位公子居然生的一样,真是奇事。”然后看也不看翩跹双十,向前握起翩跹玉于的手,微笑道:“玉于公子,我能看看你的手相么?”
他颇有意外,但笑伸手。我伸指在他掌心细细画了一番,然后笑道:“公子好福气,想必在江湖上,也是颇有声名的。”又看了会,道:“只是这纹路…怕是煞气过重,公子好生休养才好。”
他收回手,笑道:“武林人哪个煞气不重,多谢赞誉,阁下好口才。”我点头,心里暗道,这人倒是谨慎些。
和翩跹飞鸿继续前行,他若无其事,我也一样,继续打招呼,继续观察中。一路看见彩带遍挂,垂柳飘拂,一路和各式各样武林人客套,当然,多半只和翩跹飞鸿招呼。我自觉不耐,和他打了个招呼便缓步离开。
观察举行小宴的庭园,一边在假山边闲步。有人在观察我,我知道。刚才那翩跹双十抚我的臂,其实暗探腕脉,视察我武功,可惜啊,他一定很失望。
忽听得一声高呼:“请诸位入席!”人声顿时鼎沸起来,逐渐向园中涌去,又是纷纷推让声。我也不想去,只跟在后面暗暗观察。
只见那园子十分的大,摆满了桌席酒菜。首席自然是翩跹家主,一身锦缎衣衫。等人纷纷入席之后,他站起身来一抚长须,说了几句客套话便请他们坐下。我倚在假山旁,一双眼睛转到翩跹青湖身上。只见她婉转风流,应对得体,在几十个席面间来来去去。眉间却隐含笑意,不时颔首。
我微微蹙眉,脑中突然精光一闪,顿时背上惊出冷汗。
有没有搞错,居然漏了这事!
怀抱安弦,缓缓向席间走去。翩跹飞鸿瞥到,微微招手示意。我来到他身边入席,夹了筷青笋低声道:“你有没有想过,虽然翩跹家有明训不许外人插手,但家主权力已被架空,你可以找外人,她也可以找人!而且,左面那片席面的各个帮派平素有没有和她交情甚好?你找一人,她找几帮人!”
76 宴席惊变
翩跹飞鸿眉一扬,我继道:“而且她可能不会等到晚上,就在现在发难!”
那日晚,屋顶有人窃听。我知道,翩跹飞鸿也知道。
“若真是这样,她倒也敢。”翩跹飞鸿低眉冷笑道,“帮派一来绝对要侵权,她也敢把翩跹家业葬送人手?”我淡淡道:“女人狠了心通常不管一切的,你的鸟呢,拿出来。”
他微微一笑道:“什么鸟?”我冷哼,刺了他一眼道:“这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别装傻,千山一瞬飞鸿过,弹指惊魂是垂云,拿出来,我要叫帮手!”
这两句是指江湖上两大闻名物事,飞鸿鸟,垂云箭。一个瞬息千里,一个弹指夺命。
翩跹飞鸿低笑道:“你知道?”一手已经摸出个小竹笛,嘬唇一吹,却杳无声息。我知那声波可能只能传到鸟耳里,便正正经经坐了,向身边的人打招呼。我左边是个黑衣老人,生的一张慈祥脸。依次过去是少年,贵妇,中年男子,对我都持礼甚恭。我心知这些人该都是翩跹飞鸿这边的,也礼节周到。
又夹了块笋,味道还不错。耳听的一人立起大笑道:“在下见翩跹前辈精神曼烁,身体健朗,想必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了。”那翩跹家主须发皆白,相貌清明,立起抱拳,笑道:“老朽寿高,不敢与年轻人争光了,如今设宴,正有退隐之意,阁下客气了。”
我眉一跳,不禁望去,这老人也是成精的,争不过干脆退隐享福,让下面自己斗去,叫外人不叫,他管不到。
身边人一动,我斜眼瞥去,那只白羽黑尾的鸟竟是极通人性,在地上一点点跳了过来,毫不显眼。直至跳到翩跹飞鸿身边,才扑棱飞上了他的身。他轻抚那鸟羽毛,袖中滑出一支小笔,构造倒很像铅笔。我一边希奇一边接过,又接了小纸来,刷刷的写了几句话。翩跹飞鸿接过纸卷,用一段白绳系在鸟腿上。他的动作极为熟练,而且东西都随身携带。
但我有种把它羽毛拔光的冲动,因为它看我的眼神,怎么看怎么轻蔑……
系好后,翩跹飞鸿嘬着嘴,发了些我听不懂的音后放了手。它一点点跳走,直到园边,才扑棱的飞没了踪影。
园内仍然笑语喧哗,不时有人站起来向家主敬酒。我静静的等,场内暗气浮动。
这时又有人站起,声音洪亮:“翩跹前辈既有退隐之意,不知中意的接班人是谁?说出来我们大家也好奉承奉承?”场中一阵大笑,然后寂静了下来,都在竖着耳朵。那家主微微一笑,道:“家主之位有德者居之,老朽何能定语?”
一时又有人立起,抱拳笑道:“在下见青湖夫人虽为女子,却巾帼不让须眉,令在下好生佩服!”我冷笑,来了!抬眼往那边望去,青衣披发的男人,席位正在翩跹青湖盘桓敬酒的那片。接着应和之声大起,又一人道:“我与这位仁兄英雄所见略同,我一见青湖夫人便觉不凡,实是下任家主的最好人选。”
翩跹飞鸿对我低声道:“都是江湖上一些半大不小的帮派,她也拉的下面子。”那翩跹青湖抬首而立,笑语盈盈道:“小妇人不才,巧得诸位信赖,再此谢过了。”突然翩跹双十昂首立起,高声道:“双十不才,今天不如当着天下英雄选出下任家主,恭请家主同意!”
那老人含笑,抚须道:“飞鸿,你的意思呢?”翩跹飞鸿暗暗冷笑,在我身旁立起,扬声道:“若真是在天下英雄之前,也倒罢了,只可惜。”
立即人声鼎沸,那青衣男人高声道:“不知阁下此话何意,听阁下口气,这里的人都不放在眼里了?”翩跹飞鸿微笑道:“不敢,在下是想,几位是想真心选出家主呢,还是受人之托来起哄的呢?”
我悄笑,他现在一声不吭祖训,那是因为我坐在这里。
“我们是真心推举,凭什么说是起哄?阁下要有青湖夫人般威望,却为何无人出声?”又一黄锦衣人立起,冷笑道,“还是说,唯一替阁下出头的,就是身旁那涂脂抹粉之人?”
顿时一阵哄笑,更有人啧啧有声。方才翩跹飞鸿和我状甚亲密,介绍多处。男歌伎本来地位低下,我们是打算暗中行事夺权,那翩跹青湖好生厉害,竟把它推到明面上,来个选举!
翩跹飞鸿眉一动,显然动了真怒。我冷笑,压下他的手,长身立起。他有种,欺到我头上来了!
“阁下所言,是真心赞赏青湖夫人了?”我微笑,淡淡道。那人显然没把我放在眼里,轻蔑之意尽显,笑道:“夫人自是万众所归,我等敬佩不已,你一个小小歌伎,有什么身份在天下英雄前开口?”
我冷冷的道:“既是如此,各位是毫无私心了?”那人顺口就道:“那是自然,我们都是自动推举。”我翘起嘴角,微笑道:“那在下斗胆请支持夫人的各位,可敢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发誓日后决不染指翩跹家一分一毫?”
那人一怔,那些人顿时也消了声。他们本是要好处才来的,江湖人又最是要面子,此誓一发自然决不可反悔,那岂不白忙一场?“
我冷笑,突然扬高了声音:“阁下却为何突然,犹豫了那么一下?莫非是想先发个誓顶着,日后反悔如何向武林找借口?”那人脸顿时涨的通红,破口就道:“那你可是翩跹家中人?替他出头又为何?是给了你什么好处?我倒忘了,飞鸿公子和阁下情深意重,是极好的朋友。”
他那声朋友说的极为暧昧,声调还上扬。顿时绝大部分人都笑了起来,包括局外的江湖人,带着些荤味。我轻轻一笑,挑眉道:“各位如此帮青湖夫人,夫人之前也为各位多番敬酒,想必交情也不错。”那人刚要开口,突然听出不对,硬是把话压下喉咙里。我接着笑了一声,道:“我竟不知,夫人的朋友如此之多。”
我那声朋友自然也清白不到哪里去,哗的哄笑声更大,那群人没一千也有八百,都是翩跹青湖的“朋友”,那是什么概念?
翩跹青湖气的脸色发青,却又不好开口,直向身边使眼色。翩跹双十立起冷笑道:“阁下出语辱及翩跹家,却是何故?”我轻抚安弦,笑道:“之前也有人辱及翩跹飞鸿,你却为何不言?看你的意思,翩跹飞鸿不是翩跹家的人?”
他登时禁声,这话万万说不得,简直是大逆不道罪。我接着抢白道:“或者阁下的意思是,你不是翩跹家中人?再或者,阁下和青湖夫人的关系,也很好?”
哄笑声更大,翩跹双十大怒,一拍桌子,盛着全鸡浇花青葱汤的碗啪的碎裂。
我诶了一声,笑道:“看,要杀人灭口了。”感到身后颤动,回头一看,翩跹飞鸿笑意满唇,低声道:“早知道你有把人气死的本事,就不替你操心了。”
我哼了一声,此时翩跹双十又不好坐下,又不能过来杀我,干站在那里。翩跹玉于稳稳立起,道:“今日各位英雄到这,不是斗嘴来的,若谁说的厉害谁便赢,那武林盟主岂不是说书的了?”又是一阵附和之声,那些人大都同意,他这话倒也没错。翩跹玉于又道:“还请各位认真推举家主,终归要看真本事。”
77 铁弦蓝衣
我回头低声道:“你和翩跹青湖,谁厉害?”翩跹飞鸿淡淡笑道:“单打独斗,我胜过她,计谋手段,相差无几。”我立即看向翩跹玉于,笑道:“阁下说的倒也不错,那意思是要让他们比斗一场了?”
翩跹玉于轻咳一声,抱拳道:“双方既然能争夺家主之位,本事自然也是半斤八两,都是家内精英,一旦上手难免两败俱伤,却是玉于不乐见其成的。”
我暗哼,不斗上手还比什么?你还真想选举赢过去?不过他们也就是半斤八两,还真要看看那方手段高。
此时园口却传来重物撞击声,众人大都回过头去,我抬眼一看,两个守卫倒在地上,两个人衣袂翻卷,迈进门来。却正是安宁和温文雅,只是温文雅总总走在安宁后面,把身形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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