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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程系列7部全(精心整理)_by_蓝淋-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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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正在笑,门轻微地一声响,进来一个修长挺拔的俊朗少年。

  “文扬,你这麽早来做什麽。”

  “厚,有老爸在你就嫌弃我。”儿子很不平,“人家翘课跑来陪你!”

  “翘课还敢讲这麽大声!”我立刻做了个扬起巴掌的手势。儿子凑过来往我身上一靠:“有什麽关系,我保证期末会是第一名。”

  怎麽看,都是温馨融洽的三口之家。

  只是谁都知道不是真的。

  收拾完削掉的果皮,看她脸上掩不住的倦色,也是访客该告辞的时间,我站起来跟她道别,笑著帮她盖好被子。

  “亦辰……”她突然抬起头,“明天你会来吗?”

  我迟疑了一下。

  “没关系,”她安慰地笑笑,“……他要是不让,就算了。”

  文扬陪著我出去,他眉眼还是少年式的软弱,气质却已经成熟又沈稳。

  “爸爸,你有空的话,就多来吧。”

  “嗯。”

  “妈妈她……她很不容易。”

  我心里一痛:“我知道。”

  “那次伤到你,她很抱歉。”

  “没有,不是她的错,我应得的。我欠了她。”

  “不是的,该有报应的是那个混蛋!”

  “文扬,”我忙抓住他的胳膊,“别这麽说,他……事情是我弄乱的,他也很辛苦……拜托你……”

  “爸爸,我真不知道你喜欢他哪一点?他哪一点比妈妈好的?!”

  “文,文扬,我们不说这个,”我很怕跟儿子吵起来,这种话题,也让我这个当了父亲又跟男人混在一起的卑劣男人很尴尬,“那个手术……到底是会怎麽样?”

  文扬没说话,父子俩只默默对望著,我了然地掉下泪来。

  “回来了?”

  正蹑手蹑脚从正在客厅翻杂志的陆风背後走过,靠进卧室的时候听到这麽一声,我感觉又回到爬围墙出去吃宵夜被教导主任抓住的学生时代。

  “嗯……”

  “最近天天都出门,你有事?”

  我左脚蹭著右脚,眼睛还是红的,笑得僵硬:“没有,我,我随便走走,在屋子里很闷。”

  陆风微微侧过头,抬手用两个手指虚撑住下巴,看著我:“这里太小了?让你觉得气闷?”

  “……外面地方更大点。”

  “那,要我陪你吗?”

  “不用了……”

  他终於丢下杂志,叹了口气:“你到现在还总是想著见那个女人,当我是什麽?”

  “不是的,卓蓝她身体很不好,她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那又怎麽样?”

  我张了张嘴:“……我怎麽说也曾经是她丈夫。”

  “曾经?”他笑了笑,“总算你还知道那只是过去的事。你现在这样,谁看得出来你们离过婚?”

  “陆风,你别这样。你知道我对不起她,我心里不好受。”

  “我讨厌她。”他的口气渐渐暴躁起来。

  “陆风……”

  “你每天都要这麽去看她?”

  “是啊。”

  “她怎麽还不死?”

  我愕然看著他,他也看著我。

  想开口怒斥他两句,但终於还是默默抓住他一只手,没再说话。

  不能责备他什麽。他从来都不假以辞色,我也很明白, 除了亲人和爱人,其他人对他而言根本都算不得什麽。

  他对那些与他无关的悲痛,从来都很麻木。

  哪天他不喜欢我了,又被我绊著脚,他也一样会嫌我怎麽还不死。

  他就是这样的人。

  晚上两人尚且平和地躺在床上,想著卓蓝那种样子,突然觉得孤零零的伤心,转头看著身边的男人,他在离我有一定距离的地方躺著。

  我碰了碰他的手:“陆风。”

  他一下子惊醒一般,睁开眼睛,猛地把手缩回去:“怎麽了?”

  我凑过去,想往他怀里靠一靠,求一点安慰也好。

  他往後躲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这段时间有些冷淡,而且也容易暴躁。

  我知道他脾气素来不好,但在一起以後,就变得很温柔,温柔到让我认不出来的地步。可是不知道从什麽时候起,又开始有些失控。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让他渐渐难以忍受。

  我……我不生他的气。

  我自愿丢弃了一切要陪在他身边的,他怎麽样都好。

  我没有什麽追求,也没有原则,只一心希望能和他两个人,安稳平和地过完下面的人生,再也不要有意外……就好了。

  卓蓝的手术比原定的提前了一天,我让等我消息的文扬告诉她,我一定会去,要她放心地等我,然後转头去求陆风:“今天她要动手术。”

  “今天是我生日。”

  “陆风……”

  陆风有些感冒,吃了药就在沙发上一声不吭坐著,脸色阴沈。他身体素来很好,一点小病让他极其不适,分外暴躁。

  “你答应过今天会陪著我。”

  “陆风,这不一样的,生日没什麽关系,可是她只有这一次手术的机会……”

  “不行。”

  “……你别这样不讲理。”

  他抬头看著我,眼里有血丝,神情疲乏:“那又怎麽样?”

  我放软了口气,低著声音:“我只去一会儿就好,手术结束我会很快回来的。”

  “程亦辰,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你今天敢走出这个门,就不要回来了。”

  我呆望著他。

  我没骨气,终究还是没走出去。

  我怕他真的不再让我进来。

  我恨自己的软弱和卑劣,可是他对我来说太重要。

  手术没有成功,我错过见卓蓝的最後一次机会。


第二章

  文扬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楼下正是派对的高潮,歌舞升平,热闹非凡。我躲在房间里听那端儿子嘶哑的声音,眼前模糊。

  “对不起,文扬,我,我没能去见她……”

  “爸爸。”

  “卓蓝她一定……”

  “爸爸,她没有怪你。”

  “……”

  “妈妈一直很爱你……她从来没有气过你。她只是……觉得很可惜……”

  我忍不住一直哭。

  我没给过她什麽,随随便便就毁了她一生,连让她看最後一眼的承诺都做不到。

  我老了,到这个年纪就会开始不停地失去,先是卓蓝,然後还有谁呢?

  陆风渐渐的晚上不回来过夜了,我的唠叨和失禁似的眼泪鼻涕让他厌烦。

  因为我表现得像个老年痴呆症患者,同样的事要反复唠絮地说上很多遍,说到伤心处就会落泪。

  换成文扬也许还会陪父亲一起回忆过世母亲的往事,陆风当然不会有兴趣听。

  而我忘记这一点,只唠唠絮絮地沈在悲痛里,以为身边的人是会分担的,直到他把杯子用力砸在墙上叫我闭嘴,我才惊醒过来。

  “同一件事你一天要说多少遍?哭什麽啊?!你还是不是男人?!惹人厌。”

  我忙忍住声音,抬手擦眼泪,但是已经太迟了。他摔了门出去,那天晚上就没回来。

  这样被冷落了一段时间,心里多多少少有了些觉悟。

  所以再跟文扬见面,他问“最近好不好”,我就像所有欲盖弥彰的人一样,忙不迭地连声说“很好”。

  “爸爸,你要不要来跟我一起住?”

  “啊?”

  “你现在真的习惯吗?”他有点难以启齿地,“那个男人,我是说,他连妈妈的一半都不如,粗鲁又不讲理,而且他还……还……”说出这种字眼似乎让他很尴尬,“根本就是头种马。”

  “爸,你,你如果确实喜欢男人,我……我不是很介意你跟一个值得交往的人在一起。”

  文扬非常小心翼翼又勉强,我们两人都不敢大声喘气,怕破坏这种不甚牢靠的平静,分外尴尬。

  “但是陆风这个人,他私生活混乱,是出了名的。他甚至还……还强暴过我一个朋友。只要是年轻漂亮的男孩子,他就不会放过。”

  “你……你在他那里,会过得好吗?爸爸……你要是和一个信得过的人好好生活的话,我想,我还可以接受。但是……我不想看到我父亲成为别人的玩物,而且还是一群玩物中的一个。”

  看我脸色瞬间都变了,他也明白最後一句说得太重,轻道了一声抱歉。

  “不,不会的,你放心,”我镇定下来,安慰地朝他笑笑,“他对我……很好。真的。跟我在一起以後,他,他也没有再乱来过。其实,他平时对我很温柔,他也很重视我,真的。我,我是特别的。”

  这麽厚颜地自夸著,连自己都觉得想发笑。

  我也知道陆风之前的肉体关系有多混乱,跟他一起去那些派对酒会,总会被些年轻的男孩子瞪。

  我自己年纪大了,争奇斗实在是比不过,渐渐的就不爱去,宁可窝在家里看看电视。

  我怕输。

  但可供我躲的家也是没有的,陆风的豪宅实在是太大,只当两个人的家,奢侈得过分了。

  这原本也不是盖来用作二人住宅的,这是适合热闹的地方,要常常举行狂欢派对,不时会有漂亮或高贵的客人前来,免得白白浪费那麽大的场地,齐全奢华的设备。

  我也竭力做出一副男主人的姿态,鼓起勇气以他的伴侣自居,好好地住在这个家里。

  但是,不是随便什麽人都可以当得起主人的。

  在他们那个圈子里,我相貌平淡,反应迟钝,不幽默,也不健谈,更无知,就像一只鸭子突然掉进一群天鹅堆里,或者一个农村主妇对著一群贵妇。

  生活不是童话,鸭子不会不受嘲笑,不会不被轻视,而且还是只老掉的鸭子,再怎麽奋力拍翅膀也飞不起来,只有掉毛的丑态。

  可是无论如何我都要撑得住,我喜欢的人是只天鹅,我想跟他在一起。

  我不想进上流社会,我只想和陆风在一起。

  我希望家只有乌龟壳那麽大,只够他和我两个人缩在里面,挨得紧紧的,别人进不来。

  他穷困一些也好,穷困一些更好,两人只吃米饭就咸萝卜,一起挤在小小的床上,睡觉时候我要抓著他的手指。他是我一个人的,我们平等地相爱,就算今天只能赚到明天的饭钱,也很幸福。

  可是不行,现实如此,我还是只能努力守著他的房子,有多久算多久。虽然我不像主人,反而更像个门卫。

  陆风连续一段时间外宿多,我虽然不愿意胡思乱想,但总是打不起精神,又要在人前装出一副幸福满足的样子,很容易就觉得累。

  到中午才恹恹地醒来,觉察到脑袋发胀就暗叫糟糕。果然是压力一大就会发烧,这好像已经成了我的惯病了。

  头痛得不行,有点难想象我要这样在电车上摇晃一两个小时,但今天说好了要跟儿子见面。卓蓝过世以後,父子俩就觉得相依为命,常常要见一见。

  陆风不高兴我跟他们有来往,每次我买了东西去看文扬,都要偷偷摸摸,找借口搪塞。

  哪里像是父子见面,偷情都不用那麽鬼祟。

  而他自己就会让小洛住在家里,一起和睦坐著用餐,其乐融融;小洛学校放假的时候,他也会巴巴地亲自开车跑出大老远,去接小洛回来。

  他分明也是懂得当父亲的感觉的。

  而同样是儿子,小洛是他的血脉,他的宝贝,要百般呵护才可以,文扬就是我出轨的物证,见一次脸就臭一次。

  躺在床上越想越是忿忿,忍不住撑起身打电话给文扬:“文扬你过来吧。陆风今天不在家。”

  “你不怕让他撞见麽?”儿子取笑我。

  我摆出当爹的谱安慰他:“没关系,有我在,他不会把你怎麽样的。” 

  文扬来得很快,他总爱夸耀自己开车的技术有多麽好,又稳又快,可惜我这个当爹的还没机会体验过,想著就觉得很惆怅。

  让佣人送点心和茶到房间,我这老人家就又爬回床上,在肚子上盖块毯子,捧著热茶喝,半躺著跟儿子说话。

  “你在生病?”

  “没有,就一点点热,我多喝点水就好了。”

  “精神这麽不好……是不是那家夥又做什麽?”

  “你别乱想,”我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他对我很好。”

  “是吗?”文扬不太甘愿地,“那就好。要是有什麽事,记得来告诉我,我会为你讨公道。”

  我失笑,用力搓了一下他的头:“傻瓜,有没弄清楚,你是儿子,我才是老爸。”

  “我已经长大了。”

  听连自己年纪一半都不到的孩子这麽说,我眼睛热了一下,抓紧他的手。

  “文扬,爸爸这样……是不是让你很丢脸?”

  “……”

  “对不起。”

  “……”

  “让你为难……是爸爸不好。”

  “……没关系。”

  生父是个同性恋者,还在跟男人同居。这样的传言让他有多难受,我怎麽会不明白。

  卓蓝的父亲已经不承认有过我这样的女婿,不止一次打电话来叫我别再带坏文扬。

  他以後要继承卓家,他需要清白的家世,而不是一个被陆风搂在身边,几乎让这个城市里所有名流都认识了一遍也嘲笑了一遍的父亲。

  我知道他一定恨过我,我让他那麽羞耻。但他终究还是像卓蓝,一心记著我。

  两人红著眼睛对望,儿子伏下身,抱著我,把头埋在我颈窝里:“爸。”

  “你要照顾好自己。”

  “我已经……没有妈妈了。”

  我鼻子一酸,忙回抱住他的背:“我知道。”

  他就是再长大,在我眼里也是摇篮里那个软软嫩嫩的婴儿,层层裹著,那麽脆弱,用张大的黑眼睛望著我,津津有味吮我的麽指。

  听到踏入卧室里的脚步声,我还来不及抬头,手臂就被震得一痛,文扬被抓住後领一把扯起来。

  “王八蛋!你在干什麽!”

  陆风面色铁青,喘著粗气。文扬被狠推一把,也不甘示弱,直著脊背和他怒目而视。

  我没时间想他今天怎麽会回来,怕动起手来文扬会吃亏,忙跳下床过去抱紧文扬,用力护住,瞪著陆风:“你要干什麽?”


第三章

  陆风脸青了一会儿,往前迈一步:“你放手。”

  看他走近,我更不敢松手,把儿子抱得紧紧的。

  陆风力气大得离谱,总拿捏不住分寸,看起来又正在气头上,我怎麽也不能让文扬挨打。

  “你放不放?”

  我跟他对峙著,胸口慢慢有种莫名的怒意涌上来,挺直了背冲著他:“我和我儿子见面,这哪里不对?跟你有什麽关系?用不著你来管。”

  陆风倒好像冷静下来,冷冷看了我们一会儿:“出去,让他马上给我滚出去。”

  我被他那种口气激怒了,把文扬的手抓得死死:“凭什麽叫他滚?这是我儿子,是我让他来的!”

  “这是我的地方,我说了算!”

  我愣了愣。

  “我要赶谁出去就赶谁出去!”

  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一般,立刻清醒过来。

  差点都忘记了,这里是他的房子,陆家的豪宅。每一寸地板每一滴水都是他的。

  我才住了没几天,就可耻地飘飘然起来,自动把自己摆到主人的位置上去了,完全忘了我只是个房客而已。

  我一个客人,吃他的,用他的,住他的,还不够,还敢在他的房子里用他的茶水糕点来待客,竟然还敢这麽跟他吼。

  突然有点想笑。我这是哪来的立场和勇气啊。

  我送儿子出去,陪他去取车,两个人都不说话。从车窗上看见我自己的倒影,脸色黯淡,灰溜溜的。

  “爸爸,你觉得他很爱你吗?”

  我张口结舌。

  “他连起码的尊重都没做到吧?说什麽他对你很好对你很特别,你是在自欺欺人吗?”

  我苦笑:“文扬,你,你别奚落我了。”

  “……对不起,爸爸。”

  儿子开了车门坐进去,我勉强笑著朝他挥挥手,他犹豫了一下,又转头看著我:“你还要回去?”

  “嗯……没那麽严重,他只是一时脾气。我们……有时候会这样小吵一两次,没关系的。”

  文扬没出声,眼里是清晰的怜悯。

  “爸爸,你真是……”半天他才摇了一下头,“要是他打你怎麽办?”

  “怎麽可能!他不会的!”

  “他像能管住自己脾气的人吗?一看就知道是那种会滥用暴力的混帐。”

  “你想太多了,文扬,”我笑著,“我也是个男人,就算要打架也未必会吃亏啊。再说……陆风他不会的。他对我很好。”

  文扬有点受不了地咬住嘴唇:“爸爸,你是在自我催眠吗?他以前打你打得不够吗?我不想说他坏话,我只是担心你啊!你现在又是这个样子……”

  “别说了文扬,”我忙示意他停住,“别说了。”

  他再说下去,我自己那点仅存的自信都要动摇了。

  我也知道,可是我……没办法。

  我已经……盘掉书店,退了公寓,把最後一点藏身的地方都丢掉,义无反顾地想著要跟他在一起。

  ………………

  弟弟已经跟秦朗回去了,没有再来找过我,我还记得他愤怒又失望的神色。卓蓝……我也没能去陪她。

  我把他们,都丢掉了。

  默默站在一边等文扬发动车子,看著玻璃映出来的,自己毫无生气的脸。

  现在这样唯唯诺诺寄生虫一样的程亦辰让我觉得轻微的恶心。

  晚饭吃得无声无息,我不说话,陆风情绪也很坏,他的感冒似乎还没好,在头痛似的时不时按著头。

  两人都只默默碰自己面前盘里的菜,除了筷子轻微的响声,什麽动静都没有。陆风吃得很慢,动著嘴的样子有些别扭,突然闷哼一声,微微皱起眉。

  “怎麽了?”

  “没事。”

  “口腔感染吗?吃点祛火的药就好了。”

  他猛地一摔筷子:“我说没事就是没事!”

  我愣了愣,没再说话,低头吃著自己碗里的饭粒。陆风焦躁地在对面坐立不安了一会儿,突然起身,径自上楼去。

  我独自坐著,继续低头吃饭。

  他对我越来越不耐烦了。但是……也许他不是故意的。

  陆风应该还是喜欢我,也许他只是没意识到自己的粗暴。毕竟他以前是那麽强硬的人,要变得温柔,需要很大力气在克制吧,时间长了,难免就会控制不住。我开口提醒他的话,他应该会明白。

  他对我说要永远对我好的时候,表情那麽认真。

  我还是相信他。

  回到房间,浴室的门关著,玻璃上隐约的人影,他在里面洗澡。

  衣服随便地抛在地毯上,我捡起来重新挂好,皮夹顺手拿出来,打开看了看。

  熟悉的他的味道,透明格里还是我们的合照,我心里暖了一下,有了点笑容,看另一边的各色磁卡,都很眼熟,只多了一张胡乱塞进去的酒店住房卡,还有打印出来的帐单。

  把帐单摊开看了一眼,他这几天在酒店的生活很单调,吃的东西也简单,酒都少喝。

  只是好多项都是两人份的。

  我正拿在手里看著,浴室门开了,陆风头发湿漉漉地出来,表情平静了不少,垂著眼睛,嘴角放松。

  和我对视了一会儿,把皮夹从我手里抽走,丢到一边。然後坐下来擦著头发,一声不吭的,好像在出神。

  我看著他,半天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他震了震,别开脸:“干嘛?”

  我觉得差不多要明白了,鼻子发酸地伸手抱住他,在他闪避不及的时候吻了吻他的嘴唇,他一瞬间还有些反应,我手探进他浴袍的时候他果然一把抓住我,将我的手拉开。

  “不好意思,我有点累。”

  我“嗯”了一声,看著他。

  他还是在胡乱擦头发,动作却渐渐不自然起来。

  “陆风,”我口气尽量开朗地,“你不要瞒我。”

  他手停了下来,侧过脸看我,表情有些僵硬,过了一会,换成满不在乎的神情,耸了一下肩,倒也坦白:“好吧,我跟别人上床了。”

  我又“嗯”了一声,突然觉得全身都松了。

  真奇怪,我没有觉得,有多麽惊讶。

  大概我从来都知道迟早会这样的。

  他那样的地位,就算长得脑满肠肥,猥琐不堪,也一样是年轻漂亮的孩子们追逐的对象。

  何况他还那麽英俊。

  只为了我这样毫无趣味可言的老男人,就要从此守身如玉,什麽人都不碰──他做不到。

  他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天底下的人,大多是这样的。

  我都明白,我有准备。

  “陆风,我想跟你说清楚。”全身都松软著,口气就很平和,我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就老了。

  “小洛可以来,你的情人可以进出,你能在外面见情人,为什麽我连见儿子一面都不行?”

  “我们还是,平等一点吧。”

  “你可以疼小洛,有多少情人也没有关系。那对我也大方点,以後别再管著我。因为你有钱有势就能比我特别吗?我这也不准那也不准,你自己却怎麽样都可以,是不是太过分了?你要是都不懂得反省,我们还不如分手……”

  话没说完就挨了一记耳光。

  并不是很重,甚至都不太痛,难得陆风能把力气控制得这麽好,对他来说真是不容易。

  这不是暴力,只是提醒。

  其实我的那些气势,都是装出来的。不停给自己吹气,吹得又鼓又胀,就感觉似乎很威武,自己肥肥大大的,很有分量。

  这麽一巴掌,就把我打出原形来了,气都漏得干净,变成一只瘪掉的皮球。又薄又皱,又不起眼。

  我拿什麽筹码跟他谈条件呢。

  “小辰。”

  “我很困,我要睡了。”

  这就是把自己完全交到他手上的下场。

  “小辰?我是不是打痛你了?”

  不会。你真是客气。

  我开了门,另外找个房间躲进去,把门反锁上。陆风在外面轻轻敲门,我坐在床上不动,渐渐的那点声音就消失了。

  人都是这样的。

  陆风恋恋不舍的,是过去的我。

  那时候他只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孩,虽然也一样管不住下半身,但还是很纯真,彼此是初恋,就分外挂念。那一年也很幸福,挤在不大的公寓里,连锺点工都没请过,只有两个人,天天你对著我,觉得这样就是永远,

  那时候的我,就像他在少年时代尝过的一块白水煮豆腐,记忆里是清淡美好的味道。

  在以後分开的很多很多年里,他变得高高在上,尝的东西越来越多,但也大概还是记得那块豆腐的味道,因为回忆是最会哄人的东西,越是久远越是吃不到,就越觉得美味,手上的各色佳肴似乎都比不过。

  千辛万苦之後,终於又尝到了。可是吃起来跟记得的,完全不一样,而且也已经变成老而黄的豆腐干,咬在嘴里烂渣渣的,比自己吃厌的那些佳肴,更是不如。

  所以,他还是决定尝点别的比较好。

  我没有太激烈的感觉,可是觉得很累。

  两个男人之间,即使到了我们这样的年纪,也还是没有婚姻,没有责任,和男女不一样。

  只靠著彼此相爱而已。

  说不爱了,厌倦了,连性也不需要了,那就到尽头了。

  男人跟男人之间……是没有保障的。

  什麽安全感和许诺,都是假的。

  早上很晚才起来,头还在胀痛,眼睛也是肿的,烧没有退下去,但这也不奇怪,我身体总是这样。

  慢吞吞去了客厅。陆风居然还在,呆坐著不知在想什麽,听见我走动的声音,他抬起头,满眼血丝。

  我也不再看他,坐下来慢慢吃完早饭,再端过水杯,拿了药片和著吞下去。

  他望著我:“你又发烧?”

  “嗯。”

  他表情好像瞬间有点苦痛,但很快又别过脸去。

  “小辰。”

  “嗯?”

  “我要出门几天,你……好好在家。”

  我没回答他。


第四章

  我把自己钱包里的东西都翻出来,旧照片,过期的优惠券,发皱的单据,零碎一些现金,几张卡。

  除了一张旧卡,其他都是陆风替我办的,崭新挺括,都没用过。

  我不爱买东西,但他给我我每次都是高兴地收下,觉得那是他对我的好,就算只当摆设,也要珍重收起来。

  把那堆零碎整理了一下,那些卡抽出来,放回他存东西的抽屉里。

  下午出门去银行,查一下自己旧帐户里的储蓄,看到数字有些微的沮丧,我大半的人生也就这麽点微薄积累,什麽也做不了。

  想起年少的时候也有过那些雄心壮志,自己还算聪明伶俐,做功课和做工作一样都是清楚漂亮,之前是优等生,後来是优秀的职员,凭实力可以很快得到升职。看起来是个有出息的儿子,能干的哥哥,可靠的男人。

  那时候幻想过自己的四十岁,觉得该是最成熟老练的时候,事业小成,有自己的房子,自己的车子,家人健康幸福,生活美满。

  哪里想得到竟是这样委琐又迟钝。什麽都没有。

  在街上慢慢走著四处看,觉得累,但不想回去。在小店里要了一碗干面和一份热汤,坐著慢慢地吃。外面有穿制服的高中男生们,现在的孩子都很高大,斜挎著书包,生气勃勃,打闹嘻笑著走过。

  怔怔看了一会儿,微微有些激动,想到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候真是好,很清晰的记忆,即使到了现在,也甚至可以清楚记得体育课时跑道边上马尾松的味道。

  还有那个站在一边嘲笑我跑步龟速的高大男生的深邃面孔。

  还有同时上课的初中部班级里一个小男生气急败坏直著嗓子叫:“哥哥你跑快点,哥哥加油!”

  出神地笑了一会儿,又觉得有些茫然。

  面已经吃完了,坐了一坐,就摸出手机,拨了一连串的号码,最後一个数字我迟疑了半天才按下去。

  响了半天,屏息凝神等到的人声却是语音留言的提示,我吸了一口气。

  “亦晨啊,是,是我……不知道你现在怎麽样……”

  “我,我想,跟你借笔钱。”总算厚著脸皮说了出来,头皮都窘得发麻,但还是抓紧时间说下去,“我是想买一个小公寓,小的就好,旧的也比较便宜。我自己有一点点积蓄,你不用借太多的。”

  “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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