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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嫡杀-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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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自然也要查个明白!”瑾王眼神阴鸷得像是嗜血肚饿又找不到尸体的鹫鹰,浑身上下都透着刻骨的凶戾:“赵家人自然不会公然对白氏下手,那无疑是自找麻烦。但那真正下手的人必然在赵家做了安排,否则即便白氏真的发疯了,但虎毒不食子,她又怎么可能会杀了自己的女儿!本王这便再派人手下去,否则时间一旦拖得太久,那人说不定就将所有的痕迹都抹消了!”

差之毫厘,谬之千里。瑾王与洛先生毕竟是男人,压根不明白有时候女人狠起心来比男人更加狠毒,况且又不是很清楚白氏的性子,所以根本不相信是白氏自己要杀了明独秀,坚持认为必定另外有人出手暗算。

只是,意识到自己目前所能做的也仅有等待派出去的探子回报、余者别无可想时,瑾王不免又因焦急而愈发烦闷。他是那种不将所有事情掌握在手中便会觉得不安、控制欲极强的人,所以一旦有脱离自己掌控之外的事情发生,都会格外暴躁。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却听洛先生说道:“在下有一猜测,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就说,何必吞吞吐吐。”

“是……在下突然想到,昨日宫中发生的那件事,会不会和今日之事有所关联?”

闻言,瑾王脱口而出道:“这怎么可能!昨天的事分明是项家那蠢笨无能的女儿为了争风,才将陈江瀚拖下了水,怎么会——”

洛先生却冷静地指出疑点:“但此事从结果来看,动摇的还是您与白丞相的关系。您现在手中有三方力量:一方是王爷您自己经营多年的班底,其二就是白家,第三便是陈家。白家虽是权势滔天,但您用得不放心,所以不能彻底信任;那陈江瀚虽然是条逐利而奔的狗,足够狡诈,又十分乖顺,但毕竟他身份所限,除了钱财之外能帮到王爷的地方并不多,所以王爷还需得小心驾驭着白家。但昨日那事,却是公然将白家和陈江瀚放到了对立面,逼着王爷非要表个态:到底是帮助白家一脉,处置了引诱高官之女的陈江瀚;还是大事化小,保住陈江瀚。但以事态而言,即便是您想要和稀泥,又或者各打五十大板,或多或少,都会招致一方不满。”

“这点本王自然知道,所以今日才会又入宫去,想探探陛下的口风,看他想如何处置陈江瀚与杜唐宝,本王也好及时应对化解。”瑾王喃喃说道。被智囊一提点,他也意识到了里面的关窍,之前的坚持不觉有所动摇:“你是说……昨天的事,和今天的事都是同一人所为?”

“不错。”洛先生语气凝重地说道:“便是无巧不成双,但天底下又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此人步步紧逼,手段一次狠过一次,显见不搅得您与白丞相撕破盟约便不肯罢休。”

昨日宫内那场破绽百出的闹剧,表面上看是项绮罗一手策划。但若真是有人趁机利用了她的嫉妒,想要利用这个陷阱达成另一重目的,那便太可怕了……

瑾王正在沉吟之际,只听洛先生又说道:“不知是巧合还是怎的,在下注意到,昨日和今日,出事之时,明华容小姐都在场。王爷,您看——”

他虽然口称巧合,但之前便已否定了这两件事是巧合,用意再明显不过。

闭了闭眼,瑾王压下那一两分犹豫,断然说道:“本王知道你的意思——本王明日便传信宫中,让那几个暗桩好生盯着明华容,看她有何非份之举。”

“王爷英明。”目的达成,洛先生自觉又做了一回谏言直臣,十分满意自得。

但瑾王却没有他的好心情。一想到诸事未明,挑选了许久才相中的女子竟有可能是自己的敌人,他便不知是该叹还是该怒。但末了,也只能随手拿起本书册,在等待消息的漫漫长夜间打发辰光。

长街。

宵禁早过,此时城中除了值守的禁军之外,便只有花街柳巷那一片依旧灯火通明,其余地方在这没有月亮星子的晚上都暗得像是沉了一夜的墨汁,浓得不见底。

姬祟云走在这样的暗夜里,心情亦如这夜色一般,黯郁之至。虽然早决定了要当面向贺允复问个明白,但之前尚不知道杨一施存在的时候,他还可以抱着唯一的希望。现在听杨一施亲口承认说是受了贺允复指使,伺机接近周姨娘,并给她出主意去指证明守靖后,姬祟云不由便迟疑不前。

如果是不相干的人,他绝不会脱泥带水。可……那是表兄啊,纵是如今他血统存疑,行止蹊跷,但并不能抹杀他们十多年以来互相扶持的情份。他永远不会忘记,刚被师父从鬼门关拉回来的那段日子,虽然已决意拜师报仇,但他仍旧觉得身边被浓浓的血腥味包裹,成夜成夜地无法入眠,白天更是一个字也不说。贺允复担心他步上他娘亲的后尘,也因受惊过度而变成个呆呆傻傻的废人,便成天跟着他,想尽各种办法来哄劝他,有时贺允复甚至会一刻不停地说上两三个时辰的笑话,只是为了能哄得他多说一个字……

想到过往诸般事情,明明都是温馨的往事,姬祟云眼中的苦恼矛盾之色却更重了,脚步也情不自禁停了下来。

但他这一停下,一直跟着他的人却终于忍不住说道:“我说你,好好一个大男人,磨磨叽叽地干什么呢!从明小姐走了到现在,你转悠多长时间了?你要是找不到路,就趁早回去睡觉,省得浪费我的时间。”

用这种口气说话又能跟着姬祟云的,自然是元宝。明华容走后,他便与姬祟云一起去找杨一施。因为此人是景晟来的,既有正经主子在,他便没有出手,只在外面听着。听到杨一施招认说是奉了贺允复之命后,他以为姬祟云会马上去找对方质问。却没想到,姬祟云在外面兜兜转转,转悠了足有两个时辰也不曾去找人。

元宝知道被至亲之人欺骗隐瞒的滋味并不好受,即便他和姬祟云不对盘,却也没有落井下石嘲笑他的意思,而且一直都没有催促,只是默默跟在后面。直到刚才,直到某处小楼下,借着楼下洒出的淡淡浅光,他看到姬祟云眼神不对,才出声说话。只是他到底是冷言冷语惯了,说出来的话即使带着安慰的意思,听上去也像是挑衅。

若在平时,姬祟云一定不会在口舌上落了下风,定会与他斗上几句嘴。但现在姬祟云根本没有这个心情,任他好听难听,一概不以回应,只是依旧若有所思地站着。

见状,元宝皱了皱眉,刚要说话,眼神却突然一凝,身形也随即掩到了某处凹下的墙隙里。与此同时,姬祟云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只不过,他是藏在一根支起二楼的粗柱后面。

几乎就在他们刚刚隐慝好身形的同时,一道极高极壮的身影,在无人的小巷间疾速穿行奔跑。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甚至连鞋袜都是黑的,但他的脸却没有用黑巾遮起。所以当他走过姬祟云适才站立的附近时,面孔便彻底暴露在了自楼上漏下的灯光之中。

虽然他立即警觉地加快了脚步并扭过头去,但元宝与姬祟云依旧在电光石火之间看清了他的容貌。那一瞬间,他们不约而同心头剧震,并且做了同一个决定:追上去!

不谋而合的是,他们的动作都放得极轻,显然并不想马上将这人拦下,而是想远远缀在他身后,看他究竟要去哪里。当注意到对方和自己做了同样举动的时候,他们惊诧地互相瞪视一眼,旋即便又当做没看到对方,只专注地跟在那人身后。

对于被跟踪之事,那人显得一无所觉。但在他第三次绕进同一条岔口颇多的小巷时,姬祟云与元宝都不约而同地提高了戒备,以为是对方发现了他们的行踪。但很快的,他们发现自己多想了,这人依旧是毫无所察,离了这条巷子以后,在下一个分歧较多的路口他又如法炮制了一回。看来,此人的武功显然远不如他们二人,只是天性谨慎,所以才绕了许多弯路。

但无论他怎么兜圈子绕弯路,始终都在往某个方向前进。当察觉到对方的目的地时,姬祟云神情愈发复杂。虽然他追踪的步子依旧轻捷小心,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但他无意识紧紧握起的拳头,与紧抿的双唇,却昭示了他内心的紧张。

元宝亦是双拳紧握,鼻翼微微翕动。但与姬祟云不同,他是在用尽全力克制自己,不要一时冲动冲上前去对那人出手。

在两人的各怀心事中,又追踪了大半个时辰,那人终于停下了脚步,轻轻推开了一处毫不起眼的小院院门,闪身进入。

见状,元宝也跟着利落地翻上围墙。这时那男子已经推开了屋门,但房中虽亮着烛火,却不见半个人影。这一下元宝不再迟疑,立即跳进院中,借着下跳之力,一跃便将正准备进屋的男子压在身下。

那人一惊,肩膀一发力刚要动手,却被一把冰冷的短刀抵住了喉咙。旋即,他听到一个意外而疑惑的声音:“三年前的叛军首领,你果然还活着!”

说话间,元宝狠狠抓起他的头发,迫得他仰起头来。此时恰好浓厚的云层飘开,露出一角明月,虽不甚明亮,但习武之人眼力何等了得,借着这点微光,亦足以将这人的面孔看得一清二楚。

只见此人平眉细眼,直鼻阔口,样貌平平,毛发却很浓密,未曾刮净的青茬一直连到鬓角。而且他右眼下则有一道长长的伤疤,贯穿了半张面孔。衬着他高壮的身形,看上去十分凶悍。

元宝是第二次看到这张脸。想到当年万军之中刺杀乱党之首的辛苦,他心中便是一阵遏制不住的怒气:“明明率领的是一帮乱匪,居然还懂得用替身,当真狡猾!”

当初在皇宫中,姬祟云对他说他当初杀死的乱党贼首只是个替身,他还半信半疑。不意今日竟然真的撞见了本尊,这让他惊讶之余,立即生出了无穷怒火:当年若非此人率众起事,若非他前去刺杀,又怎会给了刺客可乘之机,趁隙刺杀了昶太子!更可恨的是,他杀死的竟还不是真正的罪首,只是区区替身!

为了刺杀一个替身,自己竟未能保护好昶太子!

一念及此,元宝眼中顿时杀机大盛。他手上略一用力,那人往后仰起的脖颈间便多了一条伤口,丝丝血色如缕而下。

但那人却毫不畏惧,反唇相讥道:“虽是乱匪,却也能让你们天下大乱,可见你们比乱匪还不如。”

“死到临头,还敢逞口舌之利,你是笃定我不会杀你,还是想我给你来个痛快的?”元宝气极反笑,手中短刀倏然一翻,压到了他的耳廓上:“不如我两样都给你——先让你好好尝尝苦头,再一刀了结你,如何?”

听到这威胁的话,那人竟毫不害怕,反而咧嘴一笑,显见毫不在乎。

见状,元宝顿时杀心更盛。他刚要挥刀割下此人的耳朵,却听到身后传来阻止声:“美人煞,你暂先住手。”

元宝哪里肯听他的话,闻言冷笑一声,手上毫不迟疑地刚要砍下去,却突然发现身下人神情有异:这适才任他威胁也不露分毫惧色的男子,在听到姬祟云的声音后,只一瞬间的功夫便血色尽褪,面上尽是深深的痛苦与悔意。

元宝不由便停下了动作。打量片刻,他忽然问道:“你们认识?”

正文 163 无愧而死

“你们认识?”

元宝原本只是随口一问,他以为姬祟云不会加回答。没有想到,姬祟云走到他身边,说道:“岂止是认识。”

他语气有些怪异,似是有几分心愿达成解脱,又带着强烈的恨意。元宝不禁又道:“你们是仇人?”

这一次,姬祟云没有再理会他,而是直接上前,足尖一挑,止住了那男子想将脸埋朝下的动作:“为什么你要躲躲藏藏呢?熟人见面,我们不该好好叙叙旧吗?郑泰飞。”

如果明华容在场,她一定会记起郑泰飞便是姬祟云近年来一直在寻找的人、那个当年背叛了他父亲的亲兵。元宝虽然不知底里,但打量姬祟云的神情亦知他绝对不会放过此人,便提醒道:“他是我抓的,我要亲手杀了他给昶太子报仇。”

“你可以杀他。”姬祟云俊颜无波,平静得像是暴风雨前的深海:“但在此之前,我有话要问他。”

说着,他足尖一勾,将那男子的脸挑朝上方。这人身体还被元宝压着,这个姿势对他来说等于是脖子向后扭了一圈,十分难受。但这人脸上却没有半分吃痛的表情,只是愧疚之色愈加浓重了。见姬祟云低头向他看来,他索性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不敢看我?是因为我太像父亲,你会误以为是他回来找你报仇?当年他那么信任你,但你却伙同叛逆杀了他。郑泰飞——你真是很好!”姬祟云声音并不算高,但言语里那种刻骨铭心的恨意,却是教人心头凛然,浑身发寒。

听他提起旧事,这叫做郑泰飞的男子终于睁开了眼睛,却依旧不敢直视姬祟云:“少爷……卑职从未想过要害死大将军。”

“但他已经死了。联同我姬家满门三百一十七口人,统统都死了。”姬祟云道,“我只是想知道,贺绪川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能忍心背叛父亲?!毕竟,当年你可是连参将都不愿去做,只愿跟随父亲做个亲兵。贺绪川到底许了你什么?大将军?柱国公?将父亲彻底取而代之?”

随着姬祟云用微讽的语气提起姬任情的官职与封号,郑泰飞面上愧色更甚,羞惭欲死:“卑职怎会与贺绪川那逆贼勾结!卑职从没有动过半分背叛大将军的念头,一切都是因为三皇子贺允德……那年他出访昭庆回去后,便暗中找到卑职,说他在昭庆发现了一桩大事:皇后所出的嫡子贺允复,其实是与昭庆皇帝私通所生的孩子。因为元丰帝近年身体不好,他不忍心告诉他真相,怕让陛下恼怒交加,病情愈重。但为了保证皇室血脉的纯净与皇家的尊严,他又不能容忍贺允复的存在。他知道我箭术最强,所以想让我去将贺允复射杀。届时只说意外亡故,根本不会伤及任何人的颜面,对皇室的名声亦无妨害。”

郑泰飞本以为姬祟云听到这件事后即便不是如闻霹雳,也该惊讶万分。孰料姬祟云只是嘲讽地说道:“他这么随口一说,于是你就信了?”

“卑职原本也不相信,但贺允德秘密带回了昭庆的大内统领石振衣,说昭庆帝也想抹煞这个丑闻,所以才将昭庆的第一刀客借出,以示决心。后来三皇子更弄到了元丰帝与贺允复的血液,确凿证实二者无法相融。人证物证俱在,卑职不能不信。加上当时贺允德说得十分慷慨激昂,再三强调若能保得景晟皇室血脉纯正,将是功德无量之事,卑职听得血气上涌,再想到此事对大将军并无妨害,就……就一时头脑发热答应下来。”郑泰飞羞惭地说道。

姬祟云道:“你的性子单纯热血,受人煽动也有可能。只是,难道你就没有奇怪,暗杀贺允复的法子可以有很多种,为什么偏偏要让你去?”

“卑职自然是问过贺允德,但他声称,贺允复已拜了某位高人为师,武功已有小成,并且习得毒术,寻常的刺客和毒药都不能再用,只有埋伏起来趁其不备放冷箭才能要了他的性命。”

“近身战杀不了他,那么改为远程攻击,倒也是个法子。”姬祟云居然赞同地点了点头,“但,为何后来死的人又会变成父亲?”

提到故主姬任情,郑泰飞痛苦得连脸上的长疤都揪成了一团:“卑职本无此意……那天将军突然受到传诏,说陛下病情有所好转,想找个人说话解闷,将军便依例带着卑职入宫了。进入皇城后,卑职才收到贺允德的密报,说今日贺允复在御林军的演武场练功,那里人多杂乱,是个动手的好地方,让我稍后随着通传之人一起过去。得到密报后,在将军尚未走到内宫时,果然来了个宫人,说贺允德传我过去讨教一部兵法,将军便放我去了。但那宫人实际却是将我带到了演武场。去到之后,那里早有人在一间矮楼里备下了弩箭,还有让我及时逃离的绳索。我见他们准备周全,不是过河拆桥的样子,便放心地动了手。那宫人说数十丈外、演武场上穿蓝衣的人便是贺允复,我便照着他的指点,冲那人放出了冷箭。我原本准备借助绳索马上逃离了矮楼,但那蓝衣人中箭之后,全场哗然,大家都在大喊公主遇上了刺客,我大惊失色,便在离开矮楼后装做无意经过的样子上去查看。结果我才发现,中箭而死的竟不是贺允复,而是他同母的嫡亲妹子河阳公主!”

听到这个名字,姬祟云眼神一黯,道:“元丰帝的子女都被贺绪川杀得干干净净,没想到最小的河阳原来是死在你手上。”

郑泰飞痛苦道:“卑职——卑职虽是被人蒙蔽,但失手误杀公主确是事实……卑职无意自辩。那会儿见到公主的尸身,卑职便觉得很不对劲,因想是不是贺允德用计将卑职调离将军身边,便想立即赶回去。”

姬祟云冷冷道:“父亲有一次大醉时曾说你课业优秀,想法天真,近乎愚蠢,果然评价得没错!若贺允德只是想将你调开的话,法子多得是,何必如此曲折,那些人不过是想一箭双雕罢了!一来他们忌惮你箭术了得,将你支走的话,父亲就更加难以从包围圈里脱身;二则若是父亲成功突围,他们也可以将河阳之死推到父亲头上,说是父亲指使你害了皇室宗亲,形同谋逆,不得不除。”

郑泰飞羞愧道:“少爷果然慧眼如炬。这些内情,都是卑职后来花了许久才琢磨明白的。当时卑职察觉有异,想赶回将军身边时,却有人带着大批人马来封锁军营,不许任何人进出。卑职便知道事情果然不妥,遂趁他们包围圈尚未完成,悄悄往军营后方绕到后山找了条秘道偷溜出去。但等卑职赶到内宫时,一切都已晚了……太监们正在清理着殿前的血迹和尸体,我看到一起入宫时还说说笑笑的几个弟兄,那时已经统统死了,只觉得天崩地裂。我找了个相熟的太监,逼问许久,才知道大将军尚还活着。但当我想赶回将军府时,却被贺绪川派出清理异己的一支骑队围住。我与他们缠斗许久,虽然终是寻得空隙逃了出去,却也是身受重伤……当我醒来之后,已经过了近十天,收留我的那户人家打听了消息回来说,宫中哗变,将军在宫中被一名用刀高手逼成重伤,回来之后不久,将军府……便因谋逆之罪被满门抄斩,同时被血洗的还有许多户拥戴元丰帝的高官家。朝中已由王爷贺绪川摄政,他痛下辣手将元丰皇帝所有的子嗣都杀得干干净净,包括与他合作的三皇子贺允德。听到这些,我终于确认自己是被利用了。我本想刺杀贺绪川为将军报仇,但京城戒备森严,皇宫的守卫人手更是添了近二十倍。我等了整整大半年都没有找到机会,便想不若先去昭庆,杀了重伤将军的石振衣,和指使他搅乱景晟的皇帝。如此一来一往,时间至少会过去一两年,贺绪川总会放松警惕,届时我就寻隙再杀了他。但来到昭庆后,我虽是如愿杀死了石振衣,却也被他布置下的机关打成重伤,武功几乎全废,没有十年八年根本无法恢复。我实在没有办法,便在不太显眼的小地方找了一家乡绅世族,充任护院头领,以便养伤,并且掩饰身份。但因为我离开景晟时几乎分文未带,在昭庆又是无亲无故,根本买不起昂贵的药材,无法拔除病根,从此内伤便愈合得十分缓慢。等了许多年,但我内力终于恢复了六七成时,恰值昭庆漠北的几个小国联手进犯,随着朝廷不断抽调兵力进行增援,最后甚至动用了护卫帝京的大军,一时之间帝京防守十分薄弱。那时我已养了整整十五年的伤,并且因为当初伤及了根本,这辈子休说武功再有进步,就连能不能完全恢复也要打个疑问。得知帝京守备空虚后,我便想到,不如趁势招募一支军队杀到帝京去,哪怕不能灭掉昭庆,只求杀掉皇帝报仇就好。”

说到这里,郑泰飞苦笑了一下,又道:“少爷肯定觉得我是疯了吧?但我当时龟缩在一个小小的乡下土财主家里,每日所想的不过是想方设法弄点钱、买到上等药材进补,以便尽早恢复内力。但当初我实在伤得太重,就算费尽心机找来了名贵药材,服用后也是收效甚微。可为了那一点仅有的效果,我又不得不继续想办法弄钱去买药。这种陷入无穷无尽怪圈一样的生活,我实在不想再过下去……所以当我意识到,我可以走另一条路来报仇、摆脱这种生活的时候,我压根没有多考虑后果,甚至也没细想能有几成胜算,便放手去做了。”

言犹未已,郑泰飞头皮忽然传来一阵剧痛,他经受不住地惊呼一声,随即便有一绺带血的头发飘到地上。原来,竟是元宝在盛怒中生生扯落了他的头发。

但元宝犹不满意,顶在他腰眼处的膝盖加大力道往下碾按:“你这贼子!你知不知道为了你这荒谬的想法,害死了多少无辜百姓!更连累昶太子不得永年!”

郑泰飞强忍痛意,大声说道:“你想指责我?你们皇帝将石振衣那条老狗借给贺允德,助他掀起景晟皇室血雨腥风的行径,难道便是仁君所为么?种种后果,都是你们自找的!还有你们那个太子,嘿嘿,他是死于权臣之手,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了?!”

石振衣正是元宝的授业恩师,听他如此辱骂师傅,元宝愈加愤怒,也不及细思他后面那句话。他扼住郑泰飞的脖子刚要发力将骨骼捏碎,却被姬祟云倏然出手,点在了肩头要穴上:“我的话还没问完。”

“你要阻我?别以为我不会翻脸!”

“他是杀了你师傅,但却是你师傅先重创我父亲,让他不治身亡。”姬祟云面无表情地说道。

之前元宝并不知道姬祟云的身世,刚刚听郑泰飞说是石振衣杀死姬任情后,尚未理清个中关系,旋即又因郑泰飞自陈策划起义并连累了昶太子、且辱骂师傅而勃然大怒,一时忘了细想。这时被姬祟云一点,才意识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的师傅便是姬祟云的杀父仇人。

一念及此,他立即握紧了刀,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口中却说道:“你要找我报仇?”

“杀我父亲的人是你师傅,不是你。”姬祟云恩怨分明,自从在宫内问清元宝对他师傅当年所为并不知情、更谈不上参与后,便决定放过他。

听罢他的话,元宝不由身躯一振,为之动容变色。这时,姬祟云却已转过头去,重新看向郑泰飞:“你兵法确实学得不错,竟能想到招募吸引流氓地痞以充实军队,利用他们的大胆和贪欲,使得这支本该不堪一击的乱军在短短时日内便攻陷了帝京,更杀入皇宫内城。但你仍是没能杀得了昭庆的皇帝,只不过迫得他碍于非议让位罢了。我现在只想知道,你后来又怎么到了贺允复这里?”

闻言,郑泰飞眼中重新涌上一片痛意,道:“功败垂成,我只能说是天意弄人……又或许真有什么天子龙气,让我总是无法成功。当年我攻进皇城后,因为宣家人都躲进了密道,知情的宫人们又统统被灭了口,短时间内我根本无法找到他们。我刚准备到城内掳来工匠四处寻找机关时,回援的大军便已杀到了。而且当时不止宫中,军中亦派来了刺客。我自知武功低微,难以抵挡,便用了替身。原本我已做好安排,准备等刺客们自以为得手、杀了替身回去之后,再行集结军队。可惜我身边并无全然可用的亲信,我暗中分派传令的那人篡改了我的命令,竟说我是真的死了,随即便自立山头。而其他人亦是不顾大局地裂旗易帜,各自为政。只能说乌合之众始终是乌合之众。我虽然顺利躲过了刺杀,却也再无法纠集起这帮人马,只好乔装流亡。后来,我被六皇子派来的人找到了。他告诉我姬将军家唯一的公子——也就是您还在人世,若我还想再见您的话,就必须活下去。”

六皇子便是贺允复。郑泰飞一生的转折,便是自知道了他并非贺家血脉而起。但当时的情形实在太过复杂,在后来的许多年里,郑泰飞曾无数次怀疑,所谓与别国皇帝私通所生云云,会不会是贺允德捏造出来的谎言。在见到贺允复之后,这种怀疑就更强烈了。但他实在没有脸面去询问、更没有余力去打探真相。而贺允复自然也不会告诉他什么,只是问他,对姬家可曾有愧。

想到两年多年贺允复淡声质问、自己却痛哭失声情难自已的那一幕,郑泰飞猛地抬起头来,沉声说道:“卑职害死了大将军,早该以死谢罪。只是想到个中情缘,或许在我死后便再无人知晓,世人只会当卑职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与叛逆者勾结害死故主,才厚颜活到今天——少爷,卑职将这些年来的事情统统告诉你,并非是想求你谅解,而是想让你明白,卑职并不是个忘恩负义的无耻之徒,更非有心谋害将军。卑职不敢奢求原谅,只是希望在将军后人的心中,不要将卑职当作叛逆。”

他虽然被姿势别扭地按在地上,那模样甚至堪称滑稽,但他言语中所透出的悔悟与坦荡,却是罕有人及。不但元宝听得神情复杂,姬祟云亦是负手沉思。

——或许只有父亲那样的绝世将领,才能培养出这等磊落的汉子吧。若是父亲在此,又该如何待他?

姬祟云低头看着郑泰飞,说道:“我相信你说的一切。”

终于得到期待许久的答案,郑泰飞不禁露出解脱的笑容:“多谢公子。既然此间事了,卑职现在就到地下向将军陪罪。”

说罢,他突然猛一发力,将脖颈直直送向元宝本已离开他咽喉要害的刀刃。短刀森寒,锋利无比,瞬间便割开了他的喉咙。

见状,姬祟云不禁心头剧震:“你——这又是何苦?”

正文 164 两位王爷

“将军曾说,男子汉立身天地间,不畏行差踏错,怕的是没有担当,遇事逃避……”说话间,郑泰飞鲜血喷涌的喉间因空气倒灌而咯咯作响,显然十分痛苦,但他却依旧坚持着断断续续地将话说完:“卑职……虽有愧于将军,却总算不曾……愧对他的教诲……卑职苟活了这许多年,如今是时候去地下向将军请罪了……”

他忍着刻骨的痛意说到这里,终是剧烈咳嗽起来。大口大口的鲜血喷在衣襟上,也刺入了他的眼帘,让他仿佛又看到了三年多年昭庆生灵涂炭,无辜百姓四下奔逃避难,鲜血与白骨当途塞道的场景。

刚才他虽然对元宝说自己毫无悔意,但那不过是不甘示弱罢了。自少受到姬任情仁兵教导的他,实际上对此颇为介怀。当下郑泰飞心头愧意翻涌,遂强打起精神,提起最后一点力气对元宝说道:“你想为已故太子报仇么?当初我领兵攻入皇城没过多久,便收到了他被刺身亡的密报……据我在皇城买通的内应说,他是死在一个颇有野心的大臣手中……那人似乎……”

元宝听得心头剧震,忍不住问道:“那人究竟是谁?!”

但说到这里,郑泰飞终是支撑不住,溘然闭眼,再也无法回答元宝的问题。呼吸停止的瞬间,他唇角微扬,带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似是十分心满意足,这让他原本凶恶的面庞显得柔和了许多。

早在他眼瞳开始涣散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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