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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嫡杀-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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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祟云闻言气极反笑,说道:“师弟怎么比得上师兄呢,毕竟师兄你的桃花可是多到连片成林,花魁娘子、武林女侠、大家闺秀……外头许多人都想知道你的行踪。你说我要是修书一封给上月新害了相思病的公侯府家的小姐,她会拿什么来谢我?”
贺允复轻咳了一声,说道:“师弟向来尊重长辈,想来不会这么做的。”
“师兄放心,我要怎么做,其实全都在你。”说话间,姬祟云终于在桌子下面翻到了积灰的新珠。拍了拍上面的灰尘,他心满意足地丢下一句“师兄自便”,便扬长而去。
被留下的贺允复,目送着姬祟云越墙而去的红衣身影,面上不复方才的尴尬之色,眼中满是若有所思。
半晌,他懒洋洋理了一下垂落的长发,淡淡笑了一笑:“来去匆匆,难道这小子当真找到可以托心之人了?若是如此,我倒真可以相信他不会被仇恨迷失了双眼,不会变成……那样。”
贺允复沉思之际,姬祟云却并未走远。自偏僻的小院一跃而出后,他便靠在白粉墙上呆呆站着,脑子里来来回回,尽是刚才师兄打趣他的那些话。
——又是换新衣又是备礼物……
新衣新履,不空手上门,不正是拜访别人时应有的礼节么?
——风风火火的,这样子好像新回门的小媳妇……
他只是怕晚去一步,那瞧着精明其实某方面少根筋的傻丫头被人吃了而已。
——是不是在我和师父不知道的时候,你已经和她永结同心了?
永结同心?这世上的女人都无趣得很,要么胆小娇怯,像个傀儡木偶一样只知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自己毫无主见,比木头还要乏味。要么自恃才貌,出身低的卖弄风情想往上爬;出身高些的则是玩弄小聪明,成日干些勾心斗角的腌臜事儿,为了几尺布匹几样首饰,斗得你死我活。
他姬祟云想要的妻子,绝不会是这一类的俗物。她应该有自己的主见,自己的目标,并有足够的机智,才能够吸引住自己的目光。但只有这些,却又尚嫌遗憾。她最好再有一份能让自己生出探究之心的神秘感,如每一夜都不断变化的明月,面目不一,却又各有其魅力,这样才不会乏味如白水。
当初自己无意将这些甄选妻子的标准说出口后,被师兄打趣了好久,就连向来大而化之,不拘小节的师父也连连摇头,说他要求太高,世上怎么可能有如此女子,更不可能有一个完全符合他心意的人。
是啊,世上哪里会有这样的女子?所以他与明华容的关系,绝不是像师兄所说的那么暧昧,他们只是合作者,充其量算是盟友,怎么可能会是——
漫不经心想到这里,姬祟云蓦然惊觉,明华容她——竟几乎与自己幻想中的妻子完全相符!
意识到这一点,他心跳骤然加速,甚至连带着身体都开始悄然升温。
他下意识地想要逃避这些想法,但意念像是出闸的洪水,根本无法截断。与明华容相识以来的诸般场景走马灯似地在他脑内飞速旋转闪现,她的一言一行,她的一颦一笑,甚至连那些原本根本未曾意识到的细节,统统被不断被放大定格。直到这个时候,姬祟云才发现,原来早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这个特立独行的少女就驻进了自己心里。而他那些不明原来的郁闷暴躁,源头竟是统统因她而起。
可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些发现呢?或许是因为初遇她时,她所做的事情恰恰是自己最不屑的闺阁相争吧。虽然随后自己就发现她并非那些心怀险恶的小姐,但却被所谓的“有趣”蒙蔽了心窍,无意识间就将她划入了值得细究的有趣之人那一类,说不上是刻意还是无意,竟然就此忽略了她在另一方面对自己的吸引力。乃至于误将心动吃醋当成了莫名的暴躁,令自己徒增烦恼。直到今天,才在师兄无意的打趣间,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心事。
原来,他早已为她心动意乱,却偏偏犹不自知,以至白白浪费了许多机会。
想到这点,姬祟云不禁有些郁闷,但很快便又振作起来:晚到总比不到好。况且他们的合作才刚刚开始,他以后还有大把机会讨美人欢心。
他从来是想到什么就要去做的性子,一旦意识到自己的心之所在,便毫不犹豫地付诸行动。当下他立即将轻身功夫运到极致,片刻不停地往明府赶去,心内只有一个念头:能早一刻见到她,也是好的。
但等赶到明府正门的时候,他突然又停下脚步,略顿了一顿,便折身往更加熟悉的偏门赶去。若是登门拜访,少不得要在那些无干紧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说不定他们甚至不会让明华容出来与自己相见。既是如此,那有何意义?
当明华容从别屋用过晚膳回到疏影轩时,甫一进卧室房门,便看到了融融烛光下的含笑而立的红衣少年。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眸里仿佛浸了蜂儿初酿的新蜜,眼神简直腻得死人。
纵使已不是第一次惊叹这少年过人的美貌,明华容还是禁不住心跳悄然快了两拍。示意青玉关上房门退下,她定了定神,说道:“姬公子,你突然造访,是不是有什么要事?”
原本笑意盈盈的少年,听到这话后顿时皱起了眉:“你怎么又叫我姬公子?”
他的眼神简直可以称作是委屈,嘴唇更是微微撅起,像个吵着要糖吃又没人理会的孩子。明华容只当他又在造作耍赖,虽然心中依旧有些小小的抗拒,但上次既已答应了他,便不得不让步:“小云。”
姬祟云立时眉花眼笑起来:“我在。”
“……我知道你在。”明华容不知他又在玩什么花样,这次轮到她轻蹙秀眉:“你究竟有什么事?”
姬祟云虽然从未有过追求女子的经验,但也知道千万不能一上来就急眉赤眼地表白,那样只会让明华容对自己退避三舍。他正绞尽脑汁寻找借口时,突然触到袖内的事物,总算想起自己还准备过点东西,连忙说道:“我刚得了一包新珠,虽然不算顶好,个头也小了些,但用来做面纱嵌珠,或者串珠帘都不错,就想送给你。”
说着,他取出一只锦袋递了过去。
“送我……?”明华容疑惑地打开以丝线束起的袋口,淡淡的珠光立时渲染开来,那光色如水之柔和,似海之明澈,竟连烛火都被压了下去。
明华容拈起一颗小指指端大小的珍珠,刚待说话,却听姬祟云小心翼翼地问道:“这袋珠子成色不是很好,你……你不生气吧?”
“生气?”明华容闻言更加奇怪了:姬祟云今天实在反常得很,突然出现说要送她东西,又指着品相已算上等的新珠说它成色不是很好,如此前后矛盾,究竟是怎么了?
——难道,他真在吸食福寿膏,今天这般举止异常是因为服食过量之故么?
明华容刚想试探两句,却见房门蓦然被推开又关上,一名清秀瘦小的婢女走了进来:“明小姐,刚刚你从主屋离开后,你弟弟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往相反的方向去了。据我所知,那条路的尽头,正是你继母白氏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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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02 安抚小云
在那婢女刚进门时,明华容先是皱了皱眉,但在看清来人面孔后,便没有阻止他的动作,只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先关上房门。
当他禀报完事情后,明华容刚待追问,姬祟云却已先她一步,盯着那婢女说道:“美人煞,你这种打扮是什么意思?”
美人煞傲慢地瞥了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却半个字的回答也没有,显然是对那天被姬祟云拿捏一事依旧耿耿于怀。
姬祟云倒没为对方的轻慢态度而恼火,他担心的只有明华容的安全而已。微微眯起的浅色双眸中闪过几分冷冽,他语气不善地说道:“你已在皇家面前挂了相,现在朝廷正四处发海捕文书通缉你,你居然还敢留在尚书府上?若是你嫌自己性命太长,我可以偶尔发次善心,帮你彻底解脱。”
被人当面如此威胁,稍有气性的人都忍不住,何况本来脾气就有些暴躁的美人煞。他右手慢慢滑到腿侧,狠狠瞪着姬祟云,说道:“小子,嫌命长的人是你!”
姬祟云还瞪回去,冷笑道:“看来你真是豁出去了,少爷我这就成全你的死志!”
两人怒目而视,四目相对,空气中的压力似乎一下子变大,更似有无形火花飞迸四溅。
一触即发之际,只听明华容沉声问道:“你们以前有仇?”
美人煞冷冷说道:“没有旧仇,却有新怨。明小姐,这事与你无关,你最好闪开些。”
闻言,明华容目光陡然变得明锐,说道:“你又忘了那天答应我的交换条件?”
“……”
“你记好了,我需要的是一个忠心的执行者,而不是只会制造麻烦的家伙。所谓事不过三,若再有第三回,你我约定就此作罢!”
美人煞面上闪过一丝薄怒,牙关紧咬,却生生忍了下来,当真没有继续动手。
见状,明华容又向姬祟云说道:“好端端的,你去撩拔他做什么?”
“小小容,我可是在帮你!你知不知道,有些事情一定要防患于未然。”刚刚见明华容斥责美人煞,姬祟云本来已经转怒为喜,这下见她竟然对自己生气,不禁有些着急,连忙解释道:“孤男寡女,瓜田李下,岂能不防?”
闻言,明华容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当初是谁刚见面时就躲在树上偷听,后来更又悄悄摸进我房间来?这时候又同我来说这些……姬公子,看来你是个严于律人,宽以待己的人啊。”
听她竟然翻出了以前的旧账,姬祟云心里发虚,还想再辩解几句,但明华容已经懒得理他,径自转头向美人煞问道:“你速速赶去栖凤院,听听小少爷同夫人都说了些什么。”
美人煞道:“我若等你吩咐再赶去,他们话都说完了。早见那小家伙去向不对时,我就悄悄跟了过去。你那继母还真是恨你恨到了骨子里,同她那大半年不见的儿子说不上几句,便连连说你如何歹毒,如何在你父亲面前进谗言,将她害得受伤毁容,又声名尽毁地被软禁起来。”
听见白氏背后辱骂自己,明华容亦不生气,神色平静地问道:“之后呢?”
打量她没有半分气恼,美人煞有些意外,继续答道:“我怕他们唠叨太久影响我吃宵夜,便故意在外间制造了一点动静,假装有其他院里的人过来问事。果然,他们听到后便不敢多说,你继母只草草吩咐了那小家伙几句,便催他赶快离开。”
“哦?她嘱咐了什么?”
“让他尽快想办法同你们老爷求情,把你那个被送到尼姑庵的二妹妹带回来。”
闻言,明华容淡淡一笑:“纵然让她回来,又有何益。”
若是明独秀没有自作聪明地在长生殿闹了那一出,彻底开罪了长公主,那么纵使她被送到镜水庵,也依旧有转圜余地,譬如借口为家人祈福、尊医嘱找寻处清静地方养病等等。但她既当众领了长公主责罚,可谓声誉尽毁,即使再被接回家里也是形同废人,非但找不到个好婆家,还会连带着明家上下被人指点嘲笑,说他们护短护得糊涂了,竟连个胆敢冒犯皇室威严的小姐也舍不得发落。
单只是这一点,明守靖就绝对不会同意。更何况,明独秀之前还很说过一些不该说的话,险些将他气个半死。种种劣迹,明守靖岂能容忍?
不过,明卓然要是当真依白氏之言,谋划着想将明独秀接回家来,那么去向明守靖说情之前,必定会往镜水庵去一趟,将她触怒明守靖的原因详细问个明白。自己或许可以利用这次机会,趁机……
明华容心中暗自筹划,思索之际,她眸光微动,长长的睫羽不断闪动,如蝶翼轻展,投下重重浅影,将眼神映得迷离深昧,幽黯莫测。但微微勾起的唇角,扬起的那一抹自信而大气的笑意,却又昭示了她智珠在握,从容不迫。
一旁的姬祟云原本是想再同她仔细陈述一番美人煞的害处,但看到她无意识显露出来的表情,竟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曾设想过自己未来的伴侣是何等模样,其风采是如何迷人,但当完全符合了他幻想的明华容站到他面前时,她一切的一切,哪怕只是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比他所能想像的更加完美。这让他在着迷赞叹之余,更加坚定了要掳获美人芳心的念头。
姬祟云分神之际,明华容已思量停当,招手叫过美人煞,低低叮嘱了几句,末了说道:“今晚务必统统办妥。”
美人煞并未因这这命令式的话语感到不快,只别有深意地看了明华容一眼,然后点了点头,便退了下去。
见他这副模样,原本想要抗议他们离得太近的姬祟云不禁奇怪起来:“他还真把你当小姐一样,言听计从?”
“他现在已不是美人煞,而是我家新买的下人元宝,对主人尊敬些,不正是理所当然么。”
闻言,姬祟云差点被口水呛到:“你、你叫他什么?”
“元宝。”
“他就由着你这么叫?”据他打听来的情报,美人煞脾气有些火暴,有些时候说是小气也不为过。这么一个人,居然任由明华容指派摆布、胡乱起名?!
“我已经说过,他是我家的下人。姬——”明华容看了姬祟云一眼,想到他刚才说要避嫌的话,知道他也是好意,便临时改了口:“小云,我不喜欢别人插手我的安排。”
见姬祟云还想说话,她又道:“况且,你真认为我全无防备,便将一个陌生人留在身边么?”
姬祟云有些不太相信:“你一介女流,又不会武功,能拿什么防备他?你想要高手,我尽快替你找几个来就是,这种危险又意图不明的家伙,就不要留在身边了。”
明华容唇角一勾,道:“不会蛮力,难道不能用巧劲么?你看——”
说话间,她手臂微抬,将一双小巧的银嵌红宝圆耳环轻轻一拔,随即,便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自她耳垂间传来,淡雅绵回,沁人心脾。
“迷香?好像也不对……这是什么?”姬祟云奇怪地问道。
“也没什么,不过是能让男子肾精亏损,提不起劲的一点药物罢了。不过闻得久了却会转为迷香,你还是尽快出去的好。”
姬祟云愣了一愣,才明白了她所谓的提不起劲指的是什么。纵是他向来胆大皮厚,这会儿也不禁俊面微红,吭吭哧哧地说道:“你——你——这种话也好意思说得出口!”
明华容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若不是你穷追猛打,我犯得着说么?”
姬祟云一时哑然。就他刚才亲身体会,这类似迷香的玩意儿调和得极好,那香气不带半分迷香常用的药材味道,纵然知道药理的人,一时也轻易分辨不出,只会以为这只是普通的熏香而已。一旦着了道,也只有由人摆布了。但更厉害的是它竟还有压制情欲损害肾经的作用,也不知道闻得久了,除了被迷昏之外,还会不会落下终身遗憾……
如此看来,明华容的安全他是完全可以放心了。美人煞以武功出名,智计却不见长。玩心眼儿他肯定玩不过明华容,再加有有此物伴身,明华容全无后顾之忧,难怪敢大着胆子将人收在身边。
不过,看上的姑娘太过能干,自己岂不是失去了表现机会?而且明华容居然若无其事地把这种东西戴着防身,其性格之剽悍亦可见一斑……看来,自己的前路还曲折得很哪,这可如何是好?
明华容见姬祟云面色变幻不定,时而放松时而紧张,想到那个因为不能人道而性情阴戾古怪的赵家公子,以为他是害怕这药物留下什么后遗症,便安慰道:“你莫担心,这药物释放的份量我可以控制,刚才我只放出了一点点而已,只要你马上离开,对你没有半点影响。”
“……”心跳加速地赶过来见心上人,结果却落得这么个哭笑不得的收场,姬祟云十分不甘心,但要继续留下来,他又怕有个万一影响到以后的终身幸福,只得悻悻说道:“下次我再过来时,你可不许再用这东西。”
“……小云,你今天过来到底是为什么事?”
“我——一来是送你东西,二来是为了美人煞的事儿。你既然早有准备,那么就当我没提过这话。”姬祟云生性洒脱,虽然为此事耿耿于怀了许久,但见明华容已有先见之明,心中便只有为她高兴的,并没有半分不快。
但听到他的话,明华容心中却生出几分异样:这个人对自己是不是太好了些?就算是合作者,也没有必要事事为自己着想吧?这份殷勤体贴,究竟是缘何而起?
见明华容神情愣忡,微带疑惑,那模样看得姬祟云心中又是一荡,险些脱口把心里话统统说了出来。但他深知明华容个性决绝,现在还不是告白的时候。如果一时忘情口快,反而会让她对自己退避三舍。
于是,姬祟云只有装作不知,说道:“你既无事,我就先走了。下次得空,我再来看你。”
他走到作处,将紧闭的窗户推开一线,刚要起身跃出,却听明华容说道:“等一等!”
“什么事?”
姬祟云诧异地回头看去,满室淡色珠光与晕黄灯光交织之中,但见明华容浅浅一笑:“再见应该是来年了吧?我先预贺你新年新喜,来年安康。”
桌上新珠宝光流转,贵气不可方物,将明亮的烛光都生生压了下去。但明华容这一笑,却是容光动人,潋滟娇美,顿时令珠光也黯然失色。
姬祟云深深呼吸一下,努力平复下冲过去抱住佳人的冲动,琥珀色的眼中满是温柔笑意:“小小容,你也一样。”
次日清晨,明府。
天光未亮,明卓然便早早起了身。外间的丫鬟听到响动,连忙进来服侍,乍见到他双眼下一片淡淡的青黑,不禁惶恐道:“小少爷,您昨晚没有睡好么?要不要再歇息下?”
“没事。我立马就要出去,你通知马厩,给踏雪喂饱食,再安上马鞍。自打回来后我还没骑过它,今天趁着有事,正好试一试它,省得它经年累月地不见我,把我这主人都给忘了。”提起爱马,明卓然原本绷紧的面庞和缓了些许。
但那丫鬟闻言却是浑身一颤,吱吱唔唔道:“少爷,这……这怕是不成……”
明卓然眉毛一扬,问道:“为什么?”
踏雪乃是明卓然八岁生辰时,白府送给他的贺礼。几年来明卓然待之如珍似宝,谁也不肯相借。直到年前,明独秀断断续续地总是生病,白氏打算让府中人亲自到盛产药材的另外一处州府采买上等药材。明卓然知道后,主动来信说姐姐的病耽误不得,自己不在家中帮不了忙,愿将爱马交给外出的下人,以为助力。
当时白氏颇为嘉许儿子的这份贴心。谁想踏雪被管家李福生的侄儿带走后,一路平安无事,结果却在返京的途中,于自别庄子上沉到了沤肥坑里。虽然捡回了性命,但从此再不复往日的神骏,甚至连脾气温驯的母马都敢从它槽里抢食吃。
踏雪出事之后,白氏一来忙着针对明华容,二来怕儿子在外面生气了没人哄劝,便索性没有告诉明卓然。而当他回府之后,因为白家母女接二连三地出事,府内的下人们早嗅到风向不妙,便没人敢多嘴。白氏平日得力重用的下人,又随着她一起被禁足在栖凤院,亦无法告知明卓然此事。昨晚虽然母子二人见了一面,但却是来去匆匆,正经话也没顾得上说几句,哪里还会想得起说这事儿。
所以,打从回府直到今天,明卓然仍然不知道踏雪一事。
当下那丫鬟见问,不禁惶惑起来:大小姐的手段自己都是瞧在眼里的,若是教她知道了这事儿是自己说出来的,日后岂不是有得苦要吃?但若不回答,目下小少爷就能立即治了她的罪。
犹豫一下,丫鬟含糊说道:“回禀少爷,踏雪自从两月多前回府后,听说就变了许多,怕是不堪再用了。”
“什么?踏雪难道受了伤?”明卓然又惊又怒。
“奴……奴婢向来只在少爷院里,也不是很清楚首尾……少爷不若去马厩问问?毕竟是他们一直在照看踏雪。想来——”
一语未了,明卓然已怒气冲冲地走出去了,临走前斥责道:“蠢材!亏你还是我院里的人,连这么重要的事都不清楚!”
“奴婢知罪。”丫鬟连忙跪了下去,给少爷的背影重重磕了几个响头。再抬起头时,脸上却是一派庆幸:少爷脾气率直,喜怒皆形于色,这事儿既领了他这通斥责,那么可算是就此揭过了。虽然从此少不了落下个糊涂无能的印象,但总比直着说出来开罪了大小姐的好。
明卓然急急赶到马厩,四下张望一阵,向闻声赶来的马夫质问道:“我的踏雪呢?”
马夫赔笑道:“回小少爷的话儿,您的踏雪可不就在那里么?”
顺着他指的方向,明卓然只见到几匹羸弱老马,不禁越发生气:“你瞎了眼么!那怎么会是踏雪!”
“小人怎敢欺瞒少爷,千真万确,那就是踏雪啊!”
明卓然捺下满心急躁,定晴打量片刻,终于认出,那缩在角落之中,消瘦得只剩下副骨头架子,毛色黯淡枯焦,分毫不复昔日神骏的老马,正是自己爱之如宝的踏雪!
“这——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能让它变成这样子?!”明卓然惊怒交加,踢了那马夫一脚,喝问道。
“少爷明鉴,不干小人的事啊,自从李管家的侄儿将它带回来后,它就不肯吃东西,一听到响动就要缩到角落里抖半天。还是小人悉心照料着,如今才好多了,虽然瘦得不行,到底精神比以前好些。”
闻言,明卓然勃然作色,怒喝道:“一个两个都说不知道,府你养你们是做什么用的!快把那家伙给我叫来!我要问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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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们中秋快乐~多吃点月饼水果哈~群么之
感谢乔依霏霏亲的大钻石,捏脸,么一个先~
正文 103 夜闯庵堂
不消片刻,李管家的侄子便匆匆赶来。早在从庄子上回府时,他就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所以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当下跪在盛怒的明卓然面前,还不等主子发问,便将早备下的话儿说了出来。先是一迭声地认罪求饶,然后又假借说明情况,实则将责任都推到已死的别庄管事杨大德身上,并暗中捎带上了明华容,反将自己推脱得一干二净。
他本以为明华容现在正是府内红人,既知牵涉到她,明卓然纵有不甘,也只有息事宁人。不想,明卓然听罢眉头皱得死紧,大声问道:“你的意思,是大小姐怂恿那姓杨的把踏雪引到沤肥坑里、蓄意要害了我的马?”
明卓然年纪不大,却已在边塞历练了大半年,虽未经战事,到底染上不少杀伐果厉之气,一旦发作起来,瞧着竟比成年男子还有威严些。再加上有些话本是那管家侄子加油添醋编派上去的,自然心虚。瞅着明卓然竟无息事宁人之意,反有兴师问罪的打算,他立即吓软了腿,连忙往回找话:“少爷,这些皆是那个杨大德的一面之辞罢了。实在那天小人只看见了姓杨的纵容儿子逗引马匹,将您的踏雪惹急了去追,才无意陷到了坑里。这些捎带上大小姐的话儿,都是他事后嚷出来的,小人也不好查证。”
明卓然正自心疼爱马被废,刚刚听到这下人的一番话,加上昨晚夜见母亲时亦听她说过明华容如何心机深沉,歹毒可怕,虽然毫无实证,但不知不觉,内心深处已认定此事是明华容所为,对她一下子充满了厌恶之情。
但厌憎归厌憎,既无实据,而且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他也做不出闹到父亲面前告状的事来,自己气恼了一阵,便挑了另一匹马走了。心道踏雪虽然可怜,但眼下还是二姐的事更重要。待自己去城郊镜水庵见过二姐,问明她因何触怒父亲,再设法让父亲松口将她接回来。届时再理论踏雪之事也不迟。
那管家侄子见明卓然去了,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但他犹不放心,便叮嘱了门房,让对方瞅着少爷回来时,看看少爷脸色如何,若有异常便来告诉他。
不想,明卓然打从早上出去,一直到傍晚才回来。那管家侄子本以为小少爷必是找朋友喝酒去了,届时酒酣耳热地回来,哪里还记得起早上的事。遂心中大乐,也回家找了两个相好的小唱过来饮酒取乐,以为压惊。却不想,酒才喝了半壶,那门房却打发了小厮过来,报说小少爷刚刚随亲家大少爷一起回来了,只是脸色比出门前更加难看十倍。
听到这话,管家侄子吓了一跳,酒也不敢喝了,小唱也打发走了,只提心吊胆地等着明卓然找他算账。但从天色将晚,一直等到更深夜黑,却什么也没等到。诧异害怕之余,他不禁又有些生气,骂道:“要打要罚,不过一句话的功夫罢了,哪里有这样高高举着板子又一直不落下来、让人成天担惊受怕的道理?”
他并不知道,明卓然已将这事暂时搁置到了脑后,现在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大表哥,你没有先去拜见我父亲,直接就到了我这里,似乎有些不妥?”向来注重规矩的明卓然有些不快地问道。
适才他从镜水庵回来,可巧在宅子附近遇到了白章翎。两人寒喧了几句后,白章翎一听说明卓然刚刚去见了明独秀,就无论如何不让他走了,拦着他非要请他去酒楼。但因明卓然前头已差小厮回府,说自己即刻就会回去,便不好反复,遂问白章翎可否明日再细叙。但白章翎却死活不依,最后,明卓然只有把他带回了自己家里。
眼下见白章翎竟不先去拜见长辈,径自就跟着自己回了房,明卓然不禁心生不悦。
白章翎前几日刚开罪了明家郭老夫人和明守靖,现下哪里肯去触他们的霉头,若非想打听明独秀的近况,这明府的大门他是死也不愿跨进来的。见明卓然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便打了个哈哈,说道:“卓然表弟,你刚刚回家,难怪不知道原因。原是表哥我前几天因为一件小事惹得姑父不快,现下因许久不见你,一时忘情匆匆忙忙跟了进来,未曾准备周全,若贸然凑到姑父面前,岂非又惹他老人家不高兴么?你就当可怜可怜表哥,这话暂且不要再提。”
因白章翎素来常在明府来往,明守靖也未曾将他当做外人,有些看不过眼的举动便说上两句,这在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而每每这个时候,白章翎就躲着明守靖不肯见他,直到过上半把个月,自忖时过境迁了,才又肯露脸。
明卓然虽然不太喜欢大表哥这种闪闪躲躲的行径,但也能理解,当下遂缓和了面容,说道:“你又做什么了,惹得我父亲不高兴。”
白章翎又打了个哈哈,道:“没什么没什么,一点小事而已,再过几天姑父自然就忘了。倒是卓然表弟你,刚刚是去了镜水庵吧?你二姐现在可好?”
白、明二家本是至亲姻亲,知道明独秀被送到尼庵也不奇怪。明卓然摇了摇头,黯然道:“二姐受了鞭笞,伤势未愈。此行她带去的下人只有两三个,那庵庙里许多事物又都没有,她在那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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