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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门闺范-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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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雀上一次和周思敏发生冲突,被对方打成重伤到现在还没好。徐氏为了鼓励对方,不仅给她放了大假,还赏了她家里人五十两银子,只把那家人欢喜的跟过年似的。而南燕,也正是那次之后被她给调上来的。原本想着对方好歹是个能写会画的,模样又好,跟在钱如云身边也算拿得出手,却没想到这小妮子性子太木,竟是个算盘珠子——不拨不动。

原本想着性子木一点就木一点,好歹不会给钱如云招祸。但是出了今天这事之后,一向疼爱女儿的徐氏却是再也不能坐视不理了,当下便又将南燕给贬成了粗使丫鬟。

南燕脸上照样看不出悲喜,只是顺从的应了一声是,然后才又爬起来退到一边默默站着。

看着对方这样的反应,徐氏便是有再大的怒火也发不出来了。

“你这性子,也该好好正一正了。”她这才回头教训女儿:“娘让你去新月楼,是想让你和严姑娘好好相处的。你却丢了正事去和那姓周的下棋比试,这便真是个陷阱,不也是你自己给陷进去的吗?”

她想起刘家的那个姑娘,本能就觉得不喜:“还有那姓刘的,以后你给我离她远点儿。原本是她和周家不睦,却硬是把你给算计进来替她出气。你说你傻不傻啊?”

刘家,便是和周家七娘退婚的那家。原本不过是个小吏,然而十几年运作下来,如今竟也能在安溪城说上一两句话了。当钱家和周家没有撕破脸时,刘家就是两边巴结。待到年前周家大爷丢了都督府司马一职、只剩下个定远将军的虚名之后,这刘家才一边倒的跟在了自家老爷这边。

可这样的墙头草,她徐氏还真是打心眼里的看不起的。

然而钱如云却不觉得:“阿娘,红莲是为我出气才去和那两个贱人吵的!”她犹自为自己的小姊妹抱不平:“却没想到那死胖子棋艺那么高超,竟连杀我们六局!”

对于和周思敏一起过去的张成澜,钱如云虽然坦言,却并不如何嫉妒。虽说对方棋艺高超,但是看起来又胖又丑,光是这外貌上,钱如云就将对方比出十二条街外都不止了。

她恨周思敏,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对方比自己貌美罢了。

跟刘红莲能玩在一处,自然也是因为有对方在,才能衬托出她的好相貌。

徐氏简直恨铁不成钢:“刘家不过是你父亲门下的一条狗,你却还把她当成是个人!为了她毁了自己的名声就算了,现在竟连严姑娘也得罪了!你是不是缺心眼啊?”

丝毫不提钱如云是因为自己存了要看周思敏笑话的意思才应下了赌局引起这场纠纷来的。

而钱如云到底年少,平心静气的时候还能见到些慧根,显出了那么一些比同龄人更加优秀的地方。但同时她也心高气傲,盛怒之下便是连正常思考的能力都没了,更别提能听进去徐氏的话了。

“她不过是个没人要的老姑婆!”她脸上露出厌恶之色叫道:“你老是让我去巴结她,就不怕她跟女儿磨镜吗!”

第三十五章 风寒

徐氏瞬间就哑火了,半晌后才想起自己女儿还未出嫁,怎么会听到这么些污秽的东西?

“我不管那刘红莲跟你有多好,从今往后,你都不准和她私下见面了。”她认定是刘家那姑娘带坏了自己纯洁的女儿,无论如何都不敢再让她二人有什么接触了。

“至于严姑娘,你不想见就不见吧。”徐氏有些心累:“但是这种话以后就不许说了。严家是三代国公,严姑娘自己又是圣上御赐的护国将军,几百年来除了安溪长公主,就再没人能比得过她了。这样的女子,莫说她自己能随意择夫,便是她立时要你嫁给她,就凭你父亲现在的地位,他都不得不答应!”

什么磨镜之好!连太后都站出来说那是敌人为了诋毁护国将军而刻意制造的谣言了。

严子陵要不是什么磨镜还好,若真的是了,就凭太后说了这话,今后也不能真的娶了哪个女子回去的。

徐氏这般说,不过是吓唬钱如云罢了。

钱如云气愤归气愤,但是当她见徐氏真的发怒之后,却也不敢再肆意的耍脾气了。她为人高傲,骨子里却有些欺软怕硬。刚才若不是真的惧怕严子陵,她也不会就这么灰溜溜的回来。现在见到徐氏也说了重话,尽管心中有诸多不愿,钱如云却也只能应下来。

徐氏见钱如云终于冷静了,便也不再摆那严厉的面孔。母女俩个今日这一番谈话下来,心中各有不平,但是对那周思敏却是共同的更加厌恶了一些。

这些情况,周思敏自然不知。

她从至宝斋回去后便直接回了新月楼,然后跟着意犹未尽的张成澜一起上了张家马车,在对方数着银子的欢笑声中赶在坊门关闭前回了住处。

将自己购买的东西安置妥当后,周思敏这才又去找张氏回禀这一整日的行踪。

“女儿陪着张家表姐先去了新月楼,然后独自准备去府衙看哥哥。但是衙役不让进,女儿便又去了那个引哥哥出事的至宝斋看了一下,到了下晌才又跟着张家表姐回来的。”

她看到周二爷也在,便只简略的交代了一下自己的行踪,然后就想要走:“女儿怕母亲担心,回院子略略洗了把脸就来找母亲了。”

张氏叹了口气:“没见到就没见到吧。”

对于这样的事情,她是没有主意的。见到周二爷脸上神色很是不好看,她心情自然也差。

“你还有脸过来说!若不是你,你哥哥也不会被钱家人盯上!”周二爷看到周思敏就来气,总想要骂一骂对方才觉得心中好受一些:“真是个扫把星!自从你出生,咱们二房就没平静过!”

周思敏刚过周岁,他的原配郁氏就被郁家人给认了回去。当时整个周家都乐疯了:竟能娶进一个旧士族家的贵女回来,周家这算是祖坟上冒了青烟吧!

然而还没等他享受够那些羡慕嫉妒恨的眼光时。这郁氏便回了一趟娘家,等他再要去接的时候对方竟死活不肯跟着他回来了。当着郁家所有人的面,声泪俱下的控诉他粗暴,宠妾灭妻。

周二爷发誓自己到现在还能记得那些名门贵族看着自己时的鄙夷目光。

然后拖了半年多,终于在周郁两家的共同协商下,两人和离了。

当然说的好听点叫和离,可实际上还不是他被对方给“休”了?

“父亲说的是,都是女儿的过错。”周思敏知道对方这是迁怒,但是却也不能反驳:“您放心,哥哥出事了,思敏绝不会袖手旁观。若实在救不了他,大不了思敏舍了这命替他坐牢去!”

在前朝,若家中长辈犯了罪,子孙可以替他抵牢狱之灾。若家中唯一的男丁犯了错,姊妹也可以求判官判其替偿。然而,这条律法在天舟承平年间被废除了。如今,也就是那些旧的士族大家还会再给子孙灌输这样的孝悌守则时拿出来讲一讲了。周思敏会这般说,也不过是多年教育后形成的本能反射罢了。

然而周二爷却认为周思敏这是在挑衅自己呢:“你敢威胁我?你以为我不肯?若是真的能用你一个换了思文出来,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好好的坐在这里吗?”

哪怕是用他换了周思文出来,周二爷都愿意。更何况是周思敏这个不招他喜欢的女儿?

周思敏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不再准备接话了。她也算是看明白了,在这节骨眼上,无论她说什么,周二爷都是要骂一骂她的。

张氏见父女两人又要吵起来了,便连忙劝道:“二爷,这天色也晚了,还是让孩子先回去吧。”

说着也不等对方说话,她又对周思敏道:“敏儿,你也累了,我就不留你吃晚饭了。你快些回去吧!”

如果周二爷和周思敏吵起来,最后被迁怒的绝对还是张氏自己。除了周思文,在周二爷眼中就再没第二个他能看得上的人了。

张氏是深深清楚自己在对方心中的位置的。

“是,父亲母亲,敏儿先告退了。”周思敏感激的看了张氏一眼,然后躬身给两人行了一礼,才起身告辞。

她心里有事,真是巴不得立刻就能离开呢。张氏这样的继母,可真是太善解人意了。

周思敏慢慢退了出去,然后独自一人回了小院。她去张氏那边时,将玉兰和芍药都留下安置今日买进的东西了。按她的要求,两人要在周思敏回来时整出一个干净的桌面,以及各式的碗盆,还要将她新买的木刷泡软等等琐事。

“玉兰呢?”

周思敏进门后就发现桌子已经被收拾干净,放在了厅中一角。一旁的地上放了二十几个盆盆罐罐,也都洗的干干净净的。芍药蹲在地上正用周思敏白日里买回来的刷子及刮刀等等一一放在盛了清水的罐子里浸泡着,动作细致,看着很认真。

听到周思敏的声音,她赶忙起身回道:“玉兰姐姐去厨房了。小姐您不是还要一个炉子和锅子吗?玉兰姐姐准备把你那个煎药的炉子拿来,就说再给小姐您煎几副药来吃……”

她声音渐渐弱下去。这样诅咒主子生病的话,是不能说的吧?

然而周思敏却不在意的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正好这几日我也不想出门,你们便对外说我受了风寒好了。”

然后就走到那一箱子旧书画跟前,蹲下身,慢慢捡拾起来。

第三十六章 裱艺

夏日炎炎,夜晚将至。各种虫鸣声夹杂着蛙声此起彼伏。

周思敏往返与桌子和木箱之间,来来回回几十趟才将所有的画卷碎片找齐。玉兰早早就回来了,见到对方这般认真的神态后也不敢打扰对方,便只好和芍药将东西都归置好又取了晚饭,放在外间的小桌上等着周思敏传唤。

周思敏倒不是不知道饿,而是她一旦和那些破碎的书画接触之后,便觉得自己根本停不下来。这郁家到底是底蕴深厚,赔给郁氏的嫁妆里竟有这么一副名画!

只可惜被人毁损的这般严重!

周思敏一边将那些碎片寻着背纸的颜色一一找出,然后用早就准备好的带盖的梳妆盒装好。同时,心里也在想着钱家到底是谁,竟这般“奢侈”的将这一箱子名作全给毁掉了。若她不是潘大师的弟子,这一箱子的碎片又会转到谁的手里,对方是否也有信心将它们重新修复完整呢?

失神的摇了摇头,没了那些工具,便是她这个曾被称为画医圣手的御用裱画师都没有信心一定能将此画恢复如初。其他人,若真的有那般好的功夫,又怎会甘心让她一个女子盛名在京城近五年无人能破。

除非她师父潘大师和她一样也重生了,否则换了别人来修复,便是能完整拼出了恐怕也难恢复此画的旧日风采。

“玉兰回来没?”终于将全部碎片找齐装好。周思敏将那匣子小心放好,然后问道:“炉子找来没?”

两个丫鬟被赶出来时还有些惴惴不安。现在听到周思敏询问,玉兰忙答道:“找来了找来了。”

她被周思敏罚了一通,虽然比以前更加沉默了,但同时态度也更加恭谨了。急急走到里间,她道:“小姐,东西摆在院子里呢。”

周思敏又将那大箱子也合上,转了身又听芍药询问她是否要吃饭,便笑道:“好,先吃饭。吃完了再看炉子。”

她坐定在桌子跟前,玉兰打了水给她洗了手,芍药则迅速摆了饭。不声不响的吃了一顿晚饭,周思敏脑子里已经有了这张画卷修复时需要注意的每一个细节。

但是近日却还不能动工。她需要先做一些浆糊,然后等上三天后才能开始。时人懂得装裱修复者不少,但大多是半吊子,以讹传讹者甚多。就说这制糊的时日来说,有人说十日有人说一个月,却全然不考虑这季节及另外加进去的东西对浆糊品质的影响。

就如这炎炎夏日,若真如那些人所说要十天后才能用的浆糊,只怕老早就发酸了,倒时纵然加入再多的香料,也盖不住那一股子酸味。

“这里给玉兰收拾吧。”周思敏吃罢对两个丫鬟吩咐道:“一会儿芍药跟我去生火。”

她要先冲出浆糊来晾着,却不能亲自动手生火。修复古画的这双手是需要重点保养的,因为各种绢本绫本被那粗糙的生了茧子的手一摸,说不准会挑丝起毛。

今夜,她不仅要冲浆糊,还要炒出一种熏香出来加入浆糊中,那样做出的浆糊不仅会变成半透明状,同时会散发出一种独特的可以防虫的香气,干了之后画卷同时会变得更加密润,就好似被把玩久了的老玉一般能散出柔和温润的光泽。

两个丫鬟应下后,芍药先行去生了火,回来后提了一盏气死风灯才又跟着周思敏进了院子。

周思敏倒不在乎这灯光的微弱。她便是闭上眼也知道那香料如何制作,更何况有那炉火和灯火的印照。

“芍药,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奇怪?”周思敏早已换了一件干净的衣裳,双手也是多次清洗后才取了自己的工具出来的。她坐在了炉子前面的一个小木凳前面,先用炉火将自己的双手烤干到无汗的状态,然后抬头望了望满天的繁星,冷不丁说道:“我有师傅的,我答应过她制香这一过程不得传出去的。”

她转头看着芍药幽幽道:“所以你只要站在那里背着我,给我看住玉兰不让她过来就行了。这灯火,与我来讲其实是多余的。”

芍药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少女浸润在暖光中的清丽脸庞,看不清对方漆黑眸子里的盛着的是怎样一种感情。她只知道,对方根本就不是在跟自己提问,也无需自己回答,只是在吩咐自己罢了。

而自己所要做的便是背过身去,眼睛盯着屋子的大门不准玉兰走过来就行。

芍药默默转过身,心里不知是喜是悲。喜的是周思敏对自己竟这般信任,悲的是跟她感情最好的玉兰姐姐却被小姐这般提防了。

她手上提着的气死风灯随着主人的动作也转了角度正对着大门,昏黄的灯光掺在从大门里倾斜出来的光线中,显得尤为的水**融。不多时,从她身后传来了一沙一沙的响声,她便知道周思敏已经开始了。芍药一边在心里暗暗猜想着周思敏的动作,一边又绞尽了脑汁回想周思敏口中的师傅到底是族学里的哪一位先生。

凉风习习,一闪一闪的萤火在远处的黑暗处飞来飞去。往常在这院子里盘旋不去的蚊虫今日竟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了,风中传来一阵一阵的幽香,若有似无的萦绕在她的鼻尖。

“好香。”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芍药又用力嗅了一下,却又仿佛什么都闻不到了。

她知道世家大族会制香,方子是秘而不宣的,但是各式各样的香料却是早就在市面上流通了。芍药在各种身份的夫人小姐那里闻到过各式各样的香味,却没有任何一种像今天这样的会让人沉醉。这种味道醇和又悠长,绵柔又清新,就好似裹着风里的花香,既不浓烈到令人厌恶又不会叫你忽视它的存在。

“把这瓶子拿去收好了。”

身后突然传来周思敏的声音。芍药回头一看,却原来是周思敏给自己递了一个塞了木塞的瓷瓶。她依然跟刚才一般坐在那里,一只手浸在水中,另一只手伸过来给自己递了一个小瓷瓶。

芍药接过那瓷瓶,却感到手中一阵热烫。原来那香料竟还未冷却就被周思敏给装起来了。再瞥了一眼那口小锅,却见里面还剩了一些骨白的粉末,若有似无的香味便正从那个方向不断传来刺激着她的鼻腔。

她将瓷瓶收进怀中,又看周思敏换了一口锅开始冲浆糊了才自荐说道:“做浆糊奴婢也会的。过年时下人房里要贴春联,那些浆糊全是奴婢冲的。”

周思敏听了,也只笑笑而已。做浆糊的确不是难事,难得的是这稀稠度要把握好。冲厚了就不粘了,冲稀了又容易发酸。尤其是她还要在里面加上刚才制作的香料呢,这时间的把握上便是她这样的老手都需要聚精会神的对待,更何况是芍药这样什么都不懂的人。

“你看着就是,我要是需要你做什么,自然会开口的。”周思敏额头微微见了汗,手上动作却不曾停下:“我没交给你,就说明这事你还做不了。”

第三十七章 贵人

浆糊冲好后,周思敏让芍药拿了一只天青色的双耳小罐给装了起来。

直到此刻,芍药才知道周思敏为什么说她不可以帮忙了。那一罐子如同琥珀一般明润的浆糊此刻还散发着幽幽的香气,拿到灯光下一看简直透明到可以看到罐子底下的游鱼花纹。

对比起她过年时做的浆糊,白花花的夹杂着一些细小的疙瘩……

她真是太丢脸了,居然在小姐面前卖弄。

周思敏累极了,梳洗一番后倒头便睡了过去。

她睡得很舒服,醒来时都过了早膳时间。盯着帐顶上的花纹无声的笑了一下,周思敏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十二岁后陪着潘大师一起生活学艺时的悠闲日子了。

周家规矩松,她若还在冯家,像今天这样睡过头肯定是要被母亲罚跪的。

这样默默想了一会儿,她摸了摸枕头旁边的梳妆盒,心中大定,更觉的上天待她不薄,心底也更加柔软。

早早就守在屋里的芍药原本还打着瞌睡,听到周思敏细微的动作声音后便立刻就清醒了。她走到床边,红着一双眼轻声问道:“小姐,现在要起身吗?”

周思敏睡得晚,做丫鬟的比主子更是要少睡了不止两个时辰。早上爬起来的时候,芍药就发现自己的眼睛跟兔子一样了。

“嗯。”周思敏瞟了她一眼,坐起身看着对方给自己递来衣裙,便柔声说道:“今日我自去母亲那里请安就可以了。你们在屋里休息半天,下午再过来伺候。”

芍药听了,又是感动又是欢喜,摇着头说道:“小姐,不用的……奴婢没事。”

然而周思敏却坚持道:“我不喜欢对着一个没精打采的奴才。等你有精神了再来伺候我!”

她口气有些严厉,芍药只好讪讪应下。

玉兰在外间摆了早膳,听到周思敏的话后只是短暂的愣了一下,旋即又恢复了平静。

周思敏在二人的精心伺候下,安静的用了饭,然后又检查了一下昨日冲好的浆糊。

“小心些,莫要让它被太阳照到了。”她吩咐着芍药:“昨日那些香料也是,要避光保存。瓶子外面围着的米粒也要常换,不要让它接触了湿气泛潮。”

见主子交代的仔细,芍药便越发郑重的应了下来。

周思敏这才跟昨日一般独自往张氏的院子走去。她不疾不徐的穿过那些遮阴的游廊,牙白的裙衣随着她的步子细微摆动着,远远望去就好似一朵游动的白云。

张氏院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都认识她,并不需要通告便放了她进门。

“父亲早,母亲早。”

周思敏进门后才惊讶的发现周二爷居然还留在张氏屋里没走呢。同时,张氏身边陪坐的还有三个姨娘及周思淑,一家子除了她和周思文竟全都齐了。

“你兄长在狱中生死不明,你竟还有心思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周二爷见到周思敏进来后,劈头就骂了过来:“你还有没有良心!”

周思敏听到周二爷的厉声斥责,心里钝钝的毫无感觉。若说这世上的人为何会失望生气,不过是因为在意自己在他人心中的地位而已。周思敏对周二爷并无期待,所以也不过是暗暗觉得自己今日有些倒霉,没能避开这煞星便是。

暗暗叹了口气,周思敏竖了耳朵便要听他还能骂出什么难听的话出来。

然而,周二爷却只是骂了这一句之后便再不骂了。反而转了头对着张氏凶巴巴的说道:“你不是有话要问她?这会儿她自个儿来了,你还不快些问!”

周思敏正疑惑着,便抬头望向张氏道:“母亲有什么事要问女儿?”

张氏便让丫鬟扶着周思敏坐到自己身边,然后笑着说道:“我这也是才晓得的,听说成澜那丫头昨天碰到贵人了?今天一早就被首阳王世子夫人下了中秋赏月会的帖子。你昨日跟她一道去的棋社,可曾看见她和哪位小姐相处融洽,得了人家的青眼?”

首阳王世子?

周文和?

周思敏心里微微一惊,但是面上却并没有露出什么异样。她想了一下,见到厅内众人都在看着她,便谨慎说道:“母亲,我昨日一直挂心着哥哥的事情,早早就离开了,所以并不知道表姐究竟是碰到了哪位贵人。”

要说贵人,严子陵也算是一位吧?若不是她有心相帮,周思敏和张成澜昨日想要顺利脱身恐怕会困难的多。

可她却不想跟父母提她昨日和钱家小姐博弈之事,不是她心虚。而是在事情被彻底解决之前,她在周二爷面前是多做多错,便是多说也不行。

“不过回来的时候,敏儿的确听闻表姐说昨日遇到不少谈的来的朋友。但是没听说跟首阳王世子夫人有关系。”她瞧着张氏及周二爷的脸色疑惑的问道:“安溪这里,世子夫人也会过来吗?”

不是她小看了安溪这座陪都。而是依照惯例这里是要封给太子做封地的。只是今上一直未立太子,安溪也一直无人能驻守大都督府。首阳王虽是异姓王侯,在朝中却也是手握南岭一带几十万兵权的重要角色。作为世子的周文和此刻竟被派到了北方这块及其敏感的地界上,今上和那几个皇子就一点都不担心?

“你就是个不中用的!”周二爷听完又悔又气,根本不回答周思敏的疑惑,反而骂道:“顶着一个草包的名声,好不容易跟着澜丫头进了棋社,你就不能好好待在里面跟她学学棋艺吗?你那两条腿是陀螺做的吗?到哪都要乱蹿一气!”

他真是气死了!同是姓周的,首阳王那家世比起他们周家堡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往日里便是有心想要上去巴结都找不到机会,昨天机会来了,却又被这孽障给白白浪费掉了。

“就是陀螺还要人抽一下才转呢!你是比陀螺还不如,一到了外面就撒开了腿到处跑。”周二爷尤不解恨,胡乱骂着:“没出息的东西!老子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周遭女眷见周二爷这话骂的搞笑,不由就在心里暗暗偷笑起来。只有张氏忧郁的望着周思敏,却又不敢站出来替对方说话。

要是周思文在就好了!她暗暗想着。

周思敏也被周二爷这不着调的言论给气笑了:“父亲,哥哥还在狱中受苦呢,女儿又怎么敢逗留在棋馆内与人博弈呢?女儿的良心难道都被狗给吃了么?”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无法将周二爷和父亲这个词划上等号的。居然将刚才周二爷骂她睡懒觉时用的词又给还了回去。

哎,真是不孝啊!

“你这孽畜!你还跟我顶上了是吧?”周二爷顿时就瞪圆了双眼,气愤的指着周思敏说道:“你给我听着,思文这次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你这小畜生拿命来抵!”

这满腔的恨意就好似周思敏跟他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一般。

周思敏愕然抬头,面上的惊讶之色一闪而过:原主这身体竟这般招她父亲厌恶!看来对方也从未将她当成女儿对待吧?

这倒是两厢情愿,双方都不愿有牵扯了。

周思淑一直在旁边冷眼看着,见周思敏把周二爷气的不清,便突然开了口说道:“父亲莫要气了,澜表姐和十妹妹关系那么好,到时候让表姐带着妹妹再去见一见贵人不就行了。”

她身上的伤势还未好干净呢,因此坐在那里便显得有些软趴趴的没什么精神。

乔姨娘听了也急忙接口:“是啊是啊,让思淑姐妹俩个陪着去,也算有个人照应!”

这种在名门贵妇面前露脸的事情,乔姨娘哪里会任由周思淑错过了。她想着周思淑这一次去了,指不定就被哪户人家的夫人给看中了呢!

周二爷听了,也觉得这主意不错,竟是瞬间就熄了怒火转头去问张氏:“你一会儿也去探探你嫂子的口风。成澜那丫头毕竟是第一次出门,身边没个姊妹照应可怎么好!思敏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但是思淑的规矩却学的好着呢,有她在一旁提点,你那侄女也不容易出错。”

张氏对周二爷是有求必应,听了这话自然是要答应下来的:“一会儿我就去母亲那里坐坐。”

众人讨论的热烈,却无人真的在意周思敏的感受。只有软软撑在椅子上的周思淑对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妹妹关注了一会儿,见到对方脸上的表情依旧没什么波动,这才无趣的转了视线。

她哪里知道,周思敏压根没将众人的谈话放在心上,她此刻正想着周文和为什么会来到安溪,同时对首阳王世子夫人与严子陵的关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因为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首阳王世子夫人和严子陵的母亲似乎都姓顾,又都不是名门出生!

第三十八章 修复

因为张氏有“要事”在身,众人便纷纷起身告辞。

周思敏也随着人群不急不躁的离开了院子,心事重重的朝着自己的住处走去。

天气燥热,游廊两边天井中的假山都似乎被晒得融化了一般,在热辣辣的空气中泛着令人目眩的白光。

“表小姐!表小姐等等!”

周思敏抬头,便见从自己所住院子的大门那头飞奔出一个丫头。

“是二丫啊。”她见这人是张成澜新收的丫鬟,唇角不由就带了笑意:“你慢些跑,别急。”

她笑吟吟站在原地等着对方走近,柔声问道:“你家小姐派了你来,是要说首阳王世子妃给她下帖子的事吗?”

赵二丫停在周思敏面前,惊讶的反问道:“表小姐,您好聪明!您怎么知道我家小姐要找您说这事的啊?”

她瞪大的圆圆眼睛里满是疑惑,神情有些憨。

周思敏被这憨丫头反问的有些想笑,微微眯了眼睛引逗对方道:“掐指一算便知。”她满足的看着对方越加惊讶的神情,胸中抑郁一扫而光:“你家小姐还说了,到时候要带着我一起去?”

赵二丫眼神中满是敬畏之色,连连点头:“是啊是啊。表小姐您真是神人,连这也能算到!”

她跟着周思敏的步子来到院门外面,语调轻快的说道:“我家小姐说世子夫人在请帖里也邀您一起去参加中秋花会呢。她让我来知会您一声,问问您要不要她给一起准备些衣服首饰?”

周家的状况,张家人都清楚的很。周思文出事后,张氏都朝娘家人开口借银子了,在这当口,周思敏哪里还会有闲钱置办衣物。

张成澜虽然长相不佳,心思却比一般人还要细致周到。

周思敏点头:“好,这事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你家小姐,让她只管准备自己那一份。我这边,自有父母长辈操心呢。”

她感激张成澜的怜悯,却并不愿意接受。

赵二丫听了更加高兴,嘻嘻笑着和周思敏告了退。出来之前,她也听到几个丫鬟在私下里嘀咕了几句,无非是说自家小姐多事,到时一定费力不讨好之类的话。可如今看到周思敏言语温和,面容和缓,并没有那些人想的那般恼羞成怒的样子,她便觉得那些人才是居心叵测之辈,从此都不爱和那些下人一道胡说八道了。

周思敏看着赵二丫离开后,不由笑了一下转身进了自己的院子。原本的心事重重此刻全都烟消云散,一切不如意与不可能都仿佛迎刃而解了。

上天到底还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小院内静悄悄的,玉兰和芍药听从了她的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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