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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侠凌渡宇系列-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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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句话可见凌渡宇的机智,假若他直接问打开冷冻箱的方法,一定会令众人起疑,因为到了今日今时,每个人都必已熟习怎样去使用冷冻箱,以及紧急事故发生时的应变措施,所以凌渡宇这一招非常高明。
能恩果然中计,鼻孔嗤一声表示对他的梦不屑,嘲弄道:“这怎可能发生?尽管中央控制系统坏了,你也可以利用箱内头顶上的手把,将玻璃罩打开。”众人又是一阵笑声。
凌渡宇心中暗喜,太阳缓缓爬往天顶,当它降落至相反的位置时,就是再生火箭升空的时刻了。
他能否阻止这毁灭地球大灾难的发生,实在一点把握也没有。
偌大的冷库,只有纳粹人站着,其他的人都躺进安排好的冷箱内。当纳粹人引爆了升至臭氧层并能引起整个臭氧层毁灭的化学剂后,他便会潜回冷库里,躺进他的冷箱里,用独立的操作系统进入长达三百年的冬眠。
现在每个人都安静地等待着冷冻的过程。
凌渡宇躺在他的冷箱里,尽量使心情平静无波,他的头给上面伸下来的头罩盖个正着,幸好当他伸手向头顶时,清楚地抓到能恩说的那个手把,心下笃定了不少,否则被困箱内的滋味岂是好受的,那时他将情愿自己没有将那两条气喉关掉了。
他的鼻上盖上了供应氧气的玻璃罩,呼吸畅顺,在这封闭的细小空间里,心脏和呼吸的响声清晰可闻。
其实他也想试一试冷冻三百年的滋味,当然他不能够这样做。冷冻的时间是由原子钟决定的,那是每一百年才会有四分之一秒误差的准确计时工具。
“嘟嘟嘟!”箱尾一排灯中的红灯亮起。
凌渡宇大感头痛,因为他完全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假设他目下被纳粹人发现,那对方只要将箱子关死,截断氧气,换了是楚霸王也唯有举手投降。
他忽地皱起了眉头,原来输进来的氧气里夹杂着另一股不知是什么的气体,刚要想清楚,一阵眩晕狂风般袭过脑际。
他猛然醒悟是催眠气体,为了使人进入冷冻的状态,会先使被冷冻者进入麻醉的睡眠状态,以免激起身体的对抗基因。可是整个计划早说明了要待火箭升空爆炸,送回一个讯号后,冷冻才会进行。
不问可知是纳粹人将整个过程提早了,他并不信任人类,现在所有事都操纵在他手里。
凌渡宇咬紧牙根,以无上意志对抗着由气管进入肺部,再由肺部血液吸收而运往全身的麻醉气体。他自小便有抗拒毒液和麻药的能力,这是苦行瑜伽的其中一个练习。
眩晕逐渐过去。
凌渡宇看看放在一侧的腕表,短针指着十二至一之间,长针则指着三十二分。
十二时三十二分。火箭将在二十八分钟后升空。
凌渡宇知道时间无多,伸手往头顶一拉手把,轧轧声中,玻璃罩向箱尾移过了两寸,却没有弹开去,盖着头的罩子同时缩回去。
凌渡宇伸手一推,玻璃罩向上揭开来,他连忙跳出箱外,纳粹人已不知踪影。凌渡宇暗叫不好,扑往出口处。
所有箱子均亮着了“冷冻”的字样,显示众人都进入了冬眠里,当然除了千惠子,因为输入液态氮的喉管被他关闭了。
十二时三十四分半钟,他到了控制室的门前。
他在墙上密码锁的号码上按动和开启冷库门同一组密码,然后开始祈祷,他虽是开锁的专家,但刻下却时机紧迫。
铁门无声无息地往两边退入去,正是这种电子控制的门,使他连纳粹人进入冷库也不知道,现在一报还一报,希望纳粹人也蒙然不知他的来临。
他来到另一道门前,看看腕表,是十二时三十五分,还有二十五分钟,他轻轻地呼吸,让波动的情绪平静下去,所有注意力集中到脐下丹田,又称为生法宫的位置,这是密法里收摄心神的法门,他不能容许丝毫的思想溜过他的神经,以致那“东西”有所惊觉。
他轻轻转动转盘似的门把,最后传来微不可闻嘚的一声,门被轻推开去。
凌渡宇将右手臂平伸开去,只要他将肩和后臂向前压,藏在假肌肉里的六支强力麻醉针便可连续射出。
他才踏入控制室里,纳粹人宽阔的背影箭也似的射进他瞳孔里,几乎条件反射般心中一凛。
纳粹人站在控制室的中心处,坐在总控制台上,眼睛注视着面前的电视机,画面是发射台的火箭,上面仓库的地面裂开,仓库的顶部亦移了开去,可见漆黑的星空下火箭正整装待发。
落地玻璃外落下了厚厚的防热钢板,否则当火箭发射时,灼热的气流会将整个控制室烧溶。
凌渡宇不自觉地心中一凛时,纳粹人全身一震,猛地转过头来。
凌渡宇知道瞒他不过,身子飊前。
“笃笃笃笃笃笃!”六支强力麻醉针几乎是不分先后地刺入纳粹人的后颈。纳粹人呆了一呆,眼中射出两道森利的眼光,罩定凌渡宇。
凌渡宇冲到一半,忽地全身乏力,一个踉跄,几乎跌倒地上,全靠扶着身旁一座电子仪器才勉力站稳。
纳粹人站了起来,毫无感情地道:“原来是你,很好!竟然多次骗过我。”
邪恶冰冷的能量流从他眼中注进凌渡宇的眼里去,再蔓延至每一条神经,凌渡宇苦苦支撑。
纳粹人一步一步向他走过去,道:“麻醉针只能在第一次时对我有作用,当我明白麻醉药的分子结构时,我就可以用我的超能量改变它,将麻醉药变成丝毫不能影响身体的物质,今次我绝不会再让你逃出去。”
凌渡宇连移动一个指头的力量也失去了,那东西的力量比那次在游艇相遇时又增大了数倍,他虽是杰出的人类,和他相比便像江河和大海的分别。
纳粹人来到他面前,缓缓举起双手,往他的颈项抓去,若给他捏着,保证颈骨寸寸碎裂。凌渡宇除了看着他杀死自己外,再无别法。
粗壮邪恶的手逐寸接近他的颈项。
凌渡宇感到冰冷的手指碰上他的颈肤,正要收紧时,心中一动,在脑海里重组那天在冷库内感应到那东西脑海中的图画,庞大的宇宙飞船、奇异的生物、阳光似的光球。
纳粹人全身一震,眼中射出奇怪的神色,手不自觉地缩离他的颈项,使他离开死神远了半寸许的距离。
那东西感应到他脑中的景象。
纳粹人呆道:“你是谁?”
凌渡宇被紧攫的神经立时松了一松,他把握这死中求生的最后机会,眼中射出奇异的光芒,用力地道:“你想知我是谁吗?用心看我的眼睛吧。”他的说话有种奇异的力量,令人要留心去听,静心去听。
纳粹人看着他闪动着令人目眩的眼光,眼中现出昏沉的神色,重复着刚才的说话道:“你是谁?”
凌渡宇感到那东西的力量在不断消退。此消彼长下,他全力施展精通的催眠术,道:“你还记得你的宇宙飞船吗,它在哪里?”
纳粹人心神受制,锐利的目光变成如梦如幻,不自觉地应道:“那是在离这里万多光年的太空里。你是谁?你是谁?”
凌渡宇知他仍有挣扎醒来的能力,不能问他太过离轨的问题,正如他所说,催眠术也像麻醉针一样,只能向他施展一次。但愈容易集中精神的人,愈易被催眠。因这缘故,没有人比纳粹人更易被催眠,因为他的可怕处正是能把精神凝聚成力量。
凌渡宇使人震慑心弦的声音续道:“你为何到这里来?”
纳粹人目光呆滞地道:“我们的飞船在宇宙里飞航,找寻能代替毁去家乡的星球,在经过莫克埃斯特星云时,发觉了生物的灵能,最后我们成功地捕捉了她,从她的记忆处找到美丽的星球,于是我借着她来到了这里,我的同类也会来的。”
凌渡宇心中一震,纳粹人也相应地一震,眼中现出挣扎的神色。
凌渡宇强压下心中的震骇,几乎在刹那间他已明白了这大祸的来龙去脉。
千惠子患的不是离魂病,而是她拥有自有人类以来,人们便在企盼的超自然力量,就是不受空间距离限制、非物质的“神游”力量。神游可使人在瞬息间越过遥阔的时空,航游至无限的远处。千惠子就是在进行宇宙神游时,遇上了一艘找寻移民地方的异星人宇宙飞船,他们捕捉了她,研究她,最后这东西以一种奇异的方式,借着千惠子来到这里,他的同类亦将到来,那时真是大祸临头了。
凌渡宇增强催眠的力量,柔声道:“他们将在何时抵达?”
纳粹人眼光回复茫然,呆道:“他们要等待一下,当我随着她的灵体来到这美丽的世界时,我舍弃了我的身体,她也因载我的精神到这里来,耗尽了能量,不能再进行宇宙神游,只有让她休息三百年,她才再有神游的力量,我便可以用她来指示我的同类到来,享用这美丽的世界。”
凌渡宇这才明白纳粹人为何不肯伤害千惠子,还对她如珠如宝地珍惜爱护,因为只有通过她,“他”才能和远在以万计光年外的宇宙飞船作联系。
凌渡宇道:“你为何要参与再生计划?”他发觉这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会使那东西进入更深沉被催眠的状态,所以以问题向他作轰炸。
纳粹人高举的手软垂两旁,大大减少了对凌渡宇的心理威胁,说话的节奏愈来愈慢,像梦呓般道:“再生计划是唯一能阻止人类将地球变成不可居住的地方的方法,我不想当我的同类来时,发觉它只是一个充满毒气和辐射的环境。”
凌渡宇心中大奇道:“对人类有害的,对你们也有害吗?”
纳粹人像个乖孩子般答道:“任何一个星球的环境,只适合在该星球衍生的生命,地球的环境也绝不适合我们,但我们却可借助人类的身体,完全去适合地球的环境,所以再生计划冷冻了的人体,正是我们所需要的。”
凌渡宇恍然大悟,一切似乎不可解的事至此豁然明朗,他看了看腕表。
十二时五十二分。还有八分钟,火箭便要升空了。
凌渡宇别无选择,决意下最后一道命令,道:“你现在将封隔控制室和发射台的防热板升起。”
纳粹人浑身一震,脸上现出挣扎的神色。
凌渡宇全力施展催眠术,口中一次又一次重复着指令。
十二时五十四分。纳粹人终于缓缓转身,颤颤巍巍地往控制台走去。
凌渡宇迅速往计算机室抢去,推门直人,来到控制火箭自行毁灭爆炸的红色按钮上猛按下去。控制台上的屏幕立时闪起一行字:“火箭在十秒钟内爆炸”。
凌渡宇冲回控制室里,隔着控制室和发射台间的防热板已升起了大半,可俯视雄踞发射台的再生火箭。
纳粹人忽地尖叫起来,茫然不知所措。
凌渡宇知道他刚刚醒来,神智仍然非常模糊,换句话说,他的精神力量远不及平日的水平。
纳粹人开始转头过来。能量流开始在控制室内激荡。
凌渡宇奋起全身力量,狂喝一声,借力一按控制台旁的铁栏,一个双飞,向纳粹人背后蹬去。
“砰!”纳粹人应脚飞起,向落地玻璃撞去。
“哗啦哗啦!”玻璃碎石般洒下。
纳粹人破窗飞出,直掉往火箭发射台下。
凌渡宇向后一滚,在地上连打十多个转,退出进入控制室的铁门后,脚一挑,铁门轰一声关上,接着连跳带跑,躲往另一道门外。
“轰隆轰隆!”天摇地动,再生火箭在发射台上炸成碎粉。炸碎了纳粹人的身体,那东西亦再不能生存,因为地球的条件并非“他”所能适应的。
凌渡宇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剩下来的事非常简单,他只需带走千惠子,关好冷库的门,便让这批有远大理想的人在冷库内度过三百年的日子吧。
希望他们再见到的是个美丽的新世界。
后记
禾田稻香在热烈的掌声中,穿着黑色的晚礼服,优雅地步至演奏台的中央。
她的心情很复杂,千惠子已安全回来,怪病再不发作,和大野隆一的离婚手续亦办好,她的演奏会就在眼前。
举起小提琴,提起弓,她忽地停了下来,目瞪口呆地望着坐在最前排的男子。
糅合了战士和哲人的眼神,深深地凝注着她。
凌渡宇。
这个只在深闺梦里出现的男子,终于在现实中现身,还向她微笑。
在心弦震动下,禾田稻香纤手轻拉。
琴弦颤震下,奏出了生命中最美丽的乐章。
浮沉之主
第一章 大海之行
十多只海鹤,像呼吸般自然地拍打着有力的翅膀,队形整齐地停泊在海湾里,在若游艇大展的船只的高桅间飞掠,拐了几个弯后,再俯冲往清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澄蓝海面,搜寻看在近水面处不小心露出形迹的美味鱼儿。
由于今天并不是假期,整个海湾区静悄悄的,只有海水打上码头和船身时所发出的柔和响声,夹杂在游艇进行一般维修的人员间歇的叫嚷和工作的声音里,一切是那样美好安详。
凌渡宇架着个黑边眼镜,一身绝不适合在这炎热天时穿着的深蓝西装和黑皮鞋,背着个沉甸甸的大背囊,右手吃力地拖着个底部装了滑轮的大铁箱,沿看海湾往第九号码头走去。认识他的人若在这时撞上他,必会为他文弱老成的新形象吓了一跳,又或笑得弯下腰来。
当他转上九号码头延伸出海面的长堤时,大铁箱的滑轮摩擦着地面,发出了难听之极的噪音,听到的人都要皱起眉头来。九号码头的尽端处停泊了一艄外表看去毫不起眼,甚至有点破旧的大铁船,唯一使它引人注目的地方,是驾驶室顶安装的巨型雷达和比海湾中的最豪华游艇大了至少两倍的体积,这使它在这游艇林立的海湾里,活似个格格不入的异乡客。
但凌渡宇却知道这被命名为“破浪”的远洋捕鱼轮,在它谦卑的外壳里,已被改装为拥有各种先进仪器的武装探测船,有能够实时化验从海里获得样本的实验室、可作深海潜航,甚至有发射鱼雷的两艘小型潜艇,以及一座能发射轻型导弹的活动发射台。它的外表只是个伪装。在未来一段难以预测长短的时间里,他凌渡宇便将会是那实验室内唯一的工作人员、船上唯一的海洋学专家,和“破浪”骗人的破旧外表一样,他的专家身份只是个伪装。
“破浪”上看不到人,舱内隐隐传出敲打和物体移动的声音。凌渡宇停了下来,仰望高出码头足有八、九尺的甲板,叫道:“方谋船长、方谋船长!”舱内的敲打声突然静止。不一会,一名体格魁梧的白种男人,穿着截断了牛仔裤管的烂短裤,精赤着上身,蓬松着一头漂亮金色卷发,英俊的脸庞带着三分孩子气,从舱内懒洋洋地钻了出来。
当他那对像还未睡醒的眼,落在凌渡宇那被发乳黏得过分帖服的黑发和笔挺的西装上时,明显地呆了一呆,跟着仰起头用两手分按着左右额角,这个姿势不是在说“吾不欲观之矣!”便是在叫“我的妈呀!”凌渡宇故作拘谨地问:“方谋船长?”
那男子夸张地摇摇摆摆,直至甲板边缘蹲了下来,眯着眼打量低低在下的凌渡宇:“你看我这副模样,像个船长吗?”凌渡宇心中暗笑,我不但知道你不是船长,还知道你是在潜水界大大有名的“顽孩子”莫歌,当然他不能点破,反装出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期期艾艾地说:“对……对不起,我是来找方谋船长的,我……”
莫歌截断他的话:“有什么话你留着说给老家伙听,我并不是他的人事部经理,我只懂潜水和泡妞儿。”另一把带着磁性的女声加入:“也没有人叫他方谋船长,认识他的人都唤他作‘老色鬼’。”
一位皮肤晒成闪亮棕色,比天上似火骄阳更使男人感到火辣辣的女郎,出现在莫歌身旁。松身的露脐T恤上衣,衣领敞开峰峦隐现,下身是布料少无可少的紧身短裤,一对丰润修长的大腿,散发着使人心跳加速的引诱,长而媚的大眼瞅着凌渡宇,像充满着对凌渡宇这种“异类”的不屑。短得像男孩子的深黑秀发,更使她英风凛凛。
莫歌乘机伸手过去,搂着了她纤美的蛮腰,哂笑道:“又或叫酒鬼、老家伙、老鬼……但总不会是船长,哈……”女郎伸手在莫歌的耳朵大力扭了一下,用法语半怒半嗔骂道:“拿开你的臭手!”莫歌苦着脸将手缩回去,做作地按摩被扭了的耳朵。
凌渡宇心中吹响了一下长长的口哨,果是闻名不如见面,这法籍的波多黎各美女肖蛮姿,在国际上非常有名,不但是出色的潜水员,还是鼎鼎有名的天生“灵力探测者”,自八岁开始,她便能凭第六感去找出地下的水源,自少被“探索者石油公司”网罗旗下,成为该公司的秘密武器,该公司已故的老板石油大亨马诺奇待她便如自己的女儿般。想不到她竟是如此充满野性的超级美女。
一个长着马脸的高瘦男子,在两人身后出现,热情地向凌渡宇招呼:“你就是那个海洋专家卓宇博士吧,船长在等你。”
甲板上,主舱里宽敞的会客室布置豪华舒适,不知情者贸然闯入,定会吓了一大跳,不能相信“破浪”的内外竟是这样不同的两个世界。凌渡宇随着那马脸男子,踏着厚厚的地毯,刚步入舱门,便看到不知应被唤作老色鬼或是酒鬼的方谋船长,和另一个粗犷强悍的中年壮汉,并排坐在意大利式的沙发内,兴致勃勃地商量着什么似的,沙发前的长几上放满了航海图和航海参考书籍。
方谋年纪在五十上下,骨骼相当粗大,给人饱历风霜的沧桑感,蓄着一把整齐的长胡子,但银灰色的头发却长而蓬乱,嘴角叼着个大个烟斗,“呼噜呼噜”地吞云吐雾,使会客室内充斥着烟草味。听到有人进来,他抬起头来,用深陷了下去深蓝色的忧郁落寞眼睛上下打量着凌渡宇。
凌渡宇见他眼内布满血丝,知道他仍宿醉未醒,不过此君却是在国际上可以排在前十名的海洋探险家之一,二十岁便完成了驾木筏横渡大西洋的壮举。方谋见到了凌渡宇的老套模样,眼中掠过不悦的神色,闷哼道:“博士!你迟到了。”凌渡宇慌张地说:“我……对……”
方谋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说话:“不要说对不起,我以后也不想听到这句话,那只代表没有纪律和错误。”接着眼光转到那马脸男子身上,不客气地道:“我早和你们说过,若由我找人,保证可以请来比他好上十倍的好手。哼!”他将望往凌渡宇的眼光收回,就像永远也不会再望向凌渡宇的那种模样。
马脸男子沉着地道:“这是总公司的意思,船长!放心吧!那些一分一毫也算着的会计师,是不会白支这么优厚的酬金给任何人的。”回头向凌渡宇展示了个抱歉的笑容,介绍自己:“我是霍克深,是探索者石油公司在这探测船上的代表,这位是方谋船长,不用我说你也猜到他的身份了,还有这位……”指着傲然坐在方谋旁的大汉说:“还是船上负责保安的杰沙,不过人人都唤他作上校,他在船上还有三名手下,都是一流的好手。”
上校精光闪闪的眼睛打量着凌渡宇,凌渡宇也装作畏怯地回视对方,事实上他比任何人更清楚船上每一个人的资料,这杰沙是南美秘鲁人,三十多岁的生涯里却最少有二十年在法国外籍兵团国际性的雇佣兵团内度过,是一流的军事隐蔽专家、爆破专家和反恐怖活动专家。上校丝毫不透露出内心的感觉,冷冷道:“博士!我要给你查证一下身份,之后你便是这探测船上的一员了。”
十时二十分,破浪号起锚出海,离开港口,向着被碧空拥抱着的茫茫大海出发。众人各忙各的,凌渡宇也装模作样地布置实验室里各种连名称也弄不清楚的仪器,不过他却不大担心会给人识破,因为根据他到手的资料,船上所有人对“深海生态矿物学”都是门外汉,这当然也包括他在内。
当他将携来的大铁箱放好在柜内时,唤人午膳的铃声刚好响起。在吓了一跳之余,亦感到一阵欣喜,为了阅读与这次行程有关的所有资料,过去三天来他睡得很少,也吃得很少,现在真要放松下来好好吃他一顿。
餐桌开在主舱内驾驶室后方宽大的望台上,雪白的餐布和在阳光下闪闪生光的银器餐具,确使人食欲大增。探测队的其他十个人全部在场,兴致勃勃地看着一位年轻娇小的女子将一份份午餐,捧上来放在餐桌上。这位意大利佳丽妮妮,是船上的厨子兼女侍。
凌渡宇故意迟点才到,身上仍穿着那套与其他人格格不入的西装,结着领带。“顽孩子”莫歌见到他出现,先用手肘知会坐在长凳旁另一个和他年纪相若的年轻男子,凌渡宇看到挂在那年轻人左右大腿上的两把短刀,便知道他是上校的三名手下之一,美国人“飞刀”夏信,此人对现代通讯设备非常内行,这也是上校找他来的原因。当然,飞刀亦是一流的职业打手。当他看到如此打扮的凌渡宇,双目一亮,掠过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嗨!”一声向凌渡宇先打了个招呼。
凌渡宇心中暗笑,装作畏怯地点头回应。坐在莫歌和夏信对面的一个壮健得像只狮子般的黑汉,皱眉看着莫、夏两人,显是不喜二人欺负凌渡宇。凌渡宇对他大生好感。在资料里,这黑人叫“侠盗”琼森,个性耿直,曾是美国最精锐特种部队的小队长,但因开罪了军队内的权贵,被逐了出来,索性当起雇佣兵,是真正经验丰富的高手。
琼森旁是个外貌平实的秃头秘鲁人,年纪在四十上下,个子不很高,但却精壮结实,黑黝黝的皮肤使人知道他长期在阳光下曝晒。他的名字就叫渔夫,没有人知道这是他的真名字还是绰号,因为他从不向人透露自己的任何事。上校找他来就是因为他在海上作战有非常骄人的纪录和对航海那近乎天生的感觉。渔夫默默地吃着牛扒,周围的事似与他没有半分关系。
“飞刀”夏信鬼鬼祟祟地走了开去,莫歌吹了一下口哨:“我们没有辫子的中国博士来了,在进餐前,先请博士参加水底闭气时间长短的测试。”他这一叫嚷,顿时吸引了在长台尽端正在密斟的船长方谋、保安头头上校和“探索者石油公司”在这里的代表霍克深的注意力。
美丽火辣的肖蛮姿俯低了俏面,显示正苦忍着难以隐忍的笑意。霍克深干咳一声,待要说话,岂知莫歌先他一步:“这是饶有意义的一件重要事,只有当我知道博士跌进水里多久才淹死,我才可以在那情况发生前将他救上来。”
“扑哧!”肖蛮姿终忍不住笑出来,捧着小肚骂道:“你这死鬼!”方谋眼中闪过笑意,使凌渡宇知道休想此君会阻止这件事。这时夏信捧了一盆水上来,到了凌渡宇面前,一本正经严肃地说:“中国博士,将你的头浸进水里,看能忍多久?”
凌渡宇有点错愕地除下眼镜,放进外衣袋里,不知所措地望向其他人。当他眼光接触到那捧着另一份午餐步上望台来的娇俏女子妮妮时,他看到了同情和怜悯的神色,但也看到畏怯和无能为力。肖蛮姿看到他脱下眼镜后精光闪闪、深邃无匹的眼神,娇躯一震,收止了笑声,她本身是具有第六感的人,所以自然地对凌渡宇生出了感应,虽然这种感觉在这阶段仍是非常模糊。
凌渡宇将头俯向盆内的清水,照了照“年少老成”的脸容,整了整领结,在众人都以为他会将头浸进水里时,他却提起双手以一个从容不迫的姿态伸入水里,拂洗片刻,再傻兮兮地道:“多谢!进餐前是应该先洗手的。”理也不理铁青着脸的夏信,来到琼森旁的空位,有礼地询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琼森顿时笑得前仰后合,喘着气道:“好家伙,这个位当然是你的了。”莫歌眼中闪过愤怒的神色。凌渡宇当然不会为得罪了莫歌和夏信而担心,因为他知道应担心的实在不是他们两人。妮妮摆了一份午餐在凌渡宇面前,在他耳边语带双关地低声说:“小心点吃!”
凌渡宇想向她送过一个表示感激的目光,但她一扭头便走了,凌渡宇追着她婀娜娇俏的背影,刚好捕捉到当她经过方谋时,后者乘机在她高挺的香臀上捏了一把。果然是老色鬼。
黄昏前下了一场雨,起初是霏霏细雨,接着倾盆而降,雨箭捶鼓般敲击着船身,整个大海变成白茫茫的一片。原本在甲板上忙碌工作的“飞刀”夏信、“顽孩子”莫歌、渔夫和琼森等,都被迫缩入了舱里去。最爱看大自然美景风晴雨雾的凌渡宇,受不住引诱,由实验室爬上了甲板,在船舱和上舱间靠外的有盖的栏河旁,挨着舱壁坐下,欣赏豪雨里的太平洋。
自雨势开始转大后,船速不减反增,显是船长利用这天然的掩护,改变航道,以避过任何蓄意的跟踪。“探索者石油公司”的代表霍克深来到他身旁张开的折椅坐下,眼睛投往茫茫的海面,问他:“习惯吗?”凌渡宇取下令他感到颇不舒服的黑框眼镜,用衣角揩拭掉镜片上的水汽,口中应道:“在下面感到有些气闷,所以上来透口气。”这当然不是理由,不过他现在要扮演的正是这类不济事的角色。
霍克深道:“我和上校说了,要他警告夏信和莫歌,不要对你胡来,但你仍要小心点,他们都是桀骜不驯之辈,很不好惹。”凌渡宇将眼镜架回鼻梁上,装作好像只有如此才能看清楚点,感激地道:“谢谢你,我知你是个好心肠的人。”
霍克深叹了一口气。凌渡宇愕然地问:“你为何叹气?”霍克深道:“马诺奇先生是我所有认识的超级富豪里,最具正义感和不畏权势的人,他还不是给人谋杀了,好心肠又有什么用?”
马诺奇是“探索者石油公司”的创办者,拥有对该公司绝对的控制权,是名列世界百名首富内的人物,七个月前在一次海上钻油台大爆炸中,和其他工作人员一齐遇难,成为轰动世界的大新闻。
凌渡宇道:“但据政府特遣的调查人员说,那次爆炸是因为天然气着火引致,怎会是谋杀?”霍克深哂说:“政府是什么?不过是一批由超级企业控制了的政客!谁相信他们说的话便是大傻瓜。”顿了顿喟然再说:“他们有太多谋杀他的理由了。”
在内心深处,凌渡宇是相信霍克深的说话。“探索者石油公司”是当今世上最具规模的独立石油公司,有着自成一体、自给自足的勘探、开采、提炼、运输和销售系统,使他的“探索者”牌石油,能超然于其他几家狼狈为奸,为了利润野心不惜一切地控制油价,制造虚假的能源危机,囤积居奇以牟暴利的卑鄙石油公司之外,提供价廉物美的优质石油产品。这样的一间公司,自然深招同行之忌。
霍克深有点激动地说:“自有石油开采以来,整个历史便是大公司吃掉小公司的历史,他们勾结政府官员,将小户头的打井人挤走,用雇来的暴徒毒打钻井工人,杀害经营者,炸掉井架,只不过到了今天他们由以往的杀几个人,变成杀几百人、几千人吧了!”
凌渡宇心中同意,例如美国二十年代的大石油商哈利·辛克莱尔和爱德华·杜赫尼等,都是靠暴行起家,公平竞争并不存在于超级石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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