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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接流水-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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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听得他在帐中来回走了几趟,似是窸窣着自何处摸出什么东西,又听得轻不可闻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在自己身前停住,一股温热的气息扑入鼻中,蓝徽容忍不住睁开眼来,只见那孔瑄正蹲于身前,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

帐内烛火明亮,蓝徽容视线正好落在他厚实裸露的胸肌上,本能下闭上双眼,转瞬觉得不妥,又睁了开来。

孔瑄被她这一闭一睁晃得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怎么觉得似有一只受惊的小鹿,带着怯弱和戒备自眼前闪过,欲细看时又只见一泓清水,波澜不惊。

见蓝徽容平静地望着自己,孔瑄伸出握住瓷瓶的右手,和声道:“你身上还有一些伤口,虽不深,却也得上些药。”

说着便欲俯身抬起蓝徽容的左臂,蓝徽容倏然坐起来,轻轻取过他手中瓷瓶,垂下眼帘,语气生冷:“不敢劳动郎将大人,小人自己来吧。”话说出口又觉拂了人家的美意,顿了顿道:“多谢郎将大人。”

孔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耸耸肩:“我可不是关心你,你的伤口若是恶化,小命不保,岳将军还会以为是侯爷下的黑手,你自便吧。”站起身吹灭帐内烛火,行至另一侧的草席上躺了下来。

帐外,战马的嘶鸣声间或响起,山间也偶尔传来几声鸟语,孔瑄逐渐放松紧张了一天的神经。听得那方清正拨出瓶塞,摸索着在伤口上涂抹着药膏,不知是否伤口疼痛,偶尔发出轻微的抽气声,又恐自己听见,压得极低,似一只受伤的小兽,于静夜中,默默地舔着身上伤口,不想嚎泣,却又于孱弱的喘息中渴望着母兽的爱抚。

遥远的记忆忽然破空袭来,多少年前,自己也是这般,默默地忍受着身上伤口的疼痛,躲于阴暗的角落中,任黑暗替自己疗伤,待到那处黑红了,结痂了,再走到阳光下面,再面对生命中难以承受却又不得不承受的那份煎熬。

蓝徽容在黑暗中涂抹着药膏,听着那孔瑄的呼吸声悠长而舒缓,也慢慢平定下来,摸索着将身上伤口处理完毕。药膏清凉如水,抚平了她的焦燥不安,没有了每夜充耳的污言浊语,遐思渐渐涌起,月姨和安心安意可还安好?莫爷爷究竟去了哪里?母亲又到底是何身份?为什么要自己踏入这个漩涡之中?

“方校尉。”孔瑄的声音自幽暗中传来,似一缕不经意的夜风。

“是,郎将大人。”蓝徽容沉默一瞬,低声应道。

“侯爷自幼尊贵,又是要强心性,被你抹了面子,自是有些放不下。那帮子弟兄敬重他,行事过了一些,你不用放在心上。”孔瑄的声音平静如水:“你既入了虎翼营,Qī。shū。ωǎng。就安心呆在这里,日子久了,你会知道,侯爷并不是那等不能容人之人。”

蓝徽容睁开眼来,望向静谧的黑暗,良久方低声道:“多谢郎将大人。”

天微亮,蓝徽容便听到集合的号角,迅速爬起来,投入到虎翼营的训练之中。

慕世琮立于旗台之上,肃然静默,未着战甲,一身黑衣劲装,腰系织锦武士巾,脚蹬黑缎鞋,豹子一样闪烁的眼神望着台下操练的虎翼营精兵。

孔瑄悄无声息的走到他身后,遥望台前那一个瘦弱的身影,轻声道:“听夜间呼吸声,他的内家功夫也很不错,路子很正,不似西狄国那边的路数。”

“相貌瞧着不象西狄国人,但也很难说,西狄国现在的左都司不就是出身东朝吗?他到军中的时机又这么凑巧,总而言之,盯紧了,他若是暗探,我要让他死得比那狗贼更惨。”慕世琮眯眼冷冷一笑。

孔瑄神色不变,眼中却收缩了一下,迟疑片刻轻声道:“侯爷,聂将军去了也有两年多了,你不用再责怪自己了。”

慕世琮嘴角一颤,猛然回过身来,右拳狠狠地击在了孔瑄的腹部,孔瑄弯下腰去,单膝跪地,慕世琮右手一甩,不再看他,蹬蹬蹬下台而去。

孔瑄按住腹部,缓缓站起身来,望着慕世琮略显孤寂的黑色身影,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之色,轻轻摇了摇头。

蓝徽容立于队列之中,腾挪转身中正好瞥见他二人这一番暗流,小侯爷面上痛苦神情与孔瑄怜悯之色也都收入眼内,她手上动作不减,心中暗自讶异:这孔瑄与小侯爷到底是何关系?

集中操训结束,便是士兵们捉对厮练时间,沙场内拳风飒飒,刀光剑影,蓝徽容自昨日大闹营帐之后,又有夺旗威名在前,无人再敢与她比较身手,便闲闲地立在了场边。

她细观虎翼营士兵身手,虽不是个个高强,却也都是骁勇之辈,而且训练也颇为得法,纵是对那小侯爷印象不佳,也在心中暗赞他统军有方。

正在静默之际,眼见较场上诸兵散立于场地周围,远处箭鹄架起,数十人拥着一魁梧青年走了过来,见他们手中持着劲弓,蓝徽容心内一叹,知这些人终不服气,身手上比不过自己,要在弓箭上一较长短。

她冷冷看了众人一眼,也不多话,轻灵转身,取过一人手上精弓,扣箭,弦响,三箭倾力而出,翎影划空,白羽轻颤,她将精弓掷入箭壶之中,转身立于场侧,不再看众人一眼。

较场最远处,二百步外的箭靶上,一箭正中红心,另二箭皆剖为两半,落于沙地之中,较场内一时鸦雀无声。

 作者有话要说:祝各位看文的JM们节日快乐!

某楼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了,更新放缓,各位JM们见谅啊。

非常感谢青娘子、龙队长、夫人、夫子在百忙之中为我献出的长评,偶这个激动啊,会记住你们的福利的,哈哈。

也感谢很多不再霸文的万年潜水员,呵呵。不管是花是砖,希望听到大家的点评和指导。

                  十三、青云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西狄军在月牙河以北休整,未再有移军迹象,慕军也就平静收于大营之内。

虎翼营士兵不知是被蓝徽容箭艺武技所慑,还是上司发了命令,不再挑衅于她,间或有对击之机,也都抱着坦诚请教的态度,蓝徽容与众人渐熟,因其言语不多,下手时又颇留情面,众人对她好感日深,也不再象先前一样敌视于她。

蓝徽容这几日一直与那孔瑄同帐歇宿,数日下来,倒觉得这孔郎将颇好相处,话语不多,并不刁难于她,偶尔开开玩笑也是点到即止,蓝徽容见那小侯爷也未再为难自己,慢慢放松下来。

只是她为防孔瑄看出自己的女子身份,行事小心翼翼,诸事皆感不便,憋得十分辛苦,时值夏日,晒至汗流浃背,更是苦不堪言,每日看着那些士兵们赤祼着上身在营地内晃来晃去,看着他们成群结队去山间溪流洗浴归来,蓝徽容便郁闷至极点,只能趁着孔瑄偶尔不在营帐的时间,打盆清水草草应付一下。

多日下来,蓝徽容渐感疲倦,精神压力日益沉重,夜深人静之时,她难以入眠,自己现在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母亲为什么要给自己套上一个这么沉重的枷锁?那海阔天空、山高水远难道真的只能是一场虚幻的梦吗?何时才能摆脱这种桎梏呢?

这一夜,轮到蓝徽容随孔瑄巡营,夜色碧青,星光灿烂,蓝徽容默默地随着孔瑄在大营内巡视数圈,检查过值夜军士,正欲回到营帐,忽然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马儿嘶鸣之声。

蓝徽容心头一跳,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孔瑄听得清楚,回过头来:“方校尉。”

蓝徽容忙应了一声,快步跟上,心中却盘算起来。

回到营帐,刚刚睡下,孔瑄猛然想起要去小侯爷帐中禀报一些事情,匆匆而去,蓝徽容心念青云,难以入睡,权衡再三,终按捺不住,爬了起来。

她依着先前所听声音方位一路伏行过去,不多时便闻到马儿腥燥的气息,细心探查一阵,知马厩周围并无值守军士,只有两盏气死风灯在夜风中摇曳。她猫腰闪过前排马厩,轻声唤道:“青云,青云!”

青云那熟悉的打喷声传来,蓝徽容大喜,就着灯光跃过去,将青云的头揽在了怀中,愉悦万分:“青云,乖青云,你受苦了!”

青云乍见主人,也是颇为欢喜,马尾轻甩,将头伸在蓝徽容怀中轻轻厮磨。

一人一马相依良久,蓝徽容方放开青云,从马厩一头抱过一堆草料,依在木栏之上,看着青云欢快地嚼着草料,用心察探并未有人跟踪自己,四周也无旁人,彻底放松下来。

夜空中一弯初升的新月与满天星光交相闪烁,蓝徽容望着青云浅浅而笑,轻言软语:“青云,实在是对不住你了,你忍一忍,迟早我会将你要回来的。”

她转过身靠住木栏,仰望苍穹,呼出胸口积郁多日的闷气,任夜风拂上自己的面颊,想起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一切,心绪如潮,低声道:“青云,说真的,我很想回去,呆在这种地方,每天看到的是一些血腥残暴的场面,实在憋得难受。可是青云,你说,哪里才是我的家呢?青云,要不我带你到苍山雾海去走一走,看哪里水草多,咱们就在哪里定居下来,好不好?”

青云轻轻地喷鼻,似在回答她的说话,蓝徽容轻笑着回转身来,抚上青云的头:“知道了,会说话算话的。你可得放聪明些,上了战场,见了刀剑流箭什么的要躲着点走,小命要紧,你是马儿,没人会笑你是胆小鬼的。”

夜风似在某个方向凝滞了一下,空中弥漫的青草香也似乎混上了一丝温热的气息,青云轻喷一声,似笑非笑,蓝徽容猛然跳将起来,在马厩周围探查了一番,又未见人影,心神渐渐有些不安,依依不舍地抚上青云:“青云乖,我得空再来看你。”

她悄无声息地潜回帐内,孔瑄仍未归来,半个时辰后他方轻轻入帐,不多时便听得他呼吸声悠长而有节奏地响起,显是已经熟睡。

帐内一片宁静,蓝徽容仰望黑暗,感觉不再似昨夜那般苦闷,心中的积郁稍得缓解,嘴角慢慢露出一丝笑容,悠然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蓝徽容很早便醒转来,帐中却已不见了孔瑄的身影,她想起昨夜那依稀的感觉,有些心疑,但转瞬一想,自己好似也未透出什么底细,大不了就是个私探马厩,何况青云本就是自己的,遂也抛开了那一分担忧。

她得见青云,如同见到亲人一般,多日来闷在心里的话稍得倾诉,精神便觉清爽了很多,训练时兴致高昂,还与同组将士用心切磋,身手利落,博得众人一片叫好之声。

旗台上,慕世琮与孔瑄并肩而立,霞光投在二人身上,清新而温热。

“飞鸽组刚有传信回来,方家村村民悉数南迁,暂时未能找到村民了解当年之事和那小子的底细,不过他们去岳将军手下提及的那个院子看过,确有一座土坟,里面确有一具老妇尸体,死亡时间吻合。”

“嗯,岳叔叔倒是未说假话。”

“是,村子里各家各户都供着一幅清娘子的画像和长生牌位,已找了一幅清晰些的画像送回来了,侯爷请看。”孔瑄伸手递过一幅画卷。

慕世琮接过画卷,慢慢展开,看得片刻,眉头轻皱:“怎么看着似有些眼熟?象在何处见过此女子似的。”

“既是王爷的故人,可能王府内也存着她的画像,侯爷曾偶尔见过也说不定。侯爷如果实在感兴趣,回潭州后再细细找找。”

慕世琮却不答话,视线投向远处正与军士较量枪法的蓝徽容,嘴角轻轻上勾:“孔瑄,这几日你去探查月牙河地形,带上这小子,把那青云发还给他吧,也不需盯得太紧,盯紧了他怎会露马脚,回来后我自有计较。”

孔瑄也微微而笑:“这小子,倒是个爱马的,对了侯爷的脾性了。”

慕世琮听他提及马儿,忽然来了兴致:“孔瑄,当年我们争‘惊雷’时,就未分胜负,现在再来一场如何?”说着右拳猛然击出。

孔瑄大笑着闪身:“侯爷如有兴致,孔瑄奉陪到底。”

慕世琮不再多话,顺手抄起台侧的一杆长枪,迅雷般的枪势向孔瑄击来,台上顿时风影滚浪,热气翻涌,孔瑄微微摇动身躯避过第一轮枪势,执起长剑,翻身下台。

慕世琮紧追而下,枪势时而雷霆万钧,时而轻灵飘忽,枪尖银光在朝霞印衬下如漫天流星,笼罩住孔瑄全身,孔瑄却并不惊慌,剑势缓慢,但剑气却慢慢凝重,剑尖轻轻颤抖,隐隐发出龙吟之声,封住慕世琮一波又一波的枪势。

虎翼营士兵见二人忽然激战,兴奋不已,知这是难得的机会,得见主帅和军中第一高手较量,纷纷停下手中动作,散围在较场四周观看。

蓝徽容也立在场边细看,觉那小侯爷枪势如迅雷惊风,而那孔瑄剑气则静逸自如,一动一静,一急一缓,却正好斗个旗鼓相当,再看得数招,便知二人当不分胜负。

慕世琮与孔瑄再斗得数十招,知又是胜负难分,眼角瞥见那方清立于场边,面上神情淡漠,不知怎地,心头火起,与孔瑄身形交错时使了个眼色,孔瑄会意,剑势自上而下,锋利光芒挟着霞光划破晨雾,慕世琮倏然后飘,孔瑄急追而上,枪剑相击,慕世琮借力在空中转向,手中长枪雷霆万钧,击向场边的蓝徽容。

蓝徽容在慕世琮转身瞬间便察觉到一丝异样,眼见枪影以轰山之势向自己击来,向后急退几步,身形侧转,手中长枪击上慕世琮长枪中部,借势卸力,又在这股大力的推动下,身躯于空中急转数圈,衣袂飘飞,霞光洒在她的身上和枪尖上,竟如一朵金莲在较场中央缓缓盛开,浓丽炫目。

慕世琮被那光华所感,抬起头来正好对上蓝徽容略带倔强的眼神,黑深的瞳仁中,竟似有隐隐光华,冷冷地注视着自己。他不由眯了一下眼睛,迅即揉身轻纵,再度攻来,蓝徽容无奈只得见招卸招,身形变幻,却始终不与他正面交锋。

过得数十招,蓝徽容知这小侯爷枪势强盛,自己终是女子之身,气力不能长久,若是用剑,可能还能与他斗个平手,可偏偏长枪是刚猛之兵器,不适合女子使用,如果再斗下去,只怕会被他瞧出自己气力不足的破绽。

她心中有了计较,于慕世琮新招未出,旧招力尽之时,假装用力过猛,枪杆凝神刺入慕世琮枪影之中,‘轰’声响起,蓝徽容长枪脱手,蹬蹬蹬后退几步,面色苍白,嘴角渗出一缕血丝,苦笑道:“侯爷高明,小人甘拜下风!”

场边,围观将士们见侯爷取胜,爆发出热烈的欢呼,蓝徽容细细听来,众将士对这小侯爷的敬慕之情倒是出自肺腑,十分真诚。

慕世琮缓缓站直身躯,盯着蓝徽容看了片刻,只见这方清受重击后面白如玉,颊侧却有一抹因激烈运动后留下的晕红,淡丽得如透明一般,衬着他瘦弱身形,朝霞下似一颗明珠隐放光华,他眯起双眼,片刻后方冷冷道:“方校尉果然好身手。”

蓝徽容被他复杂的眼神看得有些忐忑不安,低头向后退去,慕世琮轻掸身上灰尘:“方校尉。”

“是。”蓝徽容停住脚步,恭声道。

“你轻功身手都不错,不用再跟着他们训练了,这几日随孔郎将出去执行任务吧。”慕世琮闲闲道。

“是,小人遵命。”

远处,慕王爷轻装便服,负手而立,看着场中一切,沉默良久,微微侧头:“去问一下,与世琮交手的是什么人。”

蓝徽容用过早饭,回到营帐,却撞见那孔瑄在换衣裳,她忙低下头来,正待转身出帐,孔瑄温和的声音响起:“方校尉。”

“是,郎将大人。”

“快换了这身衣裳,随我出营。”孔瑄边说边披上一袭淡青色长衫。

蓝徽容顺着他手指望去,只见草席上摆着一套寻常百姓衣衫,心中一惊:“这是………………”

“王爷打算采取诱敌之计,趁着西狄军现在休整,你随我去查探一下月牙河的地形及敌军的动向,快换衣服吧。”孔瑄扣上长衫,望着蓝徽容面无表情的模样,奇道:“方校尉,怎么了?”

蓝徽容心中嘀咕:我总不能当着你面换衣服吧,可这话也只能在肚子里说说,她弯下腰来,捧起衣衫,‘唉哟’一声,捂着肚子道:“只怕是昨夜受了凉,拉肚子,郎将大人,等我一下。”急急冲出了营帐。

孔瑄见蓝徽容捂着肚子冲得极快,不由轻笑着摇了摇头,将衣衫扣好,拢着头发束了上去,却不知想起了什么,修长的手指在发间停住,片刻后又轻轻摇了摇头。

蓝徽容躲于林间换过衣裳,回到营帐,只见孔瑄颀长的身形立于帐内,他此时一袭长袍,乌发轻束,舒展从容,显得清朗潇洒,偏又有一种说不出的阳刚之劲,蓝徽容低头道:“郎将大人。”

孔瑄转过身来,轮廓分明的脸上略带笑意:“方校尉,虽说是在月牙河以南探查,为防万一,我们得装作平民,出了这个营帐,你就称我一声公子,你和另一位同行的崔校尉,都是我的随从,就叫阿清,阿放吧。”

蓝徽容正待应答,一人掀帘进来,声音略显稚嫩:“崔放见过郎将大人。”

蓝徽容侧头望去,只见那崔放个头还矮过自己,一副圆圆面孔,唇红齿白,眉间偏还有一点红痣,象极了年画上的善财童子,她不料在军营之中能见到这种粉雕玉琢的少年,又见他面上一副严肃神情,眼中便带上了几分笑意。

崔放显是见惯了别人这等神情,瞪了她一眼:“方校尉,在营中你我同是校尉,出了营帐你我也都是公子的随从,请你尊重于我。”

蓝徽容眸中笑意不减,面上神情却极严肃:“是,崔校尉,你我就戮力同心,同为公子效犬马之劳吧。”说着向崔放伸出右手。

崔放略略迟疑了一下,孔瑄大笑着走了过来,执起崔放右手覆上蓝徽容之手:“不错不错,都为本公子效犬马之劳吧!”

 

                  十四、崔放

出了营帐,孔瑄带着二人走向营后,马鸣声渐渐清晰,蓝徽容侧头见孔瑄略带微笑,便有些心情雀跃,待得见他将青云牵出来交至自己手中,终忍不住开颜而笑,轻抚着欢快刨蹄的青云,转头正待说声多谢:“公子,多———”

瞬间她又觉得有些不服气,急忙改口:“多少算你还有些良心,没有虐待我家青云,也知道将它发还旧主。”只是她脸上由欣喜神情迅即转为嘲侃神色,未免有些滑稽,崔放看在眼内,嘻地一声轻笑出来。

孔瑄见蓝徽容面上神情由愉悦转为轻嘲,极为俏皮生动,倒与平时那个沉默寡言、面色冷清的方校尉颇为不同,忍不住细细看了她两眼,蓝徽容忙收眉敛目,纵身上马,孔瑄愣得一瞬,轻轻摇了摇头,也纵马出了军营。

出得军营,孔瑄便自马侧取下一顶竹帽戴在了头上,躲过毒辣的日头,他轻扣缰绳,任身下骏马奔驰,身躯巍然不动,意态悠闲,多数时间还闭目养神,似睡非睡。

蓝徽容看在眼内,微感讶异,崔放却好似见惯了孔瑄这等形状,不久也从行囊中取出一顶竹帽,戴在了头上,而且也学着孔瑄模样,悠然自得。

蓝徽容见状笑了一笑,行得一阵,看见路边山上生长着大蒲叶,飞身下马,摘了几片下来,坐回马上,用叶筋穿住,也系在了头上。

“你倒是学得挺快的嘛。”崔放笑道。

“既然你我都是公子的随从,自当统一行动了。”蓝徽容将大蒲叶顶在头上,嘴里咀嚼着顺手摘下来的青罗叶,一股清甜沁入舌尖,渗至五脏六腑,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

崔放在旁看着,圆脸上露出艳羡的神情:“方校———,啊不,阿清哥,你手上是什么好东西?”

蓝徽容自骑回青云,又出了军营,浑身轻松,见这崔放粉雪可爱,忽然想起了二伯父的小儿子蓝文容,那小子大概算是蓝家唯一没有被势利和庸俗所污浊的孩子,也是崔放这般年纪,也是这般讨人喜欢,尽管别人都看不起自己这个孤女,他却总是得空就粘着自己,谈天说地,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想着这个无端失踪的堂姐?

曾几何时,因被堂兄堂姐们取笑父亲没有儿子,自己是那般渴望有一个这么可爱的亲弟弟,便缠着母亲,要她再为自己生一个弟弟,母亲却抚着自己的面颊含笑说:“容儿,母亲有你一个足矣,你虽是女儿身,却胜过男儿百倍,你要记住,这世间,有多少男儿不如咱们女子的。”

见她有些发怔,崔放将嘴一撇:“小气样,有什么了不起的。”

蓝徽容掌不住笑了出来,将手中青罗叶悉数递到崔放手中,崔放也不客气,塞入嘴中,不一会也轻叹了一口气:“唉,真是好东西。”

蓝徽容见他甚是得趣,又跃身下马,去山边摘了一些刺儿果赶上去递给崔放,崔放眉开眼笑,收入怀中,却驱骑赶到前面孔瑄身边,献宝似的将青罗叶和刺儿果递了一些给他,见孔瑄收下,极是开心,策马奔到了前面,嘴里还唱起了小曲。

孔瑄回过头来,轻抛着手中刺儿果:“谢了!”

蓝徽容轻夹马肚,青云欢快撒蹄,赶到了孔瑄身边,不知是受崔放感染,还是出了军营浑身自在,见孔瑄吃那刺儿果吃得极是坦然,蓝徽容忽然促狭心起,眯着眼吟道:“投我贼盗,报之琼浆也”。

孔瑄愣了一下,片刻后笑将起来,越笑越是得意,清俊的面容上波澜起伏,荡气回肠,蓝徽容慢慢醒悟过来,面上一红,知自己图一时痛快,讥讽他偷马,却没想到这首诗的后两句。

孔瑄得意笑着,一边咬着刺儿果,一边摇头晃脑大声吟道:“匪以为报,永以为好也!”

崔放听得他的声音,拨转马头回来,笑问道:“公子,又是哪位姑娘要和你永以为好啊?”

“多着呢,不但有姑娘,还有俊小子。”孔瑄瞥了一眼蓝徽容,笑得极为狡黠。

崔放一愣:“公子这话说得,天香馆的兔儿爷们不是已让侯爷和您打得两个月起不了床吗?哪里来的俊小子?”

孔瑄笑得双肩直抖,声音闷在了胸腔内,蓝徽容恨不得在他那脸上揍上一拳,强自忍了下来,不再说话,板着面孔跟在了孔瑄马后。

崔放小孩心性,说过就丢,转瞬又跑到了二人前面,蓝徽容见他稚气模样,不禁摇了摇头,却听得温和的声音响起:“阿清。”

蓝徽容侧头望去,只见孔瑄已收起笑容,专注地望着自己,忙应道:“是,公子。”

“那日盗你马儿,实是情非得已,有紧急军情赶着送至王爷手中,所以需抄山路,从山上下来正好见到青云,一时情急,还望你谅解。”孔瑄正颜说道,眼神澄净而又明亮。

蓝徽容控制住自己心跳,平静道:“阿清胡言乱语,也望公子莫放在心上。”

孔瑄微微一笑,不再说话,蓝徽容迟疑片刻轻声唤道:“公子。”

“嗯。”

“阿放这么小年纪,怎么也入了伍,还当上了校尉,他家人就不担心于他吗?”

孔瑄凝望着崔放那单薄的身形,沉默一阵方道:“阿放是十岁就入伍了的。”

骏马疾驰之中,孔瑄温和而又清朗的声音清晰传入蓝徽容耳中:“五年前,王爷与西狄军曾有过一次直接交锋,侯爷那时就带着虎翼营上了战场,在交战的一个村内救了阿放,当时阿放全家都死于西狄人的刀下,他因被他母亲压在身下,侥幸活了下来。”

“侯爷见他可怜,便把他带在了身边,自然就成了咱们虎翼营的一员。他眼见亲人死在面前,有点神智不清,侯爷那时年纪也不大,却象大人似的照顾他,夜夜带他入睡,又请了大夫给阿放诊治,他这才慢慢恢复了正常。”

“所以在阿放心中,侯爷便是他亲哥哥一般,他跟随侯爷五年,侯爷处处护着他,极少让他上战场,他却是一心想杀西狄人,也立过几次功劳,所以小小年纪便当上了校尉。”

蓝徽容望向崔放雀跃的身形,轻叹了一口气:“为什么不把他留在潭州,要带到这修罗场上来?”

孔瑄微微一笑:“阿放有个特长,他在潭州王府内曾被一位先生看中,授了他堪舆地理之术,加上他有这方面的天赋,只要是他走过的地方,便可绘出极精细的地形图来,实是从军不可多得的人才,所以现在只要有需查探地形的任务,必得请出他来才行。”

“所以,此次任务你我都只是负责保护阿放的安全,真正的执行任务者,应该是阿放。”

日照青山,红艳似火,蓝徽容与崔放随着孔瑄一路向北,驰往月牙河。

由于两国战争,月牙河卧龙滩以南二百余里直至莲花关都杳无人烟,三人一路北行,只在几处东朝哨所见到一些哨兵,直至夕阳西下,赶到卧龙滩前军聂葳军营外,才得见两军沿河对峙、人马鼎盛的情景。

孔瑄在聂军营后的小山丘上默立良久,拨转马头向西行去,蓝徽容与崔放忙即跟上,崔放打马追上孔瑄:“公子,你不去聂将军营中一叙吗?聂将军要见到你,会很高兴的。”

孔瑄眉宇间似有淡淡的忧伤:“还是不去了,聂将军就是只剩一口气,也会守住这卧龙滩的。西狄军只有另辟蹊径过月牙河,我们得抓紧时间,好好看一下这卧龙滩的上游下游各处地形才是。”

崔放嘴张了几下,终没忍住:“侯爷怕见聂将军我还能理解,公子你咋也怕见聂将军?当年要不是你背着聂老将军出了流火谷,聂将军和蕤姐姐只怕都没办法见他老人家最后一面,这份恩德,他们记着呢。”

孔瑄清喝一声,骏马飞奔下山丘,向卧龙滩上游而去。

崔放嘟起嘴来:“一个这样,两个也是这样,你们俩倒是有一个给句明白话,免得蕤姐姐苦等啊。”

蓝徽容略感好奇,笑问道:“蕤姐姐是谁啊?”

崔放眼中放出光芒:“蕤姐姐就是聂将军的妹妹,去了的聂老将军的女儿,也是咱们潭州城第一美女,凡是见了她的男子,没有不为她倾心的,不过,她只看得上侯爷和公子两个人,潭州城还有人下赌注,赌她喜欢的到底是侯爷还是公子呢。”

蓝徽容笑了起来:“那到底她喜欢的是谁呢?”

崔放摇了摇头:“不知道,胜负未分,这赌局还继续着呢。”

见他面上悻悻之色,蓝徽容忍不住取笑道:“看来阿放也是仰慕者之一吧。”

崔放顿时涨红了面颊,大声道:“你这话说得无礼,我可是以嫂嫂之礼对待蕤姐姐的。”

蓝徽容连忙道歉:“好了,算我胡说八道,阿放快莫生气了。”

崔放瞪了她一眼,不再理她,打马追了上去。

蓝徽容越来越觉得这阿放可爱至极,微笑着摇了摇头,也追了上去。

月牙河由西面雾海而来,蜿蜒曲折,至卧龙滩时,弯成一个半圆,象极了初升的弦月,故此得名。

时值盛夏,晚霞照映下,河边草地与密林绿意蒸腾,河水晶莹圆润,光影霞色氤氲着天空,灿丽无比。

三人沿着河岸而行,崔放左顾右盼,目光凝重,神情严肃,一扫先前活泼形状,有时还左右前后奔跑细量,显是极有经验。蓝徽容曾随母亲学过一些堪舆地理之术,也默默将沿河地形记在了心里。

直行至暮色深深,视物不清,三人方离开河岸,在河边一座小山谷歇脚休息。

这座小山谷树木繁茂,瓮郁苍翠,水流潺潺,空气清新。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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