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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名门毒女-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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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曼云的眸中闪过一丝黯然,低下头。不敢再多问下去。在她离开行宫之前,王妈妈还是极有用处的。增加了超出傀儡蛊控制范围内的问话,容易让眼前这位老妇的脑子直接被刺激她想问题的虫蚀光,彻底成了废物。
重新将包袱打上了结,曼云将它推回到了王妈妈的面前,轻声道:“还是妈妈帮我收好就是了,塞进外间的那个大梅瓶里是不是更妥当些?”
僵如木棍似的老妇,没表现出任何听到了的反应,只微俯了下身。
曼云立刻知机地将包袱挂在了她的胳膊上……
日光微晞,夏口行宫的玉润殿内,除了没品没位却硬占了主殿室的周曼云依旧如往日一样海棠睡迟,其他人等都在晨光之中又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王妈妈伸手捶了捶酸疼的腰眼,慈祥地冲着想要来扶她的个小宫女一笑,三步并了两步地走到个绘着金纹花鸟的大梅瓶前。
向着四周看了看,搭在瓶边的手一斜,一双半浊不清的眼睛努力地瞅进了瓶子里。
接着,将瓶身扶稳的王妈妈长唷了口气,她也是大早上起来突然模糊记起自己曾在晚上翻过箱子,结果一看,原本扣下的那些周曼云的衣物没了。
“上了年纪,记性差了,胆子也小了!”,王妈妈自嘲一笑,也就丢开了手。
梅瓶肚大口小,软软的衣服包好塞不好拿。昨晚上突发奇想地换地方藏东西也算藏得不错,如果真要取了这些物什儿,还得把瓶子砸了。想来正在屋里睡着的那女子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把这些衣服给放在这里。
王妈妈紧提的一口气松下,身上的不适感也减了大半,挑起帘子蹑手蹑脚地就走近了曼云的床边。
床上的俏丽佳人正睡得深沉,毫无防范,好象就此被抱走也不会有任何察觉。
少年人总是如此,任再聪明机智,敌不过那些虚无飘渺的情情爱爱,而有些特殊能力在身,也就忍不住要用来报复的心气。
想想这半个月来,周曼云渐从敌对到失望沮丧再到怨憎满腹的表现,王妈妈不禁地斜勾起了嘴角。
周曼云直到辰时中才懒懒地拥被坐起,由着等候已久的侍女伺候着,象是已极习惯了现在这种被豢养的日子,混不管会在哪天断头裂尾。
正梳头挽发,立在她身后的圆脸侍女一下子就被从外面匆匆进来的王妈妈挤到了一边。
老妇人的脸上带着抑不住的喜意,恭敬地向着曼云施礼请安,接着道:“姑娘,明天可不能这么贪睡了。明个儿卯时,可是要去叩见张太妃娘娘的!”
菱花镜中,周曼云白嫩的脸容如同没有半点活力的泥塑,而一室之内的宫女们一闻言就有志一同地向她贺了喜,尽显着真心实意。
虽说古来帝王奉着太后出游的不少,但是象当今这样带着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太妃游幸江南的,若不是史书漏记,就独此一份了。
当今的皇后刘氏也不过是有个身份,生下太子后,已是多年来都未再与君王共枕。她担心着哪天天子一时糊涂将她这个结发妻也同其他女子一样结果了性命。也只有得了上天眷顾的张太妃,爱宠不弛,还能一次又一次地囫囵下性命。能得张太妃青眼,也就意味着可以得到提点既得宠幸又得保下命来,后宫之中多得是愁着跟张太妃攀不上的女人。
“姑娘!你能很快如愿以偿了!老奴想着您先父故去时的心愿也可以了结了……”,立在曼云身后的王妈妈笑着恭维。
曼云眨了下眼睛,直觉得镜中老妇的面容怪异扭曲得好笑。她半垂下眼帘,轻声一笑,如花的娇颜在笑声更显妍丽。
为人所负的失爱女子,若是自己寻死可惜了些。在找到命运发生不幸转折的根源后,去做了不管不顾焚尽一切的傀儡,却是再适合不过。
玉藻宫里,艳阳正好,但禁闭着大门的宫室之内却显得异常森冷。
“你们的意思是他可以死去了?”,问话的是位身披着金丝烟翠绿纱的宫装丽人,高耸的双峰露着一片雪白,而顺颈而上却是一张稚嫩如及笄少女的瓜子脸。发鬓梳得极低,象是慵懒怠挽地只斜插个镶珠的碧玉簪子,看着楚楚可怜又极尽魅惑。
“刘后养下的那个小杂种已经三岁了,刘家一向对其看得极紧。若是不能让越王登基,太妃娘娘可想过自己将来如何?”,劝话的是位五六十岁的老嬷嬷,马脸薄嘴很是利索。她所提到的越王是泰业帝五岁的长子,生母出身不高又已死了,在前几年皇帝还没有大糊涂前被劝服着留在了张太妃身边,供她解闷儿。
“让我再用些日子劝他禅位给越王或是立了越王为太子不成吗?”,端坐着的张惜惜一把抓住了自个儿的撒花粉裙,两行泪顺颊而下,泣声道:“就算你们都说他是个早死早好的昏君,可他待我还是极好的。他活着,我就算是跟人斗被人恨也才能跟个女人似的活着,如果他死了,我怎么办?当个被供着的太皇太妃吗?”
本性柔弱的张惜惜若不是天赋异禀又得了两代帝王的恩遇,根本不值得扶植,说到底待改天换日稳当后,这个深宫里的傀儡娃娃真还是要被弄成块木牌子,享了香烟供奉就好。
马脸嬷嬷忍着心头不屑,低语哄道:“您要想着,您会成了太皇太后,以后权柄在手,自可招了天下好男儿当了面首,任由驱策,让您真正享了女人的极乐。”
“我从没想过要什么男人!你们先把我送进宫让我陪个病老头子,在先帝病中,又让我去勾他……现在,现在又跟我说他也得死……”,张惜惜眼泪滂沱如雨而下,哇地一声索性伏在榻上象个孩子似的大哭了起来。
毫不遮掩的哭声响了很久,即便哭红了眼睛鼻子仍依旧美极了的小脸才缓缓抬起,一把抓住了马脸嬷嬷的手,急切问道:“蒋嬷嬷,你们从前不是说能逃过他身边暗卫那只怪兽嗅查的毒女根本就没法养成吗?”
“这个……老奴也是听递进来的消息说,您明天要见的那个女子是可以带毒的。”
“试试她!”,张惜惜一下来了精神,声音里尽消了悲意,求恳道:“您找小吕公公抱来那怪物先试试她!如果她根本逃不过,岂不是还会连累了我们!”
☆、第212章 旧相识
正寅时分,天光未明,玉润宫的正殿前已多了一队影影绰绰的人影。
尽责的宫女细心地为曼云重又系了下披风带子,接着俯身将平已极平整的滚边仍尽力地抻了抻。不敢轻碰周曼云,眼中带着些轻忧的王妈妈只在一尺外站着,手里高擎着一盏琉璃宫灯。
任灯光在脸上晃着,灯下的曼云微闭着眼,甚至还抬手掩唇连打了几个小呵欠。
八月初的天气已渐开始转凉,日出也比盛夏之时要晚了许多,起码得过了卯正才会露出初旭的一抹。曼云并不信那位身娇肉嫩的张太妃会有着早起点卯的好兴致,说不得也是照搬调教后宫后院的那套子,要给着新人来个下马威。
倒是王妈妈从昨个儿响午后又见次外客之后的态度令人玩味。周曼云侧过头,眼波往王妈妈苦相十足的嘴角上一转,潋滟生波。
“姑娘确定您身上带的是浮生歇?确定是那种不会被查出来的活毒?……”,倚坐在由两个年青且又壮硕的年轻宫女抬着的兜篮小轿里,象是趁机补眠的周曼云在脑海里过着王妈妈昨晚就算得了答案还是追问了再三的问题。
世人以为的活毒是带着毒性的活物。但对毒家而言,毒分死活,不过是一种是用过不能再用,已如同废毒,比如下在王妈妈身上的傀儡蛊,再有用也就只能用了这么一次,无法再传了出去,而活毒却是指还能用之致人死伤的。
总不成,在这行宫之中。王妈妈的背后还有能查出了潜藏活毒的人。
曼云的右手轻轻地抓着左手指上新套上的宝石指环,转了又转。若果真的有了能人,说不得她顺水推舟混进夏口行宫的计划得被迫放弃,直接逃了才更好些。只不过,如此一来,她再想进了这深深宫阙就更加千难万难了……
小轿在王妈妈的灯笼指引下,从一处花径折步转入了两片宫墙相夹的逼仄巷道。
道如羊肠。宽不过六尺,长却不下了百丈。周曼云面上不显,心中已狠啐了一口,双手松开,紧紧地抓稳了两侧的轿杆子。
她敢打赌。这样的长巷必不是通向张太妃宫中的必经之路,而是进退困难,被前后堵上就直接能让人作了腊肠肉馅的好所在。
道中央的右侧宫墙上有人隐蔽着居高临下的看着!
接到银子的示警,曼云抬起左手,拇指撑住下巴,食指中指似若无意地从微张的嘴唇上划过。紧接着。修剪得干干净净的指甲上多了两弧异色。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如电直从墙头跃下,冲着周曼云的头脸就扑了过来。锋利的爪子在空中抓出数道残光。
猝不及防的周曼云下意识地伸手啪地一下拍了出去,带着弧蓝的指甲擦过一块滑不留手的毛皮,扑了个空。
饶是早有准备,王妈妈脸上的横肌还是忍不住地猛抽一下。身体一下子就紧贴上了红墙墙壁,眼睛直勾勾地盯住了已被吓坏的抬轿宫女弃置在巷道中央的周曼云。
周曼云歪身坐在地上,敛着瞳孔盯住眼前一只正跟她对瞪着的小兽,用衣裙藏住的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暗影中的小兽看不清模样,只能看着一对金色的眼睛妖异明亮,一般的家猫样大小,却应当有着条不好抓的毛茸长尾。
“银子!”。默唤了一声,周曼云心中更生懊恼,她能清晰地意识到体内藏着的蛊蛇银子又一次选择了撂挑子。
上一次还是在雁凌峰遇到萧泓夜袭时。心念一转,正跟小兽对峙的曼云借着手掌撑地的功夫,将指甲上刚带上的毒尽数掩了。看着王妈妈刚才干脆利索地躲避,还有高墙上正跑动着象是要找梯口下来的人影,值此时,夺路逃难度也大,不如就还是信了银子。
在对面小兽的注目凝视下,曼云慢慢地坐直了身子,翘起嘴角一笑,拿手捡起了王妈妈闪身时还稳当搁在不远处的灯笼。
“你过来!”,一只玉手向着黑暗中的两点金色伸出,周曼云柔声邀着仿佛有些发懵的小动物。它身上散出的浓烈毒性,现在静下心,曼云已能感觉出来了,索性大方地招呼起了自己的同类。虽一人一兽,但究其根本,她们都是一样的带毒体。
昏黄灯光照在黑缎一般的细长身体上,竟然在须毛顶端流动出一道光彩艳丽的紫光。一只闪着金色眼眸的小貂歪了歪脑袋,并步蹿到了曼云的跟前,湿润的鼻头拱上了她左手刚才带毒的两指。
再接着,一条带着些糙的小舌裹上她的食指,用力地吮了吮,一双金眼又困惑地定了曼云的脸上。
“原本是你!”,待看清眼前小貂的模样,周曼云心中不由惊呼一声,忙又低下头掩了震惊,不声不响,伸手抚起了小东西光滑顺长的脊背。
与前世可能是被自己吃掉的银子一样,眼前这只也应是当年旧识。周曼云还搁在小兽嘴边的手指轻轻向上挑了挑,果不其然,在它跟着抬起的前爪的时候,能看到胸下一块铜钱大小的烙痕。
前世见到的也是尸体呢!周曼云长叹一口气,闭了闭眼,伸手将小貂一下子搂在怀里。小东西只挣扎了一下,就老实地窝住了。在周曼云宫装广袖的掩饰下,刚才躲得没影的银子盘上了它的后足,正偷嘶着蛇信与它交流着感情。
“你怎么会在这儿?”,周曼云微皱的眉头尽写了困惑。
当年所见的应是一具装在紫檀匣子里的貂尸,致命伤应当是从双眼之间贯穿到脑后的一道箭痕。一脸凝重的萧泓将匣子放在她的面前,交待帮着洗身顺毛,然后用她亲手抄写的佛经垫底盖盒。葬在了洛京的一棵古松之下。
“故人相托,可惜我连它的性命都保不住了………”,松风中男人的低述声似幻咒一般,根本就听不真切。
周曼云神思远飞,手上更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抚弄着小东西顺滑的皮毛。与特别怕热的银子不同,这样的亲昵显然让小貂很是受用,一双原本满带警惕的金瞳舒服地眯了起来。
“紫晶!”。随着两声合掌相拍的脆响,一声略显焦急的呼唤在前方响了起来。
渐亮起的天色,已能让曼云分辨出眼前从宫墙上下来的一队是群太监。刚才开口相唤的为首一位,看着在这堆子里年纪最轻,不过十七八岁的清秀模样。可衣饰服朱,显然是里面品阶最高的一位。
他唤的应该是手里这只吧?曼云低头确认了下银子已经又溜了,双手也就松开,将毛茸茸的小东西向前一送。
却不想,名唤紫晶的小貂却不肯立即走,倒是又在曼云的手背上蹭了蹭。才慢吞吞地摆着尾回到了红衣太监的脚边,一个蹿身上了他的肩头,傲然挺身。尾巴翘得老高。
脑袋一直被貂尾拍着的年轻公公,愠怒地眯起了容长的细眼,盯了曼云半响儿,才沉声道:“咱们走!”
小貂目无主人的态度纯是惹事。回去必要挨训的。周曼云向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
那位年轻太监看着自己的眼神冷得象条蛇,总不成这就是前世里曾向萧泓托养了宠物的故人?景国公府的公子,皇帝身边的宫监,虽然年纪相仿,但要扯上是故人也远了些吧?
“姑娘果然不同寻常!”,刚才屏息看了半天的王妈妈。凑了过来对着曼云展颜一笑,如释重负。
“那位公公是妈妈安排来试探我的?”,曼云恍然大悟,低下头靠近王妈妈的耳边轻声问道。
喷在耳朵边沿的温热气息唬得已打定主意不与曼云近身接触的王妈妈退了两步,尴尬地笑应道:“瞧姑娘说的……老奴哪里有那么大的胆子?”
仿若走过长巷就一切都随着初升的阳光,豁然开朗。不过盏茶的功夫,周曼云就等在了玉藻宫。
只是到了也只能在宫院里默默等着,象是被晾在石板上的小鱼晒日光一样……
“紫爷爷!紫祖宗!一大早上劳您大驾白走一趟,都是孙儿的错,要抓要挠随您意……您倒是开了尊口,进点食吧!”
原本在曼云想来会挨训打的小貂正立在一座小木屋的斜顶上,象带着鄙薄似的金眸斜睨着眼前正晃着条小鱼苦苦哀求的年轻太监,一动不动。
“小守儿,你咋得罪紫晶了?”,一声沙哑的问话声在他缓缓地响了起来。
曼云早上在长巷里看到的年轻红衣太监一听声,就立刻回身撩袍子冲着身后一位紫袍的老公公扑通跪了下去,恭敬而又谦卑地回道:“爷爷,就是昨晚上张太妃请托着让小守儿在序春巷查的事。许是大早上起得太早,孙孙扰了紫爷爷的睡意,这会儿它正闹着不肯进食呢。”
“你没带了人回来,说明姓张的妖女不过白操心了一场!”
从前跟在孝宗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吕正白了自家干孙一眼,斜里冲他的屁股踢了一脚,自凑上前对着紫晶伸出了手,手掌之中正也躺着条银鱼。
原本在闹脾气的黑貂歪头看了看,缓缓地从高处挪了下来,低下头蹭上了老人家的手掌。
“几十年的老伙计,还是会给咱面子的……”,贴在吕正手上的唇舌湿意一下子让他红了眼眶,泪盈满眶地低声道:“从武宗朝到现如今,这宫里头还苟活于世的旧相识,就也只剩下咱们俩了。”
活过了一甲子,看着陈朝江山经了孝宗朝的一阵子回光返照又再日薄西山,不知比起已死的是幸还是不幸?
☆、第213章 千古罪人?
看着一头银霜的紫袍老者俯着身子与一身玄黑的紫晶窃窃私语,吕守低下了头,直觉得夏口的日头有些扎眼。
吕守六岁时被送进洛京皇宫,除了最初的几个月,这近十三年的岁月都是跟着两位“爷爷”一直度过的,刚才吕正的那句叹扎进耳朵实在引人感伤。
“抱好喽!”,喂食完的吕正回过头冲着干孙开怀一笑,将手臂向前一展,原本停在他手上的紫晶一个蹿身就扑进了吕守的怀里,安适地盘尾窝了起来。
“它可比人强,舍不得咱家这老身子骨受累!”,吕正嘴里叹着,眯着老眼半带认真地交待道:“守儿,你这辈子且就守好你紫爷爷就好了。只要带好它,不管遇到啥灾啥难,你也就能活下命来。”
“孙儿记着呢!”,吕守使劲地点了点头,亲昵地将脸蹭在紫晶的身上,蹭掉了滴将落未落的眼泪。
吕正从前就跟他已提了多次了。在武帝年末的代王之乱时,如果吕正不是那个唯一能伺候了紫晶的小太监,估计也就没了资格跟着慈仁太后和孝宗逃到了小西涧。即便后来成了孝宗身边内监总管,但吕正的起步却是在这只小貂身上。
比吕正年纪还要大得多的毒貂紫晶在别人眼中是怪物,但对于他们这一系来说,是在内宫可能好好活着的护身符。 紫晶嗜毒也就善查毒,不管是谁坐在皇宫的最高位都是惜命的,不会让它受了半点损伤。
“刚才咱家在紫晶身上嗅到了女人的脂粉香?”,端坐在椅上的吕正啜了口清茶,疑惑地问向了正给小貂梳洗皮毛的吕守。
“应该是今早张太妃让试的那个夏美人。她在序香巷抱了会儿紫爷爷!”,吕守小心翼翼地老实回着。吕正闭目品茶没看他,可是紫晶的一对金眸正回首紧盯着他,小耳朵竖着象是要听了个清楚。
“这倒奇了!”。吕正沉呤了半响儿,缓缓说道:“隔着上次紫晶肯被外人抱着已隔了二十来年……”
“别人?爷爷不是说您是选人选了三十来年,才选到孙儿的?”。吕守手上的小银梳不停动着,嘴里轻声问道。对他来讲当年被紫晶从一堆小太监中扑倒是一生中最值得骄傲的事情。如果没有那一天,也许他现在早不知成了何处的一堆灰。
应他的是啪地一声瓷器碎地的脆响。
吕守错愕地抬起头,紧接着,搂着紫晶扑一下跪到了地上。
原本从椅上站起身的吕正抽搐着脸上的肌肉瞪看了吕守的头顶好一会儿,才向后退了步,颓然地地坐下,让吕守把紫晶抱到他膝上。
“起来!不干你的事!你出去!”
关起门来的幽室里只剩了一人一兽。一只瘦如竹扒的手一遍又一遍地理着小貂顺滑的皮毛,不厌其烦,象是同时理着自己纷乱的情绪。
“老伙计,除了我们爷孙两个。你上次肯让抱的可是明昭太子。永德三年,才九岁大的小太子……”
小貂回过头蹭了蹭老人的手背,金色的眸子闪闪亮着,无垢无尘。对着这样的一双眼,老公公卡在喉咙间的呜咽声终忍不住地化成了嚎啕大哭的泣声。
“当年代王发起宫乱。师傅留在宫中尽忠,让咱家带你护着太后与皇子们逃命,嘱咐说是要时刻记得守护着齐氏皇族的使命,对主子恪尽忠诚……先帝登基,我带着你跟在他身边。总觉着说不准哪一天,我这无根之人也能因了忠勇在史书上记上个好字……那时,先帝要做什么,我都觉得对。他要定北平南,要除萧家,都觉得对……可那一天,先帝爷在太子觐见后赐的杏仁奶……当时你跳过来打翻奶碗拦来着,是老奴引开了你,把你关进了笼中,再回去先帝又给太子爷赐了碗一样的……”
曾经以为是可昭日月的忠心之举,在这二十四年的岁月里开始慢慢啃蚀着吕正本就残缺的生命。泰业帝越荒唐,他就越想着当年明昭皇后萧氏所出的太子如果平安长大,承继了大统会是如何。这世上只余了他一个知情人的故事,他没法跟任何人讲,只能跟着不懂言语的小貂肆意倾诉。
“他再荒淫无度,也是先帝选下的继承人,对不对?他是齐氏皇族血脉,是咱们必须守护的主子,对不对?不管是在洛京,还是到江南,又或者哪天陈朝灭了,咱们都得跟着,对不对?”,哭了半天,勉强稳住心神的吕正才伸着手指拭了眼眶上的泪,连声追问着根本给不出答案的紫晶,也同样想让自己振作起来。
不管是什么人,一辈子大错特错一次也就足够了!
原本被孝宗在穆陵赐留过一块陪葬地的吕正,从离了洛京就再没有了北归落葬的指望。年少时曾想当史册千古留名的忠宦,此生看来已无可能,也就不想在齐氏皇族的陵墓里留下有可能会被后人指骂的任何痕迹。跟着泰业帝一路向南,吕正早已做好了抛尸于野的准备。
黑沉的大门吱扭扭地从内被推了开,面无表情的老人抱着小貂跨出了高高的门槛。
刚才带上门,就立时溜到廊下守着的吕守慌忙地靠了过来。
“好好查查那女子。若紫晶喜欢她,咱们也就不妨结个善缘!若张妖女是打算把人往皇上跟前送,就尽量想法子拦着。”,吕正的手轻抚着紫晶的后背,嘴里冷静而又平板地交待。他极厌秽乱后宫的张惜惜,但多年前小太子夭逝之后,他曾被应当是察觉到真相的明昭皇后逼着立过神鬼誓,不会去动后宫人。
不让那女人见半疯子样的皇帝,是救她!
吕守对自家爷爷突发的善心微觉惊讶,连忙应了,一溜儿小跑去安排了人手……
比起自己暂时借居的那处,现下身处的玉藻宫可谓是美伦美奂到了极致,从大片大片价值千金但却只用来拉帐铺桌的纱影纹绣,精巧奇妙的珍品摆件。再到眼前的美人儿。
低头跪在地上的周曼云,偷偷打量了周遭的一切,悄叹口气。数息赌着已进殿近半个时辰的自己何时会叫起。
“你偷看我!我比你要美得多吧?”,一抹香腻的雪胸在曼云眼前低下。沟壑分明。
被一只纤指托起下巴的曼云正对上了眼前一张明媚娇艳的笑颜。
“娘娘!”,一个马脸的老婆子尖叫着跑了过来,伸手拉住了张惜惜的胳膊,眼中透着的惊惧不遮不掩。可她才拉了一下,就被张惜惜怒瞪了一眼,讪讪地退到了一边。宫室里还有别的宫女内侍在,一直管着张惜惜的蒋妈妈反倒不敢再行了以下犯上之举。
这老虔婆也是与王妈妈一伙儿的知情人。曼云了然一笑。恭敬对着转回脸正等她回答的张惜惜道:“太妃娘娘仙姿岂是凡人能比的。”
“你在讽我!”,一声冷哼,一身雍容装扮的张惜惜居然扯裙半踞在了曼云的身前,配着她美丽绝伦的童颜。更显出浑无雕琢的自然美态。
真正的天生尤物就是应该这样。不管看见她的是男人是女人,第一感觉就是想先叹一声美。不过再多的恭维,眼中明显带着刺意的女人应当是一句也听不进去的,曼云轻轻一笑,不再言语。
“你倒是说出来。是不是心里在骂我?就象那些人一样,恨不得咒我立时去死!”,明明已过三十但仍显得孩子气十足的张惜惜,伸出两只手指掐上了曼云的脸颊,双眸圆圆地怒瞪着。象是想宣泄着狠辣,但却又不自觉地透出股子象是撒娇卖痴一样的可爱。
立在一旁的蒋妈妈,两道怎么也放不平的眉毛不停地耸动着,惴惴不安。张惜惜这种只凭胸口几两肉得宠,平日里就是牵着线走的女人根本就不知道内情,只当了曼云是和自己一样被训出的天香女,只是身上带的药毒不同而已。
但蒋妈妈却晓得正被张惜惜掐着的曼云,是个来历神秘的“外援”,据说平日里的脾气并不算好。
若是眼前如蛇般的女子侧头咬上张惜惜一下子,这几十来年的辛苦可就都白搭。蒋妈妈咬咬牙,还是准备止了张惜惜不按事先安排乱来的幼稚行为。
“你们都给我滚出去!我要好好教训下这个死女人!”,不等蒋妈妈的劝出口,张惜惜的暴喝声已抢先响了起来,一双愤恼的美目漾着波涛,象是随时就会汹涌而出。
久在太妃身边伺候的宫女内侍连忙赶在风暴来临前撤了,也没忘了急拖走了操心的蒋妈妈。
浮动着飘渺香气的偌大宫室闭住厚实的大门,只留下白色长毛绒毯子上正相对踞跪着的两个女人。
“太妃娘娘有话尽管训示,不必再掐着民女,让民女变得更丑了!”,静呆了会儿,见比刚才更呆的张惜惜还保持着刚才掐人的架式,被捏着脸颊的周曼云忍不住出声提醒。
拧在她脸上的手一下子松开了,向下一伸,会合了另一只手一起将周曼云垂在身侧的右手抓了起来。
原本气焰嚣张的美人儿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攥着曼云右手的双手用力,再用力。
“你老实跟我说你要什么条件肯离了行宫?我贵为太妃,很多事都能做到的!……她们都骗人的,等你真刺杀了皇帝,你也活不了的。你年轻漂亮,等出了宫,可以有好多好日子过,何必在这儿浪费了性命……”
始料无及的周曼云在凄婉的哭声中一下子懵了,喃喃道:“我不是为了她们。而是……”
“那你为了什么呀!”,张惜惜压着悲意,怒瞪起了双眼。只呆了会儿,又一下子抓着曼云的手按到了自己丰盈的胸前。
哭得泪雨滂沱的美人儿吸了口气,哽咽地建议道:“要不然,你杀他之前,先杀了我吧!反正别人都说我是妲己、妹喜那样的妖孽祸害!陈朝江山被弄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我害的!”
“陈朝江山要亡不亡,关女人什么事?不关你事,也不关我事!”
当年传说中的张太妃,应当就真的是如同妖物一般的女人。不但生时迷惑君王,即使在建阳行宫中被闯宫的兵士远远地用石块砸成肉泥,也还残留了三分媚魂勾了数百条人命。可现在这样傻傻恸哭的泪美人,让周曼云觉得哭笑不得。
而自己潜进了夏口行宫又要以身犯险地做这样的傻事,与狗屁的江山社稷有什么关系?周曼云低头看了看自己还摁在张惜惜胸上的素手,惨淡一笑。
只是意难平!对永德十五年还是梁王的泰业帝,无缘无故在大慈恩寺塔林刺出的那一剑。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
☆、第214章 世上最爱我的男人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
半身座镜中映出的张惜惜,粉白的香腮上暗涌着兴奋的晕红。她伸出手摸了摸镜中倒影出来的新发式,看了又看。
不同于进了太妃位后常梳的高髻,现在正在她身后持着柄圆镜帮她返照着的周曼云刚为她挽了个说是江南这两年寻常女儿家常梳的低鬟。
未插沉得要命的钗环花钿,只用珍珠与小朵的鲜花缀着懒懒低堕的绿云,倒透出了几分难得的清新之感。
就算容颜早停驻在了初苞绽放的时间,但对于实际已年过三十的女人来说,能让自己显得更年轻漂亮些的手法总是偎贴的。
“今日我梳这发式正好能遮了脖上的痕迹呢!我跟你说的没假吧?他就是只对我一人才这么好……”,坐在妆台前的张惜惜转过脸对着曼云欣喜言道,伸向自个儿衣领的手也没忘了象个吃糖的小孩子一样显摆着颈上淡淡的吻痕。
这些,是昨晚她刚又侍候了至尊天子的战利品。
“太妃娘娘!”,立在两人身边不远处的蒋妈妈瞥了瞥正淡笑点头的周曼云,压低声提醒道:“娘娘!今天已经是八月二十三了!”
“我知道!我知道!八月二十三!二十三又怎么了!你给我滚一边去!”
张惜惜恼怒地拍了下桌子,在椅上直接转过身,直接拖上了曼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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