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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籁纸鸢-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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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你这么淫,别动别人小语欢的主意啊,逗你媳妇儿去,语欢是小松的。”

    春二爷拿出个银三事儿剔牙:“想哪儿去了,语欢是我小弟的人。”又道:
“挨个号头,闷词儿唱穷个,跑个横货,我乱倷么好歪。”锦雨红一拍桌,笑骂
道:“要死快哉,倷敌卫插烂糊,作内个老孽,钟生,排皂,册那!”

    复正茂一家子,都是从长安挪过来的,语欢自小极少与杭州人打交道,地道
的方言,他听了绝对迷惑,两人说了一堆话,语欢就听懂一个“册那”。抬头看
了他们几眼,锦雨红道:“乖乖个,好好吃,待会去找春小爷玩去。”语欢也饿
得慌,埋头苦吃。

    膳后,雨红语欢一起去后院找春松。语欢心中十万个不愿意,也不敢说出口。
春松背对着门,正在院里头品花,轻松自在。听到脚步声,春小爷来了兴致:
“谁呢。”

    锦雨红道:“小爷,给你带了个哥儿们。”春小爷回头,眉目分明,英姿风
发:“原是复小公子,人生何处不相逢哪。”语欢心中不是个滋味,想要顶几句,
却只敢咬牙道:“抬头不见低头见。”锦雨红阴森森地笑道:“原来你们认识,
哎呀,原来你们认识。”

    春小爷道:“何止是认识,简直是水|乳交融啊。复小公子,鼓破众人捶的感
觉不好受吧?”显然,锦雨红把注意力都放在“水|乳交融”上,自个儿乐去了。

    语欢终于忍不住道:“不好受是不好受。可发生过的事,嘴硬也没用,复松!”

    果然,锦雨红睁大了眼,眨了好几下:“什么什么什么什么?复松?你那最
小的妾,就是小爷?”春松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憋着口气道:“复语欢,你含
血喷人!”

    锦雨红眼睛弯起来,笑得挺可怕:“原来你俩早就那个什么过,姐姐真是,
哎呀,语欢,你咋个不早说,真是~~~ ”春松的脸终于变成大红:“雨红姐,别
听他的,我根本不认识他!”语欢道:“方才谁说咱们水|乳交融了?”锦雨红压
根没听到后面的话:“哎呀,姐姐这么大把年纪了,听到你们年轻人的事儿,真,
真是有点受不住。既然你们都那个什么了,就在姐姐面前啃一下吧,啃完姐姐二
话不说就走。”

    语欢朝春松走了两步,大大方方道:“松儿,让我啃啃,好不好?”

    春松往后退一步,撞倒一盆花,还来不及扶,便又后退一步,指着语欢的手
抖啊抖:“你~~你给我滚远点!”语欢回头苦笑道:“雨红姐,他不让。”

    锦雨红道:“小松哎,你怎么这么小气,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语欢道:“松儿是男人。小的时候,他专门脱了裤子给我看过。我还用东西
夹过,不是假……唔……”话到此处,春松便扑过来,一手盖住语欢的嘴,一手
指着门口:“你给我滚出去!”还未吼完,语欢便双手环住他的腰,往自己身上
一揽,笑得别有深意。

    锦雨红兴奋得张牙舞爪,一爪扒开春松的手,吼道:“快亲!快亲!”

    语欢刚想吻下去,门口却传来一个声音:“呵呵,语欢真是磨而不磷,涅而
不缁,在什么情况下都风流依旧。”三人一回头,春二爷拿了件褂子,朝他们走
来。

    语欢忙放了春松:“语欢打牙犯嘴,失礼。”春松道:“二哥,你做甚把这
山旮旯人留在这里?叫他滚了!”春二爷道:“小松,瞎七搭八。语欢怎么说也
是倷官人,没点规矩。”

    春二爷把褂子披在语欢身上:“语欢,二爷有点话想给你说。”语欢见了比
自己年长的,便乖巧得像只猫儿,跟着春二爷走了,回头冲春小爷抛了个媚眼。

    春松眼睛瞪得圆溜溜,锦雨红笑得直不起身。

    进了春二爷的书房,语欢站在原地,规规矩矩。春二爷在房内转了一圈,最
后停在两幅并排的字画面前,观赏片刻道:“语欢,瞧瞧,格字写得如何?”语
欢道:“前者唾玉钩银,后者鹊反鸾惊,皆乃上上之作。”

    春二爷道:“我曾见过语欢写的字,那真叫飞扬跋扈,万般潇洒。听人说,
相由心生,字亦由心生,看样子不假。语欢瞧瞧,这两副题字之人,该是什么样
势?”

    语欢道:“恕语欢直言,题头一幅字之人,恐怕没个四两红肉。”春二爷道
:“以语欢之意,则是他没人性?”语欢道:“字形无一丝潦草,边幅,完美得
不像样,因美而毫无特色,本身就是缺陷。光看这字体,恐怕以小小语欢,无法
辨认题字人的性格。”

    春二爷若有所思道:“此言有理,那这一副呢。”语毕指了指墙上的字画,
乃一只翔龙,盘旋在海洋上空,下有题字。语欢道:“这一幅字画颇有意思。画
的是龙,可你不觉得,这龙不像龙,倒像只凤凰么。”春二爷一眼望去,果觉如
此。语欢道:“神鸟凤凰,象征重生。无边大海,象征起航。再瞧他的字,更有
明显的掩饰痕迹。原本几行竹清小楷,偏生写得骨立雄健,龙飞凤舞,不过是想
掩盖青涩与脆弱。此人年纪不会超过二十五。”

    春二爷击掌道:“不错不错,语欢竟得如此能耐,分析得相当透彻。不过有
一点不大对,这人只有十五岁。”语欢奇道:“十五?也太早熟了些。”春二爷
道:“这孩子没了母亲,环境迫使,成长飞速。”语欢点头。春二爷又道:“前
一幅的题字之人,年纪比我还大,性格也像你所说那般,难以揣摩。”语欢笑道
:“此二人真乃奇人也。”

    春二爷道:“何止奇人,简直就是神人。不知为何,这段时间他们那边反应
激烈得很,誓死要把大庆一分为二,还有窝里反的可能。”语欢一愣,试探道:
“你说这二人可是……”

    春二爷道:“天地教的中流砥柱。前一个是圣者千落,后一个是教主赏渊。”

    语欢惊道:“天地教和朝廷翻脸了?怎么会?”春二爷笑道:“这我不大清
楚。不过,前些日子,雨红和天地右护法花颜见过面,看花颜的意思,好像是有
此事。”

    语欢一时显得有些兴奋,春二爷走近些:“语欢肯定老老想报仇,是吧?”
语欢点头。春二爷笑道:“我赶巧儿认识圣者仙长,和赏教主也熟得很。”语欢
道:“二爷可以为语欢引见一下么?”春二爷道:“这,找他们可不是件发松活。”
语欢默然。春二爷道:“这样,我尽量帮你找找,你先在小松隔壁房里歇着。”

    语欢拱手谢过,正欲离去,春二爷又把褂子给他扣紧些:“天变得快,别冻
着了。二爷看了心疼。”语欢眼神古怪地点点头,脚搭着脑杓,匆匆出去。

    春松守院子里,见语欢,当头一棒:“你这傻里巴机的啊木林,现在给你翅
膀也甭想飞。你当我二哥有那么好的心?你现在就是肉滋滋的羊儿,等着被宰吧!”

    话说风流公子哥儿招花惹草,都已形成了定势。对付黄花大闺女,需耗“三
水”:一是游山玩水,二是加衣送水,三是花钱如水。只要这三点玩得如鱼得水,
没哪个姑娘不上钩。

    大家都是在锦阵花营中滚过来的,春二爷那点能耐,在打什么谱子,语欢会
不清楚?只是这玩儿说通透,就没搞头了。语欢道:“二爷喜欢用脑子做事,且
懂收放自如,何足介意。”春松道:“收放自如?哼,你没见过猫儿逮耗子么,
不也是放一会抓一下,到底还是入了爪。”

    语欢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懂的挺多。”春松冷笑道:“你别和我拦词。
二哥就站那儿,等你爬他的床,他连手指头都不会勾一下。你若能挺过去,那是
你能耐。”

    语欢笑道:“松儿,你真体贴人。”春松道:“你滚去死,谁体贴你了?我
再告诉你,我二哥喜欢垂钓。肥鱼一上钩,鱼钩就给他扔了。”语欢道:“我就
是喜欢你那刀子嘴,豆腐心。”

    春松怔了怔,使力一咬唇:“我再提醒你一次,你若不听,到时候后悔别找
我!”语欢道:“乖松儿,吃醋了?”春松气恼,拂袖而去。方走两步,回头,
哼了一声,再走掉。

    晚上,房内乌灯黑火,房外月朗风清。语欢坐在窗前,握住衣角,游移不定。
过了一会儿,有人敲门,语欢许久未答,那人自行推了门进来。

    红蜡烛的光透入房门,伴着春二爷轻悠悠的声音:“语欢,怎的不点灯?”
语欢道:“准备睡了,就没点。”春二爷把烛台放在桌面上,幽幽的光,映着微
凸的眼,说不出的可怖。老幺是牡丹,老二是水母。同是一个爹娘生的,差距竟
可如此之大。

    两人对望片刻,语欢不自在地把头别过去:“二爷也早些睡吧。”春二爷道
:“我听你娘说过,你睡觉不老实,所以总要人照顾着,要不,二爷陪你?”语
欢摇摇头:“不了不了,自家败后,语欢一直都是独寝,还不大习惯和别人挤了。”
春二爷道:“那我陪你聊聊。”

    语欢不好拒绝,只得点头。春二爷道:“我爹还在世的时候,曾给我说过一
个故事:从前,一群猎人去山上狩猎,遇到一匹狼,射箭杀之。那条狼猝不及防,
后腿被射中。猎人们开始追杀,狼开始跑。跑着跑着,距离越来越小,狼就要被
抓住了。这时,它想了一个办法,成功逃脱了猎人的追捕,你猜猜,它做了什么
事?”语欢想了想道:“咬了猎人?”春二爷笑道:“一只受伤的狼,如何与一
群猎人搏斗?”语欢蹙眉道:“倒也是。那它做了什么?”

    春二爷道:“它咬断了自己的腿。”语欢忍不住叹道:“那又何苦!”春二
爷道:“若那时,它不扔腿,就要扔命。”语欢一怔,无言以对。

    春二爷道:“这故事还没完。一年后,那群猎人照常上山打猎,结果被一大
窝野狼扑中,撕成肉酱,当了午餐。站在山顶上的狼王只有三条腿,可它吃肉,
吃得最香。”

    语欢心惊,喃喃道:“好残忍的一个故事。”春二爷笑道:“是,残忍。但
是更加现实,不是么。”语欢没牙没口,傻愣着。春二爷端起烛台,想了想又放
下,敲敲烛台:“想当初,我连这玩意都买不起。我发家就靠这故事。”又拍拍
语欢的肩:“我先睡去,你也早歇息了。”

    语欢看着那烛台,腾腾兀兀。最后吹了灯,蜷缩在床,一宿无眠。

    第十四章狡童

    只有修桥铺路,没有断桥绝路。这是春二爷的座右铭,也是他的口头禅。一
些时日过去了,春二爷天天在语欢耳朵旁念这句话,念得语欢搓手跺脚,只好用
浇花以泄愤。未料到浇花也浇不畅快,在园子里走一圈,春小爷施施而来,龙姿
凤采。

    语欢一边抖着喷水壶,一边笑道:“松儿,有何贵事?”春松道:“你倒是
事无巨细。”语欢道:“管山吃山,管水吃水么。”春松道:“我不和你胡扯,
陪我上街去。”语欢道:“我是园丁,不是书童。”春松驴脸瓜搭:“叫你去就
去,少不了银子。”语欢放下喷水壶:“小浑家的钱,相公怎敢收?”春松道:
“少跟我唇三口四,滚走!”

    语欢喜容可掬地伸出手,一爪子勾住春松的小腰板,往身上一带,指了指门
口:“娘子,走吧。”春松回一爪子,打下语欢的手,飞速走了几步,走完后又
回头道:“咦?你竟没有强来,真难得。”语欢心中一凉,明知道手上无伤,却
仍忍不住将双手藏在背后,强笑道:“怎么?你还希望我强来不成?”春松又使
力哼了一声,径自走出去。

    见他走远了,语欢伸出双手,用劲全力握了一下,软塌塌的,真是捆鸡都难。
脑中又一次浮现杭州经历的种种……闭上眼,晃晃脑袋,跟着出去。

    与春小爷走上一段,语欢仿佛看到了从前的日子。是个人,都会对春小爷臻
臻至至,溜须拍马。上马一提金,下马一提银,那真的叫风光无极限。

    认出语欢的人不少,因着春松的关系,态度也还算和蔼。只是与以往不同,
无人会将目光先停在他身上。那些以前见他就狂捧鲜花的人,看他的目光,多少
都有点歧视和同情。歧视也就罢了,语欢最讨厌的,就是同情的目光。寄人檐下
的感觉,他算是体会到了。

    趁着别人在与春松攀谈之际,语欢开溜。独自一人走一段,心情舒坦许多。
但凡想到身上穿的衣服是别人的,用的银子也是别人的,那感觉,就跟吃苹果吃
出半条虫子似的。

    走着走着,路过一栋高楼,奄忽听到街边传来敲锣打鼓声,人群喝彩声。语
欢走近一看,发现黑压压的人头,集体朝着那高楼上看。

    飞檐反宇,钉头磷磷,大红缎子绑了整个屋,还系上朵大红花,土拉八几。
大红房子上站个姑娘,相貌凑合,算是眉清目秀,大凡及得上仙仙的四分之一。
姑娘穿着件大红袍子,木佬佬俗不可医。这都算了,手中竟还捧着团大红球,真
是土到人神共愤。

    语欢心中暗叫一声格老子,婚姻大事,怎能如此草率?他这辈子最听不得招
亲二字,更见不得有人招亲。以前,语欢一看到抛绣球招亲,就会去妓院找人来
接。杭州城这些个年都无人抛绣球,就因为几个有钱人家的小姐,统统嫁了鳖爪
龟公。

    复小敝肠,存心不良,健步如飞,走近红房。

    遇一家丁,家丁拦路,问其故,曰:无请帖者与狗,不得进入。

    他外公外婆的鹘突帐客作儿,天打五雷轰,肉眼无珠!苏州人都一个狗脾气!

    语欢恼了,想要强行进入。那家丁总算给了点情面,说你报上身家姓名,就
替你捎个信儿问问,或许可以通融。语欢说,我叫李语欢。

    家丁说,一年前你要来这里,改姓复,绣球不抛了,小姐直接让你抱走。

    语欢气涌如山,你那丑小姐,复小少爷我还看不上呢!娘的,这就是人嫌狗
不待见!少爷我不娶了总成?翻了个白眼珠子,转身就走。家丁无意挽留。

    就在这时,来了个人。玉砌的脸,柳弯的眉,腰间的玉坠儿敲得叮当响,只
重衣衫不重人的家丁眼睛开始发亮。玉人儿无视家丁,走过来俩眼一横语欢:
“我找你老久,别瞎逛。”

    语欢还未接话,家丁便插嘴道:“咱们家额骨头碰天花板叻,竟碰上春小爷,
哎呀呀,快进快进。”春小爷不正眼瞅他,翘着嘴皮道:“你拿什么来让我进啊?
美女?银子?”

    家丁呆了。

    “你家那小姐,能配得上我?滚到你那村旮旯抛绣球去。”春小爷一语定江
山,“语欢,你格欣赏水平越来越臭,这档次的都要?小爷我给你找十个一百个。”

    这时,走出来个中年男子,那眉眼,那俗气,一看便知道是小姐的老爹。中
年男子给春小爷打了招呼,又对语欢笑道:“敢问,阁下可是复小公子?”语欢
一怔,没有说话。春松道:“刘老爷子,你自个儿回去管你女儿抛绣球,小爷我
路过这里,你都要拱出来说几句。”

    刘老爷子笑道:“春小爷和复小公子的事,我多少知道一点。复小公子眼力
好,运气好,找了小爷,等于找了重生爷娘。人生无常,时不我待,小公子要好
好把握。”

    刘老头子故意拿语欢开涮,显而易见。可惜这话在春松耳里,听去便没那么
刺耳,挥挥手,拖着语欢走。刘老爷最后那个笑容,真是意味深长,语欢怎么看
怎么刺眼。

    回府,分开,沐浴,用膳,闲逛。春小爷四处寻语欢,如何也找不到。觉得
无聊,只好回房里睡觉。结果刚躺下来,门就被推开。春小爷刷拉一下坐起来,
见语欢站门口,穿着亵服,脸上沾了些水珠子,头发湿润,从水里头拎出来似的,
亮晶晶,黑乌乌。

    语欢一直沉默,狡美的样子看得人心痒痒。春松的自恋癖又犯了,往床头一
靠,媚眼一抛,笑得好不畅快:“复语欢啊复语欢,当年小爷我就说过,配你,
我是绰绰有余,跟你一块儿,那叫暴殄天物。现在咱家养你,你乖着些,小爷自
不会亏待你。”

    最后一句话,这神情,这调调,明摆着是在模仿语欢。

    自家败之后,语欢的身子骨就一直瘦弱,这会子穿得少,白生生的衣服贴着,
肩膀看去就俩字,脆弱。春松心头忽然一疼,干咳两声:“有什么事?站门口装
鬼呢。”

    语欢轻声道:“松儿,我想和你一起睡。”

    轰隆隆!春松的脑子被炸开了花。还未来得及说话,语欢便走过来道:“我
只和你一起睡,不会碰你,好不好?”春松胀红脸,往里头缩了缩,让他躺下来。
语欢伸手环住他的腰。春松背过去,又往里头靠了些,喃喃道:“无所谓,又不
是没碰过。”

    语欢将他整个人抱在怀中,明明没使什么力,春松却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发香体香绕着转,春松觉得头很晕。许久,才听到语欢在身后念道:“人生无常,
时不我待。”

    这一夜,春小爷睡得很香,语欢依旧无眠。

    翌日,春小爷在府里瞎逛,忽然听到一个消息,脑子再次被炸开了花:前一
天下午,语欢逛街回来,在水池边坐了一个时辰,钻进春二爷的房,两个时辰后
出来,裤子上染了白花儿。

    一年后,苏州。梅雨时节,细柳如丝。阊门高楼阁道,雄伟壮丽。苏州最大
的赌坊内,嘈杂声几乎掀了房。春小爷走进去,蹙眉四处探询,最后目光停在堵
坊的角落,一个男子身上。

    那男子一手钉,一手壶,撮一口棺材钉,喝一口烧酒,很是自在,很是怡然。
春小爷走过去,一手夺了他的钉头,恼道:“叫你别这么吃,多邋遢。”男子笑
道:“行家说,铁锈能把酒中的沉香给拔出来。这是苏州老酵的吃法。你在苏州
活了十来年,白混了?”

    男子衣着随便,腰间绑条大金鞓带,趿着鞋,故意露出鞋底的金边儿。若换
作一年前,他自己看到有人这么打扮,一定会说那人土到家了,定是个暴发户。
一年前,任他穿得再破烂,眉宇间那点清高之气,用皂角也甭想洗落。可现在,
没人认得出来,他是复语欢。

    春松一看到他这副市井相,便会烦躁得寒毛直竖,说话口气也变了个调:
“回去,我二哥今儿在家里头说,你再输些钱,就会把你赶出去。”语欢扬起下
巴,俊美依旧,光彩不再:“他舍不得的,没了我,他那棍儿都别想再站起来。”

    春松气极,一耳光甩在他的脸上,清脆响亮,却没人看他们。语欢揩揩脸,
靠在墙头,一副无所谓相:“打够了?打够了就回去。怎么说,我也是你二哥的
人不是?”

    春松愤然道:“复语欢,你……”语欢左手食指顶上右手心,嘘了一声:
“我不姓复,不好意思。”春松努力平息呼吸:“你就这么自甘堕落?”

    吐掉棺材钉,钉子落在地上,咚一声清响,语欢大笑道:“哈哈哈哈,赌博
就是自甘堕落?人生就是一场赌博,照你这么讲,大家都在堕落。再说,哪只乌
鸦能白白净净?哪个赌徒能磊磊落落?”春松道:“你嘴硬,我说不过你。但是
你不是蠢货,对还是错,自己清楚!”

    春松气走了,语欢靠在椅子上,翘着腿,乐不可支。

    成败只在一念之间。当一个人过分挑战自我极限的时候,往往就是孤注一掷。

    一年前的语欢,心头盛的只有四个字,复仇,再起。听了三腿狼的故事,明
白了不探虎|穴,不得虎子,于是撞钉子,把能丢的统统丢掉,一头扎上春二爷的
床。由开始的别扭,到顺受,到羞涩,到主动,到放荡,经历了约莫半载的程子。

    这一年,春二爷的生意流年不利,九成是因为复语欢。天天待床上,怀抱美
少年,奔赴巫山,就是神仙,都没心思去管那些杂七杂八的事儿。春二爷占到便
宜,忽略老娘们儿,银子大把大把地甩,全扔给语欢,就把曾说过的话忘干净了。

    春二爷忘掉,语欢没忘。他挥霍过的银子,比春二爷十年赚得还多。响金白
银他不稀奇,他一直在等。等春二爷为他引见天地教的主子。

    头两个月还好,时间一长,语欢开始耐不住性子,还道是春二爷没享受够,
于是,努力在床上卖弄风情。春二爷给了他更多的银子,对天地教的事,却只字
不提。

    四个月后,语欢终于忍无可忍,问起天地教的事。春二爷敷衍道,隔两个月
再说。于是这事又石沉海底。语欢继续当狡童,春二爷继续当主子。

    坛口封得住,人口封不住,只要是秘密,就有被人发现的一天。到了冬天,
语欢在路上听说,前些日子,赏教主去见过九皇子,俩人关系好得不得了。这消
息对语欢来说,无疑是个晴天大轰雷。飞奔回春府,准备质问春二爷,却碰巧偷
听到春二爷与春小爷的对话。春小爷气急败坏,春二爷气定神闲。春小爷说,你
这么做是在骗他,若他知道,定要你好看。春二爷笑得特舒畅,他能把我怎么样,
杀了我?还是扳倒我?他现在连武功都没了,废人一个。

    语欢自然崩溃,春小爷一走,立刻踢进门,对着春二爷拳打脚踢。春二爷大
吼疯狗咬人了,唤人把他打了一顿,扔在后花园,雪地里,泼一桶凉水,淋个通
透。

    大冬天的,雪有半尺厚。语欢坐在雪地里,乌龟似的缩成一团,坐了一个通
宵。只要有点良心的人,都会看不下去。第二天,春小爷起来,看到院子里的雪
人,心疼得泪花直流,背着雪人回了屋,棉袄被子一层又一层。

    语欢还是病了。脑壳顶的温度,火炉比了都得含恨而死。春小爷守夜守得面
黄肌瘦,抓住语欢的手,哭得泪眼汪汪,说语欢你这村旮旯,别再想飞黄腾达了,
住这儿,我赚钱养你。春二爷大步跨进门,见语欢这样,突然觉得无比窝火,说
复语欢,你把世界想得太简单了。你一个大男人,还真当自己是倾国美女?想靠
裙带关系博取天下,黄梁美梦还差不多。

    浇了一个晚上的雪,语欢还真成了雪人。从那以后,要语欢说一次话,比听
狗哭还难。

    再一个月,春小爷带着语欢出来逛,无论拿什么东西哄他,都提不起兴致。
最后路过一家堵坊,语欢说要进去看看。难得语欢说话,别说是堵坊,就是坟场,
春小爷都会领着他跳。殊不知常言道:只可救苦,不可救赌。这一进,就彻底栽
进去,再出不来。

    接下来,语欢的变化叫翻天覆地。这孩子学习能力自小就强到变态,短短几
天内,骂脏话,吐唾沫,玩女人,耍流氓,出老千,嚼钉酗酒,统统学成极品。
春二爷原本很反感,却因着语欢的另一个本领,放过了他。那就是吹箫。在风月
场子混多了,看那些娼妓吹箫,汉子们都会爽到极点,给了更多的银子,语欢回
去试了一次,果然大发财。

    之后的事不用赘述。从小赌到大,十赌九输,两个月内,春府给他输得大出
血。终于春二爷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开始管教。劝过,骂过,打过,没用。偏
生又放不下这玩具,只得天天辱骂之,暴打之,凌虐之。语欢无所谓,过着自己
的小日子,轻松又麻木。

    突然想起这几个月发生的种种,语欢扑哧一笑,讽刺又鄙夷。叼着跟牙签,
眯着眼摇色子,却见所有人都出了门。摇摇晃晃跟着去,语欢斜靠在门口,一副
要死不活的模样。

    辘辘马蹄声杂沓而来,语欢打了个呵欠。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儿,语欢伸了
个懒腰。几十人骑马从远及近,带头骑的是白马,小卒骑的是黑马。语欢慢慢睁
开眼。

    第十五章追逐

    骑着白马的男子,意气风发,神采英拔。龙纹锦衣华美,雪白披风飞扬。别
说姑娘,就是老头老太太,都要探头去看个仔细。男子的目光一直望着远方。

    一余年没见,变化竟这么大,少了几分少年的青涩,多了几分男人的稳重,
只是秀美依然,高贵依然。似乎多看一眼,都是对他的亵渎。语欢又打了个呵欠,
趿拉着鞋,走回堵坊。

    人们陆续走进来,屋内空气燠热,牙签在语欢的嘴里飞速打着转儿。语欢大
吼一声:“来啊来啊,开了开了!”拿着筒子,在空中使力摇,骨碌碌的声音,
就像人的心跳。

    筒子往桌上一扣,语欢又喊道:“三个六啊三个六,你们押!”有汉子笑骂
道:“你这狗娘养的,就知道三个六!要真出了三个六,老子赌死你出老千!”

    语欢回骂:“你这尾巴烧黑的黄猫儿,你娘养秃头驴的,爹压三六惹你了?
嚼舌根的老杀才!”那汉子道:“瞧你那嘴烂的!老子说不过你,快开,等着掏
腰包罢!”语欢骂道:“开就开,爹还怕你不成了?”语毕,揭开筒子。

    四六六。

    语欢抱头号叫:“乃么豁特!老苍根,他奶奶的雄啊,你格盐鼻头出蛆,小
赤佬昏特哉,钟生,钟生啊啊啊啊!”汉子挥舞着双臂,差点跳草裙舞。语欢捶
胸顿足,捞了牙签指着汉子:“我跺了你鸭的!你这雄茅厕,继续喷粪吧!”一
边骂,还一边拍桌,弄得整个堵坊乌烟瘴气。

    方骂到一半,有人的头都抬起来,赌场中一片宁静。一张张麻木或疲惫的脸,
在烛火下显得更加可怖。语欢还在捶桌泄愤,捶一捶的,捶不下去了。大家都这
么严肃,他总不能骂街耍泼。顺着别人的目光,语欢绷着脸回头。这一回,就彻
底僵住。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顾盼神飞,满座风生。

    语欢化了粉儿,都不会忘记。那一双世间最亮的眼眸,那一张倾城绝世的容
颜。只是,此时此刻,他宁可自己已死,也不希望让这人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就是身被撕裂,心被磨碎,也不愿意示弱。复语欢一直是这样,变再多,也
还是改不掉这一点。那些人若不是知道此人身份,就是看傻了。语欢心笑他们是
白痴,摇着筒子道:“开了开了!”

    可是,没有人理他。

    语欢自讨没趣,把腰包取下,扔在桌面上。元宝砸下的声音,很有阔气的味
道。语欢傲然一笑,转身,大摇大摆地从鸣见身边走过,如同走过一个陌生人。

    擦肩而过的瞬间,语欢深吸一口气。声音颤栗,像极了哭喊后的抽泣。

    深蓝帐帘上,一个大大的赌字,语欢走过去,掀开。阳光透进来,刺得他微
微眯眼。软布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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