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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儿行·英雄何处(第一部全) +番外-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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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云卿脸孔又是一热,如何应对,还真是一筹莫展。只能眼观鼻,鼻观心。
可李师师却是步步紧逼,“柳公子为什么不看我?”
柳云卿紧张地如初出茅庐的楞头小伙,手足无措。可戚少商却皱起了眉,师师,何必如此?她何尝做过此等……掉价的事?她这是,为了谁?
“我不美吗?”李师师轻轻地问道,媚眼如丝,呵气如兰。
柳云卿退无可退,终于鼓足勇气抬起头,“不如我娘。”他坚定地道。
戚少商转过脸去,不愿让人瞧见他神色古怪。石广霆努力克制笑声从喉咙溢出,双肩却一抖一抖地。
李师师也不生气,正了正神色,道:“我听皇上的意思,少商你还是早日抓到凶手才是正事。否则,柳公子的逍遥日子只怕也不会长久。”
“我明白。”戚少商点点头,目光坚定。
“久闻柳公子才华不菲,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如蒙不弃……”李师师笑着指了指案上的瑶琴。
柳云卿也不推迟,直接在琴边坐下,起了个调,琴音悠扬,确然不俗。
李师师听了一会,便漫声唱道:“梦冷黄金屋。叹秦筝、斜鸿阵里,素弦尘扑。化作娇莺飞归去,犹认纱窗旧绿。正过雨、荆桃如菽。此恨难平君知否,似琼台、涌起弹棋局。消瘦影,嫌明烛。”
一时之间,四下无声。此等乐音,当绕梁三日而不绝。才子佳人,本是世间难求。可又有谁能领会各种辛酸?
一曲尽了,柳云卿起身客套了几句,这场戏也就该散了。戚少商临走时,李师师忽然幽幽地递上一句,“少商,他不如他。”
“什么?”戚少商眸光一沉,面色凝重。
“顾惜朝……”李师师看着他,目光哀婉。
原来,他道何以李师师忽然回心转意,却原来,果然……
“他来见我,他有求于我,却绝不说个‘求’字。反而,拒绝送我他的贴身玉配,理由是那是他妻子留下的;也拒绝弹凤求凰,理由是那只能为他妻子弹。”李师师轻吁了一口气,倦然地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的确,任何男子面对如李师师这般佳人都不会忍心拒绝她的温言软语。戚少商却知道,偏偏顾惜朝就是这样的例外。在他眼中,除了爱妻晚晴,任何美女红颜都是一般无二的骷髅白骨。沉默了片刻,戚少商转身离去。他知道,现在他能做的就只有破案二字。
李师师笑看着戚少商的猎猎白衣从眼前消失,并不出言挽留,她清楚地知道戚少商不是一个女人、任何女人可以留得住的人,这样的姿态虽无情却也干脆。忽然想到前几天头一次见顾惜朝的情景,其他的细节都已经不甚清楚了,说过什么话也不清晰了。唯有他眉眼间的默默温情和那身如地狱业火般的青衣,挥之不去。明知是永劫,却教人不顾生死。
经年历练,送戚少商一个“霸”字,他该当之无愧。那么作为他的死敌顾惜朝呢?
似乎,仍是一个谜。
走在路上,醉杏楼中的唱词却仍在不断递出,虽飘渺,却不绝。“轻薄儿郎为夫婿,爱新人、窕窈颜如玉。千万事,风前烛。鸳鸯一旦成孤宿。最堪怜、新人欢笑,旧人哀?蕖!?
戚少商还未来得及感伤,曲调一变,又是一曲《沁园春》。“老子平生,辛勤几年,始有此庐。也学那陶潜,篱栽些菊,依他杜甫,园种些蔬。除了雕梁,肯容紫燕,谁管门前长者车。怪近日,把一庭明月,却借伊渠。 鬓边白发纷如。又何苦招宾约客欤。但夏榻宵眠,面风欹枕,冬檐昼短,背日观书。若有人寻,只教僮道,这屋主人今自居。休羡彼,有摇金宝辔,织翠华裾。”
这样的唱词,叫李师师这样的如玉佳人唱起来颇有几分不伦不类,却偏偏,那曲中自骄自矜自傲一如那南朝狂客的姿态就在这婉转歌喉中展现地淋漓尽致,仿如亲见。
14、
石广霆拉着柳云卿去六扇门造访顾惜朝的时候,铁手正在跟顾惜朝争执。似乎已经是到了收尾的阶段,两人的情绪都有所平复,可脸色还是很难看!石广霆从树荫的缝隙中望去,铁手一脸焦急,拉着顾惜朝不断地说着什么,可顾惜朝却一副什么都不想谈的样子,眼里,写满了浓浓的淡漠和疲倦。
意识到偷窥不是好事,石广霆在心里不断催促自己在被发现之前及早离开,却偏偏身体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动也不动一下。
顾惜朝最终爆发,推开铁手,那是十足拒绝的表示,拒绝他之后所有的话。铁手有些吃惊,记忆中,顾惜朝已经多年没有这样可以称之为“激烈”的反抗了,他一直很安静、一直很温顺,几乎可以让人随时忘了他的存在。
“铁手,”顾惜朝开口,声音幽幽冷冷,不带一丝感情,仿佛在说的全不是跟自己有关的事,“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终于可以恨我少一点,就来杀了我吧。”
顾惜朝转身离开,石广霆赶紧躲到一边,连大气都不敢出。仍站在原地的铁手呆滞了片刻,一拳砸在一棵海棠树上,一时间,落花满园。
铁手,恨顾惜朝?石广霆不能理解。
穿过大厅,正想回惜晴小筑去,不问世事。却被无情给叫住了。顾惜朝疑惑地转身,仍没有什么寒暄的兴致,哪怕那个人是无情。
无情推着轮椅上前,道:“柳云卿在和世叔说话,你陪我去园子里走走可好?”
无情所说的园子自然是六扇门的花园。可怜石广霆提心吊胆地熬到铁手也离开,刚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谁知顾惜朝去而复返?还,还带了个更厉害的无情!
“很久没见顾公子对一件事这么执着了。”无情笑着开口。
顾惜朝沉默。
“顾公子信任柳云卿的清白吗?”无情又问。
顾惜朝依旧沉默。
“顾惜朝,难道这件事你已经不想再管下去?”无情做最后的挣扎。
顾惜朝叹了口气,抬头望向那遥远的天际,目光迷离。天空是蔚蓝的,而六扇门那飞扬的檐角却重重地压在他心上。“你们不是回来了么?”
“所以,就这样放弃了?”无情低声问他。
“无情,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顾惜朝看着那广袤的天际,淡淡地道,“放我出去,不怕我再掀风云吗?”
“可是,人生寂寞、苦无对手岂不是更难熬?”无情抬眸,浅笑。无关风月,傲气淋漓。
顾惜朝和无情,一样的身世坎坷,一样的才华盖世,双方本该是彼此最理想的知音人选。但,许是两人的立场总有不同,许是一个孤高惯了,一个又散淡惯了,是以做朋友做到及至也只是站地远远的,淡淡地说着话,互相试探、揣摩、对立,彼此都不知道对方在心里是多么推崇自己。
再度回到大厅,诸葛神侯门下几个得意弟子以及戚少商、柳云卿正围坐在一起,说笑着。顾惜朝目光一凝,近乎无色。他只觉得不适,每次看到这样欢聚一堂、其乐融融的情形时,都会这样的不适,好像人世间的欢乐对于他来说,已经成为鸩酒砒霜一般。没有再随着无情上前,他默默地退了出去。
无情不勉强,诸葛神侯只装作不知,铁手却站了起来。坐在一边的戚少商伸手拉住他,漠然道:“由他去吧。”看戚少商那平静的神色,铁手只觉得哪怕顾惜朝即刻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动容。
同样流落在门外的石广霆左看右看、左思右想,最终“咳”了一声,追着顾惜朝而去。
“三张机,闲翻乐府渡七夕。谁知偏与凄凉系,断肠词内,菊花影里,孤雁正哀啼。”这是九张机的第三句,石广霆听过其中两句,似乎,每一句都能触动他心底的那根弦。有时候,真想请顾惜朝直接把整首九张机写给他看算了,可又那怕如此囫囵吞枣会错过了最精彩的地方。对诗,如次,对顾惜朝此人,似乎也是。
他是,需要人静下心来慢慢品味的那种人。
“石将军,你真的已经跟了我很久了。”顾惜朝叹着气出声,似乎很无奈。
再次被抓个现行,石广霆已经轻车熟路。一脸乐呵呵地站出来,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努力笑就是了。石广霆暗自鼓励自己。
“如果是为了柳云卿的事,一个无情抵得上十个顾惜朝。除非他真的杀了人,否则,就不必再担心以后的事。”顾惜朝静静地道,眼里没有一丝责怪,责怪他的偷窥和跟踪。
石广霆听了这话才明白刚才在六扇门的一切事,顾惜朝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只是不说破罢了。有些微怔,顾惜朝转身回房,很快抱着书走了出来,“我的责任已尽,把这些还给柳云卿吧。”
“你的法子果然有效,可云卿却差点被我逼疯了,你知道吗?”石广霆手忙脚乱地接过一堆书,却对顾惜朝的逐客令充耳不闻。
顾惜朝扬起眉看他,许久才道:“石将军这是在埋怨我了?”
“不是,当然不是……”石广霆看着他,踟躇着如何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对自己是不是也是这样?要知道,你跟云卿很像。”
“一样的出生青楼?”顾惜朝的笑容,很淡。
“不,一样的怀才不遇。甚至,一样的重情谊。”
“重情谊?”顾惜朝冷笑出声,“石将军,你确定你在说我吗?”
石广霆完全不在意顾惜朝取笑,皱着眉有些迷惑地道:“我总觉得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人,不应该啊……我不会看错人,她,更不会。”
“他?”顾惜朝疑惑着重复。
“没,没什么。”石广霆很快恢复了清醒,道,“云卿说,真正杀承正全家的凶手很有可能是小凉山上坐头把交椅的‘阎罗刀’龙四。云卿赴京途中曾与他有一面之缘,而在承正被杀的前几天,龙四也确然来找过他。玉配,也是那个时候丢的。由此看来,龙四是早安排好了要嫁祸给云卿。”
顾惜朝皱了皱眉,总觉得这其中还有疑点,可究竟是什么一时又说不清楚。他笑着摇了摇头,只问:“石将军信柳云卿的这番话吗?”
“我没有理由不信他。”石广霆的回答直接而坦荡。
“那就没有问题了,去把龙四捉来问清楚就是。”
“惜朝,你会这么问,其实你自己并不信云卿是吗?”石广霆突然福至心灵,问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顾惜朝认真地看着石广霆忽然笑了,这个石广霆,总在被以为是大老粗的时候给他惊喜。但虽然如此,多年的沉寂,已经让顾惜朝很习惯模糊焦点,他道:“我信不信他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信不信他,如果连你也不信,那我们现在做的一切都没意义。”
“你……”石广霆的确不是一个大老粗,他是个粗中有细的人。“你似乎总在避免给一个确定的答案。也罢,我相信云卿不会让你失望。”
“那么,拭目以待。”顾惜朝笑着道,显然对这个话题已经完全失去兴趣。
“惜朝,你寂寞吗?”而石广霆,又鬼使神差了。
顾惜朝没有回答。
“一个人住这里,空负佳节,真的不寂寞吗?”石广霆也不管顾惜朝有没有在听,爱不爱听,自顾自说下去,“跟我去军营可好?边关月冷,却比这十里繁华更好看。”
“石将军,你该回去了。”顾惜朝道。
“你不愿意吗?去看看吧……”石广霆满脸失望,像是得不到长辈夸赞的孩子。
顾惜朝微微摇头,“也许,以后会去,你是个很有趣的人。但现在不会,时间不对、心情也不对。……可以了。”
仍沉浸在自己心绪中的石广霆抬起头才注意到顾惜朝已经把两座叠得像小山的书籍在石广霆的手臂上放稳了。石广霆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最后仍是放弃,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直接离开了惜晴小筑。
15、
石广霆和柳云卿回到石府的时候,已近宵禁。然,石府中仍是灯火通明。
“父亲?”石广霆见石明轩仍威严地坐在大厅中头皮就有些发麻,“这么晚了,您还不休息吗?”
石明轩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广霆,我先告退,你们父子俩慢慢聊。”说着,柳云卿向石明轩行了个礼从大厅里退了出来。
“你帮柳云卿洗冤,我不插手;你把柳云卿带到家里来,我不过问;甚至,你以后把他带到军营去当你的幕僚,我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石头军已经交给你,是给祖上争得荣光还是让列祖列宗陪你一起丢脸,你自己打算。我老了,管不了了……”
“父亲……”石广霆有些委屈地挨蹭过去,心里却是狂喜,不容易啊!坚持到底就是胜利,果然啊!
“只不过……”石明轩闭了闭眼睛,眼底精光一闪而逝,显然尚未老眼昏花。“我们石家跟傅家的渊源也是时候该做个了断了。”
“父亲,您都知道了啊……”石广霆忽然觉得这个大厅无比萧瑟起来,寒风凛凛。
“怪只怪他傅家的那位娇婿名声太大!”石明轩没好气地道,“我知道你跟晚晴从小青梅竹马,但你别忘了她现在是别人的妻子,亡妻!”
“父亲,你想到哪里去了?”石广霆懊恼地道,“我对晚晴,只是兄妹之情。我只是想了解一下她喜欢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
“可你别忘自己的身份!若是让那些言官知道戍边将领石广霆跟一个终生不得解禁、意图颠覆大宋江山的朝廷钦犯通同一气,你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父亲,捉贼拿赃,我行得正、坐得直,何必怕他们?”石广霆还是坦荡无畏。
“你岂不闻人言可畏?”石明轩却并不乐观,想了想,他补充道,“我知,只怕这顾惜朝在你心里比那柳云卿更重要些。否则,你也不会如此迂回曲折用柳云卿的案子强拉顾惜朝出手。他的手段,我早有耳闻;他的才气,也的确不俗。只是,我告诉你,我们石头军即便容得下十个柳云卿也容不下一个顾惜朝!这话,你给我记在心上!”
石广霆呆滞了半天都不知道如何应对,自他以弱冠之龄掌石头军帅印,他父亲的确不再插手军中事务,可他也知道即便七年过去了,只要镇远将军一句话,坚如磐石的石头军照样可以地动山摇!
石明轩走过他身边,温和地拍了拍他的肩道:“柳云卿的案子一了,你还是早些回榆林吧。一来,好堵了那些言官风闻言事的口;二来,你把素问一个人放那里,安心吗?”
素问……石广霆顿时一怔,秋水为神玉为骨,个性温婉可人,兵法阵仗也难不倒她。这样的女子,独独钟情于他,他该珍惜。
穿过长廊,石明轩注意到花园边上的一根树枝轻轻地摇了几下,落下几朵海棠花瓣。是猫?是风?石明轩笑了笑,没有在意。
“这是个机会,为什么不抓住?”石广霆刚走,戚少商就从竹林里走了出来。
“这,与你无关。”顾惜朝冷淡地道。
只这一句,戚少商就被堵了个哑口无言。
“不早了,我要休息了。戚大侠是不是也该告辞了?”顾惜朝沉下脸逐客。
“等一下!”戚少商却并不甘心。
“有何指教?”顾惜朝不紧不慢地问道。
“你真的打算就此沉寂?甚至甘心死在我的手上?”戚少商逼视着他,眼神明亮,仿佛可以洞悉一切。
顾惜朝嗤笑了一声,慢吞吞地道:“戚大侠,你未免太自负。我要求一次公平决斗的机会,你就这么确定你一定能胜得了我,杀得了我?”
“那么,柳云卿的案子了结的那天,我会让你如愿以偿。”戚少商再度允诺。
“好!你记住,刀剑无眼、性命相搏,到时候千万不要手下留情。生死,各安天命罢!”
戚少商突然“呵呵”笑了两声,那声音干涩粗砺,好似他已久未笑过,咽喉已然生了锈一般!“终究你还是绝情的那个。那天晚上,对你,究竟算什么?一晌贪欢?露水姻缘?”
原以为这话已经说得够难听了,却不料,顾惜朝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就点头:“不然还能是什么?戚少商,一直都是你自己想太多了。这本没什么。竹林深处,两情相悦,这种事可以生死相依高高提起,也可以淡然处之轻轻放下。”
“两情相悦,果真是两情相悦吗?”戚少商咀嚼着顾惜朝的这句话,微笑。却笑得无比得苦涩。“惜朝,你后悔吗?”
顾惜朝沉默了半晌,才道:“我,已无憾。”
是啊,无憾。戚少商、顾惜朝,除了无憾难道还有其他的选择?“小凉山,还少不了麻烦顾公子再跟我们跑一趟。”
顾惜朝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声地一笑,“树欲静而风不止。也罢,我就跟你们走一趟。看看这小凉山的气象较之当年的连云寨,又如何。”
戚少商抬起头最后一次认真地看眼前的这个人,想起多年前,那日斜阳碎金之下踏风而行的少年,想起那夜彼此几许温柔地谈起自己的心头至爱,不由有些世事沧桑之叹。他紧了紧握着逆水寒的手,最终转身而去。
那是北宋政和五年,距离海上之盟的签订还有三年。那个时候,戚少商仍是六扇门的神龙捕快,喜穿白衫,爱喝好酒,仗义助人。笑起来,有两个深深的酒窝,大大的眼睛更是灿烂。他年轻,豪爽,漫长的秋季,他夜不能寐,静静地思念着某一人,甜蜜与痛苦半参。
他的死敌顾惜朝在逆水寒一役之后已经整整沉寂了两年。无人知道他将来有何打算。是生,再掀风云?是死,逐爱而去? 顾惜朝依旧爱穿青衣,每到夜深人静就会想起枉死的妻子和另一个让他心慌的人。他想摆脱过去的痛苦,却一次又一次泥足深陷。他明白想要走出这片黑暗,只能靠自己,除了自己没有人能有这个力量。
那夜月光铺陈,如锦如织,穿越亿万年的光阴,挟维扬夜风而来,静静照临人间,温柔地触摸过每一处疼痛着的伤口,包容一切,毫无怜悯。
16、
出发那天,戚少商原以为可以看到旌旗招展,不料只见到石广霆和柳云卿每人牵了两匹马过来。“就我们几个?”
“大军压后。”石广霆解释道。
顾惜朝并不多言,低下头熟练地吞下一粒药丸,翻身上马。顾惜朝马上的身姿,戚少商是见过的、熟悉的,所谓青衫磊落行险峰。而现今的他,似乎已不复当年的惟我独尊的凛然霸气。这不禁让戚少商有无比的失落,这些年,诸葛神侯将顾惜朝拘在身边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心知肚明,且也是赞成的。顾惜朝此人,杀不得却也放不得。但眼见着他光华渐黯,却又……不忍。
顾惜朝没有费心去注意戚少商,目光流转,跟送行的铁手点了点头便牵动缰绳,道:“走吧。”
于是,一路无话,很快赶到了小凉山下。夜里,他们四人在客栈休息,石广霆无比认真地交代柳云卿以及顾惜朝,“我已经先送了拜帖给龙四,明日,我会跟少商去一趟小凉山。你们俩留下,等着与石头军会合。”
顾惜朝只是略显讶异地一挑眉,微笑,不语,算是默认了石广霆的安排。
柳云卿却沉不住气,“不,我要去!也许,不是龙大哥……”
会无声掌、曾在汴京出现、又盗了你的玉配怎会不是他?石广霆并不相信柳云卿为龙四的开脱之词,却不忍直接说破,只道:“云卿,究竟是不是他,明日就有分晓。不让你去,只是怕明日我们若动起手来,还要分心照顾你,多有不便。”
柳云卿哑口无言。他很清楚,自他说出“小凉山”这三个字起一切就再无转圜!
戚少商却看向顾惜朝,他在喝酒,上好的梨花白,自斟自饮,自得其乐,神情散明。“顾惜朝,你没话说?”
“我?”顾惜朝茫然,接着又仿如了悟,“惜朝,听凭石将军安排。”
“不行,你得去!我和广霆都不在,怕是给了你一个好机会!”戚少商沉吟了片刻,仍是不放心他,不放心他的滔天手段。
“也行。”顾惜朝眨了眨眼睛,又笑。
“你!”戚少商气结。
“戚少商,稍安勿燥。做人,要懂得随遇而安。”顾惜朝站起身竟反过来劝解起他来,那满不在乎的笑脸怎么看都像是嘲讽,“紧急的时候要有一份悠闲,悠闲的时候要有一份紧急。紧急让人惕厉、振作,而悠闲让人聪明、开朗。不早了,我可要早些休息。几位若是谈性正浓,这里的梨花白不错。”
“惜朝,你不担心?你不觉得我这么做太莽撞了?”石广霆却紧接着追问了一句。“明日,若是一言不和,只怕……”
顾惜朝回头笑了一下,眼底的光华如暗夜流星倏忽一亮,“石将军,这话,你不该问!别忘了,你是主将,令行禁止!”
石广霆心中一凛,诺诺点头。父帅早说过,忧不可忘,忘则危殆;胆不必壮,壮则实虚。此行便是真有凶险又如何?他石广霆难道还收拾不了那些绿林?想到这里,也渐渐安心起来,石广霆的面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还未到达小凉山的大帐,远远地就已经看见一个大大的“义”字高悬在大帐之内,顾惜朝一时忍不住竟“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这江湖上,多少人口口声声义气为先、敢做敢当,又有多少人事到临头便是反复小人?
“石将军!”迎面,“阎罗刀”龙四已经向他们走来,抱拳一礼,将他们迎进了大帐。
“这位是戚少商。”石广霆介绍戚少商还很自然,“这位是……”待接着介绍顾惜?从桃闪耍趺唇馐驼饬礁霾还泊魈齑蟪鹑讼衷谌春推焦泊υ谝桓鑫蓍芟拢慷率瞪希约阂膊磺宄颍蔷透硬恢酪趺锤嫠弑鹑苏馄渲械拿诺懒恕?
“在下顾晚。”顾惜朝起了手,微笑着补充,“属石将军麾下。”
“他是,他是我的幕僚。”石广霆赶紧配合地补充。
“‘九现神龙’戚少商,久仰大名!”龙四笑得豪迈,至于一个小小的幕僚,直接忽略不计。“不知几位造访小凉山有何指教?”
“是关于最近发生在汴京城内的一桩灭门惨案……”于是,几人先后落座。由戚少商这个六扇门的神龙捕快将案情娓娓道来。
“断无此事!”果不出顾惜朝所料,龙四听完戚少商的叙述,当下拍案而起,“戚捕头若要逮在下归案,还请拿出证据来。”
“江湖传言,无声掌是‘阎罗刀’龙四的另一项绝技,不知可有此事?”戚少商问道。
“那是江湖上诸位英雄抬举。”龙四言语谦和,却不掩倨傲。
“路承正,便是死在无声掌之下。”戚少商沉声道。
“无声掌……”龙四重复了一遍,眼底掠过一道奇异的光,“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可以证明我是杀人凶手?”
“龙寨主可认得……柳云卿?”
“从没听过这个名字。”龙四断然摇头否认。
“如此,还请龙寨主跟我走一趟六扇门!”戚少商面色一沉,已是公事公办的模样。
回应他的,是龙四的朗声大笑,“那就要看‘九现神龙’戚少商的能耐!”
顾惜朝一直沉默着,直到现在,直到戚少商和龙四动起手来,他一直沉默着。心里,却觉得不安。自出京起便觉得不安,而现在,这个感觉更强烈了。可目前的状况却不容许他考虑许多,戚少商渐渐不支,顾惜朝本觉得奇怪,戚少商的武功远在龙四之上。可很快的,连他这个从头到尾端坐在一边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头晕目眩起来。勉力扶了扶额头,这气味……
眼见着戚少商与石广霆先后倒下,顾惜朝无条件配合,倒下。“咚……”这木头怎么那么硬!他心里暗骂一句,看我不拆了这桌子!却全然忘记了,如果没有这张桌子,他怕是要摔到地上去了,到时候,更难看!
“大当家!”小凉山的两位栋梁之材一掀帘子先后走了进来。来检视戚少商和石广霆中毒情况的那个叫燕无衣,直接走到关老爷像前把那三柱迷香给掐断的,叫云吹笛。
“兄弟,这是……”龙四有些不知所措。
“大当家,我们出去谈,情况紧急。”云吹笛一脸凝重。
哎?这就走了?顾惜朝暗笑,幕僚就一定没有武功么?什么道理?走到另两人身边,探了探他们的气息,还算平缓,应该没有性命之忧。顺手拎起石广霆和戚少商,一人一粒药丸塞入了他们的嘴里,使巧力一捏他们的咽喉,药丸顺势滑下。
自认为已经仁至义尽,顾惜朝转身要走,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顾惜朝……”清醒了一半的戚少商拉住他。
“戚大侠该不是指望我跟你们同甘共苦、生死与共吧?”顾惜朝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你……”此时,不吐血不足以表现戚少商心中的悲愤,可惜他现在四肢无力,别说血连口唾沫星子都吐不出来。
“保重!”顾惜朝拱了拱手,潇洒离开。
出门点倒两个小喽罗还不算什么难事。这么多年,功夫竟仍没放下太多,看来是需要更多的努力。
“抓住他!”云吹笛的声音适时响起。
顾惜朝有些懊恼地皱眉,此时想到的竟是戚少商在大帐里怕是要笑咧了嘴。轻巧地格开那些小喽罗的攻击,他开始烦恼要怎么解释自己无意于挡他们的路。但显然,小凉山众人要挽留他的心实在是太热切了,热切到让他难以招架。既然解释不清,还是走吧。
“不奉陪了!”顾惜朝借力跃起,幸好他们一直认定了他只是一个书生,如果换作龙四恐怕要走就不那么容易了。“不必相送……”
半个时辰之后,顾惜朝到达岔路口。大道朝天,各走一边。如果想走,现在的确是个好机会!他抛着从石广霆身上顺手“借”来的虎符默默咬唇。
许久,对着右边的平坦大路投向眷恋不舍的一眼,唉……
于是,左边!
17、
这次的情况,也算不上真正用兵,是以石广霆只带了一千士卒,由参领郭青负责。郭青行伍出身,自16岁起便随着石头军到处征战,打仗时勇往直前,积功而升到参领。他与军中的另一名参领洪武一起是整个石头军中最受石广霆器重的两大柱石。
只是郭青此人虽不通文墨,为人却也精细。见顾惜朝亮出的虎符也不慌乱,客气地招呼顾惜朝坐了,又奉了茶水。却对顾惜朝出兵的命令沉吟再三。
顾惜朝知道他心底见疑,却也不道破,也不分辩。端起茶碗,轻轻地吹开袅袅的茶雾,他不去看皱眉踱步的郭青,眼神却落在柳云卿的身上。
柳云卿果然一脸焦灼、坐立难安,他想劝郭青什么,偏偏欲言又止。
郭青转过身深深地看了顾惜朝一眼,坚定地道:“我信将军!”
柳云卿明白,郭青的言下之意是:既然石广霆信顾惜朝,那他也信。出兵围剿小凉山,势在必行!
“郭大哥,且容我走一趟小凉山可好?”柳云卿终于开口。
“柳公子,”郭青客气地笑笑,虽然相处的时日很短,但对柳云卿的那份近乎书呆子气的善念却是极有体会。但,有善心是好事,可妇人之仁却不必了。“‘阎罗刀’龙四既然扣了石将军,那便是孤注一掷了。这个时候,怕是任何人都劝不回来的。我跟你保证,尽量不伤及小凉山的无辜性命便是。”
顾惜朝看着他左右为难,却也同样只装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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