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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儿行·英雄何处(第一部全) +番外-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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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北宋政和五年,那是非常沉闷的一年,眼见着金兵攻占了辽国重镇黄龙府,边关战火日渐蔓延,大宋皇帝却仍做着他的文人梦,以及……富人梦。
虽然,从大宋立国之初,太祖皇帝就下旨“多积金、市田宅以遗子孙,歌儿舞女以终天年”,再加上长期不实行“抑商”政策,江南海运发达,金钱绫罗渐丰,创造了空前的财富和繁荣。但身为一名武将,石广霆却不认为仅凭大宋的财富可以满足得了那些辽人和金人的贪得无厌。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和金国联盟,共同逐鹿,而不是坐等金国灭了辽国之后步辽国的后尘,勒索大宋!
穿过夜市,刚从边关回来不久的石广霆却无心贪看这繁华十里的绵延灯火,诸多新巧玩意、玉器胭脂、万家商贩,通宵买卖、交晓不绝。深夜便衣,不带一名随从,如此匆忙的出行,只因为,他的确有非常重要的事,想找诸葛神侯商议。这件事,关乎他一位挚友的性命!
“明明是下个月就要随我去边关的,怎么会就杀了人呢?还是杀了路承正满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诸葛神侯,这,这……”
诸葛神侯不说话,只是掀起茶碗,来回拨弄氤氲的茶雾,许久才道,“少商,你怎么看?”
坐在一边的戚少商沉吟了一会,反问:“听说,死者手里拽着他的贴身玉佩?”
“嫁祸,一定是嫁祸!”石广霆断然道,“云卿与承正都是我的好兄弟,他们俩年纪虽然相差很大,但也算是忘年交,有情有义,就是没有仇,怎么会杀他?”
“既是如此,又为何要认罪?”
“云卿一介布衣书生,那刑部大牢的酷刑他哪里熬得住?胡乱就招了……”想那石广霆真是急着要保全柳云卿的性命,也顾不得什么将军威仪,趴了半个身子在桌子上,求道,“神侯,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可以并肩作战把生命交付的好兄弟,实在不想再让另一个也无端端给屈死了。况且,云卿实在是难得一见的人才,兵法布阵,无一不精!”
诸葛神侯放下手里的碗盖,道:“这案子,刑部已然定案。如果没有确实的证据,想翻案,难!难!难!”再者,六扇门与刑部素来不睦,石广霆这次找上门,恐怕是弄巧成拙。这一点,诸葛神侯却没有说出口。
“下个月就要问斩了?……时间紧迫,我那几个不成材的徒儿又都不在,就让少商帮广霆兄再查查吧,如何?”
“有神龙神捕帮忙,广霆先谢过了!” 石广霆喜不自禁,赶紧站起身,长揖到底。
大家都是武人,刀剑傍身,石广霆如此客气,却教戚少商微微有些赧然。
那石广霆虽有将军品级在身,却也不是一个自恃身份的人,威武豪迈、仗义疏财,却和戚少商有几分臭味相投。查案,他也跟着戚少商东奔西跑,但几天下来的成果实在不让人满意。
那路承正住的是独门独户,这起骇人听闻的灭门分尸惨案竟无一个证人可以提供丝毫线索。
唯一的线索就是路承正手里紧拽着的那块玉佩——的确属于柳云卿所有,柳云卿也供认不讳的那块玉佩!
到这个时候,戚少商也不得不承认,刑部的人也不都是笨蛋。这案子,换做是他,第一个要怀疑的,也是柳云卿!
长叹一声,戚少商抹了抹脸,道:“石兄能想法子让我和柳云卿见上一面吗?”
“好,我安排。”
“越快越好!”戚少商赶紧补充了一句。
刑部大牢,如雷贯耳,这里的确是世间最接近地狱的地方。进了这里的犯人,就只能任狱守们肆意践踏,一点一点走向死亡。王法管不到这片黑暗,因为进到这里唯一的下场就是死。
戚少商从来没有奢望过能在这里见到相对比较正常的犯人,但显然,柳云卿给了他惊喜。见到他的时候,他一个人被关在单独的牢房里,身上穿着犯人的囚服,暗沉的颜色,手肘的地方甚至都已经被磨破,但却仍然整洁。他容貌文秀,微略带了点腼腆,看起来就是个极认真谨慎的读书人。这样的书生应该很多,多如过江之鲫。但在这个刑部大牢的,却不多。能在刑部大牢仍保持这种从容不迫的态度的,更少。
当然,他还见过一个在任何恶劣环境都怡然自得,随时等待反扑的书生,更可怕!
“在下戚少商。”戚少商楞一下,迅速抑制了自己心里将要浮现的异样想法。在没有了解事实全部之前,他不想让自己任何的个人意见参杂进去。
“戚捕头,”柳云卿居然还会笑,实在是件好事,这样的人不该短命。“抱歉,我不能招待你,这次,在下的性命就要仰仗您九现神龙了。”
“客气。还是说说那件命案吧,我们都没有太多客气的时间。”戚少商认真的时候有一种坚硬的冷锐,仿佛整个囚室的温度又下降了不少,气氛肃然。
“说实话,我真是茫然无知。人不是我杀的,为什么我的玉佩会在承正兄的手里,我一点也不知情。我与承正兄,也算熟识,也曾到他府上做客,是不是那个时候丢的,也不清楚了。”
“案发那天,你在哪里?”
“家里,一个人,看书,直到三更才睡下。”
“没有仇家?”
“云卿自认还不到让人恨到要以如此残忍手段杀人嫁祸的地步。”
“看来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了。”
“似乎,只有这个解释。”柳云卿苦笑连连。
一直焦急等在刑部大牢外面的石广霆见到戚出来,赶紧快步赶了上去,“如何?”
戚少商苦笑着摇头,“没有线索。”应该,不是他吧……戚少商的心里模模糊糊出现这样的想法,看他那细瘦的手臂,手无缚鸡之力完全不是夸张。这样的人,即便有心计杀人,也没体力分尸。
“云卿真是命运多舛……” 石广霆低声叹息。
“嗯?”戚少商无意识地应了一声,才想起来要问,“柳云卿是哪里人,家里还有什么人?”
“戚捕头想来也怀疑过为什么云卿会愿意跟我去边关当幕僚,而不是留在京城博取功名?” 石广霆摇头道,“总之是,出身害了他……”
2
无父丧母,孑然一身,出身低微,仕途无望,二十多年来唯一的成就恐怕就是遇到了石广霆这个肯赏识他的人。这样一个书生能有什么仇家?
戚少商长叹一声,将石广霆给他的资料推到一边,右手扶到颈后用力捏了几下,抬起头,居然看到追命在他的房里!“追命,你属猫的?走路都没声音!”
追命笑眯眯地看着他,道:“戚大哥,是你自己太不小心吧!假如我是你的仇人,你现在还有命在?在看什么?给我看看!”
没等来得及戚少商出手阻拦,柳云卿的卷宗已经在追命手上,他看了一会,抬头又问:“路承正的案子,还是没线索吗?”
戚少商苦笑着摇头,“我想一定要去看看尸体才行,偏偏刑部那里……”
“既然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戚大哥,我们夜探刑部仵作房!”说到这里,追命立即兴奋地摩拳擦掌。
“好了!”戚少商又笑,但这次却是明显的宠溺,“什么时候回来的,案子忙完了?”
“嗯,二师兄在善后,我觉得无聊就先跑回来了。你这案子,要不要我帮忙?”
“需要时,我一定不客气。”
追命见戚少商心情不错,沉吟了一会,方才试探着道:“戚大哥,你觉不觉得这柳云卿很像一个人?”
“不觉得!”追命话音未落,戚少商的脸色却已经沉了下来。
追命还想说什么,最后却仍是闭嘴了。该说的话,二师兄说的不比他少,也许,这辈子也就如此也没什么不好,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还能怎么样呢?相逢一笑泯恩仇?这中间横亘着那么多的血债,怎么泯?
逆水寒一役之后,戚少商入了六扇门,而铁手却代替他回了连云寨。随同他一起的,还有顾惜朝,这个身为连云寨大寨主却在一夜之间几乎将连云寨拆得灰风湮灭、将连云寨众多兄弟残杀殆尽的罪魁祸首。没有人问过他愿不愿意再次回到连云寨这片土地,不需要问,只因如果他离开铁手身边,世上无人能保住他性命。
这一去,就是两年,直到铁手回到六扇门,顾惜朝跟着回来,幽居在惜晴小居。两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比如红泪最终下嫁赫连春水,比如连云寨重新在江湖上崛起,比如,这江湖上几乎无人再记得顾惜朝这个人。
江湖,是个风波不断的地方,人生起伏更是不定。一个大浪打来,一些人冒出头,另一些必然会沉下去,比如这个顾惜朝!
但这,却并不代表戚少商可以忘记,尤其是忘记他们之间的血债,以及……他被他信任的人彻底背叛出卖的那一瞬间!两年的历练,他的手更稳,他的剑更快,他的心思更细密,他的意志更坚定,同时,他的心也更冷硬!
拜谁所赐?
“少商,惜朝他……已经不像你想的那样。你去见他,就知道了。”
真是天大的笑话,见与不见,重要吗?是不是跟原来一样,重要吗?死去的人,永远不会活回来!午夜梦回,经常想起在连云寨时和八位寨主一起喝酒吃肉比武,只是这样的欢乐终究只能入梦追寻。
他不想去见顾惜朝,不想去证实他是否当真悔改,不想知道,不想再给他任何机会!有些事,注定不能过去;有些人,注定不能原谅。可以漠视他,却不能原谅。
他不想也不能再为顾惜朝牵动任何一根神经,哪怕是最细微的颤动……
“少商?少商!”
听到有人喊他,戚少商这才回神,眼前站的是石广霆,居然还穿了一身夜行衣。“广霆兄,你这是……”
“我想过了,追凶查案,不临现场只是纸上谈兵;不求旁证,一人之言便是道听途说。” 石广霆有些兴奋地眨眨眼睛,“我们去验尸!”
这个石广霆,还真不像是一般的将军!少年得志,心无城府,难得的还是平易近人,肯为朋友奔走涉险。他,又何尝不像曾经的另一个人呢?
“广霆兄,恕我好奇,多问一句,你与柳云卿相识多久了?”
“两个多月吧,云卿原是我姨娘府上的先生,我见他胸有沟壑,不希望他一身才华就此埋没了,所以才兴起了带他去边关的念头。难得的是,他虽为一介书生,却也有不输你我的血性豪气,一口就答应了。”
“才两个多月么?”
“这个,也算是交浅言深,知音难求,哈哈。” 石广霆有些尴尬,赶紧转移话题,“少商,你是去也不去?”
“去!”
两人武功俱是不弱,要躲过刑部的守卫是一件太轻而易举的事。戚少商一边走,一边沉默着用手捏那十二具尸体的各处关节。
“如何?”石广霆压低声问他。
戚少商不答话,而是取出了金针开始试探尸首上有无毒性。
“究竟怎么样啊?”
“没有中毒的迹象,十二具尸体上的致命伤都是由一种凶器造成。分尸伤口的切面很平整,凶手不但力大无穷,武功……也应该不弱。”
“云卿根本不会武功,凶手一定不是他!”石广霆兴奋地道。
“广霆兄,我们没有证据。再说,柳云卿根本不能解释何以他的玉配会在路承正的手上。”戚少商沉静地道,显然没有石广霆如此乐观。
“云卿不会武功,这难道还不是证据?”石广霆急道。
“你莫忘了,我们现在是要翻案,仅凭这一句是救不了他的。我们需要的,是铁证如山!”戚少商沉吟了一会,接着补充,“最好的办法是釜底抽薪,抓到真正的凶手。如此,他的罪名才能被洗清。”
“广霆,你来看一下……”一直专注于验尸,只要求石广霆站在一边看着便好的戚少商突然开口招呼他,“你看这里,”他指着路承正的尸体道,“这里,断肢上的血迹相对比较少,难道……”戚少商接着用手推了推已与尸身分离的头颅,低声道,“致命伤竟是在这?活生生地……被人一刀砍下了头颅?而且……看伤口,还是从正面砍下的。”
“这不可能!”石广霆断然否决,“承正武功不弱,绝不会死得如此……无能。”
戚少商听了这话也只是沉默不语,看似简单的灭门血案却是疑点重重。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他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拓纸,印下了各具尸体伤口的痕迹。“走吧。这究竟是什么刀伤,还要请教一下六扇门的王仵作,或者会有线索。”
“嗯。”石广霆费力地点点头,向着路承正一拜,默默祝祷,“承正,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死得不明不白,你可要保佑我尽早抓到真正的凶手。”
3
“笃!笃!笃!”诸葛神侯捏着一粒棋子轻轻地敲响棋盘,眼眸也一样只停留在那副残上,似乎石广霆刚刚向他说过的话完全不到他的心里。
“神侯……”石广霆沉不住气,不满地喊了一声。
“少商,你是怎么看的?”诸葛神侯放下手里的棋子回头问站在一边的戚少商,“你能确定柳云卿是无辜的吗?”
“那还用说!”不等戚少商开声,石广霆又喊了起来,“云卿饱读圣贤书,又怎么会做这种事?”
“广霆!”诸葛神侯轻喝了一声,又道,“稍安勿燥。少商,你的看法呢?”
“现在看来,柳云卿的确不能确实定罪。”戚少商沉声道。
“王仵作那边,有没有什么线索呢?”诸葛神侯又问道。
戚少商轻轻摇了摇头,“是把切金断玉的好刀。”这话谁不会说了?“我打算去找找路承正那边,看看他有什么仇家。只是……这方面查起来实在是费时耗力。”
“嗯,时间不多,就不要浪费了。”
“神侯,那云卿……”石广霆赶紧再递上一句。
“没有确凿证据前,他仍是刑部重犯。”诸葛神侯轻描淡写地道,眼皮也没眨一下。
“哦……”石广霆一脸失望掩饰不住,拉了戚少商就想走。诸葛神侯偏偏在这个时候又开口了,“少商,你留下。”
石广霆闻言,拍了拍戚少商的肩头,一脸兔死狐悲,叹息着踱了出去。
“少商,我只是让你帮广霆查清楚案子的真相。你在做什么?”诸葛神侯皱着眉问他。
“做神侯吩咐的事。”戚少商静静地道。
“我以为,你是在帮柳云卿洗脱罪名。”诸葛神侯伸出一只手,阻止戚少商下面想说的话,又道,“这两者究竟是不是同一回事,在没有完全了解真相的全部之前,一切,仍未可知!我知道你希望我帮你在圣上面前争取时间,但……”
“神侯,我明白。此事关系到刑部和朝廷诸将,轻忽不得。”戚少商沉静地道,人在官场,却是比江湖更加身不由己。
“你懂就好。我在想,是不是让追命代替你查这个案子比较好些?”诸葛神侯低声问他。
“神侯!”戚少商低喊了一声,握紧了手中的逆水寒。
“那么,我希望你记住一点。石广霆不是另一个戚少商,柳云卿也会是顾惜朝!”
走出诸葛神侯的书房,户外猛烈的阳光让戚少商有些睁不开眼睛,眼里竟然有些涩涩的疼……
一直侯在外面的石广霆却快步冲了上来,把戚少商拉到一边,关切地问:“诸葛老儿问你什么了?是不是训你了?”
“广霆兄,诸葛神侯毕竟是长辈!”戚少商有些忍俊不禁。
“我知道啊,我一直都知道啊!他当了我二十几年的长辈,我是几乎被他训到大的,所以……少商,你的心情,我很了解!” 石广霆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过头,把哀怨的目光投向花园深处,看样子该是想起了可以称之为“惨烈”的童年。
“广霆兄,你把柳云卿当什么人?如此为他奔走?”戚少商这次却没有再笑,只是鬼使神差地问了那么一句。
“好朋友啊,为兄弟两肋插刀!为他洗脱罪名是份内的事,不值一提。怎么了?”
“没,没什么……”对啊,只是,好朋友,好兄弟,曾经深深以为的……
“世叔……”戚少商刚走,追命又跳了进来,“扑咚”一声把自己扔进宽大的椅子里,“你不觉得你对少商太苛刻了吗?你对我,可不会那么高要求的。”
“因为他是可造之才!”诸葛神侯瞥了他一眼,懒懒地道。
“世叔!”追命委屈地喊了一声,见诸葛神侯没有安抚他的意思也就算了,反正他已经被打击惯了,很习惯了。“少商,是个好人……”
“何出此言?”诸葛神侯略一扬眉,问道。
“这也太简单了!少商是不希望石广霆步他后尘,一片赤诚待人,最后却……被人利用了这份侠骨真心。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嘛!”
“嗯,还能胡诌几句,书没白念!”诸葛神侯对追命的看法不置可否,却笑着逗他。
“嘁……”追命骄傲地一甩头,长及小腿的乌发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他笑眯眯地用手支着下巴,道,“话说回来,这个残局,世叔想出破局之法了吗?”
诸葛神侯听了这句,一张老脸竟也微微泛红,接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就、想、到、了?”
“世叔以为呢?”追命笑容灿烂,顺手拣起一粒白子落入局中,困龙之局已然破了。
诸葛小花低了头看了看已到官子阶段的棋局,忽然幽幽地道:“入神饶半仙,则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围棋九品已入坐照,却仍是脱不了那股阴寒之气,实非善事。”
“世叔?”追命楞楞地喊了一句。
“他好吗?还是老样子?”诸葛神侯却没有向追命解释什么,只是淡淡地问道。
“每天看书习字,近些日子仿佛连武功也渐渐放下了呢……”追命皱着眉抱怨了一句,又回神,反问道,“世叔这么问是关心他,还是担心他?”
诸葛小花笑了笑,道:“你跟他相处的时间长了,也学会转弯抹角说话了吗?关心与担心,有什么区别?他若是就此沉寂,未免可惜,但若是潜龙勿用,也未尝不是好事。”
“不懂……”追命被诸葛神侯几句话说得一脸迷惑。
“平时多念点书,少喝点酒就好了!”诸葛神侯丢下这句,甩袖走开了。
4
“潜龙勿用,出自于周易第一卦乾卦的象辞。初九,潜龙勿用。”好心为追命授业解惑的,有着一张与他极为相似的容颜。然而,他们相似的地方,也只有这副近乎可以称之为绝色的容颜。
“我不要知道周公是怎么说的,我要知道世叔是什么意思!”
“潜龙勿用,何谓也?子曰,龙德而隐者也。不易乎世,不成乎名,遯世无闷,不见世而无闷,乐则行之,忧则违之,确乎其不可拔也,潜龙也。”即便连声音,也是不同的。不同于追命的清脆,他的嗓音里总带着些许江南水乡的优柔缠绵,从容淡定。
“孔子?《论语》我没看几句,就丢给伙房福婶的儿子了。能不能说得简单点?”追命不耐烦地打断对方的话,毫不羞愧地提要求。
“勿用,是隐,隐是人生中很难的境界,隐于知时不可为而不为,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个人的意志与作为要做到不为世俗所移易,不随波逐流于功名利禄、不汲营于小头锐面的嘴脸,才能实现‘不成乎名’,才能做到真正的隐逸。要做到避世已经很不容易了,要进一步的在遯世中没有烦闷,更难!有多少人有耐性当个不易乎世,不成乎名,遯世无闷的潜龙呢?古有潜龙之流如诸葛亮于卧龙隐居,待刘备三顾茅庐才进仕于政,至于我……神侯太抬举了。”不同的,当然还有眉目之间的点点落寞,但他显然已经很习惯将它们敛于无痕,像是一场交错的梦境,无迹可寻、无人可见。
“这么说,世叔是希望你能入仕为官?”追命还是懵懵懂懂。
“追命!我说了这么多,你就只听到最后那句吗?”好脾气终于被磨尽,无论是追命还是他本人似乎都忘了,他曾经是一个多么傲然锋凌的人物,优柔从容的背后是一切尽在掌控之中,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凌厉手段。
“惜朝,你不快乐是吗?”追命楞楞地看着他扬眉,稍微提高了半个音调抱怨,半真半假。“只有二师兄才会觉得你这样很好……”
惜晴小筑,是个奇怪的地方,这里的天色总是有些黯淡的阴沉,空气中总摆不脱湿润润的水意。近两年,顾惜朝在外面种下了大片竹林,带来了更重的潮湿和更多的细雨,朦朦胧胧的一片,剪不断、理还乱,优柔、寡断。
追命总是直觉地不喜欢这里,像是现在,又下雨了。淅沥的小雨伴随着闷湿的空气,连人都变得不干脆起来。这里,总是太轻易影响人,总让人觉得心里空荡荡的落不到实处。像是眼前的顾惜朝,追命也常有种错觉,眼前的他是个假的,幻象,仿佛只要一伸手去触碰,他就会如同池中浮萍一般碎去。
顾惜朝没有答话,只是微微转过头去看门外,外面的青石小径,蜿蜒伸进连绵的雨帘里。小径的尽头,是鹅卵石围成的小池。荷花还未绽放,但池中碧绿浑圆的荷叶煞是动人,荷叶上聚集了一些雨水,被风一吹,像珠子一样摇晃著滚进了池里,溅起阵阵涟漪。正是海棠花开的季节,墙根的那株海棠花树被雨打碎了一地残瓣,零落在地上碾作红泥。快乐吗?他已经学着不去想这个问题。不想,就没有烦恼。没有烦恼,就该是快乐的吧。
“惜朝你……”追命只是担心,很担心。难道就没有人看出来惜朝很不对劲吗?大师兄、二师兄、世叔……为什么还放任不管?
“唯愿偏安一隅,不问世事纷扰。”顾惜朝懂他的担心,轻轻地笑了,“追命,你想太多了。”
“真的只是那么简单吗?”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多过你两位师兄吗?因为跟他们说话很累,而跟你,不会有这样的烦恼。”顾惜朝笑着摇头,“你该不是想让我改变看法吧?”
“那个,惜朝,有桩案子,一家一十二口的灭门血案,事发当天却没有一个邻居听到任何声响,是不是很奇怪?”追命赶紧转移话题,他还不想成为顾惜朝的“拒绝来往户”,品尝不到顾惜朝的一手好菜,实在是人生一大憾事。
“如果是用了迷|药,让他们口不能言,就可以做到。”顾惜朝想了想,提供了一个看法。
“不是迷|药,死者没有中毒的迹象。从现场的血迹来看,凶手下手杀他们的时候,死者都有挣扎求生过,为什么不叫救命呢?你不觉得很奇怪吗?”追命摸着下巴疑惑地道。
“你的案子?还是铁手的?”顾惜朝突然问道,沉吟了片刻又摇头,“不对,铁手外出办案还没有回来。”
“也不是我啊,是少商。我今天刚跟他去查看过凶杀案的现场,到处都是血,啧啧……”追命感叹着摇头,说完了才想起来自己刚才提了谁,冷汗立刻滑了下来。
不料,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半天,顾惜朝却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表示他知道了,就不再说话,只是摊开雪白的宣纸,狼毫笔沾染了或浓或淡的墨,勾、抹、点,温柔地绘着。海天一色青,像是袖口青衫的颜色,有些许老旧,微微带霜的苍白。
追命怕他心里想不开,赶紧陪着小心把研磨的工夫接了过去,“惜朝,你生气了?”
“没有,怎么这么问?”他挽起宽大的衣袖,轻轻地将笔在笔洗里淌了一下,清水里缓缓漾开如大理石花纹一样光怪陆离的墨纹。“只是没有亲临现场,我不应该多说什么,以免扰了你们查案的思路。”而且,我真的对别人的事没有兴趣。
换了一种墨,仔细地研磨成淡淡的色泽,稳着持笔的手落到纸上去,江南的水意慢慢地在苍白的宣纸上润开,薄红的海棠花瓣飘散在青石板上,朦朦胧胧中素妆的女子清浅地微笑,与幻想中的面孔渐渐重合。
一张机,青山染霜消素衣,孤雁惧寒洲头泣。昏灯瘦影,伶仃天涯,无寐对窗西。
晚晴……
5
困局比戚少商想象之中来得更早,几乎被活埋在从兵部借调出来的有关路承正全部卷宗中的戚少商奄奄一息地咆哮,“你从来没告诉我路承正以前是当山贼的!”
“我以为你早知道!”石广霆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你们走的都是差不多的路啊,先落草,再招安。算起来,承正还是你的前辈呢。”
戚少商抬起头看了他近半柱香的功夫,最终决定放弃辩驳,太浪费时间了。只问道:“据你所说,路承正参军之后应该没有什么大仇家,那么在这之前呢?”
石广霆摇摇头,道:“这要去问我爹。只是……我爹一向不喜欢我跟云卿往来,承正又是他的爱将……”而这,也是石广霆之所以会私下而不是利用将军的身份正大光明找诸葛神侯帮忙的原因。
“为什么?”戚少商挑眉反问了一句。
“出身哪,还能有什么?”石广霆满不在乎地撇撇嘴,“我爹是那种最正统的世家名门、朝廷贵胄,至于他儿子我……”石广霆“嘿嘿”一笑,“我爹也总骂我是土匪的,身上找不出一点贵气。”
“出身?当真这么重要吗?”戚少商低声苦笑。
“当然!即便是承正,他跟随我父帅那么多年,立下多少战功,人人都加官进爵,偏偏他仍是一个小小的参将,你以为是为什么?至于云卿那种,那就更加可怜了……也难怪云卿会跟承正成为忘年之交。哼,我爹口口声声看不起云卿,我就不信他年少的时候没逛过窑子!”想到自己的父亲,石广霆又是一脸愤然,若不是他执意不帮忙,现在他又岂会如此狼狈?时间不多了啊。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柳云卿就要上法场了。
若是换作平时,石广霆如此口无遮拦,戚少商难免要笑上一笑,可现在却是怎么也笑不起来,路承正未参军之前的旧事……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少商,我们没希望是不是?”石广霆忽然很黯然。
“还没到绝望的时候。”戚少商皱着眉坚持。
“不如找人帮忙。”蹦蹦跳跳进来的自然是追命,手里抓着半块大甲酥饼啃地有滋有味。“我知道有个人一定能……”
“我现在就去路家宅子看看还有什么线索遗漏了。”戚少商完全不给追命说话的机会,很快就走开了。
“嗳,追命,你刚才说谁能帮忙?” 石广霆这次却没有跟着戚少商反而蹭到了追命的身边。
追命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答道:“没什么,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
“小看我?”石广霆哼了一声,满不在乎地道:“不就是让少商找人给他出出主意吗?少商怕抹不开面子,我不怕,我去!你说,找谁?”
“这个人,我怕你去也没用!他不会帮忙的,他的脾气,天下人都死绝了他也不会帮忙的。”
“那少商去就有用?” 石广霆还是不服气。
“他们俩……”追命摇了摇头,苦笑着道,“他们俩,怎么一样呢……”
“你说的那个人……该不是顾惜朝吧?” 石广霆眯着眼,突然问到。
“呵!你怎么知道的?”追命惊讶地几乎要跳起来。
“嘿嘿……”回应他的却是石广霆得意的笑声,“逆水寒一役,名动天下,想不为人知,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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