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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袭风(出书版)-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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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们现在往哪里走?」白彦海苦着脸,小心的观察着他的脸色,询问。 
睨了他一眼,席君逸避开了他求助又信任的眼神。 
「那边。」 
拋下两个字,藏青色的身影消失在树丛间。 
「怎么了?说走就走,又丢我一个人……」喃喃自语,白彦海赶忙跟上。 

第三章 
托了这身万无一失的巫之力的福,他一向不曾亏待自己,先天上对于危险及不利情势的掌握,让他无形中在生死关头多了份优势。 
只是……这份优势在遇到白彦海以后,似乎帮不上他什么忙。 
无趣的眯了眼一块大岩石,席君逸真正想瞪的是岩石后头方才坚持帮他警戒,又在他梳洗完毕以后躲到岩石后头去打理自己的白彦海。 
其实没必要这么做,在敌人逼近一百里时,巫之力就会有警示了。 
要他多事……如果是以前的自己,会这么觉得吧? 
但在现在,却出奇的感觉胸口有些发热,只因为白彦海体谅他无法在绝对安全以外的情况下让自身露出些许破绽。 
他注意到自己的心态正在改变,逐渐在乎起白彦海这个人……这让他感到有些迷惑和些许的抗拒。 
甩甩头摆脱不管他再怎么想也想不出答案的迷惘,抓出怀里的紫玉萧,晶莹光润的玉身显示出价值连城,随着微风吹抚而发出呜呜低鸣。 
这是他父亲唯一的遗物,当初村子被灭,紫玉萧也被十大恶人所夺,在斩杀十大恶人后,他终于取回了唯一可以让他追念父母的东西。 
依稀记得,小时候,承袭一族天生泠漠个性的爹,常常把他抱在膝上,吹着紫玉箫,用美丽的萧音对正忙着家事的娘诉说无法说出口的情感,那时,内向的娘虽然没有任何反应,但眼神却很幸福满足…… 
再过几日,就是族人的忌日了,如果他没有改变主意掉头回来陪白彦海走这一遭,现在应该已经到达故乡,面对着一座黄土孤坟——连各自安葬的权利也没有,一村六十余人的遗骸就这样被人随便挖个大坑埋了,在这乱世,这样做也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轻扯唇角,席君逸将隐含嘲讽的唇移近玉萧,追寻记忆中古老的音色,从断断续续到绵延悠扬,不同于之前被风吹抚出的单调商音,醇厚温柔的萧音飘荡在山林间,替他诉说着内心的思念。 
记忆中的音色,不该如此悲伤;记忆中,宁静醉人的音调,何时变得像现在这样苦涩无奈……低垂眼帘,席君逸面无表情的用他自己的方法追悼血族。 
就算悲伤也表达不出来,他所有的哭喊已在十六年前染血的那一天用尽,声嘶力竭的哀鸣呐喊已经哭到喉咙出血,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拼命伸手,握到的只有冰冷的尸体,用尽全力想挣脱,却只能看着亲人在眼前被杀…… 
多少幸福宁静,一夕间崩落。 
命运这种东西,残酷得可悲。 
能预测命运的这一族,在死亡前的一段时间会丧失巫之力,所以全村只有命中注定不会死的他尝到那种锥心剌痛,他预知到血海茫茫,却提不出具体的警告,因为他看不出危险何在,因此没人相信能力尚不纯熟的他。 
一直到十大恶人杀入村庄,在他面前杀尽一切,他才知道不是他看不清楚,而是事实如此——飘忽人影、鲜血地狱,这就是十大恶人所做的一切。 
视线所及,遍地腥红,断落的尸块分不出原本该属于谁…… 
他们这一族不轻易杀生,除了过年庆典外一惯茹素,而他却惧怕成为下一具被砍成两半的尸体,因为不想死而手染鲜血,命丧他手下的生命无数。 
到最后,他才知道命运所告知他的,不只族人的未来,还有他往后的沉沦…… 
是以他放弃抵抗,纵容自己照着十大恶人的要求斩杀,放纵自己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要听,漠视一切,直到噩梦结束。 
噩梦真的结束了吗!?还是只是他在自我欺骗,真正的结束只怕是他……死亡之时……岩石后,白彦海握紧拳,没有出声打扰。 
藉由悠扬却隐含凄凉的萧音,他接触到了席君逸层层心防后的真心。 
悲伤、无奈,却又被捆伏在尘世,无法展翅飞去的鹰…… 
缓缓的,森林安静下来了。 
万物俱寂,只剩下微风和在风中飘扬的萧声。 
草丛里,一只灰兔子跳了出来,几次蹦跳以后,静静窝到席君逸脚边;三两不同种类的鸟儿挥舞着翅膀停在树枝上,两只黄鼠狼转着眼珠子躲在树木的另一端张望…… 
白彦海哑口无言的看着被动物包围的席君逸,那是一种奇特圣洁的气质,有些冷傲漠然,却让人不由自主的感到很安心……迟疑了一下,他干脆爬上大岩石,也加入聆听的一员。 
没有特别高昂或急促起伏的音律,只是温柔清缓的流转过每一个音符,混合着自然的风声水声,交杂着鸟鸣或树叶摩擦的细音,紫玉萧的音色是彷佛能洗涤一切的天籁…… 
很久以后,帝君逸才将萧音收尾。 
白彦海也没客气,报以热烈的掌声。 
抬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岩石上的白彦海,席君逸一点足,也跃上岩石。 
'基本指法而已,再困难的就不会了。'淡淡的陈述,席君逸用柔和的眼神注视着动物们慢慢离去。 
萧是他们村庄每个小孩必学的乐器,但是当年灭村之时他才三岁多,学的也只是最基本的音律之学,取回紫玉萧以后,他花了四年找回当初的感觉,凭着记忆吹出往日的音调,却不可能重现传统的精湛绝音…… 
'我也不懂音律,但是能够让人听得舒服感动,就够了,不是吗?'白彦海笑道。 
'……也对。' 
顺手收起紫玉箫,转头想问白彦海今晚在哪里歇息,却见他呆呆的看着自己。 
'怎么?' 
'你把萧放在哪里啊?'白彦海好奇的问。 
那根紫玉萧可不短啊!怎么随便一放就完全看不出来东西是怎么藏的了。 
席君逸袖子一抖,莫名其妙的紫玉萧又出现在他手心。 
'我可以喝采吗?'非常认真的询问,从他脸上的表情看得出来若非介意席君逸的'淫威',他更想伸手戳戳摸摸。 
'你敢把我当江湖艺人就完了。'毫不在意的警告。 
'阵的很厉害嘛!像我这把剑就难藏了。'白彦海无辜的指着藏在木匣里的爱剑。 
他为了不要引人注目,穿的可是文人服饰,绊手绊脚不打紧,最要命的是爱剑只能装在木匣中,外头还要裹层布,怎么都不方便。 
'身上要藏把长剑太难了。'席君逸皱眉。 
他是不介意告诉他怎么藏武器,但是……一把长剑!? 
'也是没错,就当我在妄想好了……'白彦海耸耸肩。 
他只是被近几场恶斗中,为了从木匣中取出长剑的那些许时间差造成的危险非常有意见。 
遇到一般小杂鱼还好,真正凶狠的场面还等你慢慢拆布条吗? 
席君逸摇摇头,从他手中接过木匣。 
'君逸?' 
'我帮你看看,你去找吃的……?'交代化作疑问,因为白彦海脱了上衣就打算到溪里抓鱼。 
'我今天不想吃兽肉,刚刚才一起听过你吹的萧呢!'白彦海坦白道。 
平常抓些小动物烤来吃他是没什么感觉,但是在刚才亲眼看见兔子、小鸟温顺的听着温柔的旋律,现在却要他剥了兔子皮烤兔肉……有些心理障碍。 
不想吃……席君逸像是想到什么一样的低下头,没有理会白彦海离去的身影。 
他不提他都快忘了……很久以前的自己,一直把这些动物当朋友……直到被十大恶人发现,强迫他拿动物朋友当活靶,强迫他吃下他们的血肉。 
最初他是吃一餐吐一餐,后来却逐渐习惯了。 
真正让他心痛的,是他被迫杀死主动靠近自己想撒娇的小动物…… 
忘记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对这些动物付出感情了。 
他们不能喜欢他,因为他随时会必须杀了他们。 
大石边毛茸茸的灰影子还在,他愣愣的看着灰兔子,转头看着在附近徘徊的黄鼠狼,心下了然。 
滑下岩石,伸出手指接近略为害怕的兔子,轻抓柔软的兔毛,看着兔子从畏惧到舒服的眯起棕色的眼睛,脑中却不由自主的响起十大恶人的声音—— 
还不动手杀了他!你不杀他我就杀你! 
他的呼吸更轻了,清朗的眼神却蒙上迷雾,修长的手指隐约透着指劲…… 
'君逸,你吃两只就够吗?' 
白彦海的声音像道雷一样的劈上他,陡然回神,及时收回要捏碎兔子脊椎的力道,改成温柔的抚摸。 
他被自己的反应吓到了。 
'君逸?你的脸色很差。'白彦海担心的看着席君逸微喘的气息跟冒着冷汗的惨白俊颜。 
'没事,只是这小家伙被黄鼠狼吓得不敢离开。'他刚刚……又想杀了这只兔子吗? 
毛皮底下温暖的脉动在很久以前应该是让他安心的,此刻的他却习惯性的评断哪时脊椎是要害…… 
就算他自以为摆脱了十大恶人的控制,其实还是被束缚着吧? 
被十二年的血腥过去掌控着…… 
咬牙,浑然不觉自己的表情有多么不甘心和无助哀伤,席君逸有片刻的混乱。 
'嘿!'白彦海伸手捧住席君逸的脸颊,将他拉近自己,让他靠在身上,能将表情隐藏在自己怀中。 
席君逸因此回过神,有些尴尬的僵硬着身躯,却没有任何动作。 
要让他人靠在自己怀中是需要勇气的,因为胸腹的要害会全落入他人掌控。 
而海这个动作是做什么?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你不用害怕什么,已经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了……'白彦海低喃着,双手却规矩的放在身体两侧。 
虽然他比较想拍拍君逸难得表观不安的肩膀啦!但那样大概只会勾起君逸本能的警戒,他还是乖乖认命些好。 
他没有害怕,在胡说什么……席君逸皱眉,紧绷的身体在发现白彦海只是喃喃说些没什么明确意义的低语后,慢慢放松下来。 
'……不要紧的,已经没事了……' 
没事了!?这小子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却能这样安慰他? 
如果他知道他是因为发现自己内心的冲突以后,还会这样安慰他吗? 
一点也不是'没事'啊!他随时有可能杀了靠近自己的任何生命,无论他们是善意或恶意…… 
但是……真的很温暖……虽然他并不觉得冷,也不喜欢跟别人如此靠近,但他却不讨厌这种可以聆听到心跳声的温暖。 
白彦海讶异的看着难得温顺的席君逸乖乖靠着自己,嘴里的安抚却没有停过,虽然说到最后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才好了。 
无意间,发现从他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君逸微敞衣襟内的肩背,原本不觉得有什么,却在目光停在其中一道伤痕时愣了愣。 
那道伤……他是不是看过啊!? 
怎么隐约记得那道伤不只是视线所及的范围,而是一直划到后腰的……可是他为什么会知道?是之前在晴雾峰看过的吗!? 
席君逸在他怔愣时退出他怀中,看着他有些疑惑的面孔,轻轻开口。 
'海。' 
'啊?' 
'鱼。'悠悠的目光钉在同一点。 
'什么鱼?' 
'你抓的鱼快跳回水里了。'唇角微弯。 
'啊!'跳了起来冲到溪边,三两下挽救回晚餐,刚才有些温馨的气氛却已消失了。 
真的是个冒冒失失的人啊!也幸亏他的迷糊,让他得以用这样的方法带过刚才的心动。 
席君逸叹息,抱起灰兔子,往树林走去。 
'君逸,顺便捡枯枝回来。'白彦海很自然的要求。 
他是愈来愈不把席君逸当作江湖上人人闻之色变的魔星来看。 
太过理所当然的语气让席君逸一顿,才应道:'知道。' 
走进树林,挥出几片树叶赶走死缠不放的黄鼠狼,席君逸将兔子放回地面,然后蹲下'我不可能带你走,自己保重。'温柔低声呢喃的同时,彷佛回到了孩提时什么都不懂的自己,可以跟森林裎的动物朋友玩,可以放任自己跟他们亲近…… 
但那只是过去的回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浑身血腥味已经使他丧失了亲近这些动物们的机会,就连这只兔子,也是被萧音吸引,才敢靠近他的。 
灰兔子抖抖长耳朵,一蹦一跳的钻入草堆不见了。 
席君逸仍是蹲在原地没有动,看着兔子消失的地方,沉默。 
半晌,感觉到身后的气息,说不出是什么感情驱使下,他轻道:'以前有一只灰蓝色的兔子,被我偷拿家里的果粮养得肥到不像野兔,喜欢赖在我身上懒洋洋的晒太阳,有点迷糊,遇到危险却跑得很快,总是跟在我身后跳来跳去……十大恶人血洗故乡的那天,他被吓跑了,但是他却追寻我的气味一路跟到十大恶人藏身的地方找我……他变得瘦瘦小小,只有那双红眼睛还是跟以前一样……我想抱他,想替他疗伤,但是……我却在地接近我,想像以前一样跟我撒娇的时候,把他杀了……' 
手指沿着最喜欢的软毛刺入脊椎,骨头断裂声和惊慌的哀鸣像是梦魇般的回绕耳畔,永远不曾消失;他屈从于十大恶人的威胁,将一路辛苦追寻自己而来的兔子杀了。 
剥下血淋淋又伤痕累累的皮毛,生饮兔血,生吞兔肉……最心爱的玩伴在他手下、在他口中变成白骨,那是他最后一次哭泣。 
十大恶人却仍然不肯放过他,他们知道他喜欢小动物,所以三餐强迫他猎杀森林中主动因为他身上的'巫之气息'而接近他的弱小动物,强迫他生饮兽血,强迫他赤手剥下一张张温热的兽皮——直到他能够面不改色的用惨无人道的暗器手法虐杀跟童年玩伴几乎一模一样的兔子,十大恶人才结束了那场可笑的游戏。 
那一瞬间,听着十大恶人满意的狂笑,他知道自己的心死了…… 
杀人与被杀……他只想要一个解脱……一个可以让他忘记心死的感觉的方法,无论那是多么残酷血腥…… 
可笑的是,他连自己替那只兔子取什么名字都忘了,却无法忘记那双信任机灵又带点迷蒙的眼…… 
在无尽的杀戮中,温柔的红色双眼,在记忆深处望着他,看着他…… 
冷静平稳的陈述,就好像在叙述别人的事情一样。 
白彦海却眼眶泛红,只为了席君逸乍听无所谓却隐含莫名情感的口气。 
'那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 
错的是十大恶人、错的是无情的乱世、错的是命运……但就算他清楚知道,还是无法释怀……很多事情,不会因为不是自己的错就可以获得解脱…… 
他依旧动也不动的蹲着,凝视着兔子消失的方向。 
'难过的话,可以哭啊……'白彦海的声音听起来比他还难过。 
听着白彦海彷佛快哭出来的声音,席君逸反而感到茫然。 
'……怎么哭?'他有些苦涩的笑了。 
他已经遗忘所有情感,就算和罗煞生活了三年,也只是偶尔会感觉到生气或无奈…… 
很多时候,他知道自己该有什么反应,但是平静的心湖,依旧波澜不兴。 
身为天生淡泊的巫之一族,在彻底心死后,将一切遗忘了…… 
忘了欢乐,忘了悲伤…… 
忘了怎么哭泣,忘了怎么生气…… 
被迫遗忘七情六欲,对什么都没有感觉了…… 
他是活在这世上,却也不算是活着…… 
白彦海的安静让席君逸不解,按照他对白彦海的认识,这小子应该已经又开始念他, 
要他不可以这个样子…… 
站起来,才转过身,就震惊得楞在当场。 
白彦海看着他,眼神是一贯的坦率和关心,不同于以往的,是没有丝毫掩饰的泪。 
若那是莫名其妙的同情,他还不至于感受到这么强烈的震撼,但那不是同情,在盈满泪水的清澈眼瞳中,除了心疼和悲伤以外,他什么也找不到。 
呼吸有些窒闷,席君逸抿紧的双唇微微颤抖,终究没有发出一个字。 
白彦海脸上的表情,是席君逸一辈子也没有看过的,更别提是为了他而露出这种表情了。 
不舍和怜惜……难过和悲伤……只为了他…… 
这傻子……他都不在意了,他哭什么? 
'为什么哭……' 
他的声音很轻,漠然平静的,就好像……不关他的事一样。 
语气中仅有的无奈和疑惑是因为白彦海的泪,而不是因为自己的过去。 
白彦海摇头,没有开口,只是坦率的直视席君逸,望着他而淌着无法止住的泪水。 
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觉,只知道听见席君逸的话,让他第一次感觉到心疼到无法呼吸。 
他问,怎么哭…… 
一个人要承受多少伤痛才会忘了哭泣? 
他问,为什么哭…… 
一个人要经历过多少沉重才会丧失情感? 
他的语气毫无波澜,他的眼神只有茫然迷惑……但这却是他仅能表达的伤痛……他知道。 
因为他了解眼前的男人,他一向都是内敛的,若非真的无法忍受,哪会露出这种表情、这种眼神……更不会用理性到毫无情感的声音陈述过去给他听…… 
但是他什么也无法做,想说什么却哽在喉咙无法出声,只能够让泪水直流。 
几度僵持过后,席君逸率先回避了白彦海的注视。 
低下头,走近,抬起左手用掌心捂住白彦海的双眼,在风中被吹凉的泪和刚落下的热泪混杂在一起,烫得他心头发热。 
近距离的接触让他清楚感觉到白彦海激动得发抖,不断上下滑动的喉结似乎努力想说话,而他,找不到除了沉默以外更好的应对方法。 
静默维持了很久,直到白彦海用沙哑哽咽的声音打破两人间奇特的安静—— 
'我会替你哭……所以,以后难过的时候来找我……让我替你哭……你不要一个人硬忍着……然后说服自己没关系……' 
去,还说要替他哭呢! 
讲出这么感性的话,自己却害羞尴尬得好几天不敢正视他的眼!席君逸无奈看着前头故意领先自己几步的白彦海,随手弹开青草,说不出内心是感动还是好笑。 
左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再握紧,只觉得之前白彦海泪水的热度还停留在肌肤上。 
不像以往那种无法抹去的鲜血沉重冰冷却炙热的温度,而是温暖和……依恋!? 
低下头用像在研究什么怪物般的眼神打量着自己的左手掌心,席君逸疑惑自己为什么会想用那两个字来形容这种忘不了的体温。 
但是他的迷惑没有持续多久,巫之力的警讯无声无息的涌上心头。 
似乎……有些不对劲…… 
席君逸警戒心一起,猛然加快速度走上前,而走在前面的白彦海也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放慢脚步,和他并肩而行。 
'君逸。' 
'嗯!' 
被包围了,大概十六、七个人……多日相处和席君逸惯常的少言已经让他们彼此能用最精间的话语了解彼此的意思了。 
'伤脑筋,还是被发现了吗……'白彦海叹息。 
'文人不会走山路。'更别提那种连兽径都没有的荒山野林。一针见血的点出破绽,席君逸在无奈自己的功亏一篑。 
他跟白彦海相处惯了,压根忘了他现在是在'装扮'一个书生,所以拖着他钻小道避风头的从云南走到四川。而这就是问题,一个书生再怎么样也不会从深山里面冒出来,更何况还跟一身劲装的他走在一起……可惜了他们才脱离崎岖不平的山路走上官道,这么快就被找上了。 
虽说他从不在意有人找碴,但次数太多就有种厌烦感……犹在心头懊恼,却发现身旁的人开始紧绷。 
'怎么?'白彦海好歹是个老江湖了,不该这么容易紧张才对。 
'君逸,我们能在这里把人解决掉吗?'白彦海的声音里透着紧张和无奈。 
'别开玩笑了。'左右两侧都是无法在短时间内冲上去的陡峭山坡,敌人居高隐身树林,容易被从上方攻击,又不易掌握敌人位置,要打也要等到前方地形较平缓的地方。 
'不,我们必须在这里动手。'白彦海按住席君逸的手腕。 
沉默的看着异常坚持的人,总觉范围内传来的细小音量让席君逸头疼的看了眼满脸歉然的白彦海。 
茶棚,就为了怕牵连到十哩外的小茶棚,这小子竟然不肯让他们找个性命安全比较有保障的地方开战。 
罗煞那小子是怎么容忍他那善人师父柳煜飏无数次为了救人而让自己身处险境的? 
'你的正道坚持一定要出现在这么奇怪的地方吗?不过是几个人……'他再次感觉到彼此认知差异所在。 
十大恶人说,宁可牺牲所有人,也要确保自己的生命安全,因为这个世界人吃人,再也发有任何动物可以比人更对自己生命造成威胁。 
他虽然厌恶十大恶人,却认同这个说法,偏偏眼前的人固执得十匹马都拉不动。 
'我也只能帮助我看得见的地方,既然知道了怎么可以让武林纷争扯上不相干的人呢?那里还有小孩耶!' 白彦海在席君逸锐利的目光下有些愧疚,却没有丝毫退缩。 
'……上面的人交给我。'席君逸退让一步,妥协的说道。 
敌暗我明,他是吃错了什么药才会同意跟白彦海一起当个活靶子讨打? 
'谢谢。'白彦海笑了。 
'不必,先祈祷八年以后不会也当个被别人保护的幼儿吧!'现在死了,如果不必下十八层地狱,八年后也差不多是个笨小孩。 
手腕一震,几枚轰天雷脱手射出,紧跟着挥银针直接在半空中引爆轰天雷,锥形的夺命镖在隐身暗处的敌人慌张躲避的瞬间,快速将几个倒楣鬼了了帐。 
同一时间,白彦海背上被白布包裹的长匣被丢上天,挡住了上方射来的箭雨,白彦海跃起身,半空中一拍长匣,利剑弹射而出——这个方便迅速的取剑法当然是来自擅长机关设计的席君逸之手。 
他凌空接剑,落地时刚好迎上冲过来的敌人。 
席君逸花了瞬息间判断白彦海的腿伤好的差不多了,便专心仰头看着像雨点般落下的箭雨和暗器。 
'瞧不起人。'有他在还敢用暗器?放眼当今武林,有谁的暗器能伤他一根寒毛?轻哼一声,同样射出满天星雨,锐芒在空中交错,擦出火花,然后纷纷坠落。 
来袭者咒骂着,这个光是挥挥双手就射出无数暗器逼得他们狼狈不堪的碍事者,将辛苦准备的伏击计划给破坏了。 
是哪个混蛋回报说白彦海只有一个人上路的?看他回去不扒了他的皮……最过分的是,这个半路冒出的程咬金怎么看也不像是正道人士——邪门的暗器手法、诡异的身形、狠辣的气势……跟华山派的白彦海搭在一起怎么样都不顺,却偏偏默契好让他们咬牙切齿。 
'你是什么来路?要跟唐门为敌吗?'为首一名大汉向席君逸吼道。 
'哼!'一直接赏一枚追魂金针,席君逸根本懒得回答,继续打落满天飞的武器。 
不是没有人想偷袭他,但是靠近他的人都中了弹射的冰冷金属,死得莫名其妙。 
另一边,白彦海非常信任席君逸,所以根本不去在意漫天散布的凶险,专心的将面前的对手干掉。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席君逸确实在照应他,无论他的身影晃到哪,出自席君逸手中的暗器就会分秒不差的到达,替他打掉山坡上飞来的暗器箭雨。更甚者,连他脚下落在地上的暗器,若是他不小心快踏到,也会被席君逸早一步清出一块安全空地。 
没几下子,偷袭者死的死、伤的伤。 
为首的人迟疑着要不要撤退,但想起唐门长老震怒的表情,以及随之而来的责罚,心一横,决定拼死一搏。 
'兄弟们,拼了!' 
一声招呼,剩余的五六人不怕死的朝白彦海进攻。 
就算死也要达成任务才行! 
'啧!'看出他们的视死如归,白彦海一咬牙,也打算硬拼了。 
但是他们以命搏命、不成功便成仁的英勇气势在一旁的席君逸眼中什么也不是。 
一见他们把目标注意力全部放到白彦海身上,松懈了对自己的警觉,他趁机愉快的大发利市——轻轻松松的从死角和背后将他们解决掉。 
看着满眼不甘心的对手倒下,白彦海吞了吞唾液,惊疑不定的将视线调向后方的席君逸。 
'君逸。' 
'嗯?'打量着倒地的敌手,他忙着每个人再布上一针,确定再也无危险以后,便开始搜括战利品,将一切的毒药和狠毒暗器据为己有。 
'当对手睹上性命的时候,不是应该给他们一点尊重吗?'白彦海看着连死人荷包都取走的席君逸,觉得口中的苦涩更甚。 
君逸有穷到要拿死人财的地步吗?他怎么觉得他们像是山匪头子? 
'为什么?'捡拾地上暗器的动作一顿,席君逸不解的抬头看白彦海。 
'因为……好歹给他们一点尊严嘛!'他是很认真的要陪他们一战的,却发现对手在碰到自己的剑刀以前就先一步呜呼哀哉。 
'不管死法,他们早在来偷袭时就该觉悟了吧?有必要因为他们想死得轰轰烈烈,就让自己陷于危险成全他们吗?'难得说了长一点的话,只因为席君逸很担心白彦海脑子里的天真思想会不会让他在下一场作战中死于非命。 
白彦海撇撇嘴,没有说话。 
他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但就是……有些无法接受…… 
'再说……'见他还是沉默,席君逸走上前,将一条白布递给他拭去手上跟剑刀上的鲜血,'如果我们运气差一点,死得不甘不愿的就是我们了。' 
白彦海诧异的看着摆明了在安慰自己的席君逸,后者瞪了他一眼,转身去将尸体上自己的武器回收。 
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白彦海乖乖站在一旁等席君逸搜括到满意为止。 
低头见手中握着的染血白布,先是疑惑席君逸什么时候有带手绢的习惯了,然后发现白布边角的不规则,显然是被扯裂的…… 
笑意浮上他的眼,盖过了些许的郁闷。 
'再撕中衣给我擦手,你会没衣衫的。'虽是低喃,却逃不过席君逸的耳力。 
只见他手指一颤,刚抽起的银针又刺入尸体的眼珠子。 
还好人已经挂了,不然就是被无辜殃及的池鱼,白受这个无妄之炎。白彦海满脸无辜的在内心替死者庆幸着,撇过头不敢看席君逸的白眼。 
突然,远方茶棚传出纷闹。 
白彦海一怔,抬头望去,一辆破烂的柴车被一头发狂的驴子在通路上拖出一条烟尘,柴车上只有一个女童哇哇大哭,更后方有两名村姑和老人家在追赶着…… 
无暇细想,他运起轻功,迎上疯狂奔走的驴子,抓着缰绳,顺势翻上柴车。 
席君逸一点也不在意,反正这对白彦海来说是小意思。 
但是出乎预料之外的,一抹不祥从心头掠过。 
唐门啊!上有八十岁老翁,下有牙牙学语的娃儿,全是一等一的使毒好手,太过轻敌,什么时候会被暗地里捅一刀都不知道……很久以前,十大恶人闲聊时的话语猛然闪过脑海。 
倒抽一口气,身影瞬间消失在尸体旁,风驰电掣般的冲向白彦海,没空闲出声提醒。 
柴车上,一手拉着缰绳试着安抚暴躁的驴子,一手刚抱起小女孩的白彦海也注意到席君逸的反常,因此立刻放弃操纵发狂的驴子,抱着小女孩就跳下柴车。 
怀中的柔软躯髓仍在啜泣,但在白彦海稳稳的落地前,胸口却一阵刺痛,紫黑色瞬间覆盖了他的视线。 
陡然发生的剧变令白彦海踉跄跪倒在地,潜意识却仍然坚持在落地的撞击中护好怀中的孩子。 
'呜……'来不及反应,席君逸已经赶到。 
以跟白彦海完全相反的残忍力道一爪将小女孩扯开——孩童小小的手掌心,握着一把泛着紫光的匕首,目睹利刀正滴着白彦海的血,席君逸眼红了,那是极度的愤怒造成的。 
迅速点了白彦海胸口所有||||穴道,确保不会散布,他左手抱起已经神智不清的白彦海,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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