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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帐-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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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有不少人经你们转换了身体,这些人的寿命──”
亮声道︰“还是和原来的设定一样。”
我叫了起来︰“可是如果不是你们替换了身体,他们早就死了!”
亮声道︰“你怎么又想不通了──他们能有换身体这种遇合,也是早经设定的啊!”
我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
甚么都设定了的!
这实在是很难令人接受的一种说法,但是用许多许多例子去印证,却又不得不承认这种情形的存在。
我再吸了一口气︰“请把我和你的谈话记录交给我,我想这样我可以少费唇舌,我可以完全接受这个说法,旁人未必接受,可能以为我是胡说八道。”
亮声道︰“可以──”
他顿了一顿,又道︰“我也不必叮嘱你不必广为传播,其实无此必要,因为生命密码的这种‘设定’情形,人类其实知之已久,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我道︰“是基于甚么心理不肯承认呢?”
亮声笑了起来︰“基于逃避现实的心理──一承认了,每一个人的生命都变成了一本帐,放在那里,任你是帝王豪富,活得正起劲的时候,忽然一算帐,只是剩下百来口气可呼吸qǐζǔü,这多无趣;所以,没有人──很少人敢正视。”
我苦笑︰“这帐,是名副其实的‘阎王帐’,谁也不想结算,还是在浑浑噩噩中过日子算了,不知道帐上的数目甚么时候用完,还来得好些!”
亮声一摊手︰“可不!”
他说著,走向墙边,伸手按了一按,就取了一片电脑软件在手,交了给我。
他道︰“记录在这里了。”
我接了过来︰“很高兴认识你,请代我向我以前认识的朋友致意。”
亮声口唇掀动,欲语又止。我忙道︰“怎么了?”
他叹了声︰“只怕不能了,他们……都回去了,你已太久没和我们联络了!”
我怔了一怔︰“回去?”
亮声点了点头,神情黯然。
我突然明白︰“不论是哪一个星体来的生命,一样有设定的限额?他们也已用完了限额,所以回家去了!”
亮声道︰“只要是还有死亡这种现象的生命,就有。已超越了死亡这一现象的生命形式,自然也没有了。”
他等于已回答了我的问题,我再和他握手道别,他一直送到我那根“大冰柱”的外面,才由那个小伙子把我送离格陵兰。(奇*书*网。整*理*提*供)
在回家途中,我一直在想,生命密码中对人一生的设定,古代人懂得多,现代人反倒懂得少。有一个时期,人类致力于这方面的研究,可是到了近两三百年,反而完全终止了,在计算生命密码的设定方面,毫无成就。
对这方面的研究,现在反而是外星朋友在进行,将来研究的结果会怎么样呢?
我一时之间,也难以设想。后来,我和各人讨论这个问题,温宝裕提出了一个设想,听来虽然令人觉得很怪,但却也不是没有可能。
温宝裕的假设,以比喻的方式来说明︰“现在,我们的生命,就像是旧式的唱片在播放中,你不知道已放了多久,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剩余,只知道一点一滴在接近结束,而结束终于会到来。”
我当时“啊”地一声,问︰“以后呢?”
温宝裕道︰“以后,对生命密码的设定,有了研究结果,那就像是新型的雷射唱片一样,一放上去,立刻就有仪表显示,可以播放多少时间,在播放的过程中,也可以一目了然──已放了多少时间,还剩下多少时间,然后,到时,准时结束,一秒不差!”
我吸了一口气︰“你的意思,人──”
温宝裕打断了我的话头︰“正是此意。人一出世,呱呱坠地,接生者第一件事,是把婴儿放在磅秤上,量一量他的体量。将来,就不是那样,而是把初生婴儿放进仪器之中,于是,一连串的数字就出来了!”
温宝裕越说越起劲,以致手舞足蹈︰“这个婴儿,可以有多少时间生存,一生吃的食物多少,心脏跳动次数若干,呼吸多少立方公升空气等等一切,也都可以显示出来。一生的生命活动,就是一连串的数字,那是生命的总帐!”
温宝裕说完之后,旁听的众人,都不出声。过了好一会,我才道︰“果真如此,那人生可说是乏味之至了!”
温宝裕道︰“有利有弊,有辣有不辣。一个人的一生,变成一本总帐,清清楚楚放在那里,随时可以查阅,当然没有甚么趣味。可是,好处是,人人知道自己生命之中,注定有甚么,没有甚么,也不会去强求,这就减少了不知多少纷争。而更重要的是,人若是知道生命何时是尽头,对于名利的追求,只怕也不会那么起劲,一个独裁者,如果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也就不会穷凶极恶对付异己了!”
我苦笑︰“照你的说法,世界大同,要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
温宝裕道︰“然也!到时,人类的观念,必然起根本的改变,‘人生如朝露’变成实实在在的事实,而不是诗人的感叹。只有在观念上确实认识了人生的短促,才会真正知道,为许多争权夺利的事而浪费了有限的生命,是多么的可笑,自然就没有人再去做这种傻事。那么,地球上的生活,不是可爱得多了吗?”
他侃侃而谈,道理立论,都令人无可回驳,我首先鼓起掌来。
白素在一旁摇头︰“全是想当然的说法,或许到了那时候,知道时日无多,‘只争朝夕’,更加疯狂也未可知。”
我道︰“人真奇怪,就算是现在,人人也都可以自己算算帐,已过了多少日子,还剩下多少日子,七老八十的人,难道真可以一直活下去?也就不必那么起劲了吧!可是却不然,人在观念上,好像感到自己永远可以活下去一样,绝少人可以看得穿!”
我说到这里,大是感概︰“像陶启泉和大亨,绝不是青春年少了,他们那本帐上,也花去了一大半,只剩下一小半了,却还在一天到晚,为这个烦,为那个恼。像他们这种人上人,超级巨富,尚且如此,寻常人更不必说了!”
白素道︰“你这个例子,举得不当,他们是商人,自然一直要进行商业活动,在你看来又烦又恼的事,正是他们的乐趣所在。”
我道︰“那么我再举例,从古到今,手握大权的人,难道也不会自己算算帐,还剩下多少年,怎么还不肯积德做些好事,还要斗个你死我活?”
白素摇头:“这话更显得你不懂,你从来也未曾掌过权,自然难以明白他们的心态。”
我不服︰“你又几时掌过权了?”
白素道︰“我可以想见的情形是,一个人在权力的位置上,那是很可悲的一种情形,看来像是很风光,但是却每时每刻都要提防他人来争夺这个位置,不去斗人,就被人斗倒了。”
我叹息︰“总之,人在观念上,如果确知自己能有多少,已用去多少,还剩下多少,情形一定比现在好得多!”
白素无可无不可︰“谁知道呢。”
这一番对话,是后来的事,我把它挪前来记述,是因为我感到,人清楚自己生命设定的日子来也好,不来也好。事实上,早已有许多资料证明设定的存在,只是太多人不愿意去想它,所以才有必要提醒一下。
却说我在回家途中,胡思乱想,思绪颇是紊乱,到家之前,看到通向我屋子的斜路上,红绫正在缓缓地向前走著,那鹰在地上,跟著她亦步亦趋。
我看到的只是背影,但我绝对可以肯定,那是红绫,谁也不会像她那样腰粗膀圆,何况还有那头鹰在。
可是,我心中却立时又兴起一个疑问︰那真是红绫吗?
红绫行动,粗鲁之至,走起路来,脚跟向下点地,不是蹦就是跳,像一阵风那样,卷来卷去,从来也没有看到她像这样正经一步一步地走路过。
所以,我知道一定有甚么不寻常的事发生了。
我立时扬声叫︰“女儿!”
红绫也立时转过身来,她一转身,我就立即知道发生了甚么事,也放下了心来。
原来她身形粗大,遮住了她身前的物事,她一转身,我就看到她原来正推著一张轮椅,轮椅上有人,她当然不能连跑带跳了。
轮椅上那人也转过头来,我一看之下,意外之至,大声叫︰“铁蛋!”
在轮椅上的人,看来很乾瘦,不是别人,正是我少年时的好友,原名铁蛋,从军之后,改名铁旦,南征北战,立下赫赫军功的铁大将军!
一看到了他,我急步抢向前去,到了轮椅之前,握住了他的双手︰“你到了多久了?”
我一看到他,就知道他为甚么而来的,所以根本不必问。他声音嘶哑︰“昨天,她──”
他指著红绫︰“她可爱极了!真可惜,没有甚么仗打,要不然,我看她是女元帅之才!”
我又好气又好笑,铁旦是职业军人,以为人生除了打仗之外,再无别事。
我当然不会和他争论,看到红绫懂得招待客人,心中也高兴。
我接手推轮椅,红绫一声长啸,那鹰也腾空而起,一起冲进了屋子。
我苦笑︰“你看到了,强盗扮书生,原形毕露了!”
铁旦大是感动︰“肯为老人家扮书生,难得!难得!太可爱了!”
进了屋子,我和他之间,全然不用客套,我立时问︰“你知道了天音的事?”
他点了点头。
他能够离开了他的隐居之地,老远地跑来找我,由此可知事态之严重。但是他毕竟是久历世面的人,在表面上看来,除了双眉略蹙之外,看不出他内心的忧虑。
我当然知道他的焦急,他曾对我说过,他这一生人,甚么样的大风大浪都经过了,早已看透人生,大彻大悟,若不是还有天音这孩子,他对尘世再无任何留恋。而今,偏偏就是他这个在世上的唯一牵挂出了事!
我想要安慰他几句,可是实在不知如何说才好,他反倒掉转头来安慰我︰“别乱,一件一件,慢慢说。”
说了之后,他不禁苦笑︰“这话,实在是我自己对自己说的──乱也没有用,不如定定地来考虑。这话,是领袖当年常说的。”
他口中的“领袖”,虽然是后来导致他双腿残废,死里逃生的大疯狂运动的策动人,可是他对领袖的崇拜,却始终不减。
我“嗯”了一声,他接过了红绫给他的酒,又道︰“红绫这孩子告诉我,你们商量了一个办法,要‘老人家’说一句话,这办法没有用,行不通。”
我呆了一呆,我刚好在这个办法前面踫了钉子,失败回来,他怎么就知道了?
第九部︰情妇
我没有再说甚么,他已经道︰“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老人家若是已有些日子未能发号施令,就算现在忽然龙精虎猛,会翻筋斗,讲话声若洪钟,也已来不及了,只怕除了他儿女之外,再也不会有人听他的了!”
我这才知道他说的“行不通”,原来是从另外一个角度而言。
他曾长久处于权力的最高中心,对于权力是如何运作的,自然了然于胸,所以我同意他的分析,我道︰“而且,也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铁旦一扬眉︰“我和天音,有定期联络,我告诉过他,权力场是最危险的所在,处处陷阱,在在漩涡,【奇】不知道甚么时候没了顶,【书】还不知是怎么一回事。【网】所以我要他一定要和我定期联络,只要有一次,他未能和我联络,我就知道他出事了!”
他伸手在脸上抹了一下,续道︰“我起先不知道他出了甚么事,向他的一些死党问,才知道了情形,我立刻和你联系,红绫才告诉我你们也知道了!”
本来,对于救铁天音一事,我也一筹莫展,如今铁旦来了,他对权力场的情形,比我熟悉得多,自然要以他为主,看有甚么办法可以营救。
铁旦吸了一口气,又道︰“这孩子,他不肯听我的话,唉,也难怪,那里的一切,实在太吸引人了!”
我道︰“是啊,听说,那‘死者’不但有过亿的财富,有二十多个情妇,还有好几亩大的花园别墅,又官居高位,这种情形──”
铁旦闷哼了一声︰“这个死人,算甚么官居高位?只不过是三四流的角色,真正官居高位的,比他弄到手的,不知多了多少倍,只要权在,人也在,势也在,财也在。权一旦出了问题,赫赫元帅,永远健康的接班人,也要连夜逃亡,何况是这种小虾毛!天音竟会跟这种人混在一起,真是气数,狠起来,就由他枪毙好了!”
我吃了一惊︰“不至于……枪毙吧?”
铁旦一扬眉︰“新掌权的要立威,就一定要杀鸡儆猴,这是千古以来不变的定律,谁撞到刀之上,谁就倒霉,天音正是最好的开刀对象──一来,他老子曾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二来,他老子现在下落不明,只是一个废老头子,杀了他,谁也不怕得罪!”
经铁旦这样一分析,我也不禁冒了一身冷汗。
我失声道︰“这个怎么得了,得赶紧下手了!”
铁旦吸了一口气︰“我在等两个人,这上下,她们也应该到了!”
我正想问他在等甚么人,红绫直到这时才插了一句口︰“妈到瑞士去了。”
我不禁大是奇讶──白素答应和我分头去营救铁天音的,怎么忽然跑到瑞士去了。
我忙道︰“她有没有对你说,到瑞士去干甚么?”
红绫还没有回答,门铃响起,她跳过去开门,铁旦面对门口,先看到来人是谁,他沈声道︰“你们来了!”
我才转过头去,就看到两条人影,一大一小,疾掠了过来,来到铁旦面前,一起跪下,一跪下就叩头,一叩头就叫︰“义父!”
这一连串的行动,叫我看得呆了,尤其进来的那两个人,我是认识的,一个就是大美人朱槿,另一个是小美人水荭。两个人的身高,差了一个头有余,可是水荭娇小匀称,一样看来腰细腿长,娉婷动人。
朱槿和水荭都同一身份,我知道她们自小就受严格的训练,成为出色的特工人材,铁旦曾负责全盘的情报工作,那十二个无父无母的女孩子,正是由他作最初的训练的。
但是我也未曾料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此之好,竟会以父女相称。
而且,铁旦如今只是一个无兵无勇的废人,朱槿和水荭身份特殊,本身有将军的头衔,不论是哪一派的势力当政,她们的地位不变,都可以说是叱吒风云的大人物,可是她们对铁旦的尊敬,却是一看就可以知道,出于至诚。
这时,看她们跪在地上,仰头望向铁旦,那神情就是女儿久别慈父,重逢之际的喜悦,多少亲情的思念,洋溢在她们的俏脸之上,再也不可能是假装。
我和她们这一组身份独特的美女,多有接触,只觉得她们又美丽又能干,又机伶又聪明,可是总觉得她们有点不类真人──被训练得成了“机器”或“工具”。
可是此际,看到她们竟然流露出这样真挚的感情来,我也不禁大是感动。
铁旦伸手,在她们的头上轻抚著,声音也有点发哑︰“起来!起来!”
两人跪著,向前移动了一下,靠在铁旦的膝前,又是高兴,又是流泪。
铁旦也大是感概︰“真想不到,还能见到你们!”
水荭道︰“当然能见,一直能见!”
朱槿也道︰“真是太高兴了,义父,我虽然没见著天音哥,可是知道他暂时不会有危险。”
铁旦沈声道︰“连你也见不著──”
他只说了半句,就眉心打结,我也感到事态严重,因为朱槿的身份又高又特殊,连她也见不著,那铁天音的处境,当真不是很妙了。
铁旦显然比我更明白内里的情形,他并没有问何以朱槿见不到人,我则失声问道︰“何以你也见不著?”
朱槿道︰“系统不同,指挥不动。”
铁旦吸了一口气︰“她们是军方的,拘禁天音的,是另一个机构。”
朱槿又道︰“若是我一定要见,自然也可以做得到,可是这一来,太著痕迹,反倒打草惊蛇。好在我有人知道天音如今虽然被拘禁,但是他对各方面来说,都重要之至,所以没受甚么委曲。”
铁旦闷哼了一声︰“你们别说空话安慰我了,他现在的情形,我再清楚不过,左也是死,右也是死!一方面要他供出众多的人来,一方面要他守口如瓶。他供了,是死;不说,是死,我想不出还有甚么活路来!”
铁旦一口气说完那番话,面色铁青,身子也不由自主在颤动。
他毕竟是在那种权力场中翻过筋斗的人,所以很明白其中的情形。
经他一说,我也明白铁天音的处境,确是大大地不妙了。
在派系斗争中,不论有多少派──最高领袖曾说︰党内无派,稀奇古怪。不管多少派,最先起正面冲突的,必然是势力最大的两派。
待这势力最大的两派,经过一番剧斗,分出了胜负,其他势力较小的派宗,或曾替胜方出力,自然水涨船高。不幸押错了宝,曾替败的一方摇旗呐喊,那自然也倒转下来,呜呼哀哉。
而今,铁天音是夹在两大派之间,那个“死者”是首先被开刀的,死了之后,铁天音作为他的主要助手,目标自然集中在他的身上。
逼死了死者的一派(不论死者是怎么死的),必然要趁胜追击,宜将剩勇追余寇,要在铁天音身上把打击面扩大,“除恶务尽”,以求把对方彻底击败,打倒在地,并且踏上一脚,让对方永世不得翻身。
而已经输了一仗的那一方,处境不妙,落在下风,自然要力求自保,那么,铁天音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危险人物。若是铁天音把所知的一切全说出来,那么,这一方就要面临大打击了!
我想到这里,失声道︰“不好,天音坏在他自己人的手里,可能性更大!”
铁旦、朱槿和水荭都以一种异样的目光望定了我,彷彿是在讥嘲我︰“你怎么到现在才弄明白这一点啊!”
我伸手在自己头上打了一下,以确认自己的后知后觉,要置铁天音于死地的,当然是他的“自己人”!
他的自己人,最怕他说出甚么来,所以要灭口──那个死者,也大有可能,正是被自己人灭了口的!
我越想越乱,一面摇头,一面道︰“真对不起,对这种情形,你们是司空见惯的闲事,我却一点经验也没有,连现在,天音究竟落在哪一方面的人手里,我也无法可以确定!”
铁旦沈声道︰“当然是落在敌人的手里,要是落在自己人的手里,早已一命归西,‘自杀身亡’了!”
正由于他说得如此肯定,所以我更感到了一股寒意,自顶至踵而生。
铁旦的话,确实是可怕之极,试想想,一个人落在敌人手中,尚可以有活路,落在自己人的手里,却是死路一条。这“自己人”三字,竟然有这样的涵意在,人性在这方面所暴露出来的丑恶,实在令人无法不全身发冷。
而朱槿和水荭立时点头表示同意。
铁旦咬牙切齿,向朱槿道︰“你和他,还可以传递信息?”
朱槿神情紧张,点了点头──这表示她虽然可以做得到,但也一定极其困难。
铁旦一字一顿︰“带信进去,叫他咬紧牙关,一个字也不能说!”
朱槿道︰“我们得到的报告,天音哥确然甚么也没有说!”
铁旦道︰“这就是他还能活著的原因,再去提醒他一遍,一个字也不能说。”
朱槿答应了一声,水荭道︰“现在,要找出一个女人来,对天音哥大有帮助。”
我还没问是谁,铁旦已经道︰“卫夫人已经到瑞士去找了。”
铁旦这句话,奇峰突起之至。
看来,在我到勒曼医院去那一段时间内,发生的事,真还不少。
我想向他们提及我在勒曼医院的经历,可是事情接著发生,我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而且,我叙述经过,最后自然要有陶启泉和大亨在场。
所以,这时我只是问︰“甚么女人?”
朱槿道︰“那‘死者’死前,最后和他在一起的女人。这个女人名字叫浮莲,是死者的情妇……之一,死者有大量的赃款,在这个女人的名下,还有许多机密文件是由这个女人保管。”
我一听得这个女人的名字叫“浮莲”,就怔了一怔,因为这名字,正如朱槿、水荭她们同类,难道这个女人也正是她们的同型人物?
我挥了挥手,向朱槿望去,朱槿叹了一声,点了点头,那是她已知我想到了甚么,而且已回答了我。
我又向水荭道︰“和你一样,她的名字,也是水上的花朵!”
水荭撇了撇嘴︰“别把我和她扯在一起,我一向和她合不来。”
水荭说了一句︰“她要是念旧情,明知她一走了之,天音哥就会出事,她根本不应该走。就算不知道,现在天音哥出了事,她也应该立即现身!”
我正想问︰这个女人现身,铁天音就可以无事了吗?
但是我还没有问出口,朱槿已然道︰“她虽然和我们一起长大,但是性格不同,她一直野心勃勃,想要出人头地,作一个非同凡响的人物!”
我不是感叹:“以你们的身分而言,已经是非同凡响的人物了啊!”
朱槿道︰“她可不那么想,所以她和当权的一些人物,关系很密切,和我们之间的关系,反倒疏远。”
铁旦喃喃地道︰“我当时,千小心,万小心,也会挑错了人。”
水荭又道︰“现在要她出来,只怕难得很了,落在她名下的赃款,有好几亿美元,她怎肯再自投罗网?”
他们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恩怨,我也不能全部明白。
我急急问︰“找到她,为甚么就能保铁天音的安全?”
朱槿吸了一口气︰“她是聪明人──那死者,也不是蠢人,他们两人,一起上下其手,以权敛财,大贪特贪之际,也知道总有一在,权位一起变化,几千百件事中,随便拿一件出来,都是死罪。所以他们都铺定了后路,准备了一批资料,把重要的活动,甚么人甚么人得了甚么好处,甚么人甚么人在海外有多少存款,这些存款是怎么得来的,都记录在内。现在当权的那些人,有哪一个是乾净的?他们掌握了这些资料,足可得保安全。”
我一面听,一面大摇其头︰“非但不聪明,而且蠢笨无比,他们难道不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吗?有这份资料在手,就成为每一个人的敌人!”
朱槿道︰“但也能使人人忌惮,怕他们会把资料向外公开。”
我道︰“没有用,那‘死者’不是死了吗?”
朱槿一字一顿︰“若那死者之死是浮莲下的手,就很易理解了!”
我陡然一震,站了起来︰“你不是说,浮莲是死者的情妇之一吗?”
朱槿道︰“那是一种纯利害关系的男女结合,到了紧要关头,还有甚么干不出来的──当然,那只是推测。”
水荭一扁嘴︰“我看推测也就是事实,何以她能逃走,死者却非‘自杀’不可?”
我越听越乱,大口喝了两口酒,才勉力定下神来。
然后我问︰“那份资料,在浮莲手里?”
水荭道︰“自然,没有这救命灵符,她怎敢逃走?”
我又有好一会说不出话来,那是由于我想起,那些女孩子,她们想改变身分,极其困难。那个浮莲,以为掌握了一大批人贪赃枉法的资料,就可以远走高飞,令得所有的人投鼠忌器,她可就大错特错了。
她这样做,最大的可能是,替她惹来杀身之祸!
除非她有非常的办法,不然,凭普通办法的逃亡,那是绝无可能之事。
而所谓“非常办法”,当然是不寻常之极,我所知的两个,一个海棠,她放弃了地球人的生命形式,转化为外星人,过程痛苦之极,而且从一个美女,变成了紫酱面色的章鱼类物体,也不知道她心理上是如何承受得住的。她以无比的坚毅和勇气,才创造了自己的新命运,摆脱了“人形工具”的身份。
另一个是柳絮,她比较幸运,这个本来在体内藏有小型核武器的美女,随时可以以意念发动爆炸,毁灭一个中型城市,她有幸遇到了新生命形式,活了的机械人康维十七世,这才得获新生,那“老人家”年轻十年的安排,也是她重获自由的条件。
这两人的经历,何等艰难复杂,曲折之至,这个浮莲,只想凭一份资料,就逃出生天,岂不是太天真了么?
我一面想,一面喃喃自语︰“她所掌握的,只怕不是救命灵符,而是催命符咒!”
水荭又道︰“现在可以救命,等到局势明朗之后,就是催命。”
我明白她的意思︰现在,各派正在争斗,任何一方的污点,要是叫对方抓住了,那就是致命伤,会成为对方手中有利的武器,所以,人人都怕这份资料内容暴露,浮莲的安全,当然也有保障。
等到大局已定,其余各派纷纷被拉下台来,失了权势,只有一派独尊,那么这份资料,也就一钱不值了。因为垮了的一方,罪名早已成立,再多点罪也无足轻重。至于胜的一方,大权在握,朕即国家,贪赃枉法,小事一桩,谁敢追究?
到那时候,浮莲的护身符不再存在,她的处境,可想而知!
我对这种情形,一直心生厌恶,所以一时之间,默然无语,同时心中暗念,白素到瑞士去,最好找不到浮莲,因为就算找到她,像她这种人,怎肯把资料拿出来救铁天音?白令我们去蹚这浑水!
我在沈默了一会之后,把我所想的一半,说了出来,我道︰“就算白素找到了浮莲,她怎肯把资料交出来?”
铁旦沉声道︰“不必她交全部,只要她交出一点点就可以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是的,是哪一方面扣留了铁天音,只要有这一方面的罪行记录,也可以要胁他就范了。
我没有再说甚么,朱槿这才问我︰“勒曼医院对老人家的事怎么说?”
铁旦愤然︰“怎么说也没有用,老人家现在就算可以下命令,也不会有人听了!”
这种情形,铁旦对我说过,但是朱槿却有不同的看法,她道︰“有用,现在还有用,等到大局定了,那才没有用了。”
铁旦望了朱槿片刻,在想朱槿的话,想了一会,他点了点头,同意了朱槿的说法。
而我,在朱槿一说的时候,我就同意了她的说法──老人家的话,现在还是有力量的。现在,正是各派势力争斗之际,谁都想挟老人家以自重,老人家的话,就还能起到作用。
若是等到大局已定,胜负已分,大权在握,老人家纵使曾经叱吒风云,到那时,也是烂泥一团,只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而已,谁还会听他的?
我叹了一声︰“我和勒曼医院的交谈结果,全有记录,是不是请大亨和陶启泉一起来看?”
朱槿道︰“我们来的时候,已和他们联络过──”
才说到此处,门铃又响,红绫一拉水荭的手︰“我们去开门。”
水荭身型娇小玲珑,水荭以外型取人,把她当作了小孩子。
我看到这种情形,暗暗摇头,水荭却很高兴,一面和水荭走向门口,一面还道︰“你那鹰真有趣,甚么时候借我玩玩!”
水荭却正色道︰“神鹰是我的朋友,不是玩物!”
水荭忙连声道︰“对不起!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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