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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锁心-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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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灌木丛时,我弯身捡起落在地上的长袍,来到他身边。

“睡不着?”他望着天际问我。

“己经习惯了,闻到血腥味,身子就会不由自主地绷紧。”我望着赤色的天际,“你要帮他们吗?”

“唇亡齿寒,他们不在了,下一个就是魏国。”

虽然我不懂战争,更不懂朝政,但是,我知道那一定很艰难。

“虽然我不明白你们的匹夫之责,但还是知道什么叫残害生灵。”我闭上双眸,闻着烟味中夹带的血腥气,依稀可以想象出此刻齐国边城内的惨象,“希望你能成功。”我将外袍披到他肩上,然后转身回屋。这种时候,也许他更想自己独处。

所谓云深不知处,我们本来住在东陵山内,应该感觉不到山外的紧迫,却因为几个莫名的来客增添了一些战乱气氛。

来客是沈家的女眷,沈家的家长沈聚便是李卒提过的东省封疆大吏,沈聚的儿子沈伯彦,也就是送小孽障獒犬的那个男孩的父亲,而小男孩唤作沈鹏昊。

他们来的目的听起来有点奇怪——给我们送粮食。

说是战火燃至齐魏边界后,东陵紧急关闭城门,城内粮草紧张,担心我们这边衣食不便。

李卒虽是个为了正事舍己忘我的人,但眼下还没到国破家亡的时候,不至于连我们的口粮都给忘了。由此可见,这沈家人的借口有多蹩脚。且他们来了之后,东磨西蹭,几天都不下山,连我带着小孽障出去散步,他们都要来插一脚,哪里是来待客的,分明是来看守犯人的。

我素来不健谈,尤其与矫揉造作的人。这沈夫人年纪不大,却是个标准的贵妇人,心思缜密,说话句句中听,却句句不是实施,若非小孽障与她家沈鹏昊玩得投机,我早就下睡香,让灰影把他们扛下山去了。

“原来夫人是位神医。见我放走了昨日那只垂垂欲死 的野兔,沈夫人又款步过来搭讪,还真是不死心。

我没答话,起身继续晾晒竹架上的药草。

见我不答话,她脸上的笑容似乎有些挂不住,不过很快掩饰过去。

“娘——”小孽障带着沈鹏昊从竹林里出来。

这两天,她可算找到了玩伴,尽情把个乖男孩带成了野孩子,看得出来,那沈夫人满心的不欢喜,却也只能隐忍不发。

“娘,小羊从山梯上跌下来,腿摔断了。”小孽障让身边的沈鹏昊把怀里的小黑羊放下。

我蹲身检视一番后,转身进屋,从藤架上取来一味药,喂进小羊的嘴里。

“这样它就能好了吗?”沈鹏昊新奇地问小孽障。

小孽障笑眯眯地道:“我娘最厉害了,它一定能好。”

沈夫人见状,欣慰一笑:“夫人仁心,此等良药,若是换作常人身上,定然舍不得拿来救这野物。”

“这不是药。”小孽障好心地纠正她,“这是我娘新配出来的‘东陵散’ ; 吃了它会心脉俱损,浑身失力,如果不吃解药,会死掉的。”一句话惊呆了在场的母子俩,沈夫人还吓得倒退了半步。

“你不是说要救它?”小男孩惊讶之余,不忘指责一下坏心肠的小孽障。

“我娘是要救它啊,所以它才要先报答我娘,替我娘试药。”小孽障说得理所当然。

我同样理所当然,天下间哪有不要报酬的东西?我救它,它当然要先替我试药,否则我为什么要救它?

或许是我的作为,也或许是我制毒吓坏了那位沈夫人,她倒是再不取乱跟我搭汕,甚至有点想躲我。

倒是她那个个儿子胆子大一点,时常在他母亲瞅不见的时候,偷偷跟着小孽障到我的药房来。

小男孩第一次见我拿下面纱时,看了好半天,随即又看一眼小孽障。

从相貌上来说,小孽障确实像我多一点,我想这小子正在设想小孽障长大后的摸样。

“若是你的理想是像你父亲那般手握重权,小孽障不会成为你的妻子。我对小男孩道,“她是天上的云,只会跟着风走,你关不住的,还是你那个静表姐适合你。”所以不要乱打小孽障的主意。

小孽障生下来就是特殊的,所以我没有把她交给他养成大家闺秀。对一个父母身份特殊的孩子来说,离经叛道才能让她更好的生存下去。

小男孩眨着一双无辜亮眸,不知听懂还是没听懂,不过我更倾向前者。不把孩子当傻瓜,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想法。

又住了数日,沈家母子仍然没有下山。

这沈夫人倒还真是有毅力,被我吓成这样,居然还能赖在这儿不走。

直等到李卒再次上山,沈夫人才如释重负地带着儿子匆匆离开。

望着她仓皇而去的背影,我拉下鼻梁上的面纱,仰头问李卒:“你已经沦落到被一个外官监视了?”那对母子显然是假借送粮之名,行看守之实,似乎怕我们偷偷逃出东陵。

“平白无故把身家性命押到一个毛头小子身上,换作是谁也不放心,如果我把家人都送走了,他们又怎么敢陪我涉这个险?”他低头,亲一口女儿的额头,“还以为你会直接让灰影把他们扛下山。”他倒是了解我的脾气。

“小孽障喜欢跟那孩子玩,便多留了他们几天。”我瞅一眼他的外袍,还是离开时的那身,也不知有没有生出什么脏东西,居然还敢抱着小孽障。

他一回来,晚饭的餐桌上便摆得满满的,可算丰盛,这并非我的主意,而是他让人送来的那名厨子的主意。他清楚我不擅此道,为免他闺女跟我一块儿饿肚子,便送了个厨子上来。

饭食是别人做的,一应洗漱自然也是别人,没道理让我服侍他,倒是洗澡水我动了些手脚,为免他身上长出脏东西,连带祸害了小孽障,特地在他的浴桶里撒了些除虫的香粉。

我撒完一转身,他正侧身站在屏风旁,手上还拿着刚脱下来的外袍,眼睛却看着浴桶,对我的举动饶有兴趣。

“小孽障要跟你睡。”

他收回视线,点头笑笑。

我帮小孽障洗好澡时,他也洗完,一身清爽地坐到我们对面。

而我正帮小孽障擦头发。

“爹爹,我也要跟你一样,把头发都剪掉。”小孽障皱眉拉拉自个儿的头发,她对洗头非常不喜欢。

“你是女孩子,不能随便剪,留着好看。”

对小孽障来说,好看是个死穴,她回头看看我,再伸手攥一缕我的头发。“娘,你也是因为好看才留这么长的吗?”

“我是因为太懒。”我执起木梳,开始细细梳理小东西的头发,她的头发发色像我,发质却像他,柔韧而挺直。

“哇——娘,你看,天上有好多星星。”小孽障爬跪在窗口,望着东方天际。橙红的天幕上,正飘着点点火光,不像是战火,却又显出儿分悲怆。

他也来到我们身后:“那是齐军在向他们的朝廷要增援。”

“爹爹,什么是增援?”小孽障一个后仰,头点在我的腹上,问他。

我不打算让小草障继续问下去,抱过她的小身子坐回软凳上 : “快把头发梳好,该睡觉了。”

“我要跟爹爹睡!我要跟爹爹睡!”两只小脚不停地踢动,耍赖皮。

结果最后还是在我怀里睡着,而他要去接见几名刚上山的尉官,等他回来时,我刚好把小孽障的外衫脱下,正打算放她到床土去。

“我来吧。”他伸手过来抱,玉带不小心钩去了我的头发。

我本打算扯一下,不过就是断几根头发,却被他攥去,没让我动。

他单手抱着小孽障,另一只手抓住我的腕子,来到灯下。

静谧是个可怕的东西,因为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均匀或细短,那代表不同的心绪。

“半个月后,若我没让人来说明,你们就先跟灰影回月革去去。”他解开我的头发,转身要走时,说了这么一句。

我蓦然拽住他的衣袖:“把话说清楚。”虽然我从不掺和他那些事,但是既说了这种话,便要交代清楚,什么叫半个月后没人来,我们就回月革去?

他凝神看了我一会儿,这才反攥了我的手,走到窗边,示意了一下东方那片橙红的天际:“老头子还不想这么快跟胡人反目,所以一旦东出,那便是孤军,战场上,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北关已经跟胡人打起来了,要反目,早己反目。”除非老皇帝成心想害他。

“那是阻击,这是出击,不一样。”他笑道。

“哪里不一样?编个说法骗自己而已,你们汉人就是爱骗自己。”

他的笑容更加深浓:“同是汉人,哪来的你们我们?”

“既然老头子不想惹怒胡人,为什么还愿意让你东出?”

“朝廷上的事,做与说,往往不是同一个道理,我做我的,他可以下承认,事后也可以罚我,但该做的,我一定要做。”

这么说,这是他跟老皇帝的默契?

“我不会走的。”别想再把我关进笼子里。

“随你吧,只要别到处乱跑。”

……

我们站了许久没发觉。,手也握了许久,只是彼此都没发觉,却当做没发觉。

隔日早上,小孽障拖着他一起赖床。

太阳升得老高,他们就是不愿意起身,不但如此,竟还在床上摆起了棋盘,似乎打算教小孽障下围棋。

胡生端进去的饭,他们甚至没动半口。

我倚在屏风旁,看了床上那一大一小好半天,他们则对我充耳不闻。

直到他把小孽障教入迷,趴在棋盘上想路数后,他方起身对我示意一下屏风上的外袍。

我扔过给他。

他慢腾腾穿上后,俯身揉揉小孽障的后脑勺,激励她努力想办法突出重围,这之后,才踱出屏风,简单地洗漱一番。

桌上的早饭他连瞥一眼都没,只是在路过我身边时,停伫半晌,侧首看过来一眼。

这算作道别?

我把昨夜刚做好的外伤药交给了胡生,每包上面都写了用途,用得上便用,用不上扔掉也行,随他们。

小孽障到了半晌午才醒过神,这才知道她爹爹已经走了,坐在门槛上哭了好半天的鼻子才作罢。

第十七章 三口之家

我不晓得在他这短短三十几年的人生里,到底赢得多,还是输得多,只知通我在他身边时,他并没能痛快几次。被人利用,被人出卖,被人背叛,甚至被人暗杀,他这一路上充斥着这些东西。

这一次,依然如此。

所谓的破釜沉舟便是斩断自己的后路,他做这种事特别在行。

东出,说是帮忙,其实就是送死,只等他们出了关,魏国便紧闭大门,不作任何供应,由着他们扮作齐军前去营救。

而齐军,死活守在都城周围,不进军,也不支援,只求保住他们的小朝廷,看着人家在自家院里放火,对援军连把手都不搭,着实可恶。

东陵的赌场上最近兴起了一种新赌法——赌战。齐西一战的输赢比例分别是一赔一,和一赔十,可见都不看好他这个年轻的国务大臣能赢下这一仗。

看来这一仗,他为的不只是唇亡齿寒的未雨绸缪,还有他个人的威信,既是年纪轻轻登上高位.就必须有压住场子的气势。

“娘,你买爹爹赢吗?”小孽障对我手里的赌据十分好奇,碍于她认识的汉字实在有限,只能出口问

“不是。”我买的是胡人赢。

“为什么?你不信爹爹能赢吗?”小孽障嘟着嘴,显然对我买她爹赢不高兴。

“胡人是鱼,你爹爹是熊掌,鱼和熊掌,总要舍弃一样。”我年少时,每每出任务,总会在路过赌场时,买上一局输场,姜老头管这个叫做破财消灾,他说一个人的成败是对等的,成一次,必然也要败一次。

“我知道了,娘是拿金子买爹爹。”

孺子可教!

这几天,小孽障吵着要吃这吃那,灰影又不擅买这些玩意,便只好带她下山。

兴许是魏军东出,有了前哨保障的缘故,东陵城里不再那么凌乱,否则灰影也不会答应我们下山。

买了一大堆东西,全是小孽障的,甚至还有一匹红绸子,真不知她打算怎么穿到身上,反正我是不会缝衣裳。

“娘……”在走过街角时,小孽障抱着我的手拖拽,显然是累了。

我的视线快速在四下搜罗一遍,左手边不远处有一株老槐,老槐旁是一条南北向的小巷子,视线方位刚刚好,而且还便于灰影隐身。我便拖了小孽障的手来到树下,把一应的货物全堆到地上。

小孽障一屁股坐到红绸子上,开始吃她的零嘴,我则倚到树干边休息。

自从胡人进了齐西,因战火所致,难得能见到天上碧空万里,今日倒算是个好天气。

正想着,灰影倏然闪到距离我们五尺远的地方——看来是又遇上“访客”了。

我缓缓将小孽障拉起来,头一偏,正可见灰影挡住的那抹身影——相当熟悉,却又极其陌生,若非她再次出现,我总是习惯性当她己死。

白罗——一个对我最重要,却又让我最怀疑,感觉被背叛的人。

我将小孽障交给灰影。既然她到这儿见我,显然是有备而来,且听她说些什么。

小巷里,我俩南北分立,我南,她北。

“你这又是何苦。”她觑一眼我身后不远处的小孽障和灰影,“明知道那个男人的身份,还给他生孩子,不过这丫头倒是生了个好模样。”

“谢了。”她很少夸人,难得这么一次,我自然要谢,“你来是为了找我?”

“不,来找你那位……没想到你也在。”

对视了好半天,我终还是没问她有没有参与设计我和李卒的事。

“你们太看得起他了,八百人应战数千胡骑,居然还要来人盯着他 。”我哼笑,转回身,既然不是来找我,那我就不愿再多话。

“既然想问,你何不问出来?”她似乎看出了我心中的疑问,“没错,我是骗了你和阿梓。在幻谷那种地方,想往上升,就不能没有代价,我的代价是推动所有同伴,做一个死人,而你,是成为李卒胸口的刀刃。咱们失去的东西差不多,都是为了生存,如果你想通了这个道理,幻谷左右执法长老的位子,任你挑选。”见我冷哼,她勾唇,“阿桑,二十多年的辛苦,难道你就打算毁在一个男人手上?”

“不是毁在一个男人手上,上毁在一个女人手上。”那个女人就是她白罗,“如果你当年真的死了,那该多好”我宁愿继续为她寻找那个不知在何外的家,直至我死去。

转身,我与她就此别过。

我的白罗依旧埋在幻谷的水塘边,早已不在人世。

白罗的到来果然预示了一些不好的东西。

初雪的那个晚上,胡生将我从睡梦中唤醒、带走——连我药房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起。

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可以猜得出他有多危险,否则胡生不会把我带去。

细雪纷扬之中,我站在被踏烂了的麦田上,望东,他正单膝蹲在沟头的田埂上,不知什么原因,看着他的背景我有些却步。

我好半天才敢走近他,以及他面前那片“黑海”——已经灼成焦土的战场如今亦是数百人的坟墓。

我俯身,蹲到他身边。胡生说他腹上有伤,很重,却不给人碰,谁也不行。

果然,他拿开了我欲碰他的手。

“别这样^”我在他耳畔低语。

他仍攥住我的手,不许我碰。

也许是在一起久了,我明白他在为什么难过,不是因为输了一场仗,而是国为跟着他的人,最后总是这个结果。

最终,他还是松开了我的手,我这才能拆开他腹上的绷纱,随即又快速绑上。因为伤太重,不能随便在这儿打开。

胡生招来两名军士,将他抬到一间还算干净的草棚里……我整整忙了一夜。

次日一早,我用迷药“哄”他睡后,又被一名军医请去了治疗伤兵的大帐。本来我是不愿沾手救外人的,但这些人既能跟着他东伐,想必也是些想法独特的,不是那些忘恩负义之辈,救一下倒也无妨。

“夫人,忙了一夜,您休息一会儿吧?”胡生端着茶碗跟关跟后。

“你是要他们的命,还是要我休息?”我示意一下营帐里的伤兵。

听我这么说,胡生不再啰嗦。

就这样一直忙到晌午,尉官来报——他醒了。

等我回草棚时,他正打算坐起身。

我摇头,示意胡生不用拦着他,他这人什么事都可以做,就是不能躺着无事可做。我顺手从一旁的木架上取来纱布,放在到身前:“把手抬起来。”

他倒也配合,费力抬起双臂。

我俯身合抱住他的腰,将纱布紧紧缠到他的小腹上,末尾还打了一个活扣。

“想拼命也要缓两天,这两天不能动太大力气,否则就是肠穿肚烂,听懂了吗?”

“又是胡生把你接来的?”他的嗓音低哑到浑浊不堪。

“是啊,你昨晚一直在做梦,所以没打扰你。”他的魂现在才从战场上回来,恐怕昨晚的事也未必记得。

见他下床,我伸手拿来一旁的长袍,免得他又穿那身比我还重的盔甲。

“药该怎么吃,我已经交给胡生,想要命的话,你就按时吃。”我一边帮他穿衣,一边交代,因为知道他清醒后一定会让人把我送走。

他没吱声,只是凝视着我,而我的视线却始终不曾超越他的衣领。

帮他系好腰带时,他伸手拿下我脸上的纱巾——上面沾了好多血点——那显然不是他的,他正想开口问,就听门口有人唤我。

“夫人,那个伤了胳膊的弓箭手,怎么也不愿意让人动手砍他的胳臂。”是一名老军医。

我皱眉,为了条胳膊居然连命都不要了,世上居然还有这种傻瓜?“我去看看。”转身把药袋提上,我倒要看看这个傻瓜是要命还是要胳膊。

像早上一样,当我一拉开大帐的帘子,里面立时变得异常安静,这次还多了几分侧目,因为我遮脸的纱巾拿了下来。

来到位于最角落的地方,那只胳膊已经被剁烂掉的士兵正在抽泣。

“你多大了?”我扔下药袋,顺口一问。

那兵丁看我一眼,低下头,闷闷道:“十六。”

“这么大了还哭?”我六岁就不知道眼泪是什么东西了,“把胳膊抬起来。”

“抬不动。”他仍闷着头。

“没试过怎么知道抬不动?你若是抬动了,我便不会砍你的胳膊,抬不动你的胳膊也别要了。”

“我不能没有胳膊,我还要打仗,打完仗赚了银子回家买地,种田,你不能砍我的胳膊。”

我蹙眉,说了半天废话,他还是没抬,我不禁伸手捏住他的左臂根,用力一按,只听他“啊”一声,手腕也跟着微微曲起,看来还有救。

我抬头,见李卒和胡生都在,便向胡生招手:“给我一粒七疏丸。”七疏丸是小孽障跟我一起配的迷药,本来是打算在李卒不听话时,让胡生给他用,现在这小子哭哭啼啼的,一会若是再看到自己皮肉被切开,又不知会哭成什么样子,不如早早把他迷倒,免得碍事。

胡生倒也有眼色,直接将药塞进了这名兵丁口中,半刻后,他便不省人争。

我让人把这小子抬到一个安静的地方,打算想办法,看能不能保住他的胳膊。

等我的视线从那弓箭手的胳膊上收回时,天色早已变暗。

步出军帐,我仰头看,雪停了,但见天上白云苍月,好不干净。

我踏着雪印子咯吱咯吱走两步,忽觉脑袋发蒙——两天没吃没睡,体力有点跟不上了。

好在有人在身后扶住我,我才没倒下。我微微侧首,对身后的人道:“我该回去了。”这里是他的世界,我应该躲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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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送你去坐马车。”

“不用……”没等我说完,身子便己悬空——他居然将我背起身,“放我下来,你不要命了?”我在他背上低语。

“你比大雁重不了多少。”他道,“记得你说过你不救人,这就当造报答。”他道。

“真小气。”背我一下,竟值那么多好药,“前些日子,我在东凌遇见白罗了,她说是奉命而来。你不担心吗?”如果这次他赢,老皇帝一定会想办法让他威信扫地,他应该有所应对才是。

他没答,只是笑意深浓。

我一向喜欢他的笑容,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总是透着几许令人着迷的讳莫如深。

既然他能笑,想必定是有所准备了,自然不必我多事。

因为累,我双臂垂在他身前,全身软塌在他肩上,听着他脚下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困倦至极。

如果能这样一直走下去,也许我真的可以睡着……

“李卒……还没到吗?”我半闭着眸子,在他背上咕哝。

“没。”他道。

“到了也不要叫醒我……”我困得很,不想再睁眼,随便把我扔车上就行。

“嗯。”他答应着。

咯吱——咯吱——

声音越走越远,我也越来越迷离,竟不知现下是梦,还是醒,自己到底有没有出过东陵,有没有见过他……

在他放我进马车时,借着车帘一角的月色,我迷离地看他一眼,那一眼,他也看到了。

有些东西,大概一眼就足够了。

他是冬至的前一天夜里回的东陵,身边只带了胡生一人。据说胡人被击退了,胡人退后,齐人的增援也到了,东出的首领也被临时更换成了岳王的人,而他,除了腹上的伤,什么也没得到,活活被老皇帝和齐人算计了一把。

但这对他来说己经足够,他要的是赢,要的是魏国反胡的士气,还记他在老皇帝面前说过的话——我李卒他日助魏称雄,不退,不霸。

他的目的是助魏称雄,对自己的名声反倒不怎么看重。

冬至第二天的早上,我醒得很迟,醒来时,他与小孽障正在床尾对弈,身上都穿着睡袍。

我从床头爬到床尾,下颚搭到小孽障的肩上,问他一句:“吃过没?”他的伤口刚愈合好,可以吃些固食,所以胡生紧着让厨子给他进补,却又不敢出声劝他,只能把事情嘱托给我。

“没。”他捏着黑子,思索一下,摁在棋盘上。

我躬身下床,到门口时,胡生正站在门外,见我开门,喜形于色。若非他是个男人,还真让人怀疑他的用心。

早饭是一条黑鱼和半锅杂菇,当中还掺了一点补气补血的草药,闻起来挺不错。

盛上两碗,在他手边放一碗,我和小孽障的食量小,两人一碗便足够。

我坐在棋盘前,一边喂小孽障,一边观棋,偶尔自己也会吃上两口。

小孽障最近对下棋开了窍,棋艺突飞猛进,在他不在的日子里,几乎每天都会按照棋谱摆一盘,有不认识的字时还会把棋谱找来让我念给她听。难得她能有如此安静的喜好,我自然欢喜。

吃罢早饭,胡生又将膏药烤热了送进来,自然是让我替他更换。

“娘,我也要。”

我莫名其妙地转头,她也要什么?

小孽障张开双臂,拍拍手,小时候让我抱抱时,经常会这么做。

我这才意识到我与他之间的距离,因为要解绷带,看上去像是我在抱他,难怪她误会。

“我在替你爹爹换药。”

小东西嘟嘴:“偏心。”

我忍不住凝眉,却被他摁住肩膀,我不禁抬头。

他的眉梢是扬起的,像是饶有兴趣。

“不下了。”小孽障放下棋子,气嘟嘟地起身出门。

“她知道这盘棋快输了,赖着不下,是不想认输。”他给我解释小孽障耍赖的原因。

“你怎么不拆穿她?”

他示意一下棋盘:“没有把棋盘弄乱,说明她还打算继续,我想看看她能想出什么办法来突出重围。”

棋盘上确实干干净净,一点也没被破坏。

“这小东西倒是长心计了。”我低头继续帮他缠绷带,刚缠两下,又停了下来,因为他的手还放在我肩上,从外人的角度看,更像是坏抱,这种姿势好像不太雅观。

“等你身体养好了,我和小孽障就回月革去。”我与他就像两粒煮熟的糯米,不适合长久相对,容易粘连不清。

纵使他杀光了所有知道内情的人,但事实总归是事实,我与他身上流着同一个人的血,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他缓缓松开我的肩,将手放回原位。

我们可以不顾一切,却了解那之后带来的后果,不只是我俩要去承担,小孽障也是其中之一。

他在山中休养的这段时间,也是迄今为止我们三人度过的最安逸的日子。没有阴谋诡计,也没有刀光血影,而且因为小孽障和沈鹏昊的关系,我们也沈家也有了些来往。他们算得上是第一个与我们有交往的正常人家,虽然沈夫人到现在对我还心有余悸,但至少她不再让我讨厌。

沈夫人姓林,闺名乐婉,年长我三岁,除了不会杀人,她好像什么都会。琴棋书画、经史子集、厨艺女红,甚至还颇通医术,而且她有个好处,行事低调,能屈能伸,若非是个女人,我想她家男人都未必比得了她。

沈伯彦常带着儿子上山,她也时常跟来。正见面三分熟,日积月累,我再不善言谈也不可能一句话也不说,倒是与她聊过一些。

临过年前,他们要回祖居过新年,便提前来山上拜早年。

上次来时,小孽障吵着要新衣服,沈夫人应承了要帮她做,想不到也顺手替我做了几身。

我平白无故收到礼物,自然是不能白拿她的,给他金银想必也不会要,便到药房收拾了一些闲置的药给她。

在我逐个给她写明药效时,这沈夫人的脸色一路变白。

“怎么了?”李卒见我倚在山道口的迎客松旁,便踱过来与我搭话。

我正倚着树干眺望山道上的马车:“我跟那沈夫人说,若是她家相公有外心,可来找我下蛊,她那表情十分有趣。”即惊讶,又害怕,却又带着一点点兴趣,可见那沈伯彦定不是什么专心一致的人,“看来我得开始教小孽障怎么下蛊,省得她嫁给了那沈鹏昊后伤心。”上梁不正下梁歪,防着点总没错。

由此,我又想到一个人,与他与我都有血缘关系的父亲。

“那个人有什么值得你尊重的?”我知道他对那个人一向非常尊重。

他想了一下,才明白了我口中“那个人”指谁:“他是父亲。”

“但是他背叛了你母亲。”与那个叫陆子画的女人私通才会有我,光是这一条,他就不值得尊重。

“如果丫头以后也这么恨你和我,你会怎么办?”

“那是我们活该。”我们太笨,笨到被人利用,还非要把孩子生下来,这是我们的错,如果小孽障恨我们,也是应当的。

他看了我好一会儿,抬手撩开我额前的一缕碎发:“也许你才是他最想要的孩子。”

“胡说。”他是在李家长大的,我却被丢弃在阴暗的角落里发霉。

他勾唇,双手撑着护栏石,远眺云海:“自我懂事起就一直跟着他,跟着他四处行军打仗,反倒极少与母亲见面。他不是个善言辞的人,唯一一次醉酒就是反复吟诵那句‘城斜画角哀’。”

那又怎么样?即使他反复念着我和那个女人的名字,我却不曾对他有半点印象,甚至做梦都没梦到过。

“也许我和你就是他的报应。”报应他同时沾惹上那么多女人,“就像小孽障是我俩的报应一样。”

因这个话题,我俩都静默不语。

“我今晚上就回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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