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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茂侯门-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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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厮为难道:“在阿公身后的书架上么?七娘请在这里等一等,小的看能不能告诉游安。”

游安是游若珩的书童,如今正在里头伺候笔墨。

“不必,我取两本消闲的杂书看看就是了。”卓昭节摆了摆手,游若珩这书房平时虽然由这小厮看着,但只要是游家子孙或外孙、外孙女,都可以随意过来取阅,卓昭节对这里的书的位置还是清楚的,径自走到另一边的隔间去挑书了。

明合和明吉各自抱了两三本书陪卓昭节回到缤蔚院,才跨进门,就见院里那株百年杏树下的秋千上,游灿正懒洋洋的荡着,她的使女杨梅、枇杷垂手侍立在旁,却也没人推一把,听得院门响,游灿回过头来:“你到哪去了?寻你也寻不着。”

“去跟外祖父借了几本书。”卓昭节皱眉,“明叶和明吟呢?三表姐过来了水都没一口?”

“我又不渴,叫她们不要忙的。”游灿道,“难不成我过来还要见外吗?原本她们倒想在外头候命,有意思么?又不是没人在这里伺候,就叫她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了。”她从秋千上站起来,“你去祖父那边借书,祖父和祖母可有说什么?”

卓昭节道:“能说什么?我看外祖母心情也不太好,就到书房拿了几本书走了……外祖父据说晌午后就开始习字到现在呢。”

可见游若珩心情多么恶劣了。

“大伯被打得可不轻。”游灿点了点头,就幸灾乐祸起来,“祖父亲自动的手,估计大哥好了他都好不了。”

“三表姐!”卓昭节警告的瞪了她一眼,虽然卓昭节也觉得游霰该挨,但到底不是晚辈可以随便议论嘲笑的,传了出去,长辈做错了事情挨罚,晚辈背地里幸灾乐祸,也不好听。

游灿敛了笑,撇嘴道:“旁的我都不说了,那个紫玉做下来这样的事情,难为大伯还想护着她,虽然他是咱们的嫡亲长辈,可叫我说这也太对不住大伯母了!”江氏当家多年,能干是公认的,对侄子侄女也好,游灿对大伯母的印象可比大伯好多了。

卓昭节惊讶道:“怎么大舅要护着紫玉?”

游霰好歹也是做过几年父母官的,怎么糊涂到这个地步了?

游灿嘁了一声:“要不然怎么会把祖父气得亲自动手?还是祖母心疼大伯,看祖父打得久了怕出事,着人过去叫了父亲、三叔和四叔一起过去劝的,四叔还替大伯挨了两下呢!”她冷笑,“那小贱人倒是好手段,诅咒主母被发现了还能哄得大伯保她!只是她以为咱们家是那些没规矩的吗?越是求着大伯保她越是死得快罢了!”

“这真是……”卓昭节顿觉无语——这紫玉是游霰一年前才纳进门的,还是良妾,原本是秣陵城外的农家女,正经人家的女儿,据说却不甘心嫁个普通人做妻,一心一意想要富贵的,因此踏青的时候偶然遇见了游霰,也不知道是谁先示意,总而言之就进了门,紫玉这个名字还是游霰给她取的,虽然没什么才识,但是胜在青春年少,如今不过十五岁,比游烁还小——却是和巫曼娘同岁。

卓昭节住的缤蔚院是游家女郎们聚居的后园所在,她也不是好打听消息的人,只不经意的听说游霰对这个紫玉非常的宠爱,似乎达到了千依百顺的地步,不过之前江氏在的时候,大房凡事各有秩序,游霰宠个小妾也不是头一回了,并没人注意。

却没想到紫玉的胆子这么大,居然胆敢诅咒江氏起来了!

更要命的是游霰到这会竟还想维护着她……

也难怪游若珩在书房里写了那么久的字都没能平静下来。

游灿冷笑着道:“这事情,是昨晚发生的,今早才报到祖父、祖母跟前,大伯就把大哥气得吐血要静养了,估计消息送到震城,二姐收拾收拾,明儿个也就到了——二姐那脾气!单是大伯母,这件事情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

她抿了抿嘴,“大姐虽然性。子温柔,但也要看是什么事!何况大姐和二姐向来就最疼大哥……”

第七章 游二娘子

大房的二娘子游炎果然是次日晌午前硬是赶回了娘家,下马车时发髻纹丝不乱,上头钗环一色的白玉和银,穿着素服,车后却带了足足几十个健壮的奴婢,可谓是来意不善,气势汹汹。

在门口迎接她的是隔了一夜眼睛更红的巫曼娘,姑嫂相见,巫曼娘死死咬住了嘴唇才没嚎啕出声,哽咽着道:“二姐回来了。”

“那两个毒妇呢?”游炎连寒暄都没有,直奔主题。

她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巫曼娘立刻拿帕子捂住了嘴,全身颤抖了片刻,才在游炎难以置信的注视里道:“父亲不同意处置紫玉!”

“什么?!”游炎眼睛里立刻染上了血色——她深吸了口气,一挥手,吩咐自己带来的人,“去大房!”

“二姐且慢!”巫曼娘虽然巴不得游炎直接将谋害婆婆、撺掇公公气病丈夫的两个侍妾千刀万剐,但她也不敢违背了长辈之命,忙拉住游炎道,“祖母说,二姐回来后先到端颐苑里去一下,此事,祖母有处置……”

游炎甩开她手,逼视着她道:“侍妾诅咒主母是大凉律上明明白白写着如何处置的!祖母既然不忍心,我也不敢叫祖母太过为难!父亲那里有什么全我担了就好!”

她这话等于是公然的指责班氏偏袒,才让游霰护住紫玉的了。

巫曼娘急道:“可是祖母……”

“你给我让开!”游炎猜测班氏多半是要劝说自己息事宁人,她怎么忍得下这口气?自然不肯先去见班氏,见巫曼娘纠缠不放,索性怒喝起来!

“二娘!”眼看巫曼娘拦她不住,忽然不远处有人扬声叫道。

两人看去,却见周嬷嬷正快步走了过来,微一点头,平静的道:“老夫人让二娘去端颐苑。”

“有劳嬷嬷走这一趟了。”周嬷嬷因为是班氏心腹,游家晚辈好些都是她看着长大的,上下向来就要给她几分面子,但游炎素来倔强,如今又心疼亡母,却没心思与她敷衍,下颔一扬道,“只是母仇不报,愧为人女,请嬷嬷去转告祖母,等我料理了那两个谋害母亲的贱妇,再去祖母跟前请罪,届时凭祖母怎么罚都好!”

周嬷嬷稳稳的抓住了她的手臂,游炎正要发作,只听她慢慢的道:“老夫人正要与二娘说这个,怎么大郎如今没法起身,二娘也不肯去听听吗?”

“大郎?”游炎呆了一呆,震城距离秣陵虽然不远,但到底是两座城,昨天天一亮,游烁就悄悄派人快马赶到黄家传了消息,游炎在黄家也是主事的长媳,不可能说动身就动身的,她能够今天就回娘家,还是因为黄家老夫人听说事情涉及她的亡母,不敢怠慢,帮她接了几件事,她才脱开身回来的,至于游烁被父亲羞辱得吐血,那时候报信的人已经在路上了,后来班氏也没准人再去报信,毕竟父子相残实在不是得脸的事。

所以游炎还不知道游烁如今病卧在榻,忙追问道,“大郎怎么了?”

“夫君有些不太好。”巫曼娘说了一句,被周嬷嬷一个眼风扫过,只得改口道,“二姐不如先去祖母那里问问,昨儿个大夫是请到端颐苑为夫君诊断的。”

游炎皱起眉,看了看周嬷嬷:“也好!”

卓昭节一手托着腮,一手摸着几上一盆兰草,柔细的兰草叶在她指上卷来卷去,放开又缠起——外头游炎起初激动高昂的声音,甚至不时拍案,气氛起初十分的激烈,但在班氏的八风不动和循循善诱下又渐渐平静,如此半晌,游炎终于被说服,但到底气愤难平,哼了声道:“我去看大郎。”

不待班氏准许,就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又过了片刻,珊瑚进来,悄悄道:“七娘,老夫人唤你出去呢。”

卓昭节忙跳了起来,整整衣裙,到外间道:“外祖母?”

“来。”班氏拍了拍身边,叫她坐了,先让珊瑚退出去,屋里就只祖孙两个,这才温言道,“方才你二表姐的话,你都听见了?”

“是。”卓昭节将双手整齐的放在膝上,恭敬的道。

从她八岁起,班氏就手把手的教导她后院之道,这样拿才发生的矛盾分析解释也不是第一次了,卓昭节会意的接话道,“二表姐毕竟是晚辈,有道是子不言父过,如今大舅舅坚持要护紫玉,二表姐即使对那紫玉用了强,也坏了与大舅舅之间的父女情份,实在不值得。”

“何况紫玉有了身孕。”班氏淡笑着道,“前日晚间,你大表哥为了逼问出人偶的地方,命人对绮香和紫玉用刑,还能说不知,但做儿子的公然打起了父亲的侍妾,这已经是不孝了,你二表姐再对紫玉动手,不说咱们游家的名声,大房里以后父不父子不子的,这罅隙要怎么弥补?”

卓昭节抿嘴道:“二表姐也是气头上,方才不是答应祖母,不再管这事,任凭江家人来说吗?”

“她啊最会弄些小聪明了。”班氏淡然道,“你以为她真的答应了?”

见卓昭节一怔,班氏继续道,“你等着看罢,她究竟还是想亲自动手解气呢!亏得到底先到我这里一趟,我叫人将绮香和紫玉先放到四房里去避一避了,明明等两天就可以两全其美的事情,你这二表姐,却是半刻都不能等的人,你以后,不要学她!”

顿了顿又道,“所以当初她出阁前,说亲的虽然有门楣更高的,但我还是选了这黄家,她那眼里揉不得沙子、又心急火燎的性。子,若非黄家只是寻常的读书人家,人口又简单,定然要吃苦头!”

卓昭节抿了抿嘴:“我说一句,外祖母别生气……到底是嫡亲母女,也难怪二表姐忍不住。”

“若你大舅母还在,会高兴看见你二表姐、大表哥被你大舅舅厌弃、父子、父女成仇吗?”班氏反问。

见卓昭节低头思索,她语重心长道,“气不过是人之常情!但气头上坏了大事就不好了,你想这回的事情,无论怎么说,那都是你二表姐、大表哥占着理的,却为了一时之气,反而让人笑话他们忤逆生父甚至对没出世的庶弟或庶妹不仁,等于是将大好形势拱手送人还落个不好的名声,划得来么?”

“外祖母说的是。”卓昭节话是这么说,可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却觉得自己也未必能够按捺。

班氏看出她的心思,摸了摸她的鬓发微笑道:“可是觉得太过委屈?”

卓昭节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但外祖母说的是对的。”

“人生在世不可能面面俱到,也不可能一直忍着。”班氏并不生气,而是耐心的开导道,“只是许多时候,出气不见得要直来直往,发泄也未必只能明刀明枪!所谓有理走遍天下,什么事情,占住了理总是没错的,我不是说你二表姐、大表哥不委屈,只是他们的法子都用错了!

“比如你大表哥,他聪明的事情就只会办一半——知道将事情闹大了免得咱们家为了家声悄悄按下去,却不知道沉住气,伤了自己身子不说,这样当众与长辈置气至于吐血,如今倒是现成给你那没心肝的大舅舅一个护紫玉肚子里孩子的借口!”班氏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为着游家的名声,若这件事情只有几人知道,咱们家的确是要劝说你大表哥他们忍耐,私下里处置人的,但既然都闹大了,以我与你外祖父的为人,那紫玉纵然怀了胎,可大房如今又不是没子嗣!涉及谋害主母,按你外祖父的脾气即使大房没子嗣,宁可给大房过继,又怎么可能还要留她?咱们这样的人家是宁饿死不失节的,事情既然闹出来了就是他帮着紫玉求情都没用!偏他沉不住气,被你大舅舅几句话一激……自己倒先病倒了!”

班氏叹了口气,“你要记住,若你将来遇见了事情,万事不可自乱阵脚,尤其自己占理时,更不可别旁人轻易乱了心神!不然就想想你大表哥的下场罢!”

“大舅舅这回也是一时失口……”卓昭节说到一半,就见班氏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不禁醒悟过来,尴尬的招认道,“当时我在外头偷听到几句来着。”

“不只是你,三娘也在吧?”班氏哼了一声,显然已经问过玳瑁了。

卓昭节摇着她手臂撒娇:“原本是担心外祖母动了气……”

“行啦。”班氏点了点她眉心,含笑道,“大家闺秀可不作兴这样,这回不和你们计较,下次不许了,知道吗?”又道,“该叫你们听的,还能瞒着你们吗?这回不就让你在内室听了?”

见卓昭节答应以后不再偷听,班氏又正了脸色,轻声道,“原本呢,这样的话是不该说的,只是……你往后总要回卓家去,我思来想去趁这机会还是说一句——虽然骨肉亲情,大抵都是不记仇的,只是,世事无常,未必亲人就一定不必提防!”

卓昭节一怔。

就见班氏紧皱着眉,低声道:“就拿这回你大舅舅硬要护着那紫玉……你道是什么缘故?”

“听说大舅舅向来喜欢紫玉,再说到底是大舅舅的骨血……”卓昭节抿嘴道。

“这些只是其一。”班氏冷笑了一声,摸着她的鬓发道,“最重要的是这紫玉所怀的是个男胎!”

卓昭节一怔,不解道:“可大舅舅不是已经有大表哥与四表弟了吗?”

游霰虽然只有两个儿子活到现在,不算子孙昌盛,但也绝对不至于到了非得再要个儿子不可的地步罢……又不是嫡子!

班氏眼中闪过一丝哀伤:“你大表哥,打小身子不是太好,而且读书天分也不足,你那四表弟是庶出不说,他身子倒是好得很,但人却木讷,书读的也不成,这么算下来,大房里虽然有两个郎君,却没有一个能读书的,你大舅舅,虽然自己只中过举,却一直盼望着子孙里出个进士的,偏偏你们这一代,最会读书的是三房和四房,自你四表弟之后,他房里人一直没动静,也就淡了……如今这紫玉怀了个男胎,他不免又动了这心思。”

卓昭节迟疑着道:“这……”

“昨儿他气着了你大表哥,后来看见你大表哥吐血,不是不心疼,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想要紫玉的孩子。”班氏沉重的叹了口气,“像你大舅舅这样只顾自己愿望不管骨肉的人,这世上不会只有他一个……卓家……当然卓家未必有,但你要知道,你四个舅舅和你母亲都出自于我,你那些叔父可有好几个是异母的。”

“遇见这样的人与事,留着点心眼,但也别太难过。”班氏见卓昭节咬着嘴唇,知道她是被卓家有些吓着了,怜惜的安慰道,“你亲戚长辈多着呢,疼你的人更多,遇见那么一两个,躲着留意着,就好。”

话是这么说……但亲人终究是亲人啊。

卓昭节想到万里之外的长安敏平侯府,觉得无限烦恼起来——自己的生身父母、嫡亲兄姐,可也是游霰这样的人吗?

第八章 孟小娘子

距离回长安还有两年,可那胞兄卓昭粹却是月底就要到了的,游家上下都认为自己应该高兴……那自己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呢……按理说,多年没见过的亲人,总是盼着的,但……

卓昭节在游家长大,从记事起,游家上下待她都是十分好的,虽然长大后渐渐明白这种好,固然有对游霁的爱屋及乌,但也有部分是自己是卓家嫡孙女的缘故,至少她向来就没有讨好过谁……向来,都是旁人哄着她高兴的……

但卓家的信,一直都只给班氏,从来没有单独写封信给她……而且那些信,虽然班氏总会给她看的,可却从来没见信里问过自己。

是担心自己还没及笄,还是……不上心呢?

游烁可是游霰嫡长子啊!自己不过是父母嫡女之一罢了。

再说所谓人走茶凉,自己这些年来一直养在游家,与亲生父母也是没照过面的,这个胞兄在敏平侯府长大,想也是被捧着哄着的人……自己这个陌生的妹妹,他会亲近喜欢吗?

卓昭节心事重重的回到院里,就见游灿趿着木屐,从回廊上迎了出来,一路踩得一路响,嘟着嘴抱怨道:“祖母好生偏心!每次有事情总留了你叮嘱,却不许我听着!”

“那是因为卓家人多事杂,外祖母怕我将来乍然回去不适应,所以不时提点我几句,免得往后闹了笑话都不自知。”卓昭节叹了口气,瞥她一眼道,“表姐你就不一样了,你是在自己家里长大的,那白家也是极熟悉的,都不是外人,祖母自不担心表姐。”

游灿没留意她正紧蹙着眉,嗔道:“这话哄不过我的,反正祖母就是偏心你——唉,这也没办法,祖母有五个孙女,却只有姑姑一个亲生女儿,对你这唯一在身边长大的外孙女总不是我们这些做孙女的能比的。”

就得寸进尺道,“你在这儿可是夺了咱们这些做孙女的宠爱去,可想着怎么同我赔罪?”虽然有些笑闹的意思,语气里究竟酸溜溜的。

卓昭节眨了眨眼睛:“表姐,对不住!”

游灿等了片刻,见她再无他言,就问:“这就赔罪了?”

“这不是赔罪,难道还要我三跪九叩大礼么?”卓昭节撇嘴问,“表姐过来是有什么事?”

“你呀!”游灿摇了摇头,故作幽怨道,“昭节越发的不可爱了!从前你小时候,什么都和表姐说呢,如今我不过去白家住了几天,回来就不肯告诉我了!还问我有什么事……没事就不能过来看你了吗?”

“我倒觉得表姐去白家几日,回来更可爱了。”卓昭节抿了抿嘴,道,“如今撒娇越发的娴熟和可人,等白家某个人见着,许是觉得天底下最可爱的就是表姐了呢!”

她说的某个人,自然就是和游灿自幼定亲的白子静。

游灿面上一红,就要过来掐她的脸,嗔道:“叫你胡说!”

卓昭节闪身让开,辩解道:“我又没说是哪个郎君,也许是白姐姐呢?为什么表姐就要脸红,还要掐我?”

“呸!你当我不知道你那坏心?”游灿追着她进了屋子,一路跑到内室才抓住,两颊已经一片绯红,扭着卓昭节要她赔礼。

卓昭节自然不肯:“表姐自己心虚呢!”

“我心虚什么?我本来就是去陪白四姐姐的!”游灿掠了掠散下来的鬓发,就势在她身边坐下,她这会也察觉到卓昭节兴致似乎不怎么高了,便也不计较赔礼的事情,正色道,“我和你说正经的,下个月不是白家四姐姐出阁吗,她如今心思有点重,邀了咱们早几日过去陪伴的,前几日她特别叮嘱请你也去,你看怎么样?”

“那时候我哥哥想也到了,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儿……”卓昭节话还没说完,游灿已经拉着她的手臂摇个不停:“哎呀你就别老缩在家里了,卓家表哥难道不是咱们游家的外孙了?外祖母这样的疼你,表哥还是头一回见他们呢,莫非会委屈冷落他不成?这家里大大小小的都在,还怕没个人招呼他?”

卓昭节懒洋洋的道:“我也没说不去呀!只不过,你说的早几日,到底多早?好歹等我哥哥到了罢?”

“卓家表哥是月底到,等他到了咱们就去白家!”游灿满意的点了点头,想想又叮嘱道,“你去时别穿得太鲜亮!”

“咿?”卓昭节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游灿一本正经的道:“白家四姐姐如今惶恐得紧,身边半刻都离不得人开解,她又不耐烦和使女罗嗦,故此几家亲戚的女孩子都答应到时候过去陪她,问题是她虽然也是个美人儿,但总是病怏怏的,像你和孟家小娘这样娇俏明媚的再穿点艳色衣服,往她身边一站,届时别把她新嫁娘的风采夺了去,仔细白四姐姐怨你一辈子!”

“可既然是陪她到出阁,难道还能穿素色?”卓昭节啐道,“还说我和孟家小娘呢,你上次过去穿的是那身石榴红绣穿花蝴蝶的诃子裙哪里就素了?”

“我又没你和孟家小娘生的好。”游灿闻言,下意识的摸了摸脸,带着丝遗憾道,“不过我不喜欢孟家小娘,她虽然是二表嫂的嫡亲堂妹,却和二表嫂压根没法比,委实太过傲慢了点,论家势孟家也不过那么回事,无非父亲是秣陵太守罢了,偏她自恃父势,到处要压人一头!”

她是圆脸长睫、明眸皓齿,可爱胜过美貌,而卓昭节却是典型绿鬓朱颜的美人胚子,望之色如春花。

看着她愤然的模样,卓昭节不禁奇道:“孟小娘是这样的人?我怎未觉得?”

“你是侯门千金,敏平侯跟前一个秣陵太守算什么?”游灿撇嘴道,“秣陵这边,她看不起旁人也不至于看不起你呀!你难道没觉得每次遇见了她总是喜欢拉着你玩?你以为是什么缘故?无非是觉得秣陵这边的小娘里头就数你最配得上和她一起玩罢了。”

被她提醒,卓昭节认真回忆了下那孟小娘,的确除了自己之外不甚与旁人靠近的,不禁哑然失笑:“我还道她是特别喜欢我性情呢。”

“论性情我可比你好多了。”游灿撇嘴。

两人这么一番闲聊下来,卓昭节倒也暂时将回归卓家的担忧撇开了。

晌午后两人一起去给班氏请安,班氏见到她们,就道:“三娘今儿带你表妹去你们房里用饭罢,到明天晌午前都不要过来了。”

卓昭节一愣,游灿疑惑道:“为什么?”

“我这儿有些事情,怎么,你表妹去你们房里吃顿饭也不成了?”班氏又好气又好笑,虚点了点她眉心,喝道,“你们不是见天的玩在一起吗?”

游灿赶紧道:“祖母,我哪里是这个意思?哪里有那么小气?只不过奇怪如今二姐都走了,祖母这儿又有事情?”卓昭节虽然用饭几乎都在端颐苑,但缤蔚院里也不是不能摆的。

“你们二姐走了,江家的人还没到呢!”班氏见她一定要问个究竟,到底还是透了点口风,“厉阳城的信,昨天就送去了,想来厉阳不比震城离得近,那边紧赶慢赶的,路上总要过个夜,今儿应该也要到的……还不是想着你们向来玩在一起,也免得昭节独自用饭无趣?”

听班氏说了缘故,游灿这才心满意足的拉着卓昭节走了。

卓昭节这日就在二房里与游灿说话打闹,到了晚饭的时候,巡视铺子的游霖也回来了,带着二房的嫡长子游炬,因是嫡亲的甥舅,卓昭节也没什么可避讳的,被游霖招呼着一起用了饭,饭毕,游灿正说与卓昭节说会话再送她回缤蔚院,游霖却叫住了她们叮嘱道:“明日都不要去端颐苑打扰。”

游灿惊奇道:“祖母只说叫我们晌午前别过去?”

“江家人来晚了,而且他们是很正式的到的,方才递了帖子,明日才正式登门,这回怕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解决事情,你们莫要过去碍事了。”游霖眉宇之间有一丝忧虑,游家虽然是秣陵望族,因为游若珩做过翰林的缘故如今更是公认的书香门第,但江家也是厉阳的著姓大族,族里很有几个京官在任,大夫人江氏在闺阁里时就极得父母宠爱,当年是冲着翰林家的长媳才嫁的,她为游霰操持家务多年,生儿育女,把偌大的游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如此谁也说不出个不字的长媳,竟被侍妾诅咒——虽然也不是所有人都相信江氏的死就是厌胜所致,但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谁家出阁的女儿身上,但凡娘家还有个人,总是要登门要个说法的。

更别说江家又不是只有江氏一个女儿,若不叫游家给个交代出来,江家其他女儿怎能不被夫家看轻几分?

游霖头疼的却是江氏的父母虽然已经去世,但她的兄弟向来不好惹,当年游霰丢官,就与他把江氏撇在家里,带着美姬娇妾在任上风流快活,叫江家看不过眼,考评时恰撞着了江家那几个京官的知交手里,弯弯绕绕的托了关系过去,直接挑了游霰几个错处叫他致了仕。

这件事情江家特意隐约的同游家挑明过,以作警告,游若珩在京中也不是没有故旧在,姻亲卓家声势也不弱,并非无力抗衡江家,奈何他是个古板的人,自觉游霰的确对不住江氏,反而责骂了一番游霰,并未计较——后来江氏因此倒是上门来隐晦的赔了礼的,但也到底没叫游霰再出仕,可见这一家是不肯吃亏的主儿。

游霖的性格有点像游若珩,木讷里带着老实,比起游若珩的认死理,他更怕事。

倒是二夫人瞪了他一眼,道:“这话说得仿佛咱们家孩子见不得人一样!”

转头就对游灿和卓昭节道,“你们别理这话,什么叫做不要过去露脸?不去打扰长辈与江家的人商议事情就成,这是咱们家,咱们家的人高兴在什么时候到什么地方,管江家什么事呢?”

游霖沉闷的道:“她们两个一向淘气,别冲撞了人,越发的难说话!”

“就你怕这怕那!”二夫人恨铁不成钢,“别说她们这点年纪,又是女郎家,能冲撞什么人?就是冲撞了,江家莫非还要和两个小孩子计较?再说若他们当真拿这个说嘴,可见是存心了要挑事,那便是没两个孩子也是要寻出借口来的——明儿这事要说也是父亲、母亲同江家说,你也不是一定要到场的,你这是怕什么?”

见游霖不说话了,兀自厌烦,啐他一口,对游灿、卓昭节叮嘱,“别听他的!你们去玩罢!”

两人这才拉着手退了下去,到了外头廊上,正穿着木屐,就见庭中走过来一人,因为回廊上虽然挂了灯,但到底隔几步才有,不过只能照着回廊,庭中草木扶疏的那人就看得影影幢幢,游灿刚好眼角瞥见,吓了一跳,忙直起身来问:“谁在那里?”

第九章 任慎之

游灿这么一喊,几人都转过头来,好在一个少年的声音很快低低的应道:“三表妹,是我。”

卓昭节这会也穿好了木屐,听到这声音便认了出来,道:“十一表哥?”

那人说话时又走前了几步,亦到了灯光能够照到的地方,却是一个眉宇之间带了几分阴郁、斯文俊秀的少年,这是同样长住外祖家的游家外孙任慎之,只比游灿大一岁,他是齐郡太守任平川的孙儿,在任家孙辈里排行十一,父亲任乐却是外室生子,因任平川坚持才能认祖归宗的,那做外室的生母出身青楼,进任家没多久就死了,所以任乐在任家过的很不如意,任慎之不到四岁时就郁郁去世,他一死,游姿与任慎之孤儿寡母日子自然更不好过。

虽然游姿的生母也早已死了,班氏也不喜欢她这个庶女,但游若珩和班氏都重规矩,怎么说都比任家好过些,何况游若珩出身的江南第一院怀杏书院,就在秣陵城外,游姿早就不指望任慎之能够分到任家的家产了,当然只能指望儿子读书有出息。

任慎之倒也没辜负了游姿的指望,他书读得极好,前不久,刚被书院里名声仅次于山长崔南风的田先生看中,收为入室弟子,连游若珩也特意写信着人送到书院赞了他一番的,原本这会他不该在游家,却是因为游姿不久前身子不好的消息传到了书院,他放心不下,特意向老师告假回来侍奉汤药。

他对两个表妹点一点头,轻声问:“我有事想求二舅母,二舅母可是在里面?”

游灿道:“在呢,你去吧。”

就与卓昭节离开了,路上卓昭节问她:“十一表哥看起来心情仿佛不太好?”

“小姑姑这次病得长了点。”游灿没当一回事,“许是他担心所以想跟母亲商议换个大夫罢。”

二夫人是个泼辣机灵的性。子,但她却和两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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