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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茂侯门-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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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宁摇碧心不在焉的道,“本世子的祖母喜欢琵琶,本世子听说这里有面极好的琵琶,便来看看,若是当真不错,那就买了进与祖母。”
“原来如此!”这句话轮到卓昭节说了,她看了下四周,除了宁摇碧的下人,偌大的博雅斋里居然没有半个人影了,就有些纳闷,“谢娘子在后头做什么?这许久也不出来呢?”
宁摇碧微哂道:“那娘子才接手这店,据说原本的东主是将存货一并转给她的,只是她也不熟悉……须得慢慢找,才能寻出本世子要的那一面。”
转了转眼珠,他一展折扇,微笑道,“卓小娘坐下等罢。”
他这么说了,那为他锤着腿的昆仑奴立刻放下玉锤,飞奔到后头搬了一张矮榻过来——这昆仑奴臂力过人,卓昭节一眼认出那矮榻是紫檀木所制,极为沉重,并且款式也不是便于单独一人移动的,他却稳稳的放在了宁摇碧下首,退后几步,复跪下,拿起玉锤,若无其事的继续为宁摇碧敲起腿来。
卓昭节道了谢,坐下之后,不免与宁摇碧闲聊几句,宁摇碧状若随意的问了几句卓昭粹,却见卓昭节并不清楚……反而向他打听起长安来,宁摇碧漫不经心道:“长安?帝都么,自然是比秣陵繁华的,城中东南的曲江芙蓉园里很有几分江南风情……长安城内小娘最爱去的大约就是那里了,对了,敏平侯府就在那左近的通善坊里,似乎还挖了暗渠引水入府……不过本世子没进去过,不大清楚。”
这么听来这宁摇碧与卓昭节应该也不是很熟悉。
卓昭节暗自揣测,那日码头上,听卓昭粹的语气和这位世子纵然认识关系也绝对不会太好,也不知道两人都有些什么过节……说起来……那天看着那船耀武扬威撞到码头上的嚣张跋扈,与眼前这冷淡高傲的世子实在大不相同啊……
宁摇碧见她忽然沉默,似乎也觉得没什么话可说的,就让那托金盆的胡姬将瓷壶从冰中取出,那胡姬先将金盆放在柜上,复从身后解下一个小巧的包裹,里头放着一只锦匣,打开锦匣,却是一对精致的玉杯。
“这是郁金酒,谢娘子迟迟不来,枯候无趣,小娘不如同品一杯。”宁摇抬臂作了一个请的手势,卓昭节因为到了这里后没有茶水,如今天热,到底是渴了,再加上所谓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这郁金酒如今斟的虽然不是玉碗而是玉杯,一般的波光撩人,再加上才从冰里起出,玉杯壁上一层密密水珠,看着就凉爽的沁人肺腑,略一犹豫,就爽快的道了声谢——浅啜之下,只觉入口甘洌,微带苦味,那苦味绵长悠久,卓昭节不禁赞了一声。
宁摇碧与她谈了几句酒,倒也熟悉了点,但卓昭节记得他在湖上那冷淡骄傲的模样,她虽然是侯府嫡孙女,但生长江南,也没有与公侯子弟打交道的经验,心想两次见这世子都不像是爱说笑的样子,到底少说几句的好,因此顺着宁摇碧夸了几句郁金酒后就住了口。
见她仿佛对话题没什么兴趣,宁摇碧独说无趣,也住了口。
两人各有所思的慢慢对饮,一壶郁金快见底时,后头终于传来匆匆脚步声——却见一个绿衣女郎空着双手,匆匆步出,这女郎远比卓昭节想的年轻,仅仅只有十七八岁年纪,鹅蛋脸,又细又弯的双眉,眼若秋水,瑶鼻樱唇,生得很是秀美,她出来之后,见到卓昭节也是一愣,随即也猜到了卓昭节就是方娘子托付之人,朝她微一点头——随即转向宁摇碧,道:“世子,民女已经将整个库房都翻过了,并不见世子所言的那面琵琶!”
“嗯?”宁摇碧皱起眉。
“世子若是不信,可随民女至库房寻找。”这绿衣女郎谢娘子敛了敛裙裾,恳切道,“民女接手这家铺子,今儿世子是头一位客人,若是有,怎么会放着不卖呢?”
宁摇碧皱起眉,谢娘子静静站着,只不过宁摇碧沉吟片刻,却无所谓的道:“既然没有,那就算了。”
谢娘子松了口气,也有些意外,仿佛没想到他如此好说话。
卓昭节倒不意外——她觉得宁摇碧本来就是个看着冷淡、也许偶尔还有点张扬胡闹,但本质十分随和的人……
宁摇碧站起身,那昆仑奴将手里的琵琶放回原处,一名胡姬收拾酒盏……另一名上前替宁摇碧抚平衣褶,除了苏伯依旧拢着袖子外,四名侍者各司其职,顷刻之间就将四周恢复原状。
谢娘子自要恭送,但宁摇碧却没理会她,反而深深看了眼卓昭节,意味深长道:“卓小娘若是喜欢弹琵琶,闲来不如来寻本世子切磋……本世子的祖母亦喜此技,本世子耳濡目染,也略懂些……教你几首长安时兴的小调,思念长安亲人时也好弹了聊解。”
“我今儿头一天学。”卓昭节有点不好意思的道,“还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弹曲子?”
“小娘看着就聪明,学起来一定很快的。”宁摇碧在门边站住脚,轻抚下颔,回过头,似笑非笑的道。
卓昭节最肯相信旁人赞自己聪明伶俐,当即自信道:“借世子吉言。”
宁摇碧走后,谢娘子顺手掩了门,转身就忙不迭的与卓昭节赔礼:“今儿实在没想到,怠慢卓娘子了。”
“不打紧的。”因为之前谢娘子为宁摇碧找琵琶——耽搁了很多辰光,卓昭节怕太迟回去班氏又要担心,也无暇寒暄,直接道,“谢娘子若是方便,咱们现在就开始罢?”
一面说,一面叫明合拿琵琶与束脩过来。
谢娘子点了点头,看着束脩却笑着道:“民女就比卓娘子痴长几岁,想着就不必拜师了罢?再说民女因为要上手方老丈所留的制琵琶之技,无暇到游府坐馆,昨儿个回绝了班老夫人派来的人,心里已经觉得愧疚,哪里还能收束脩?左右每日也才能教娘子一个时辰。”
她又道,“民女名盈脉,卓娘子不嫌弃,叫名字就好。”
“那我唤你阿姐罢。”卓昭节因为看她比自己最多长个四五岁,也觉得拜师不靠谱,就道,“阿姐也别客气……我也不是官府,不必自称什么民女了,咱们就这么说话罢——这就当我给阿姐的见面礼。”
她这么说了,加上谢盈脉看她似乎没有把拿出来的东西收回去的习惯,想了想到底收了下来,就引她到后头——卓昭节到了后面见也只她一人,就奇怪道:“谢阿姐,你这儿只你一人?那你教我时前头怎么办?”
“我如今还没正式开张。”谢盈脉立刻就改了自称,引着路,回头笑了下道,“今儿为了等你过来才开的门,哪里想到会有位世子过来……打算先关上些时日,等制琵琶的技艺上来了再开张,不然卖完了方老丈做的琵琶,接着却只能关门了。”
“也是。”卓昭节心想难怪宁摇碧一走,她就把门掩了——江南富庶,秣陵又是府城,向来民风淳朴,青天白日的,只要掩了门,旁人也就不进来了,何况外头还有游家的车夫小厮守着,她好奇道,“方老丈既然要回乡,将铺子盘给阿姐,怎么连制琵琶的技艺也传给阿姐了?”别说这自号博雅老叟的方老丈所制琵琶连一位琵琶国手都要亲自远下江南来取了,就是寻常小铺子里一些手艺,也是藏着掖着,不是极亲近的人是不肯传下去的,这个道理,卓昭节也晓得。
谢盈脉笑了一笑,却没说话。
卓昭节顿时意识到自己这话问的突兀了,遂不再多言。
谢盈脉昨日得了方娘子的话,特意收拾了一间静室出来确认了卓昭节毫无基础,倒是露出几分欣慰之色——她如今忙着,最喜欢的就是刚开始学的弟子,连底都不必探,直接可以教起来。
这谢盈脉看着年岁不大,十指上、指侧却都积了薄薄的茧子,有些看着是弹琵琶的,有些却不大像,卓昭节这次是打定主意不肯叫那长安默默关心自己的长辈失望,更不肯叫对方在李延景跟前丢脸,谢盈脉手把手教导时虽然发现了她手上茧子位置有些奇怪,尤其是右手虎口,替卓昭节调整手势时能够感觉到那里迥然年轻小娘的柔嫩,卓昭节暗忖这谢盈脉怕是自小做惯了辛苦生计的,暗生同情,不想一走神,又被谢盈脉清声喝住,忙不敢再分心了,收敛神思,专心专意的学了起来……
一个时辰后,谢盈脉看了看铜漏,抱歉的道:“今儿辰光到了……”
“那我回去。”卓昭节有些恋恋不舍的抱着琵琶站起身,明合移步过来接过去,谢盈脉见她似乎意犹未尽,笑着道:“其实娘子继续留下来,我今儿也不能教你什么了,得先将方才教的那些练熟了才好。”
卓昭节点头道:“我回去定然不会懈怠。”
“如此就好。”谢盈脉显然忙碌得紧,寒暄的话都不及多说,就作出了送客之势。
卓昭节真心同情她——也就比自己长那么几岁,年纪轻轻的小娘独自一人到秣陵投亲,如今却还要自谋生路,这博雅斋算不得多么大的铺子,但前头放琵琶的也有小三层,后面一排屋子是库房兼住处,再加前头小园……这么些地方就她一个忙里忙外想想就够呛的。
当下决定回去给班氏再说说好话,能帮她一把就帮她一把,到了门口,看见车夫、跟车的小厮上来,心里一动,就问谢盈脉:“我看阿姐这里暂时没人用,不如借两个人帮阿姐打一打下手?”
她本是好意,但话说出来才觉得不妥……谢盈脉可不是先前的博雅老叟,一个年轻美貌的小娘,独自在这儿也还罢了,弄两个小厮,除非是总角以下的,不然怎么能没闲话出来呢?但使女的话,卓昭节这回就带了贴身使女,自己也离不了的。
果然谢盈脉含笑道:“多谢娘子挂怀,不过如今铺子没开张,我一个人勉强应付得了。”
“那好,明儿见。”卓昭节不再多说,让明合扶着上了马车。
第五十三章 苦练
“卓家居然有个小娘一直放在秣陵养?”
秣陵城外的官道上,柳荫已浓,绿烟深处不时传来黄鹂脆鸣,数十名锦衣绣服的豪奴、十数名悬弓带刀的侍卫簇拥着一驾奢华的马车踟躇而行,奴骄马肥,弓良箭锐,路上行人都纷纷望之而避,此车远比寻常马车宽敞,因此连博雅苑前的巷子都难进入,垂着入水不湿的鲛绡为帘,熏了百洗难褪的荼芜香,行过之处,半日之内都有脉脉留香。
车内,冰绡铺地,锦毡堆榻,因着四角都放了冰盆,盆里湃着时果,浸了美酒,另有胡姬持扇,昆仑奴鼓风,虽然外头烈日炎炎,宁摇碧却甚觉凉爽,他微闭着眼,靠在凉玉枕上,懒洋洋的问苏伯,“连时五都不晓得?”
苏伯依旧拢着袖子,笑道:“卓家子孙兴旺,这一代连嫡带庶的小娘怕有七八个,因着那卓昭粹几次在时相跟前告过时五郎的状,时五郎向来不喜欢与卓家人接近……再说小娘家家的,若非要说亲,也不会特别说与时五听。”
“卓昭粹那厮生的平平无奇,不想他这胞妹倒是个十足的美人儿,放在长安小娘里头也是拔尖的了。”宁摇碧回想方才博雅斋里的一幕,有些失笑,“不过看起来也有些呆头呆脑的……嗯,放着本世子这么才貌双全的俏郎君,难得没什么人在的机会,她居然也没有特别多搭几句话……偏偏本世子之前端足了架子,要不是带了一壶郁金酒进去,今日等得也太无趣了!”
他摇着头,“很没眼光啊,这小娘!”
“这小娘既然是在游家寄养长大的,小主人想一想游老翰林的木讷,当知道这小娘估计也就是个恪守规矩的典型书香门第出来的女郎了。”苏伯道,“何况依某家看,她很有些慑于小主人的威严!”
宁摇碧张眼笑道:“书香门第,游家是算得上的,但要说恪守规矩那就未必了……先前在青草湖那一次,她见着饮渊在附近知道不可触怒了进食之际的猛禽,不就是从书上看来的吗?虽然看书不到家,就看了一半,但料想提到猎隼习性的书不会是游老翰林会提倡小娘去读的……本世子还道似她这个年纪的小娘除了无趣的诗书典籍外,只会偷偷藏些才子佳人的话本呢!”
苏伯知道他末了一句说的是谁,也笑了:“那宁四娘看着一副普天下数她最端庄贞洁的模样,哪里晓得私下里最爱看的就是才子佳人后花园里私订终身瞒着长辈家人双宿双飞的话本……某家到现在想起来饮渊从她房里掀出那些话本后,欧氏在长公主跟前无地自容的模样都觉得可笑!”
“嘿!”宁摇碧面上掠过一丝厌恶,折扇轻敲掌心,懒洋洋的道,“大房没有一个好东西,不必提了败兴了……今日那面琵琶居然没了……不过遇见这卓小娘倒也有点意思?本世子看她模样仿佛还不知道饮渊是本世子养的?”
苏伯提醒道:“前日游老翰林亲自登门,说过他们畏惧长辈惩罚,所以瞒下了此事,自然也不会告诉卓昭粹了。”
宁摇碧道:“也是……琵琶没了,却要另寻些好玩趣致的东西哄祖母开心,也好让祖母在父亲跟前说一说情,如此方可设法让本世子早点回去,不然当真在这江南长住下来,本世子怎么受得了?”说着,很是感慨的唏嘘起来,“小地方就是小地方,东西也少,这几日看下来,竟没有一样是能够入得了祖母眼的……实在不行,恐怕须得南下到泉州,看看可有海外贩来的奇珍了。”
“小主人所言极是,秣陵虽然是府城,但与长安一比,那就是不折不扣的小地方了,小主人金尊玉贵,哪里受得了这里的简陋?去买面琵琶,休说铺子所在的地方马车都过不去了,就连下人都进去不了几个——这种小地方,实在是委屈小主人了!不过长公主虽然喜欢琵琶,但公主府里已经藏了十几面上好的,内中不乏宫里所赐的珍品。”苏伯沉吟道,“其实今儿那面琵琶即使还在,不亲眼看见并试了音,也不能肯定是不是可以送去长安!毕竟常人眼里的珍品,不可与入长公主眼的相比,再有一个,南方气候潮湿,此地制的琵琶若无特别处理,到了北方却是容易开裂变音……”
宁摇碧嗯了一声:“今儿也不过出来碰碰运气。”
又笑了起来,“那卓小娘今儿看见本世子还感激得很!你说要是卓昭粹知道了,脸色会多好看?”说着哈哈大笑!
苏伯笑眯眯的道:“小主人要看见也不难,前日游老翰林登门致谢,不是提过六月初三是他生辰,邀了小主人赴宴吗?纵然那卓昭粹如今躲在了怀杏书院里,但外祖父过寿他不可能不回去的,届时小主人也去,有游二郎的事情在前,如今即使游家知道了饮渊……寿辰上,游家还能不对小主人恭恭敬敬、感激零涕吗?到时候,那卓昭粹怕也得上前来向小主人敬酒致谢啊!”
“那就随便备份礼,本世子到时候去露个面吧。”宁摇碧闻言,就吩咐道,“游若珩生辰前提醒本世子一下,免得本世子忘了!”
苏伯笑着道:“小主人放心,某家定然记好了。”
卓昭节回到游家,不及回缤蔚院更衣,先到端颐苑里见班氏,游若珩也在,一起问谢盈脉的技艺如何,可会得教导旁人,卓昭节虽然对谢盈脉的技艺水准不清楚,但觉得今儿所学也没有什么不懂的,加上她对谢盈脉印象不错,都拣好听的说了,明合、明吉也说那谢家娘子看着是麻利能干的一个人,只看手上茧子也是长年练习的,不似招摇撞骗的那一类。
班氏又听说博雅斋如今暂且关了门,只这谢娘子一个人忙里忙外,难得她这样辛苦支持门户,见着卓昭节也没有阿谀讨好,是个极有骨气的娘子,对谢盈脉拒绝到游家坐馆的反感倒是淡了点,点头道:“听着是个勤快能干的小娘子,难为她有这份自立门户的心,不过小娘家家又在异乡想立足是十分不容易的,若是她教得好,就叫人拿帖子到衙门招呼一声,照料着点儿。”
卓昭节现在正热心着要为长安的长辈争口气,交代了这么几句,就迫不及待的道:“外祖母,谢阿姐说要我回来多练一练,从今儿起,饭就摆在缤蔚院罢?免得来回耽搁辰光。”
“你就热心的连陪咱们吃个饭的功夫都没有?”班氏笑骂了一句,却还是吩咐,“今儿起饭都分开摆吧。”
如此离了端颐苑,回到缤蔚院后,卓昭节随便吃了点东西,浣手过了,就到杏树下的帐子里,让明合拿过琵琶,按着谢盈脉今日的教导,认认真真、反反复复的练了起来。
连着十几日,卓昭节清早出去,晌午前归来,匆忙用过饭,就开始不厌其烦的苦练,就连晚饭用过后,也要继续练上一个多时辰才肯歇手,除了出门前照例到端颐苑里说一声,其他辰光根本不与任何人照面,这样的刻苦,连原本柔嫩的手指被弦磨得满是血泡也不肯停手,俨然将从前那些娇生惯养都丢下了……这些消息传到班氏耳中,暗暗点头之余,也有些心疼,但又怕一个怜惜,卓昭节旧态复萌,就狠下心来不劝说,反而让人去外头配了药来送过去,让她敷了药继续。
卓昭节向来自诩天赋好,虽然在乐理上不见得卓绝,但聪明伶俐的确是称得上的,何况这个年纪的小娘只要收了心,凭着记性学东西也不会慢,从前她被惯着不肯用心,如今这么一番发奋,到了游若珩寿辰前夕,居然能够生生涩涩的弹支中曲了,虽然头次弹一首完整的曲子难免错上几个音,也远远谈不上流畅,但到底见着了这些日子刻苦的成果,卓昭节不觉的大喜过望,脸上也露出了雀跃之色。
谢盈脉觑得分明,笑着道:“其实若只是学着弹曲子,你早就能弹了,不过为着基础牢固,才让你多练了些日子的手势,如今你将这支曲子练到流畅,等闲小曲都能够应付了。”
“谢阿姐,我却有个想法。”卓昭节抱着琵琶,沉吟了片刻,让明合呈上一份请柬,道,“五日后,是我外祖父寿辰,我想学支贺寿的曲子,等人散了弹与他听,可否先不练这支,先练贺寿曲?”
“游老翰林寿辰?”谢盈脉有些意外的接了请柬,迟疑了下才道,“多谢卓娘子了。”游若珩在整个秣陵都是大名鼎鼎,他过寿,即使不大办,秣陵上上下下的官吏也少不得要亲自登门祝贺,连怀杏书院的山长崔南风也要到场的,这么张请柬对卓昭节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对秣陵左近许多人来说那日能够进府喝杯水酒,已经值得夸耀,谢盈脉如今却能够大大方方的进门赴宴……往后开张,方方面面自然心领神会,可以省去不知道凡几的麻烦。
她一个独身小娘,虽然在这儿也有亲眷,奈何亲眷也是寻常人,确实需要这样的帮助,谢盈脉遂不矫情,谢了她的好意,答允到时一定过去。
又和卓昭节说起贺寿曲,“以你如今所会的指法,倒有几首可以挑选……”
第五十四章 寿辰
六月初二下午的时候卓昭粹、任慎之、游炽和游焕方从怀杏书院结伴归来,这时候整个游府内外都已经张灯结彩的打扮好了,进门后一路到端颐苑里都布置得花团锦簇,他们请安时不免都顺便请罪,道自己回来晚了,没能帮什么忙。
班氏看着一排青春年少朝气蓬勃的晚辈大感欣慰,不待游若珩开口,就道:“你们学业要紧,左右也不是整寿,随便过过也就是了,何况一年一次,府里都布置熟手,也不用你们操心什么。”
游若珩见班氏将自己的意思说了,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班氏留他们问了问近况,勉励几句,就让任慎之、游炽并游焕各自去见自己母亲,游若珩就对卓昭粹道:“你跟我来。”
卓昭粹和游若珩在书房里谈到晚饭,班氏看着要摆饭了,打发人去催促,祖孙两个才出来,到了厅里,看见卓昭节不在,卓昭粹就有些奇怪:“外祖母,昭节还没到吗?”
“她如今热心学琵琶,为了节俭辰光,饭都是在缤蔚院里用的。”班氏道,“方才我让珊瑚去告诉她你们回来了,她说正练着一支曲,回头再与你见面罢。”
卓昭粹失笑道:“原来如此。”
用过了饭,卓昭粹看看天色还亮着,就告辞游若珩、班氏,去后面园子里的缤蔚院看卓昭节。
到了院子附近,卓昭粹与卓缓都先听见阵阵琵琶声,卓昭粹本来以为卓昭节早就学琵琶了,但现在听那琵琶声显得生涩而迟疑,倒像是才学的,当然谈不上好听,可锲而不舍,反反复复,他就在院外住了脚步,再听片刻,到底把曲调听出来,暗笑了一下,对卓缓道:“不要打扰了,咱们走罢。”
翌日一早,游府门庭若市,热闹得紧。
卓昭节因为前一日练得晚了些,这日反倒起迟了点,不过左右用不着她去迎客,倒也不急,从容换了簇新的浅绿月华锦上孺,素绉纱缎绣墨绿小团花半臂,牙色折枝番莲莹白罗裙,腰间系攒花五彩宫绦,悬一白一绿双鱼佩,绾双螺,饰明珠,插翠簪,装扮一新,明合一边为她系上香囊,一边心疼道:“女郎手上还疼吗?”
“不要紧的。”卓昭节对着镜子检视装束,她虽然被娇养长大,任性起来不肯吃半点儿苦头,但心性骄傲,发起狠来也是极能忍耐,如今对自己指上反复被磨破几遍的伤口已经浑然不在意,只漫不经心道,“外祖母送来的药效果很好,这么一夜过来血已经都止了,扑些粉上去掩饰,再拿着帕子也没人会看清楚。”
又道,“谢阿姐说了,才开始学难免的,过些日子积出茧子来就好了。”
“那样难免不好看。”明吉忍不住道,“摸到了也不够软呢。”
她这么一说,还跪在地上为卓昭节整理裙裾、宫绦的明合,正收拾着锦帛的明吟,还有拨弄着脂粉为卓昭节掩饰手上伤痕的明叶,都古怪的看向了她。
明吉一怔,卓昭节已经笑道:“你那小手被谁摸过,嫌不够软?”
“女郎!”明吉这才反应过来,羞得满面通红,跺脚道,“婢子替女郎想呢!女郎说什么呀!”又啐其他人,“都胡思乱想个什么!”负气放下东西出去了。
卓昭节就问左右:“可是当真没有?”
三人彼此望了一望,笑着道:“没有的事,明吉这是一时发了昏,才说出这样的话来的,女郎别和她计较。”
“若有什么计较趁早和我说,你们也晓得过两年我要回长安的,走了可就顾不到你们了。”卓昭节看着镜子,淡笑着道——明合三人抿嘴笑道:“女郎放心罢,真有想法,婢子们绝不敢瞒女郎。”
卓昭节唔了一声,看了眼不远处的琵琶,吩咐道:“好生收起来,晚上还要用到的。”
明合等人当然晓得她预备宴散后单独为游若珩献曲,都答应不迭。
卓昭节打扮好后,有些身份的贺客也陆续到了,因为游霰和游烁虽然已经痊愈,但游烁和巫曼娘都要守着母孝,加上巫曼娘有孕,班氏索性就借口守孝,让他们今儿只在敬酒时出来,巫曼娘的差使还是二夫人接了。
到了端颐苑,吕老夫人并上回来过的刘氏却已经在与班氏说话了,见着卓昭节进来行礼唤人,吕老夫人就住了先前的话头笑着道:“我方才还说班姐姐越发矍铄,想着莫不是新得了什么养生的方子,如今看到卓小娘才知道是为了什么缘故——有这么个千灵百巧的嫡亲晚辈在跟前看着,能不精神吗?这一走进来满堂都亮皇了!”
卓昭节忙谦逊称不敢当,又说白子华等白家女郎才是顶顶出色云云。
班氏笑着道:“吕妹妹快点不要理她,这些年都叫我给宠坏了,算着辰光,后年开春,她就要回长安的,看着没几样拿得出手的技艺,我倒懊悔当初不曾认真督促,到时候还不知道如何与卓家交代呢!”
“卓小娘这样往那里一站,铁人的心儿都要融化了,班姐姐还愁交代什么?”吕老夫人微笑着道,“只怕到了长安,她父母隔了这许多年才见到亲生女儿,怎么疼都疼不过来呢!”
刘氏到此刻方插上话,笑道:“我瞧班嫂子说的厉害,其实自己就疼不过来了,到时候怕还舍不得她离了跟前。”
班氏闻言,与吕老夫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色,含笑道:“我再舍不得,她总也要回父母身边去的,只盼她将来记得时常给我写些信就是。”
吕老夫人接着也道:“这样出色的小娘,咱们江南水土算养人了,也是罕见的,怕到了长安也是矫矫出众,班姐姐想留,卓家哪里舍得?”
卓昭节听出班氏这是与吕老夫人一搭一唱,告诉刘氏自己是不可能留在江南的,算是委婉的提醒江扶风往后不要靠近了,就作出文静之态,低头不语。
班氏见刘氏笑着不说话了,这才问道:“灿娘领着小娘子们到二房里去看她那株宝贝海棠花去了,你没遇见她们?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卓昭节知道多半是自己起晚来晚了,又想着若现在跟去二房,游灿少不得要与自己计较这些日子她被禁足而自己却早早被解禁的意思,因为从小都和游灿一同出入,这件事情上,她总归有点心虚,索性道:“那海棠花我是看多了的,不如就在这里陪外祖母和两位老夫人。”
正说话间,外头玳瑁又亲自引了太守夫人过来,江夫人辈份虽然与班氏相齐,但敬重班氏诰命比她高、年岁也长,进来后还是按着晚辈行礼道贺——她带着孟妙容,班氏笑容满面的请她坐了,照例赞了孟妙容一番——孟妙容是秣陵小娘里唯一能在容貌上与卓昭节相比的,她今日梳着飞仙髻,穿了丁香色瑞花遍地绮诃子裙,腰里束着葱绿宫绦,眉心贴了翠钿,虽无脂粉,但天然唇红齿白的煞是好看,江夫人和班氏说上话,她恰好靠到卓昭节跟前说话:“我听说你也开始学琵琶了?”
“是呢。”卓昭节不想和她多谈琵琶二字,就岔开了话题道,“你这件诃子裙倒别致,宫绦像是你自己的手笔?”她这么随口一问倒是心里一动,想着比起孟妙容,自己的确太过悠闲了点儿,宫绦……刺绣太耗费辰光,也许可以学几手打宫绦,不然各处孝敬都只是使女或买来的东西的确不太成样子。
“我今早其实想穿新做的一件银泥粉绶藕丝裙的,可母亲说想看我穿这件,也正好上个月打了这条宫绦。”孟妙容一抿嘴,“游三娘今儿居然没在这里?”
卓昭节道:“她带着先到的几个去看她院子里的海棠花了,你可要去?”
孟妙容红唇一勾,有些看不上的道:“海棠花有什么希奇?我倒更想看看游府的百年缤蔚。”
“我带你去罢。”缤蔚院是卓昭节住处,孟妙容今儿是上门作客,又是特意提出的,卓昭节当然不能拒绝。
当下两人禀告过了班氏、江夫人,班氏笑着道:“我才要说小娘家家的陪着我们怪没意思的,你们倒是寻了个好去处,不过昭节那院子里的花早就谢了,如今只能看看叶子。”
“看看叶子也好。”孟妙容的确是不想在这里听长辈们闲聊,就接话道。
就在游府里,又是卓昭节住的地方,班氏和江夫人自不会阻拦。
两人就一边议论着缤蔚院里的百年古杏和百年古桃,一边慢慢出了端颐苑,不想才出院子,迎面就撞见江扶风轻袍缓带、握着一把折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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